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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栈-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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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琦叫青衣吵的睡不了,少不得要转头细细解释道:“我们季厘国,但凡是男子,皆是神鬼的容器,只要一朝不慎,便会被鬼神附体;但凡女子,必是纯阴之体,最是招妖怪的觊觎。因男子有杀妖驱魔的本事,是故寻常妖物一见季厘国男子,多是要避让开的。但我们季厘国人,素来都是食妖的,倘若抓不到妖怪,一族的男女老少,怕是都要饿死。且由于我们久居襄山,附近的妖物早已被杀的所剩无几。亏得季厘国女子生来就是引诱妖物的好诱饵,每每到了狩猎的时候,猎妖的队伍里必要带上一两个小娘子,届时割腕取血做饵。待妖怪被阴女的气息吸引而来,埋伏在周围的族人就能突袭妖怪,如此,便可满载而归。”
青衣没有想到自己在季厘国里的地位,仅仅只是个更优秀的诱饵而已,她原还期待着能挖掘出厉害的潜能来,这下可好了,她竟是连普通季厘国人都不如呢。
季琦见青衣颇受打击的样子,便知青衣心中全无季厘国女子该有的观念,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再开口就更为严肃起来:“你既生为季厘国人,只当要为季厘国尽心尽力,要知道,在季厘国中,越是能为族人引来妖怪的女子,越是受族人推崇。再者,我们这样的女子,天生就是妖物眼中的大补之物,若失去了族人的庇护,无论去哪里,都是无法生存的。我知道你心里还盘算着跟那个妖怪远走高飞,也知道你心里并没有当真将我们当做你的至亲。但你需得明白,无论你是否承认,我们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季厘国女子跟妖怪在一起是万万不可能的,未免你父兄伤心,也未免你日后后悔,你还是速速断了那念想,跟我们一道儿回襄山去吧。”
季琦的话说的太过直接了断,倒叫青衣无可辩驳,她默不作声的躺在那里,半响才细若蚊呢的问道:“姑姑是怎么知道我是这样想的呢?”
“唉——”季琦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抓住了青衣微微汗湿的手,口气温和的说道,“我又不是傻子,寻常人认亲如何是你这样反应的?别说是激动欢喜,就算是愤怒也是有的。你自来到现在,举止拘束不说,人也显得太过冷静了些,这断不是父女兄妹相认相聚时该有的反应的。”
“我……只是都不记得了。”青衣喃喃道,“以往我都是一个人活着呢……”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带你回去。”季琦握紧了青衣的手柔声道,“睡吧,明日你阿兄就该醒了,皆时我让他给你说说你幼时的事情。”
青衣低低的嗯了一声,眼睛却盯着头顶的帐幔发起呆来。
三郎若能快些回来就好了。
彼时,黑三郎正在寻地精的路上。因地精可在地下随意转移,且遍地魑魅魍魉和山川草木,皆是它的分&身,故黑三郎一路探寻下来,也是有些犯愁。
总不好将整个地方都毁尽了吧?
不想正当他考虑抓几只小妖怪打探的时候,一身血迹的方舟提着利剑呼的一下就从树丛中冲了出来。
黑三郎一见到他手里的半截魑魅尾巴就沉了眼眸,那截尾巴分明就带了地精的气息,可见方舟方才险些就要抓住它了。
方舟得了沾染地精气息的妖尾就准备赶回去,但黑三郎却伸臂拦道:“你既已惊动了地精,就更不能走了,一会儿我要将它从地脉下逼出来,届时你驱动神兵利器,不说杀了它,只需断它一半命脉就好。”
“这与我无关。”方舟略有些焦躁的握紧了剑道,“我知道你是个厉害的,没有我你也能成事。这会儿阿郎危在旦夕,我须得速速送药引回去。”
“若非我的人在这里,我岂会管这个地方的死活?”黑三郎似笑非笑的冷声道,“我且跟你说明白,我要你协助,皆是为了你那柄神剑而已,不用那把神剑,我就需祭出我的武器来,但倘若我祭出那物件,你的阿郎就定然要保不住了。”
方舟刷的一下死死盯着黑三郎不放,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相对一般。
黑三郎回以冷笑,几道暗金色的光芒飞快的从他的双眸中掠过,紧跟着不等分方舟拔剑,他便身形一转,如一道电光一般迅速消失在原地。
方舟警觉的四下环顾,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原本平稳的大地忽然就开始颤动起来,伴随着草木剧烈摇摆的哗哗声,岩石和土地崩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方舟坚毅的脸颊猛然抽动了一下,他咬牙握紧了剑柄,警惕的盯着地面看了起来。
地脉动了。
☆、145|130。120。6。8
青衣于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床铺正在轻微的震动。
她猛然惊醒,一睁眼就瞧见季琦仅披了件外衫背对着她坐在床沿上。
青衣还道她这是要起夜,不曾想她才张开嘴,背对她的季琦忽然一偏头,却是对着屋子的一角低声道:“可备妥了?”
深更半夜的,季琦这是在同谁说话?青衣隐约觉出不对来,连忙闭紧了嘴一动不动的假装自己未曾醒来。
“备妥了。”只听见一个男子压低了嗓子小心道,“大郎已经去了龙山寺,为防止妖物突袭,还特特留下了一干族人。我方才还去阿郎屋里瞧了瞧,书砚二人已将药给阿郎服下了。”
“很好。”季琦貌若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她忽然又转过身来。
慌忙闭眼的青衣屏住呼吸,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紧跟着她感到季琦用她那微凉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又听到她如是道:“既生做了季厘国的人,就需为季厘国献身。过了今夜,你就能懂了。”
青衣心中大惊,怎的季琦说的话这般诡异,莫不是他们要弄出什么事情来?这会儿季琦拿手在她脸上来来回回的摸,弄得她一身毫毛都竖起来了。且她正在装睡,紧张的一口气险些憋不住,差点就露馅儿了。
幸亏季琦也貌似摸够了一般收回了手。
在季琦起身离开床铺的刹那,青衣猛出一口气,又偷偷掀开了眼帘瞧他们的动静。
那仆从悄无声息的走了,余下季琦在那里更衣。
身下的床铺震动的越发明显起来,外头也不时传来山崩地塌的轰鸣声。
这般大的动静,叫她想不醒都不行了。待到房间里的地面又裂开了一大条口子的时候,她只能佯装睡眼惺忪的被吵醒了。
“姑姑——”青衣哑声道,“好像地在动,是不是地脉又动了?”
“嗯。”季琦淡淡应了声,然后又笑道,“你快穿衣跟我来,温玉醒了。”
青衣惊疑不定的哦了声,连忙将外衣套上了。
去温玉房间的路上,遍地都是龟裂的裂缝,房屋树木慢慢坍塌的巨响声此起彼伏。因了雷腾这条新晋的真龙在,魑魅魍魉倒是不敢前来。
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便是没有魑魅魍魉等妖物,在居所里的所有人只怕也逃不过。
青衣跟在季琦身后,一路快步去了温玉的房间。
温玉房外早已聚了好些人,其中有些个用绣了卐字的黄色发带将头发梳成了一根粗犷的长辫的精壮男子她看着略有些眼熟,想来就是她初来时见到的外出狩猎的人员。
这会儿这些男子正围着一只被架起的活妖磨刀,瞧着他们说说笑笑的悠哉模样,仿佛周围并没有天崩地陷一般。
青衣攥紧了衣袖,面上虽然绷得清冷,心里却是有些摸不到底。只能努力冷静,静观其变。
那些个族人一见到季琦与青衣,就很是憨厚的笑道:“哦,二娘和小娘子来了。那我们这便开始准备了。”
季琦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就拉着青衣直奔屋里去。
青衣只来得及看到那些男子用了利刀飞快的在那妖怪脖子上划了一刀,紧跟着那犹带热气的妖血噗的一声就喷了出来。
临进门的青衣只觉脸颊一热,却是叫那飞溅的妖血溅到了,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同时抬手用袖子蹭了蹭脸。
“哎呀接好接好了,都接了多少次妖血了,你怎还是这么手笨。”一个男子一眼瞥见青衣抬袖捂脸,登时就反应过来,马上就抽了那笨手笨脚接妖血的同伴骂道,“血到处乱喷都溅到了小娘子了!”
“诶?我不是故意的。”被抽脑袋的男子也不恼,反一脸难为情的抓了抓头发嘀咕道,“小娘子别是生我的气了吧……”
来不及多听的青衣被急躁的季琦一气儿拉近了房门。
屋里也比外头强多少,只见满地都是零碎的妖怪尸首,地上的裂缝大的几乎能搁下一只脚,且还在不断的扩大中。
青衣掩着脸看着慵懒的倚在床边的温玉。也不知他用了什么药,先前那气息奄奄的模样竟是一丝儿都不见了。
“青衣。”温玉一见青衣,就对着青衣伸手微笑道,“过来。”
青衣见他笑容温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在摇晃不已的灯光下流淌出淳洌的流光来,倒比那陈年酒酿的酒浆还来得醉人,便立即认出了他的身份来。
“阿兄。”她放下衣袖甚是乖巧的走到了温玉的跟前,当觉察到温玉伸手要摸她的脸时,她也是强忍住了避开的冲动,乖乖的任由温玉碰她。
“阿兄不过是睡了一觉,就把你吓得这般。”温玉以指为青衣擦去脸颊上残留的血迹,口中更是温声道,“回头阿兄多弄些好东西给你补补身子,脸色瞧起来有些苍白。”
他笑起来是那样温柔,他的手指也是那般温暖,青衣险些就要失神了。但当她瞧见温玉收回手,甚是优雅的将那点子从她面上蹭下来的血用舌尖舔走的时候,她马上就想起他的可怕之处来。
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冷?”温玉见青衣发抖,便起身将自己身上披着的银丝卐纹外衫取下来盖在了青衣的身上。
青衣当真是叫他弄得又是感动又是怕的,半响才挤出个微笑谢道:“不冷了,谢谢阿兄。”
温玉闻言只是微笑,边上的小砚早已备好了新的外衫,温玉才扯下外衣的时候,他便已经抖开了另一件一模一样的银丝卐文复又披到了温玉的肩头。
“今晚可能会有些折腾。”温玉撩开肩头的长发将外衫扯紧,然后又伸手牵了青衣的手向外走去,“不过你莫要怕,只管在阿兄身边,有阿兄在,必不叫妖物伤了你。”
青衣银牙暗咬,暗道果然要出事。
几人一出房门,便有几个男子端了几碗犹冒热气的妖血过来。
季琦率先接了一碗一口气喝尽了,温玉紧随其后,只是他仪态太过优雅,不明真相的人见了,只当他是饮茶。
青衣接了碗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但被季琦那严厉的眼神一扫,她便闭了眼仰脖灌下了。
“嘿嘿嘿,小娘子不喜欢这魍魉的血,回头平了地精,我们再与你抓几只新鲜美味的妖怪打打牙祭。”先前接妖血的男子搓着手很是讨好的说道,“不过这会子狩猎要紧,只能委屈小娘子了。”
边上的男子们闻言皆是大笑,他们正拿了匕首和利刀,在那抽搐的妖怪身上割肉。一刀片下一片肉,齐齐的码了一叠后,再用油纸包裹好了收进怀里。
不等青衣嘴里的血气散去,那些个男子就已将那妖怪片的只剩下个骨头架子了。
随后一个男子又送上来三个巴掌大的油纸包到温玉跟前道:“虽然魍魉对阿郎无甚效力了,但好歹是活肉,聊胜于无,阿郎且带着防身。”
温玉淡笑这收下了,季琦也抓了一包揣进了自己的袖子。青衣不明所以的瞪着送到自己跟前的油纸包看了许久,最后也收下了。
如此这般的做完了几件事,众人这才将肩头的长辫往后一甩,起身直奔外面。
青衣叫温玉牵着手走了半天,却是走到了院落里找雷腾去了。
雷腾听了黑三郎的分析,对温玉已是有些防备,这会儿见他带了人浩浩荡荡的朝他围过来,他便马上摇头摆尾的直起身子,满心戒备的与温玉对峙起来。
“你果然化龙了。”温玉好似没看到雷腾的敌意一般,兀自温和的开口道,“看来我的眼光不错,比起那个不明底细的黑三郎,我更是中意你一些,倘若你的气魄志向不足以担起真龙的血脉,我这便让你离开这里。”
“什么意思?”雷腾压低了声音问道,“我若要走,何须你让?你先前拿假话哄骗我不成,如今待又要如何?”
“呵呵呵——我为何要骗你?”温玉口中与雷腾说话,眼睛却只瞧着青衣,他甚是还旁若无人的伸手为青衣理了理鬓角散乱的发丝,亲昵的叫青衣后背直发毛。理完了发丝,他才又回头看着雷腾笑道,“我要的只是真龙,你若不能化龙,我要你何用?那龙湖底下有具真龙遗骸,倘若你再湖里多泡上几日,让龙气浸透你的骨髓,你自然就能化龙,又何须你这般靠食蛟蛇龙魂勉强晋升?如今一个黑三郎,害得平安桥都塌了,我自要与他清算这笔账。如今我来,是要问你一句,你原先的决心,现在还剩了几分?”
雷腾挺直了脊背,垂头不语的望着温玉边上脸色苍白的青衣,当瞧见青衣满目担忧的回望着他,好似在劝他不要听温玉的引诱一般。
他心悦青衣,想要得到她,保护她,带她离那个黑三郎和客栈远远的,虽然青衣已经心有所属,但他的情愫却还是斩不断。
她还不知他的心思,她还不曾将他放在心上考量,倘若他早早就开了口,如今留在她心底的人会不会就是他呢?
酸涩的悔意和灼人的妒意叫他再想不到其他了。
他低下头凑近青衣,然后在青衣微微惊讶的目光中,他开口如是道:“我想要的至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可人儿而已。你若能让我的得偿所愿,我自然以你马首是瞻。”
这都是怎么回事?青衣不解的来回看温玉和雷腾,但他们只是话里有话的打着哑谜,叫她一点都摸不到头脑。
温玉得了雷腾的承诺,也不急着回答,反而先是跟季琦道:“让大家都攀住他的龙爪和龙身,我们马上就出发了。”
这已是温玉第二次将雷腾当做代步的坐骑了,但为了青衣,雷腾如此高傲的龙种,竟然也默默忍下了。
小心的扶着青衣在自己身前坐下后,温玉这才轻轻拍了拍雷腾的龙身模棱两可的说道:“你既要人,我便允你一个人,只是你有没有这个命得,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一听这话,雷腾便低吼着一甩尾巴,立时就直冲向天际。
青衣探头看着下方,但见渐行渐远的大地一面龟裂,粗细深浅不一的裂缝中,竟有烧灼似融化的金水一般的岩浆和烈火涌出。
似有若无的龙吟声自大地深处传来,也不知是否是她眼花了,她仿佛还瞧见一截龙尾从一道大如房屋的裂缝里飞快的一闪而过。
那些火焰和岩浆如同密集的大网,将整片大地都盖住了。炎炎的火光将这方天地都映照的极为明亮,周围的草木皆都清晰可见的萎败枯死,无数飞禽走兽惊恐的逃窜而出,更有浓重阴森的黑影自裂缝中飘逸而出。
青衣惶惶不安的四下环顾,结果满目皆是狰狞可怖的魑魅魍魉,鬼魅的唳声更是不绝于耳。
“乖乖靠着阿兄。”温玉轻柔的将一脸惶恐的青衣搂在怀里,他的微笑在这样的黑夜里显得妖异非常,他的眼睛里也满满的都是冷光,他伸手摸了摸青衣僵硬的脸,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你不是记不得往事了么?阿兄这便带你去见母亲,好恢复你的记忆。”
☆、146| 5。20
这样的话说出来,青衣再觉不出不对劲来,那她便是个傻子!
温玉指挥着雷腾将一行人带去了龙湖,且好巧不巧的偏偏选择了平安桥之前的位置。
因平安桥已经塌了,单只剩些楔形和船形的桥墩还伫立在那里。
温玉搂着青衣的腰从雷腾背上跳了下去。
雷腾在沸腾的龙湖上方来回转了一圈,然后才停在半空中对着温玉道:“你要我来此做什么?总不可能只是送你们一程吧!”
温玉但笑不语,倒是边上的季琦直接抽出匕首对着青衣道:“伸手。”
青衣一瞧这架势哪敢伸手。季琦见青衣不肯伸手,便皱了眉道:“若我的血有用,又何苦伤你呢!一切皆是为了镇住那地精,你若还认我们这些亲人,就快快把手伸出来!”
青衣心中暗暗叫苦,若是能够选择,谁愿意跟他们一样做个季厘国人呢?但一瞧见季琦腰侧渗出的那一小片血迹,她的心就又软了一软。
罢了,只当还了她舍身救自己的情分吧!过了这遭儿,再不掺和他们的事情了。
一思及此,她就咬紧了牙,伸手任由季琦在她手臂上划了一道略浅的伤口。
雷腾早已是怒了,他呲着牙对着温玉咆哮道:“我竟不知你们凡人是这般对待亲人的!她一个娇弱的小娘子,怎么受得住?”
“你既不愿她放血。”温玉一面抬手做了个手势,一面貌若随意道,“不若用你的血肉替代?”
“可以!”雷腾自然是言如其心,一听闻可以替换青衣,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温玉眸光一闪,脸上的笑容越显愉悦。
看着温玉微笑着在雷腾身上掀了一片龙鳞取血,来不及阻止的青衣心中就开始暗骂温玉狡猾,她这会儿血都已经放出来了,再要雷腾放血,难不成她的血都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不成?这明摆着是算计雷腾耿直心善,见不得弱女子受苦而挺身而出呢!
但很快她又顾不上腹诽了,因了她那阴气与灵气十足的血,周围的妖物竟都疯狂起来了,几乎是一蜂拥的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青衣惊得遍体生凉,尚来不及反应,就被季琦一把搂在怀里。
几道凌冽的锁链声迅速的射出去,妖物变换身形的动作太快,青衣一时间竟有些看不清,只觉得满目都是飞来飞去的黑影和锁链,金属碰撞的声响和妖物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刺得她脑仁儿一阵阵的疼。
这还不算完,桥墩下的湖水也跟着了魔一眼的翻涌沸腾起来,无数蛟蛇魑虺争先恐后的从龙湖底下冒了出来,并齐齐朝着他们游了过来。
青衣已经惧到不知还能多害怕了,她惊疑不定的看着雷腾一摆尾将靠近桥墩的大半的蛟蛇甩了出去,然后他用身体圈住了桥墩,并对着黑漆漆的龙湖发出了警告的吼声。
一个漆黑如墨的影子正飞快的从湖底往上浮,随着它的靠近,青衣等人就看见到那个黑影仿佛长了无数灵活摇摆的触%手,每当有蛟蛇魑虺靠近它的时候,便会有几根触%手快如闪电的将它们拖拽下去。
“来了!”温玉不慌反喜道,“按计划进行!”
随行的男子们应声而动,在飞舞的锁链的带动下,他们的身形快的几乎让肉眼难以捕捉。当那满是触手的庞然大物终于抵达到湖面的时候,铺天盖地的黑雾登时就如天罗地网般压了下来。
鬼魅的唳声越发清晰起来,难以计数的虚影从四面八方弹射而出。青衣眼瞧着一个半透明的黑影直直的朝着她们冲来,它来的太快,避无可避的她顿时尖叫出声。
那个鬼影直直的从她和季琦身体里贯穿而过,并迅速没入了她们身后的一个季厘国人体内。
刹那间,青衣只感到透骨的阴寒之气在瞬间传遍了全身,除了那森冷之意,她自觉并无其他异样。但还不等她松口气,那被鬼影入体的季厘国人的身体徒然一抽,再等他抬头之时,周围的人皆都一脸惊惧的往后退了一步。
季琦更是紧张,不等那人回头,她便拽着青衣往其他人身边跑去。
谁知那被鬼魅穿身的季厘国人忽然就翻身一跃,只眨眼的功夫,他就将季琦和青衣狠狠的按倒在石面上。
青衣只觉半边身子都被震麻了,因季琦临危之时,将她护在了怀里,是以她伤的最重,几乎是在倒下的同时吐了一口血出来。
中了邪的族人的脸就像是一张布满青筋的青白面具,当他俯头用那双反插上去的白眼盯着她们看的时候,青衣几乎没有吓得心悸。
“二娘——”
“糟糕!他中招了!”
“大家快在嘴里含上一片妖肉,一有不对劲,马上咽下去!”
“小娘子的血太厉害了!阿郎现下该如何?”
“小娘子快动手啊!那家伙皮厚,挨一下砸不碍事!”
“动手——”
其他族人七嘴八舌的声音齐齐在周围炸开,青衣虽然心慌,但零七零八还是听到了只字片语,一听闻动手二字,她那恐极反怒的心猛然一跳,却是手随心动,劈手就用边上的碎石块砸中了那中邪的族人的脑袋。
对方顿时惨叫一声,口中更是怨毒的骂道:“你们季厘国人,每一个是好东西,你们害得我们好苦啊——我等待多年,今儿必要你们一同坠入这鬼蜮之中——”
像是这鬼的怨忿声引动了其他鬼魅的怨气,马上就有无数鬼魅齐齐冲了过来。
一时间季厘国人都跳来跳去的闪避起来,只是如今腹背受敌,又如何能躲得过的,不过是几息之间,便又有数个族人中招。
一旦动了手,青衣就豁开了胆子,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她也早就忍了好久的气了,如今一朝发出,竟像是吃了大力丸一样,将那企图攻击她的族人砸的头破血流。
胡乱的将之前收在袖子里的妖肉塞进了那族人嘴巴里,待抬眼看见温玉好整以暇的用舌尖舔去嘴角那点龙血,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众人乱斗,她简直气的脑子一片发懵。
“你到底是要我们做什么?”青衣猛扑到温玉跟前抓了他的衣襟愤愤道,“你要我们配合你做事,好歹要把目的告诉我们,这样一头雾水的折腾——”
“嘘——”温玉轻轻揽在青衣微笑道,“不要这样激动,你只要知道阿兄不会害你便是。我原也没有料到你的诱妖的能力是这般大,也没有想到平安桥会塌。不然按计划,你只需在七日后的出点血,引那地精出来便可。届时阿兄就能镇住它了。如今平安桥这个封印一破,地脉大动,料想那地精失去禁制,必会在短日内化形,届时这方天地的灵气皆要被它用尽。在此的季厘国人与它积怨已深,它若得以行动自如,必会来屠杀我们。是以我才提前动手了。”
“你不用如此也是没关系的!”青衣摇头急道,“三郎已经去抓那地精了,阿兄,我们现在就快停手离开这里吧!”
“哼。”温玉闻言却是冷笑一声,然后他抬手对着正与地精缠斗的雷腾虚空一抓,便有无数叮当作响的锁链凭空出现在那里。
正在缠斗地精和雷腾猝不及防,双双都被锁链死死的束缚在了一起。
挣扎不得的雷腾只来得及怒吼一声,就立时与地精一道儿往湖底沉去。
地精负死顽抗,下坠之时仍不忘甩出触&手攻击温玉。
只听见叮叮几声,几道狂舞的锁链登时就将那些触手绞缠成碎片了。
眼瞧着雷腾被温玉不分敌我的一道儿突袭了,青衣当即就怒叫出声道:“阿兄你做什么?雷腾一路都是助着我们,你这样过河拆桥,是不是太过分了!”
“傻瓜,对着妖怪,有什么过分不过分的。”温玉仍是用了他那优雅的姿态对着青衣微笑,他甚至还亲昵的刮了刮青衣的鼻子,弄得青衣一阵恶寒,未等青衣躲避他的手,他又语出惊人道,“我原就是看中了他是龙种才带了他来的,不然依他那般连化形都艰难的蛟龙,我要来又有何用?”
“你——”青衣大惊失色的脱口而出道,“我早就觉得你没安好心,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的?除了弄条蛟龙,你还特意将我弄回来做诱饵?”
温玉气定神闲道:“这里不是缺条龙么?爹爹斩了一双龙,我便还它一双龙,如此我们两无相欠,这鬼地方害得母亲早逝,又累爹爹和一干族人日日斩妖避鬼而不得安枕,我早就想带大家离开这里了。再者,当初若不是群妖突袭,我和爹爹又苦于对抗恶鬼,你也断不会被掳走。你本该与我们一起共享天伦,偏被妖怪害得与我们骨肉相离,我带你回来,并不只为引诱那地精出现,你莫要太多心了。”
青衣听了温玉的解释,却并未安心,她敏锐的觉察到温玉说还这个地方一双龙,去掉雷腾,哪里还有什么龙?
仿佛洞悉了青衣心中所想的温玉伸手摸了摸青衣微凉的脸颊,然后又柔声道:“我早说了,你的体质最是吸引龙种。阿兄只是略和那蛟龙说了几句,又使唤了几个小妖怪沿路留下线索,引了那黑三郎来。如今他们都深陷鬼蜮,除非地精泯灭,我也身死,否者他们注定是要在这地下湖底做上千年万年的镇阴封印了。”
“三郎——”青衣一听这话,登时惊得魂飞魄散,她不自觉推开温玉要朝外走,一面走一面魂不守舍的拔下那姻缘签哽咽道;“三郎——三郎——”
温玉见青衣心神不守的模样顿时皱了眉头,他一把抓住青衣,劈手就将那姻缘签夺了过来。
“还我——”青衣含泪怒道,“阿兄你这般心狠手辣,我着实做不得你妹妹,你快把三郎放了,明明他就可以镇住那地精的,明明他可以——你为何一定要折上两条龙来镇地精?”
“青衣你不懂。”季琦勉强起身劝道,“季厘国原本就食妖的种族,自先辈以来,杀妖无数,罪孽深重,是以我们的后代,一代比一代更艰难。你和温玉体质这般特殊,并全非是母亲是凡人的缘故,多是那流传在季厘国血脉中的因果报应在凡人血里显露出来了。地精并非寻常妖怪,岂是说杀就杀的?一旦杀了那地精,这地方生灵涂尽,届时那恶报尽数都要应在我们头上。你阿兄也是为了全族人考虑,这才想到了这么个以龙补龙的法子。再说了,你也是季厘国人,我们都应了劫,你难道能独自幸免不曾?莫要任性了!只是一个妖怪,原就不是你的良配,日后等解了你体内的荒夫草,时间一久,你也就能忘了他了。你爹爹以往那般喜欢你娘,这么些年下来,他还不是过来了?哪有什么人离不得什么人的,过个十年八年,统统都忘了!”
“我不懂——”青衣只觉自己做不到季琦所言的那样,什么为了全族,什么因果报应,什么忘记,她做不到,她心头酸涩的几乎要化作一缸泪水酿做的苦酒,苦的她泪落不止,她伸手去够温玉手里的姻缘签,口中哀求道,“还我,阿兄你还给我——”
“早知如此,我便早早去寻你了。”温玉面沉如水的低声道,“也省的你为一个觊觎你至阴之体的妖怪伤心落泪。你以为那黑三郎是什么好东西吗?他也不过是中意了你的体质而已,倘若你不是至阴女子,他怕是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了!”
青衣伸出的手突然一僵,这话着实有些难反驳,便是青衣自己都曾为此困惑过。
季厘国人与妖物打斗的声响仍是未绝,时不时还有一两个族人被众人压制住填妖肉的闷哼声。龙湖翻涌的波浪声此起彼伏,更有山川坍陷和地面裂隙的声响隐于其中。
整个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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