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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栈-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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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能听那声音说完它想说的话,冷硬的锁链声如疾风一般席卷而来。那双环抱住她小腿的冰冷小手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紧跟着她觉得左臂的张力一驰,整个人便猛地往下堕去。
她会堕去哪儿呢?在这无比的黑暗之中,她许是要堕入地狱去吧?
熟料迎接她的既不是无边的地狱,也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的满是血气的怀抱。
明亮的灯光忽然自黑暗中闪现,一瞬就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在黑暗中待了许久的青衣叫灯光一刺,当下就惨叫一声低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嘘——没事的没事的——”被轻拥在怀里的她听见季父温柔的安慰她道,“只是一点点魍魉透进你的眼睛里去了,你睁开眼,让光一照,它们便会散去了——”
青衣咬牙呜鸣一声,却是不信他的话。
然后她听见季父在她头顶轻轻叹息一声,她却觉得畅快,未等她冷笑一声,便有一只手忽然从边上冒了出来,就那么用力的捏住了她的下颔。
“做什么娇娇滴滴的模样,叫你睁眼就睁眼,你要是想要瞎掉尽管闭着。”季琦手腕一转,便硬是将青衣的脸抬了起来,她手里抬了一盏怒燃的灯烛,当青衣颤巍巍的睁开眼的时候,她便将那灯烛猛地朝她的眼前晃了一圈。
青衣只觉眼睛里头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弄得她眼睛痒痒的厉害,不等她闭眼,季琦就又喝道:“瞪大眼睛,闭上就糟了!”
青衣无法,只得轻颤着睫毛努力睁大眼睛。
黑暗就像是雪花,在她的眼中一点点融化,她感到眼中缓缓淌下两行冰冷的泪水来,当那眼泪滑到腮边的时候,季琦便松开了她的脸,然后道:“成了。”
青衣坚持不住的闭上了眼睛,待她重新睁开的时候,她便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她看到那老汉抱着半死不活的老婆婆静静的缩在墙角里,数个毫无生气的人偶叫黑色藤蔓穿透了身躯,咋一眼瞧去,竟像是专门为那些黑影藤蔓做的人型花皿一般。
满屋子都是漆黑的黑影,相互纠缠在一起,将墙壁、门窗以及天花板尽数都严密的遮盖住了。无数猩红的山茶花点缀其上,微黄的花芯之中,正隐隐淌下点滴红色的血泪来。
青衣隐约觉得左袖中似有异物微动,即时心神一晃,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呆呆的望着那些红色的山茶花,想起自己之前如疯如狂的阴暗感觉,以及那伴随着花开的声音出现的缥缈声音,心中阴晴不定的轮转数回,却是再度意气翻涌起来。
季父见青衣煞白的面上隐约闪过几丝黑气,登时眼眸一沉,手下一个用力,迅速唤出数根玄黑的锁链。
只听见哗啦啦的一阵响后,那些锁链便将青衣紧紧束缚在其中。
青衣大惊失色,她怒视季父,口中恨恨道:“你们为什么要锁我?你们定是都在骗我!哄了我来这里,要杀我吃肉——”
季父似被青衣言语刺痛,眼中掠过一丝痛楚,但他马上又恢复如常,只是对着青衣温柔道:“并非如此,是有些魍魉入了你的体内,以至于你心志易转……别怕,爹爹这就帮你将它们祛除出去。”
青衣用力挣扎了几下,见挣扎不开,便又怨怒道:“你们都不是好人,都是骗子,快放开我——放开我——”
☆、134|130。120。6。8,
季父搂紧了青衣,心中又是急又是痛,偏那魍魉死活不肯出来,单叫青衣平白受那阴寒之气的苦楚。
季琦也急道:“怎会如此?青衣体内虽有玉凉的血脉,但究根结底,仍是季厘国的女子,按说是不惧鬼神的——”
“魍魉乃影外之影,淮南子有云,‘浮游,不知所求;魍魉,不知所往’。可见它无形无体,素来渺茫无物可依,只能在龙湖和虺湖边上飘荡徘徊。顶多算木石之怪,算不得鬼神。”季父很是不解的说道,“且平日里它最多是迷人眼,偏转人心,因它最善放大凡人心中的阴暗,叫中招的人心生阴影,轻则多惊多疑,重则就伤人伤己了。”
“瞧着你乖儿如今这模样,只怕是重的了。”季琦神色一转,却是责备季父道,“阿兄,我早说叫你不要与玉凉结姻,如今一个心思多变,难避鬼神;一个心志不坚,易受妖精鬼怪迷惑。一双儿女,竟没有一个能保得住的。”
季父默然搂紧了青衣,神色平静,并无悔意。
季琦急的满地乱转,正无头绪,脚下一垫,却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奇怪的低头一看,却瞧见了一根白如凝脂的玉簪。
季琦一眼认出那是青衣宝贝的白玉簪来,俯身捡起来细细品鉴一回,却是马上觉出这玉簪的好处来。
“原是玉精。”想到法子的季琦心头一松,连忙转身凑到青衣边上道;“这玉精入手温暖,定是驱阴散寒的好东西,那魍魉原就是阴气所化,用玉精正好相克。”
说罢她就将白玉簪簪到了青衣的发间。
青衣身上一暖,心头的戾气却是压制了下去,再想起方才的情状,又惊又疑的她连忙低下了头。
季父见青衣面有悔意,还道她是为方才的无心之言而难受,于是他便松开了那些锁链,然后又温柔的摸了摸青衣的头发,口中柔声道:“不要紧的,有爹爹在这里,不会再叫那些魍魉迷惑你的心神了。”
虽然被魍魉迷惑了心智,但神识五感却未曾被迷惑的青衣分明听见他们之前说过,这魍魉最善放大凡人心中的阴暗。青衣本就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亲人心存疑虑,再加上温玉言行举止多有诡异,偶然间流露出的狠厉更叫她惧怕,是以她虽然貌若顺服,心中实则计划着等黑三郎来救她出去。不料被这魍魉一弄,竟是露出了破绽来了。
青衣心中懊恼,越发对这个诡异的地方惧怕起来。自来此地,不过短短半日,就有如此多的妖物现身,且她次次要被殃及,足以见她并不合适呆在这里,真不知她那兄长到底想要如何,若说只为一家团聚,她是不信的。
这时左袖里又有异动,青衣心中焦躁,当下就抬手掀袖要去看袖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谁知她一掀袖子,便看见一根漆黑的藤蔓缠了一朵殷虹如血的山茶花,正蠕动着它的触*手慢悠悠的准备去勾她的手腕。
青衣头皮一麻,登时呀的尖叫着甩了甩手,愣是将那纠缠成团的古怪东西甩了出去。
季父连忙搂住了青衣的肩膀安抚道:“无事无事——”
“那是什么?”青衣惊得声音都变了,她从季父怀中探头去看自己方才甩手的方向,待看见娃娃手捧着那团藤蔓立在墙角之后,她脸色的表情便变得更为惊恐起来。
“只是山精而已,在化为魍魉之前,它便是这种样子的。”季父轻声道,“虽不知它们是怎么混到宅子里来的,一会儿爹爹就把它们都清理掉。”
青衣并没有用心听季父的话,她死死的盯着站在那里的娃娃,当娃娃抬起脸,用一种痴迷垂涎的目光回望她的时候,她登时打了个激灵。
那分明不是娃娃,而是别个什么鬼怪妖物,青衣被那似曾相识的目光一望,登时就吓得往季父怀里缩。
季父才搂了青衣低声安慰,满屋子的藤蔓就骚动起来了。
屋外是仆从们由远及近的惨叫声,无数锁链的碰撞声不断,鬼魅的唳声复又响起来了。
青衣在季父怀里,清晰的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不停的颤抖。然后她听见季琦惊骇的叫道:“为何今晚会有这么多魑魅魍魉冒出来,今日狩猎才清扫了一大批,按说能镇压一段时间的!”
青衣下意识缩了一下身体,并非她多心,她犹记得自己体内的瑶草效力未解,而那瑶草最是吸引男妖的倾慕。再加上那说心悦她的鬼魅声音,以及娃娃的眼神……
未等她再继续多想,藤蔓突袭的破空声忽然就从四面八方向她和季父袭来。
季父自然是马上出手阻挡,谁知这些藤蔓就像是被注入了无限的活力一般,不似方才那般好击退,反倒有些扯不断打不烂的韧性来。
青衣心中既慌又怕,当她惶惶然抬头看的时候,便发现那些殷红的山茶花已经开始凋零了,当锁链与藤编纠缠之时,无数血红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自半空中飘落。
这些山茶花就像是一个征兆一般,当所有的花朵都落尽之后,大地忽然开始龟裂开来,无数焦黑枯瘦的利爪就从裂缝中伸了出来。
边上的季琦首当其冲的被那些可怕的利爪抓住了脚踝。
季琦猝不及防,先是惊叫一声,紧跟着她一沉眸,却是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一下便斩断了几只利爪。
“快出去。”季琦猛扑向青衣,硬是将青衣从季父怀里拽了出来,“你的阴气太重,已惊动了各方精怪了,莫要在这里碍事!”
青衣被拽的险些扑倒,亏得季父眼疾手快,于抵抗藤蔓攻击之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那始终不声不响的老汉瞧出些许苗头,早已半搂半抱的将重伤的老婆婆弄出了房间。当青衣被季琦强拉着踉跄跑出房门的时候,她下意识回头看了娃娃一眼。
娃娃捧着那团不断变大的藤团,身形摇摆,貌若难以承受的仰起了她的脑袋。
无数的黑气不停的往她的身体里涌去,如同盛满了水的水杯一般,那些多余的黑气自然是要满溢而出的。
她的脖颈手腕皆都出现了细若发丝的红色裂纹,在粘稠暗红的血痕出现之前,青衣便被季琦拉出了那道房门。
一声粘滞的炸裂声在身后响了起来,青衣与阴沉着脸的老汉及满脸崩溃的老婆婆擦肩而过,就那么被季琦拉着手奔跑起来。
一路上,到处都是模样奇特的妖物,它们或蹲伏在地,或攀附在屋檐围墙之上,放眼望去,竟没有一个地方是没有妖怪的。看见青衣和季琦出现,它们皆都丢开了与它们缠斗的季厘国人,弓身曲腿,作势就要朝她们扑来。
死状凄惨的仆从被胡乱挂在墙壁和屋顶之上,其中有几个仆从的尸首甚至出现了残缺,想来必是袭击的妖物啃噬的罢……
“南梁——南梁——”目不斜视的季琦一面带着青衣飞奔,一面大声疾呼道,“快杀了这些妖物——”
青衣着实没有经历过这边声势浩大的群妖突袭,一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唯有跟着季琦死命的飞奔。
但领命赶来的季厘国人到底数量不多,而妖物却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群集而来,以寡对众,自然是艰难无比。
在场的季厘国人没有一个不是骁勇善战的人物,虽然以一战百,却未有一人面有惧色,一时间玄色的锁链追着那些个翻滚跳跃的妖怪四下翻飞,铮铮作响的金器声竟比凡间的战场还要来的浩大些。
在族人的掩护下,季琦一路带着青衣往温玉所在的方向奔去。
这夜的月光透着诡异的红色,便是有层层堆叠的乌云也无法遮挡住它们。季厘国人所在的地方正在暴雨连绵,而平安桥所在的地方,却连一滴雨水也无。
绵长的平安桥下,原本平静的龙湖在翻滚。泛着黑气的湖水在微红的月光之下显得幽深无比。
一阵低沉的龙吟声直湖底直透云霄,翻滚不止的黑雾一下就被震散开来。紧跟着一截青蓝色的龙尾猛地翻出湖面,将本就不平静的龙湖翻搅的越发激烈起来。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高高扬起的龙尾用力拍打着湖水复又沉入水中,激起水花无数。
诡异的红色月光之下,一个挺拔男子身影如风驰电掣般的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他轻点足尖,飞驰在一望无际的长长石桥之上,他高高束起的长发与暗黑的袍袖在疾风中猎猎有声。
他所行之处,凝聚不散的黑雾如落潮般纷纷退去。他的脸庞,他的神态,皆都隐没在他自带的黑暗之中,连那微红的月光也照不透他身上的黑色。咋一眼望去,除却他束发的赤金环以外,他身上竟再看不出任何能辨其身份的东西了。
鬼魅的凄厉声远远传来,黑三郎于飞奔中漫不经心的抬头眺望了一眼,就见一条由黑雾凝聚而成的巨大龙魂正蜷曲着身体,将它身下的一片大地尽数圈了起来。
被圈住的大地上空,无数鬼魅来回纠缠飞窜,更有大片大片的乌云严严密密的将天空遮挡起来,磅礴的大雨声更是连绵不绝。
“哼,如此的玩意儿,竟也能搅得这方土地如此混乱不堪。”黑三郎见状冷笑一声,竟在半道上停了下来。
他脚下的石桥在微微的颤抖,石桥下龙湖更是如开水般沸腾起来。待他看见一道熟悉的龙身在湖底痛苦的翻滚之时,他便啧啧叹道:“只是化形而已,也能让你如此痛苦,罢了,我便帮你一把吧。”
☆、135|130。120。6。8
脚下的地面忽然开始塌陷,飞奔中的青衣只觉脚下一空,登时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那么直接陷入了塌洞之中。
周围的世界都在分崩离析,石块沙土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下坠的时候,青衣下意识抬头,她仰面看着季琦死死抓住她的手,仿佛是想将她拉上去。
然而这方土地已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别说季琦脚下的土地,便是不远处的过道,乃至外面的院子,皆都四分五裂了。
于是就这样,两人尚来不及抵达目的地,就双双坠入了坍塌的凹洞之中。
塌洞底下是黑漆漆的一片,黑暗中,洞底传出一阵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以臀着地的青衣痛呼一声,下落的身形顿时一滞,这才算是落到底了。
一落地,青衣第一反应是伸手摸了摸身下和周围的环境。一通乱摸之下,她觉得手下尽是些碎石壤土,离身一臂多远的地方,可大致摸到障壁。
那些洞壁粗糙且有明显的断痕,绝非人力所能为。大致确认了所在地方的情况,青衣本欲再探的远些,不料她身子才动一下,便感到自己的右手腕被抓的生疼。
青衣先是一愣,接着马上又记起下坠时的那一幕情景来,当下就知道抓了自己手腕的人必是季琦无疑了。
是以她手腕虽疼的慌,心中却是放松了不少。
在这般伸手不见五指的塌洞底下,有个人陪伴自然是比独自一人要好的多的。
于是她连忙反手抓住了季琦的手,以免不慎与她分散。
塌洞里黑漆漆的,除却外界那种挥之不去的浓重血气以外,更有一股子泥土的腥气扑鼻而来。
黑暗中,她听见季琦嘶嘶的吸了口凉气,却是有些冷硬的问道:“你可有受伤?”
青衣忙道:“除了些许跌碰,想来并无其他大碍——”
“莫要与我隐瞒。”季琦闻言却是不信,于是她手下用力,越发将青衣的手抓的紧了,接着她沉声颇为严厉的训斥道,“此地自化作鬼蜮之后,虽时常有鬼魅妖物作乱,但因了你爹爹一行人定期的狩猎围剿,平日里阴阳倒还算和谐。且,今日,我们才狩猎归来,此次斩杀了无数魑魅魍魉,更是满载而归。兼又行了仪式,按说近期是不该再有妖物动乱的事情的。怎的你一来,便发生如此大的变异?像今夜这般地动山摇的大阵仗我此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问题出在你身上。你是不是在来前就受了伤了?”
青衣也隐约觉得今夜的异动是因了自己的缘故,只是不敢断言而已。如今连季琦也这般说,只怕当真是自己造成的。
青衣心中既惊又惧,惊得是自己的体质竟比自己以往所知的还要糟糕,惧的是自己这般吸引妖物群来,恐不是好事。现她与季琦齐齐被困在这塌洞内,也不知妖怪们什么时候就从地下冒出来,头上跳下来了,是以她也不敢以虚词敷衍,很是认真坦诚道:“我何必那在这事上头隐瞒你?确实是没有受过伤。”
“这便奇了怪了。”季琦十分疑惑的自言自语道,“即便你是阿兄与凡人通婚生下的阴女,也顶多是比我们这等纯血统的季厘国女子更惹眼些,断不至于引的地脉塌陷,群妖倾巢出动啊!必是有些什么原因,必是有什么别的东西引的它们这般不顾一切……”
青衣心念一动,脑海中却是闪过了一个猜测。这个猜测自刚一到这个地方便已有了,只是当时混乱不堪,她没能及时跟温玉谈论。
现闻得季琦反复推测,她想了想,还是斟酌道:“其实……不久前我中了一种异草,名唤瑶草,据说是生长于姑瑶山的一种灵草。这种药草,别的药效尚未可知,唯有一点已被验正。那便是……女子服了这瑶草后,寻常男妖皆会为了这女子倾心。如此……便生出好些荒唐的事端来了……会不会是这个东西引起的?”
“什么瑶草?分明是荒夫草吧!”季琦却是大为鄙夷的骂道,“这东西我是知道的,这破草乃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娘子的精魂所化的,原也不算什么,只会让男妖动心而已。后来不晓得被哪个贪心的女妖弄了些幺蛾子出来,药效突变,变作了夺心摄魄的媚药,别说男妖,便是服药的女子也要受其摆布,只要药效未散,服了药的女子必要时娇媚时嗔怪的去引男妖对自己上心,喜怒哀乐不定,皆是为了配合男妖的表现而发,弄得不少好女子性情大变,都成了矫揉造作的淫%娃荡%妇,非要弄到夫君才可罢休。你本就生就了一身至阴的灵气,便是不做什么,也必要被妖怪视作灵丹妙药,欲吞噬殆尽而后快。这点你自己难道还不知吗?怎么还如此不知死活的弄了这鬼东西服下?真真是——唉——我本来还说温玉带你回来有些不妥,如今看确实再妥当不过了!你自幼失母,无人教导,如今我即来了,正好趁机好好调教你一番。”
青衣冷不丁被训斥一番,心中却是大为委屈。这瑶草原就不是她故意服下的,而是阴差阳错的中了招。且不知为何,这瑶草在她身内滞留多时也未曾去尽,不晓得是当日服的量太多了,还是她体质使然。
为这瑶草,青衣早已吃过苦头,她本人也是深恶痛绝,若非有个黑三郎,只怕她早就被群妖撕扯碎了分食了吧?
被冤枉的青衣心中不忿,少不得要开口为自己正名道:“并非是我特意服下的,其中确是有些缘故——”
“休要多言,服下便是服下了,前事我们再多说也无益,还不如多费些心思从这里脱身呢!”季琦的态度着实有些强硬,竟是连一句话也不愿多听。她将青衣的手腕抓的越发用力起来,疼的青衣忍不住嘶了一声。
青衣心知季琦心中早已有了定论,觉得她必是那种无甚心眼的蠢笨之人,如今她再多言,倒像是狡辩一般,越描越黑。且青衣也是有些脾气的,听见季琦三言两语就将她定了性,心中也觉得有些憋气,一时气恼了,当下便把嘴一抿,却是不肯再吱声了。
一时间,塌洞里除却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之外,竟再无其他声响了。
上空时不时传来妖物凄厉的吼叫声,锁链撞击的脆响声,屋房墙壁的坍塌声,便是没有亲眼所见,青衣也能想象的到,外头定是一片碎瓦颓垣的凄惨模样了。
青衣微蜷着身体,与季琦紧紧靠在一起,只觉她们身处的塌洞较外头的天地,还算安全。
但这种安全只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外头妖物众多,只要有哪怕一只妖怪发现了身陷塌洞的她们,迎接她们的,必将是可怕的猎杀。
而妖物靠近的细碎声响仿佛就已近在咫尺了。
一思及此,她越加坐立不安起来,更是克制不住仰头朝着上空望去。
正惶惶不安之时,她又听到季琦微带生硬的出声道:“可想出什么办法出去了吗?”
青衣顿时一愣,她倒是有想过如何出去,像这般掉落塌洞内的话,要靠一己之力,沿着断壁攀爬上去,确实有些困难的。且她才落地时摸过,周围的洞壁断层直上直下的,并无可以落脚的地方。而洞底也并无可以垫脚的东西,如此,就只能等外头的人将绳索丢下,才有办法出去。
但如今外头正处于一片混战的情况,还不知道何时才有人能发现她们在这里。若大声疾呼,兴许有人能听见求救声赶来救援,但难保妖物的动作更快,万一没引来救援,反把妖怪引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青衣将各种能想到的法子都想了一遍,却又挑不出一个可行的妥当法子来。她觉得季琦当是个只看结果的人,这般一眼就能看出不妥的法子,说了只怕要招她责备。于是她心思百转千回,终究是开不了口,只能绞尽了脑子继续再想其他法子。
季琦久不闻青衣回答,又不满意起来,她本就性急,如今更是情况危急,再多等不得了。于是她伸手狠狠一戳青衣的脑袋,口中更是嫌弃道:“如今并非你一人在洞里,却是有两人。一人自然是难以攀爬上去的,但两个人在,若有一人在底下做垫子,另一人再费些气力,以匕首做铲,自然是爬上去的。如此简单的法子,你竟是半天都想不到吗?你啊你,与你母亲比起来,你真是差远了。”
青衣被戳的脑袋一晃,虽有些恼,但还是忍耐道:“如此只能有一人上去——”
“这样的情况,有一人能得救便足够了。”季琦马上打断青衣的话继续道,“你须知,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越要懂得舍弃,这世间偏是这样,你越想要面面俱到的想出万全的法子来,最后结果反倒越糟。如今你我二人齐齐陷身困境,若有一人能脱身,自然就能找了其他人来救另一个人。但你若想着两人同时获救,不肯用那牺牲一人的法子,只怕到最后,我们两人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季琦的话着实有些道理,青衣一时竟无法反驳。她从来未想过损他人而利自己,是以危难之时,她首先想到的也是如何保全两人。说白了,也是个不甚果决利落的人。
如此看,季琦果然不是一般女子,青衣惊讶之余,又对她十分佩服起来。
☆、136|130。120。6。8
“我们必须快点。”黑暗中,季琦的声音听起来总有些异样,仿佛是焦急,又仿佛是隐忍,并伴随着似有若无的喘息声,“再耽搁,那些妖物怕是要找过来了。”
青衣默默点了点头,刚想开口问谁垫底,就觉得右腕又是一紧,紧跟着一把匕首的刀柄被塞到了她的手心里。
青衣条件反射的握紧了匕首,只觉刀柄上隐约还带着季琦的温热体温,以及大片湿润微粘的汗渍。
青衣心头一动,对季琦的看法又变了些。在如此的危机情况下,季琦面上虽未曾惊慌失措,但从这些汗渍看,她定然也是有些紧张的吧?
“握紧了。”季琦以手包住青衣的手,强调道,“定位时记得用力,否者匕首很容易在洞壁上打滑,脚下也是,一定稳,切记不要慌,我会在下面扶着你。”
“姑姑——”青衣一听这话,便知道季琦这是决定自己垫底,而将爬出塌洞的机会让给了她,她下意识反握住季琦的手不安道,“一定要这样吗?”
季琦狠下心将青衣的手一扯,却是转身背对着青衣俯身蹲下,然后语气严厉道:“抓紧时间,这几年你怕是少有锻炼,如今事发突然,你便是觉得自己撑不住也得撑着,万万不可半途松手,上去后径直去找温玉,这样的情况,也就他能压制一二了。你上去就不要回头,只管跑,记住了吗?”
季琦的态度太过强势,青衣根本招架不住,这会儿也只能顺她的意愿应下了。
这样的事情,青衣还是头一回经历,为此她的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但她记着季琦的话,硬是咬牙暗示自己镇定,然后就摸索着抬脚踩到了季琦的背上。
季琦的身子先是微微一沉,但不等青衣开始紧张,她又闷哼一声,奋力将身子往上一挺。
只是计划说时容易做时难,当青衣当真开始攀爬的时候,她便发现自己的手臂和大腿都克制不住的有些抽搐起来。
全身的筋骨肌肉都在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到她的眼睑上,让她觉得痒的难受。
青衣打着晃儿挂在洞壁上,只觉自己的面皮下无数经络在突突的跳个不停,整张脸涨的几乎要爆开了,而她那急促的心跳声也仿佛就近在咫尺。
很快,她的手指和手腕都有些无力起来,她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
“姑姑——”青衣无助的颤声道,“姑姑——我——”
“握紧——”季琦的声音既尖锐又严厉,仿佛青衣敢说做不到,她就会马上用教鞭抽打她一样,她微抖着背,死死将青衣撑着,然后一边喘气一边催促道,“你是季厘国的人,季厘国人中没有废物,给我把牙咬紧,拼劲全身的力气快些往上爬,要是你敢放手,你就只能摔死在这里!在这世间,有些事只能靠你自己,你便是害怕也要顶住了。再者,莫要小看了我们季厘国的血脉,这么点痛苦,熬过去就不算了什么了,快爬!”
青衣自然也是知道的这个道理的,只是她素来柔弱惯了,一时之间叫她刚强,却是要些过渡的。
外头妖物靠近的动静越发清晰起来,料想不用多久,它们便要到达这里了。
她虽然还在期待黑三郎出现,但如此情况下,她又隐约觉得黑三郎肯定是赶不及来了。
但是她不想死,这些年再怎么无助和害怕,她都没有放弃过,她不想死。
顷刻间,求生的意志压过了*上的痛楚,强忍着肌肉的痉挛,她憋着一口气,硬是生生够到了塌洞的边缘。
好不容易将半边身子挪到了平地之上,她喘着粗气缓一下劲儿,险些爬不动了。
但是就在这时,几阵阴风忽然就席卷到了她的身边。
青衣心一抖,慌忙反手将匕首架在了胸前,她一面努力站起来,一面警惕的四下张望。
几只满是青鳞古怪东西吐着分叉的舌头摇头晃脑的在边上探寻着,然后在青衣惊恐的神色中,它们先是凑近青衣嗅了嗅,然后又像是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一般,猛地将头转向了塌洞的入口处。
青衣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既怕自己一动它们便会冲上来攻击她,又怕它们会冲到塌洞里去。
手里的匕首又湿又黏,混了她手心里冒出来的冷汗之后,竟有些打滑了。
青衣被这种粘腻滑手的感觉弄得不安,便忍不住低头飞快的扫了一眼。
这一眼又叫她大为吃惊,只见她满手都是暗红粘稠的血迹,原来她感觉到的并非是汗水,而是血。
青衣惊疑不定的望了塌洞一眼,塌洞下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青衣很清楚,这些血,并不是她的血,而是季琦的血。如今再回忆,她就发觉了好些怪异的地方:落洞后嗅见浓重的泥腥味和血气,季琦那略显生硬不自然的声音和态度,以及她手上的湿润感……只怕季琦早就受伤了!
然而受伤的季琦还硬是以身作肉垫,硬是将她送出来了,现在只怕伤得更重了!
妖怪们的眼睛仿佛看不见东西,只能靠着它们的舌头描绘周围的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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