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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栈-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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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素知蛛娘是个胆小心怯的小妖怪,别说书呆子从楼梯上跌下去,便是平地跌一跤,她也必要哭上一哭的,一时间竟也不惊讶。
但念及书呆子是个无甚本事的文弱书生,她还是笑道:“那楼梯可不低,书呆子这一跌,怕是要跌破脑袋。我且去瞧瞧,顺便劝一劝蛛娘,不然听着也怪闹心的。”
黑三郎不乐意独自留下,硬是牵了她的要同她一起出去。
青衣在扶栏边上俯头一看,就见底下围了一大圈的妖怪。书呆子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而蛛娘则是趴在他背上悲恸大哭,不知道的人只怕都要误会书呆子已经一命呜呼了。
不料她才在扶栏边上站了会儿,底下那些客人便齐刷刷的抬头看她。
青衣被他们热切又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颇为别扭,她探询的回头看了眼黑三郎,似在期待黑三郎解释,谁知黑三郎被她一瞧,就立即一脸不自在的转过脸去了。
青衣登时警铃大作,黑三郎每每露出这般心虚的神情,必是背着她搞了什么小动作。
她越想越觉得有蹊跷,但眼下又不好问个清楚,只得恨恨的磨了磨牙摆出一副森冷的模样来。
黑三郎闪躲着瞥一眼青衣,待发现青衣有恼怒的迹象,便慌忙找事转移青衣的注意力,他指着底下毫无形象的书呆子道:“书呆子的福气和运气都被人偷去了,所以才显出一副衰人之相来。你瞧,他的印堂是不是黑了?”
青衣将信将疑的转头去看书呆子,但她并非黑三郎这般眼神好,再加上书呆子是趴在那里的,她瞧了半天也瞧不清他的脸。
“你看,扶栏上都是毒液。”黑三郎见青衣眯着眼看的甚是吃力,便又指了那斑驳变色的扶栏道,“书呆子定是沾了那毒液了。”
“那扶栏……”青衣一见那扶栏边想起那几个令她不适的老人来,她自不觉蹙眉道,“那几个客人!我瞧见他们下楼时的情景了,定然是他们的缘故。”
说话间她便开始四处寻找起那几个老人来。
那几个老人并不难找。但凡妖怪修炼化形,多是偏爱年轻貌美的容颜,是以来客栈的客人中十之**都是钟鸣毓秀的人物,如那几个老人一般形容枯败的还真是少之又少。是以她只是粗略一扫,便将他们从妖怪群里挑了出来。
“他们!”她忙转头示意黑三郎看,不料黑三郎早已在看他们了。
那几个形如枯槁的老儿相互挤在一起,他们看着倒在那里的书呆子,就像是在看一个有钱的金主一般,那浑浊的眼里满是贪婪又窃喜的笑意。
看着他们的丑相,黑三郎的眼睛里霎时掠过几丝蔑视的冷光,看的他身边的青衣一阵失神。
“他们都是败类。”黑三郎似有所觉的回头对青衣微笑道,“不过你莫担心,他们窃不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或早或迟,他们吞了多少就得全吐出来!书呆子会无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旦快乐~~~
☆、第248章 福禄寿5
秀秀才午睡起来,就见伙计们抬猪似的将书呆子抬回房去了。
蛛娘泪汪汪跟在后面,秀秀看她哭的可怜,便像个小大人似的踮着脚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蛛娘不哭,等书呆子醒了,我帮你教训他!”
蛛娘一脸自责的回看一眼秀秀,继续哭道:“不是大人的错,是我的错,我坏了大人的八字了呜呜呜——”
秀秀听不懂什么叫八字,只好跑过去找青衣解疑。
“八字,就是你的生辰。”青衣也说不了更详细的,只能简略提了句,然后摸着秀秀的头道,“不过书呆子摔下去并不是蛛娘的错,你快去跟她说说,书呆子只是摸到了扶栏上的脏东西才倒霉的,让她快些把眼泪收了。”
秀秀听话的点了点头,依言去开解蛛娘去了。
黑三郎对那几个偷儿并不感兴趣,在青衣同秀秀说话的时候,他便一门心思的低头来回摸怀里的蛋。
他的蛋十分的乖巧懂事,不管下头的妖怪们怎么闹腾,它依然一动不动的乖乖窝在他的心口上,完全没有任何顽皮的举动。
黑三郎心道他和青衣的孩子果然是最讨喜的,心中如此想,那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个骄傲又满足的笑容来。
围在一起的老人们见书呆子被抬走了,便又开始交头接耳的开始私语起来。
一个道:“现在我们是怎么办好?这个书生瞧着就是个长寿的,长寿人的福气我们留不久,总归是要还给人家的。要不我们还是去找青衣吧?”
“不错不错,听说青衣生的无甚血色,身骨柔弱,乃是个石女,想来是命不久矣——”
“你哪里听来的石女一说?”另一个老儿却反驳道,“你何曾听说过太阴会是石女的?太阴最是血旺!那都是宝血!不然大家伙儿如何会求之若渴呢?”
“歪理!歪理!”被反驳的老儿似乎也是个较真的,当即便瞪了眼道,“太阴要是个血旺的,只怕早就被胡姬吞了!见过她的各个都说她一张小脸白的跟豆腐似的。我那可是经过严谨推敲得出来的结论——”
“唉唉唉,你这些年老的都快成老糊涂了,还推敲?”
“你才老了!我比你年轻十岁!”
“唉唉唉,你还有脸说!就上回你选的那个人,还说是长寿呢!我呸!你说说,是不是你们几个取了十年后他就蹬腿去了?害得我白白少了十年寿!”
“那是我不小心眼花了。你还不是一样,上上回选的那个说是气运旺,结果我们取走了的第二天就被人堵了道儿,硬是逼着我们吐了出去!还气运旺呢?难道不是霉运大吗?”
那几个老儿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嗓门大的连二楼的青衣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被一口一个石女的叫着,青衣的脸色未免有些难看起来。
边上的黑三郎一脸认真的凑过来看青衣的脸。青衣被瞧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侧了脸躲避黑三郎的视线,同时甚是郁猝的嘟囔道:“看什么呢?”
“他们说你的脸色苍白。”黑三郎目不转睛的盯着青衣绯红的脸颊,怎么瞧都觉得鲜嫩可口,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然后脑袋发晕的嘀咕道,“我觉得你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挺好看的,一点都不苍白啊——”
青衣脸红一阵,末了嗔怪的横了黑三郎一眼,忙又扭头去看那几个讨人嫌的老头。
谁知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那几个老头就已经不知去向了。
青衣纳闷的四下张望几下,大堂里的客人没得热闹看,已经各归各位,仅剩的几个虽然还杵在那里,但却是在看她。
泛绿的扶栏看起来越发的邋遢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粘液已经转变了青苔般的粘腻质感。青衣越看越觉得恶心,想了想还是问黑三郎道:“那扶栏该清理了,省的其他人不小心碰到了。”
“这没法清理了。”黑三郎竟也有说不行的时候,“这东西谁沾上都是个麻烦,实在不成就拆了那扶栏重按一个吧。”
青衣一听只觉头大,忙一叠声叫起伙计来。
伙计们没来,倒是眼前突然冒出个面生的人。
他的长发又黑又浓密,比女子还顺滑光亮,但他却并不曾用心打理,只是随意的拖在身后。他举着毛笔凑近了青衣,仿佛要同她说话。
青衣猝不及防的退后一步,黑三郎趁机上前搂住了她的腰,然后对她笑道:“莫慌,这是客栈里的账房,你当是第一次同他面对面的撞上。”
“是吗?”青衣隐约感到黑三郎怀里有东西在硌自己,便不适的侧身将他怀里的蛋摸了一把。
“其实他平日都在客栈里转悠。”黑三郎动手将蛋挪到右侧,以方便青衣舒服的靠上来,同时不忘解释道,“不过只要他没有特意站人眼前的话,一般人是不会发现他的。”
青衣定眼看账房先生的脸,只觉那张脸平平无奇,她若是略挪眼,便又记不得他的长相了。
怪不得客栈里没人记得他!
账房先生仿佛早已习惯被人忽视了,将毛笔在黑三郎眼前晃了晃,示意他让自己说话,然后认真道:“扶栏不能拆!那可是客栈出了大价钱从山魈那里买的。”
“多少银子?”青衣随口一问。
账房先生先是掰着手指算了算,然后对着青衣伸出六个手指。
青衣眨了眨眼睛,迟疑道:“五两?”
“怎么可能!”账房先生登时严肃了脸道,“是六枚铜钱!”
青衣嘴角一抽,一时间也不敢确定到底是铜钱值钱些还是银锭子值钱些。对于那些要过三途河的客人来说,自然是渡资更贵重。但山魈她也见过,他们可不像是那种喜欢去凡间的妖怪啊!
“我一直都觉得买贵了啊!”账房先生依然在那里心疼自己花出去的那六枚铜钱,他唰唰唰的翻回到购买记录处,然后开始叽里咕噜的算道,“买来安置了一百三十二年,灵气的浸润、时间的沉淀……嗯,据说古董更值钱,我再算算……现在应该值个多少……”
青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待到账房先生高兴的抬头,她登时就有种他会狮子大开口的预感。
“现在这扶栏可要值框鲛珠呢!拆了可是亏大了!”账房先生果然开口就吓人,“所以大人你不能拆,不然你就得赔框鲛珠给客栈了!”
黑三郎笑眯眯的摇头道:“安心,我不会动它的。”
青衣抿着嘴没有吭声,她也不愿叫黑三郎替那几个客人背锅。但想起温玉和族人们先是还在客栈住着,再加上秀秀一个小孩子,若是不小心也有可能碰上,是以她还是开口道:“那就那样隔着?那些黏糊糊的恶心东西怎么办?”
“搁着也没啥。”账房先生无所谓道,“它们并不会腐蚀扶栏,顶多是不太好看,时间一久肯定就会被客人们摸感觉了。”
青衣眼皮一抖,待要再说什么,那账房先生脸一转,就又从她跟前消失了。
“……他去哪了?”青衣瞪着眼纳闷道,“他不见了!”
黑三郎转眸扫了眼过道,然后安慰青衣道:“无妨,谁污的那扶栏,我们还叫谁善后。所以你不必担心其他人不慎中招了。”
青衣心头一动,半响才道:“你有法子?”
“我们何须什么法子。”黑三郎闻言大笑,他搂紧了青衣,又低头蹭了蹭青衣的脸颊低声道,“那些个老头子很好对付,我们只要强硬些,他们自然就软了。”
青衣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紧跟着忙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为什么要我们动手?”黑三郎反问道,“中招的又不是我们!”
青衣被噎的差点答不上来,语塞半响后她终于开口道:“就书呆子那身手,别说强硬,只怕是送上去的福袋子,由着他们洗劫一空了。与其叫他上马,还不如叫高师傅和蛮牛呢!”
“书呆子虽然无用些,但好歹也是费家的后代。”黑三郎嫌弃道,“我瞧着他又是在客栈长住的样子,不给他点伙儿干,他可拿什么抵房钱呢?账房算账你可是瞧过了。”
青衣叫黑三郎说的无言以对,方才那账房先生与其说是算账,不如说是放高利贷的。六个铜钱过百多年就成了框鲛珠了,算法不是一般的黑。
她自然也不愿书呆子以身偿债,只能想着回头多吩咐他两句,叫他小心些了。
楼下的客人举着酒杯热切的看着楼上的青衣和黑三郎。他们抱在一起后,他们便很有些激动地在座位上来回的蠕动。
“抱得再紧些!”他们巴巴的在心里催促道,“再紧点!”
青衣原本还在同黑三郎细问那几个老儿的事情,不曾想黑三郎却突然微红了脸咬住她的耳朵轻声道:“不要往下看。”
青衣被咬的一阵激灵,虽然潜意识很想低头一探究竟,但她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我们回房去吧。”黑三郎略有些生硬的揽着她转回房间的方向,就好像后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们一般。
青衣完全没有头绪,只能由着黑三郎将她带回房去了。
客人们见状大喜,几乎没从座位上跳起来庆祝。
柜台上的胡嵇冷笑一声,他丢下手里的剪子,而后手腕一翻,却是将那盏燃烧中的琉璃灯给吹灭了。
持续不断的障目香霎时断了,满大堂的客人几乎是同时间变回了原型。
伴随着惊慌的吼叫声,客人们皆都仓皇的跳了起来。
“哇,好多妖怪!”跑出来看热闹的秀秀看着底下撞在一起的妖怪们咯咯笑道,“你们看他们是不是都很笨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又抽了,我花了半小时才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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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福禄寿6
伙计们颇为尴尬的将自己露出来的尾巴藏起来,待到秀秀回头对着她们笑时,她们便指着书呆子的房门道:“那书生大人已经醒了,秀秀你不去瞧瞧?”
秀秀闻言甚是高兴,果然回去了。
一脸晦气的书呆子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来。
化为原型的蛛娘在床头来回的爬,近乎透明的蛛丝源源不断的自她的吐丝管中喷出。当书呆子抬头时,那细密的蛛网便结结实实的糊在了他的脑袋上。
秀秀进门就看见书呆子习以为常的拂开头顶的蛛网,然后对着她虚弱笑道:“是秀秀来访了啊!容小生先起身——”
话音未落,他脚脖子一歪,却是噗通一声从床上跌了下来。
“大人!”蛛娘急得不得了,忙扑到书呆子的身上关切道,“疼吗?”
“不——”书呆子青着一张脸,呲牙咧嘴的吸了好几口冷气,半响才挤出话来,“小生……挺得住……”
蛛娘八条腿一抖,竟没哭。但相对的,她又喷了一堆的蛛丝在书呆子的身上。
秀秀一脸嫌弃在书呆子身边蹲下,然后一边叹气一边对着书呆子摇头道:“书呆子你还是真是笨手笨脚啊!你看看你,你把人家蛛娘都吓坏了!刚才青衣姐姐和三郎哥哥都在说你摸了脏东西,所以你快点起来去洗个澡吧!”
书呆子丈二摸不到头脑,只觉脸上臊得慌。
“都是小生的不是……”他慌忙整了整衣冠,然后对着蛛娘深深揖道,“还请蛛娘不要放在心上,小生这便去沐浴!”
蛛娘又是自责又是心疼的在原地转了几圈,忙细若蚊讷地答道:“哪里是大人的错,你是凡人,我是个妖。论理合该我关照你的安全。但蛛娘却没有做到,连大人是是什么时候沾染的脏东西都不知道。蛛娘……不配大人——”
“蛛娘切莫这么说!”书呆子闻言越发羞愧起来,那脑袋更是低到了地面去了,“小生是郎君,你是小娘子,郎君本该处处护着小娘子才对,哪有让小娘子保护郎君的道理!千错万错都是小生的错,小生这厢再给你赔礼,还望你原谅则个!”
“你们到底在干吗?”
秀秀巴巴的瞧着书呆子和蛛娘一来一回的在那里赔罪,且说的乱七八糟的叫她半天没听出重点来,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在纠结的两人登时回过神来。蛛娘现长了张蜘蛛脸,倒是看不出什么了,唯有书呆子脸红的都快能当胭脂了。
屋里到处都出蛛丝,弄得秀秀觉得脸痒痒。她无意识的抬手抓了抓脸,然后抓了书呆子的胳膊使劲儿道:“好啦,快别赖在地上了。不是秀秀嫌弃你,但是书呆子你真的是太邋遢了,你再不洗漱秀秀就不跟你玩儿了。”
书呆子被说得又羞又臊,忙手脚并用的从地上挣扎起来了。
蛛娘满目担忧的爬上书呆子的肩头,然后用自己的一条蛛腿轻轻碰了碰他的额角。
“黑气怎的看上去又重了。”她语带哭意的同秀秀道,“秀秀你帮我瞧瞧,大人的印堂是不是都黑的发亮了?”
“嗯,黑。”秀秀不客气道,“看起来就用木炭画过一样。所以秀秀才说书呆子脏啊!这么黑肯定是好几个月没洗脸了!”
正一瘸一拐的往门口摸的书呆子闻言膝盖一软,险些没平地跪下去。
死拖着书呆子胳膊的秀秀愣是没撒手,等书呆子再次爬起来,她这才小老儿一般的叹气道:“稳重点儿!都这么大的人了,你怎么连秀秀都不如呢?慢慢来,我现在带你去找青衣姐姐和三郎哥哥,看看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治治你的软腿毛病!”
“秀秀你……”书呆子被数落的话都说不好了,支支吾吾半天也只说了句莫欺人。
秀秀哼唧一声,然后就拖着书呆子一路直奔青衣房间。
青衣见了书呆子险些没惊得掉了下巴。她来来回回将眼前这个像是从捣烂的树汁里捞出来的人看了几遍,好半天才从那身脏兮兮的儒衣,以及那只在他肩头焦急爬动的花蜘蛛上猜出这人是书呆子。
“怎的半个钟不到的功夫,你就成这样了?”青衣感慨道,“那些老儿的手段当真是厉害!”
“青衣……”书呆子摇头晃脑的磕绊道,“小生……小生这是……这是怎么了?怎的小生感觉脑袋沉得很,眼睛也花了,看你都是糊了层青纱似的。”
青衣嘴角一抽,忙偏头小声跟黑三郎咬耳朵道:“瞧瞧,书呆子现看着就跟花甲老儿似的,眼也花了,脑子也糊涂了。你快出个主意,看他怎么才能压制了那几个老妖怪。”
“这还不容易?”黑三郎看热闹似的嬉笑道,“身份相当了,才可较量一二啊!书呆子这样子,打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不好说他以少欺老了!”
青衣略细想想,还是不甚明白,只得探询的看着黑三郎。
黑三郎忍笑咳嗽两声,然后对着书呆子道:“书呆子你且听好了。你这是冲撞了妖怪了!我现教你个脱困的法子。一会儿你一个人下楼,出了门右拐,若是碰见五个老儿,什么话也不用说,扑上去挨个揍过去就成了。”
“不可不可!”书呆子迂腐的很,一听黑三郎哄着他殴打老人,立时就跳起来大声道,“为人之道,在于敬老慈幼,小生善待老者都来不及,怎可泯灭人性的对老者动手!不可不可!”
黑三郎撇了撇嘴,然后对着青衣拍手道:“那我没辙了,看来书呆子只能等着被窃光了福气,从此做个事事不顺命途多舛的衰人了。”
青衣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黑三郎说的太过玩笑,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书呆子闻言也不畏惧,还挺直了胸膛信誓旦旦道:“就算小生天天倒霉没甚福气了,这等背德的事儿小生也不会干的!”
说罢他便拐着腿叨叨念着朝外头走了。
黑三郎嗤笑一声,然后将青衣的脸转回到自己的方向嬉笑道:“我们甭管那酸腐的书呆子了。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不好吧?”青衣略回忆一下书呆子那腻滑斑驳的脸,就有些无法释怀,“他都变成那副模样了,万一——”
“让他改主意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为了更好的解释,黑三郎干脆拉着青衣来到窗边,然后指着窗外的一角轻声道,“你自己瞧瞧?”
青衣眨巴下眼睛,依言探头去看窗外。
入眼是一片泥泞的涂滩。密密麻麻的苔草正在浑浊的水面上来回的摆动。略显迷蒙的烟雾凝滞不动的笼在涂滩上空,连那热烈明亮的阳光都无法穿透入内。
青衣没瞧出什么名堂来,便又转眼去看黑三郎。
黑三郎眉梢一动,却是朝着那烟雾朦胧出瞟了一眼。
同时间,几团蠕动的泥巴正缓缓从涂滩中冒出来。
零碎又暗哑的声音似有若无的传了过来,青衣须得凝神细听,仿才模糊的听全了。
只听一人道:“我们已经糊了三层沼泥了,这下子福气可泄不出来吧?”
另一人紧随其后道:“也是奇怪,这个书生的福气怎的还会自己跑回去?要不是我们跑得快,方才在大堂就全没了!前几次那些个人,我们只需熬过三年就成了,怎的这回这般反常?莫不是我们功力减退了……”
“唉唉唉,休要乌鸦嘴!”最为耳熟的一个声音霎时跳出来打断道,“你忘了我们是最衰最背最短命的沼妖了吗?小心一语成谶!我可不想躺在这泥沼底下,继续吃那沼泥和半腐的苔草了!”
“也是,借来了那么多人的福气运道和寿命,我们才得这副形体在外游走。”被责备的那个声音忙改口道,“按说也是老天怜我们修行不易,若非那时候有个凡人跌进涂滩里,我们还不知要修行到什么时候去呢!”
青衣听着叽里咕噜的又回忆了一番过往苦修的日子,不觉有些咋舌。
这些个妖怪原来是没那福气化形出世的,涂滩底下躺了千千万万的泥螺,日日吞泥,年年生老交替,如此年年岁岁,竟没有一个同类修炼成功的。
偶然一日,有个福禄寿皆齐的老儿将一辈子的霉运全倒在一处,竟是不小心跌在了他们的身上。
“那凡人压碎了我们的壳,少不得得用自己福报和气运弥补我们。”老儿们回忆往昔并不觉难受,反而十分的庆幸道,“那凡人是个好的,虽然后来被人哒劫还烧了房子,然后乞讨睡桥墩得了风寒又不小心溺死在粪池里了,但他还是个好的,来生定能投个好胎,做只阿猫阿狗的可不比做泥螺强多了么?反正能投胎做凡人的,前世的福气怕是都不小。我们也不贪心,就选几个比常人福禄寿多些的借些福禄寿用用。反正这些东西多了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多大好处,我们替他们平衡平衡,也省的福气少的人背地里眼红嫉妒。这样多好,少沾点是非他们死后再投胎,依旧能做个凡人,既不浪费了这世的好处,也不至于沦落成泥螺了,多好!”
青衣叫那些老儿不要脸的话弄得一阵阵恶心,她轻轻捶了捶胸口,半响才凝声道:“真该让书呆子自己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滚动滚动~~~
☆、第250章 福禄寿7
走在回房路上的书呆子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边上的蛛娘见他一张脸都快变成菜叶子似的油绿色,心中又是急又是忧。
“大人……”她下意识用蛛丝缠住书呆子的脚,希望他能折回青衣的房间,“不若我们再去问问,兴许还有别的法子?”
书呆子原就脚软的很,这被一绊,登时屈膝就跪倒了在地上。
蛛娘被那沉闷响亮的磕碰声吓得跳的起来,再看书呆子那疼的直翻白眼的模样,她便越发慌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蛛娘……蛛娘……好蛛娘……”书呆子呲牙咧嘴的拉住乱跳的蛛娘的一条腿吸气道,“小生站不起来了,你且扶小生一把……”
一语未毕他便身子一歪,就硬挺挺的昏了过去。
蛛娘如何还能顶得住,不等书呆子倒地,她便尖叫一声,登时就如吹了气般膨胀起来。
跟着后头的秀秀张大嘴看着蛛娘变做个黄牛大的花蜘蛛,然后将书呆子用丝线一捆,就慌不择路的从窗户里冲出去了。
木窗被撞破的巨响声霎时惊动了整个客栈。
青衣眼瞧着涂滩里那几坨污泥被巨响声吓的瘫了下去,忙抓住黑三郎的胳膊催道:“他们是不是要跑了?”
“不会。”黑三郎安抚青衣道,“他们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吓跑的家伙。我们略等会儿,他们就又会来了。”
说话间便有一道黑影自他们窗前掠过。
那黑影仿若没有翅膀的巨鸟,一旦自高空落下,便再无挣扎的力量。
涂滩里的沼泥稀软又粘稠,因为旷久的死寂而变得腥臭万分。蛛娘拖着书呆子在涂滩上蹬了几下腿,然后就如落水的秤砣般径直往下沉去。
蛛娘哭了几声,末了想起客栈里的青衣等人,便又勉强自己将那被涂泥吞了一半的书呆子甩在自己背上,然后才下死劲儿的朝着客栈的方向嘤嘤哭道:“来人啊——青衣——大人——”
青衣久未见巨蛛,任凭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再猛然见到大蜘蛛,也是麻了头皮。
她吸了口气,半响才抖着手指着那在涂滩里挣扎的巨大蜘蛛道:“三郎,你快瞧瞧,那是蛛娘和书呆子不是?”
黑三郎忍笑摸了青衣的后颈一把,待感觉到青衣敏感的颤动之后,他才用脸蹭了蹭她的脸颊笑道:“书呆子都昏的诸事不知了,蛛娘自然是要着急的。我们且看看她能做些什么。”
青衣自觉自己的后颈也跟着麻了,她抬手将黑三郎那黏糊糊的脑袋拨到一边,然后才嘟囔道:“你又故意使坏了。我看你分明还有别的法子救书呆子的。”
“我真没使坏!”被冤枉的黑三郎忙不迭叫屈道,“那些家伙原就是欺软怕硬没甚骨气的妖怪。不然你看他们为什么不去找厉害的妖怪下手,偏要寻你呢?”
“嗯?”青衣顿时露出个不高兴的表情来,她瞪大眼,故作恼怒的反问道,“你是说我很弱的意思?”
“……”黑三郎忙闭嘴不甚自然的将头转了过去。
青衣将牙磨得咯咯作响,但那细微的怒气却仍不至于叫她压抑不住。更兼外头不住地传来蛛娘焦急又恐慌的呼救声,是以她略舒了一口气,便又冷静了下来。
黑三郎用眼尾扫一眼青衣,又悄悄的伸手捏了捏青衣的素手,嘿嘿笑了两声后才继续道:“你最厉害了,我最怕你生气了。”
青衣横一眼黑三郎,末了还是笑了。
涂滩里的蛛娘已然挣扎不出来了,她大半边身体都已被吞没,仅剩的那截尾巴,还是她为了书呆子奋力挺出来的。
“哎呀书呆子你快醒醒!”秀秀着急的喊声清晰的自隔壁传了过来,“书呆子——书呆子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昏迷的书呆子依旧无知无觉的躺在蛛娘的尾背上,不管秀秀叫的多么大声,他也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环绕着他和蛛娘,几个鼓包自沼泥下抖索着冒了出来。伴随着浓稠粘滞的咕嘟声,那几个迟暮的老者缓缓自泥柱中显出形体来。
他们的脸是接近沼泥的深灰黑色,稀烂的泥浆自他们的头顶往下流淌,然后又被他们深如沟壑的皱纹所拦截。当他们伸出他们那不断融化又不断重塑的手企图抓住书呆子的四肢,并将他往涂滩下拖时,被吞没在泥浆下的蛛娘便会着急的甩动八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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