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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栈-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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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如今客栈里人手不够。”高师傅不安道,“要是你也离开客栈,光我一个,怕是顶不住,届时出了纰漏,主人那里,怕是要不好交代。”
    黑三郎闻言一抬眼,眼中迸出的寒光叫高师傅后颈一凉。
    只恨技不如人,只能听凭调遣。瞧着黑三郎如今的气势,看来果真是被那个胆大的凡人气的上火了。
    黑三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不在,自然会另有个镇得住的家伙来看着客栈——”
    黑三郎的话音未落,紧闭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噼啪声。
    高师傅见黑三郎忽然神色一缓,便连忙转头望向大门。
    拥堵在大门口的妖怪们似有所觉的迅速后退,这回外头的响声就变得清晰多了,只听见一道长鞭破空的脆响声横贯而下,原本纹丝不动的大门便应声而开了。
    一袭百花争艳的华丽霓裳翩翩然显露在众妖眼前,粉墨登场的胡姬将长鞭一收,眼波一转,却是露出个艳丽的笑来。
    “胡姬——”高师傅见了胡姬,简直就像是见了救星一般,他飞扑到胡姬的身边,巴巴的搓手道,“你怎么回来了?”
    “主人传信给我,说客栈如今闹得不成样子了。”胡姬以手抚鞭,意有所指的瞥了眼黑三郎冷笑道,“为免出现不可收拾的情况,我便将事情先交给了手下,专程回来收拾烂摊子的。”
    高师傅察言观色,却是做壁上花的嘿嘿笑了两声。
    胡姬一见黑三郎,便想起青衣来,她悉心照料了数年之久,不过是一朝不慎,便叫黑三郎半道儿截胡了,不甘之心可想而知。
    于是她便面对讥讽的对着黑三郎道:“你既从我手里将人夺了去,自然就要护好了她。如今却叫个凡人轻易绑走了,你若没本事,那就将她还给我,我自能护她周全。”
    黑三郎嘴角一勾,却是怒极反笑了,那笑意如昙花一谢,眨眼间又褪的干干净净了。他背着手,目不斜视的径直从胡姬身边擦肩而过,就那么扬长而去了。
    “哼!”被黑三郎故意无视的胡姬怒不可遏的一甩鞭子,一张艳丽的脸因了怒气越发明艳起来。她一扫那些个呆呆的望着她出神的妖怪,登时怒道,“还不快将这里打扫干净!”
    众妖早已被迷得神魂颠倒,一听胡姬发话,便纷纷谄媚的开始忙活起来。

  ☆、131|130。120。6。8

滂沱的大雨还在下个不停,外面的夜空阴沉黑暗,亭台楼阁上却是灯火通明。
    仆从们来来往往的为宴席做着准备,各类精致的白瓷器皿被一一摆了出来,未等开宴,不少男子已经在位置上喝起酒来了。
    换完衣裳的秀秀梳了两个包包头,正拉着娃娃在过道角落的花坛里玩泥巴。不时有些黑乎乎的又像是藤蔓又像是蚯蚓的东西从茶花树下爬出来,但是全都被秀秀和娃娃用鞋子踩扁了。
    娃娃得了温玉的少量鲜血,三魂六魄如今已归位了大半,虽不能完全如常,但行动已是和常人无多大区别了。
    唯有一点,她反应迟缓,动手也略显笨拙,秀秀教她半天,她也没能学会。
    于是秀秀就用泥巴捏了个小人塞到了娃娃手里,见娃娃一脸迷茫的样子,她就笑嘻嘻道:“你太笨了,半天都学不会。这个送给你,就当是你捏的。一会儿你可以拿去给老婆婆看看。”
    娃娃抿着嘴面无表情的将泥偶看了几眼,然后默默揣进了袖子里。
    路过的仆从见两个精致的女娃娃在那里玩泥巴,皆都忍俊不禁的笑了。此地因为阴阳失衡,难得诞生的新生儿也多被鬼神妖怪的气息所影响,多是熬不过周岁。如今同时有两个娃娃,众人都十分欢喜。
    见秀秀和娃娃玩的高兴,众人也就不曾上前阻拦了,只脚下不停的将食物往宴客厅送去。
    等青衣找到秀秀的时候,就见秀秀糊了一身的泥水,正在那里折茶花,准备给泥偶当裙子。
    “秀秀。”青衣秀眉一拧,颇有些头疼的抓住了秀秀的泥爪子叹道,“怎的又弄得一身泥?你今儿才落过水,再碰水只怕要伤风感冒了。”
    “嘿嘿。”秀秀顽皮的吐了吐舌头,为了能哄青衣高兴,她连忙将才掐下来的茶花送给了青衣,“青衣姐姐,这个花送给你戴。”
    青衣经不住秀秀这般求饶,只得失笑接下了。
    边上的娃娃手里犹攥着一把泥,见了青衣便慢慢的蹭到了青衣身边。
    青衣一见娃娃,就又想起书呆子此前一直挂心的事情来。瞧着娃娃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状况,她一个旁观人,瞧着也觉得她可怜。
    “想家吗?”青衣缓和的语气轻轻问道,“要不要送你回去?”
    娃娃呆呆的仰着头望着青衣,半响才低声道:“想……”
    青衣微微一笑,未等她再说什么,就听见那对不知何时找过来的老夫妇出声道:“娃娃,娃娃过来。”
    娃娃眨了眨眼睛,迟疑的看了眼青衣。
    老婆婆见娃娃粘着青衣不肯过来,就亲自上前将娃娃抱起来,又跟青衣点头行了个礼,这才急匆匆的回房去了。
    秀秀见青衣眉头紧锁,还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忙做乖巧状的伸手用雨声洗手。
    青衣简直又是失笑,只得摇了摇头,将那山茶花揣进袖子里,然后将秀秀带回房去洗手了。
    黑色的触手悄悄攀上了山茶树,然后,树梢上那紧闭的花苞便缓缓绽放成一朵嫣红的山茶花。
    狩猎归来的人们梳洗完毕,按时坐到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青衣被安置在季父右手边,紧邻季琦。秀秀被安排在客人那桌,正好与那对老夫妇坐在了一起。除却这几个人,其他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她默默低头盯着桌上那碟子糕饼,暗自揣测宴会何时才会结束。
    季父端着酒杯,只微笑看众人把酒言欢。
    仆从们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送上来,好些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
    青衣早已想开了,心道,不管是猪羊肉还是妖怪的肉,反正吃下肚都一样。是以她便专挑了些看起来还算寻常的菜色入口。
    有一道貌若水晶般晶莹剔透的肉皮冻,尤其合她的胃口。
    用大蒜末和青椒末泡出来的酱油,然后加些许陈醋调出酸辣的酱汁来。吃水晶冻的时候,只需醮上一点这种酱汁,味道便大为不同。
    清凉弹润的口感,酸酸辣辣的味道,滑而不腻,嚼着劲道,简直叫人停不下嘴来。
    一碟子水晶肉皮冻不一会儿就全进了青衣的肚子了。青衣意犹未尽的收回手,正对着其他菜色犹豫,一碟子水晶冻忽然就被放到了她的面前。
    青衣顿时一愣,顺着那只修长优美的手缓缓抬头,她看见季父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对她轻声道:“你既喜欢,明日还叫厨房给你做。”
    青衣乖顺的点点头,又觉得有些难为情,连忙又把头垂了下去。
    虽然是父女,但到底多年未见了,且青衣全无过去的记忆,面对父亲,多少还有些生疏的感觉。
    季父并不以为意,只是端起酒杯,默默地饮酒而已。
    青衣见他光顾着喝酒,几乎没有动过筷子,心中不觉有些奇怪。
    此时宴会已过半旬,本该热闹到极点的众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锁链碰撞的叮当声不绝,众人齐齐朝着宴客厅的入口处望去。
    青衣不明所以的跟着望过去,然后就看见两个仆从架着一个难辨模样的活物慢慢走了进来。
    季父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偏头对着季琦微微颔首示意。季琦微微一笑,却是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来。
    仆从们将那不断挣动的活物按在大厅的正中间,四周的人皆都露出或兴奋或期待的神色。
    “看好了,青衣。”季琦一边起身,一边对着青衣道,“以后这也是你的工作。”
    青衣讶异的微睁眼,着实有些不明白季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被仆从按住的活物乃是一头人面兽身的妖兽,生有四足,状若猿猴的长臂,咋一眼看去,着实有些可怕。
    季琦执着匕首走到妖兽的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揪住那妖兽头上的毛发硬是将它头提了起来。
    妖兽吃疼,当下就仰首愤怒的吼叫起来。
    青衣被妖兽的吼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她难受的伸手捂住耳朵,但那嘹亮的吼叫声仍刺耳的叫人痛苦。
    青衣忍不住摇了摇头,并死死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无法忍受的时候,刺耳的兽吼声忽然变得微弱起来。
    青衣下意识睁开眼睛,率先看见的便是一抹绣了银丝卐纹的宽大袖袍。
    她后知后觉的微转过脸,父亲那张温和的脸就在脸侧,手背上是父亲那宽大而温暖的手。他对着青衣安抚的笑了笑,而后又认真的盯着前方。
    他……真是个温柔的人……
    刺耳的噪声已被屏蔽,她终于得以镇静下来。
    然后她顺着的季父视线向前望去,就见季琦仍是拽着那妖兽的毛发,将它的脖颈拽的笔挺。
    四周的人们都在激动的吆喝,以鼓舞季琦继续。
    季琦微微笑着,仿佛修剪树枝一般随意的将匕首凑近了妖兽的脖子。
    因为妖兽被迫扬起了脑袋,所以青衣才得以看去它的真容。
    尽管长了一副十足狂野的野兽躯体,但是它的脸却像是个凡间书生一般斯文秀气。它屈膝跪在地上,四肢被囚妖索捆的结结实实的,季厘国人的匕首就横在脖子上,仿佛知道自己已命不久矣了,它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绝望的灰暗色彩。
    看着那张脸,以及那张脸上所显露的情绪,青衣不自觉就有了错觉,仿佛那就是个人一样。
    然后她看见季琦的手臂顺畅的向外一摆,锋利的匕首如同一道白光,飞速的在妖兽的脖子上掠过。
    等在边上的仆从眼疾手快的用深深的器皿接住那些四处飞溅的妖血。
    偶然有几个人被猩红的妖血溅到了,但在青衣看来,被溅到血的人反而更加兴奋了。
    紧跟着她觉得手背上一松,却是季父松开了自己的手。众人欢呼的声响如潮水般齐齐灌入了她的耳中,她缓缓放下手,鲜血喷涌的汨汨声混合着人们欢呼的叫声连绵不绝,此情此景,简直就像是血腥的盛宴一般。
    “好了。”季琦割断了妖兽的脖子后就将匕首用手帕擦拭干净后收了回去,然后她一派自然的回到青衣身边的座位上坐下。
    仆从们用勺子将妖血分别盛入白净的瓷盅中,然后又一一的送到了在座的人面前。
    青衣盯着面前白瓷盅半天没有动作,不久前温玉给她的那盏妖血的味道她仍是记忆犹新,这会儿对着相似的白瓷盅,她的胃便有些止不住的翻涌起来。
    众人皆都默默的看着季父没有动手,直到季父带头饮下那盏妖血之后,他们这才争先恐后的端起白瓷盅痛痛快快的喝了个干干净净。
    季琦一直都在关注青衣的神情举止,她见青衣对着妖血直皱眉,便知青衣离家久了,很多季厘国人该有的特点都已消失了,以至于对生饮妖血这种琐事都有些抵触起来。
    身为青衣的姑姑,季琦暗觉自己责任重大,于是她沉了脸严肃道:“我们身为季厘国人,若要生存,唯有食妖一条路可走。杀生求存,原就是条遍布血腥的道路,我们既夺了它们的性命,自然就要对它们的血肉多加珍重。新鲜的妖血灵气最足,待到热气一散,便无甚效力了。且这头由山林异气所化的魑魅,乃是你爹爹辛苦抓回来的,你还是趁热喝了,莫要浪费。”
    青衣被季琦说的心生羞愧,再小心的环顾四周,见众人都已饮尽,唯有自己面前的白瓷盅还是满的。
    犹豫不决的将白瓷盅捧到了唇边,她复又看了一眼季父,见季父一脸鼓励的望着她,于是她一咬牙,只当自己在喝苦药,就那么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132|130。120。6。8

季父见青衣把那一盅妖血灌下去后立马就皱了一张脸干呕不止,便体贴的将边上的清水递给了她。
    “觉得难喝?”季琦轻描淡写的说道,“你只是断的久了,以后常喝习惯后就不觉得难喝了。”
    青衣一听这话,顿时就觉得天昏地暗起来。想她前几年在客栈的时候,从来没有尝试过喝妖血吃妖肉,食的多是五谷杂粮,也不曾见身体出什么问题。想来她体内有一半的凡人血,所以饮食也偏向凡人,对于妖血妖肉也是无可无不可的吧?
    如此一想,她自觉离开此地后无需再食妖,便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头被放干了血的魑魅的使命尚未完结。就在青衣饮妖血的时候,那边的仆从就已经磨刀霍霍的开始了他们的工作了。
    普普通通的一把菜刀,在那两个仆从手中使唤起来简直如同神兵利器一般坚不可摧。他们手下飞快的挽着刀花,那刀锋到过处,魑魅的皮肉便自动脱落下来,连滴血都不见。剥落的皮肉下,是肌理分明的粉色嫩肉。他们用了鬼斧神工的技艺,将那些肉一片片薄薄的割下来,然后又整整齐齐的码在白瓷盘子里。
    如同妖血一样,这些生肉片,他们也是一份一份的分别送到众人面前。
    这回青衣感觉头皮都要麻掉了。
    血这东西,好歹可以骗自己是苦药一口灌下去,一时难受忍过去也就罢了。肉这东西……总不好直接吞吧?
    青衣握着筷子,只觉那筷子足有千钧之重,手腕抬都抬不起来。但对着那看似和善实则严厉的季琦,她还是勉强挤出个干巴巴的笑来,连忙貌若乖巧的夹起了一片肉片。
    季琦见状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偏头跟旁边的人说起话来。
    青衣盯着自己夹起来的肉片一脸纠结,心中争斗数息之后,她还是咬咬牙将肉含在了嘴里。
    许是因为这魑魅是山林异气所化出来的,是以它的肉也如轻烟雪花一般入口即化。微带腥甜的肉汁顺着喉咙缓缓往下淌去,那滋味当真是……非一般的*……
    青衣连忙灌下一杯清水,只是那种腥甜仍在口中挥之不去,就是灌再多的水,也清除不了。
    刚才吃的还只是一片肉片而已,她需要消灭的肉片还足足有一碟子。只是想想,青衣就觉得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但……迟早是要吃的,还不如一口气吃完了,省的多遭罪了。
    谁知等她做好心理建设后,再低头准备去夹肉片,就发现自己面前的碟子上干干净净的一点肉丝也没有了。
    难道是化成雾气消失了吗?青衣惊疑不定的左右环顾,完全不明白她碟子里的肉怎么就不翼而踪了。
    不料一转头,她就看见季父面前的碟子里的肉片胡乱的堆在一起,仿佛才被人用筷子夹过一般。
    季父正夹着一片肉片准备吃,见青衣一脸呆愣的望着自己,他便对着青衣宠溺的笑了笑,然后甚是优雅得体的将那肉片尽数吃了下去。
    青衣心领神会的默默低下头去,心底隐隐泛出些许暖意来。
    自和他们相认,青衣虽然貌若接受,心中实则三分信三分疑,信的是血缘之亲,疑的是他们对自己的心思。剩下的四分,则是静等机会。
    这便是身为凡人的本能了,面对难辨真相的事情,凡人能说谎,能虚以委蛇。青衣从来就不是轻信他人的人,为求生存,自然是要努力伪装了。
    季琦不知她那兄长背着她来了这么一招,见青衣面前碟子空了,就只当青衣乖巧的全部吃完了,当下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是一头魑魅而已,对于这些季厘国男子来说,还是不够垫肚子的,如此来这么一出,也只是他们代代相传的仪式而已。分食完一头魑魅之后,他们这才放开了肚皮,开始享用仆从们送来的正餐。
    青衣又装模作样的吃了些水晶肉皮冻,趁着众人兴致正浓的时候,就借口有些困了,就那么跟躲避洪水猛兽似的跑了。
    那头跟老夫妇同桌的秀秀一面吃饭,一面眼珠滴溜溜的四下张望。她年纪小,不懂大人们为什么这么激动,不过仆从料理妖怪的样子还是很好看的,跟耍戏法似的。
    但是新鲜劲儿一过,她又有些坐不住了,只心心念念的想着去找娃娃继续玩儿。
    于是当青衣离座之时,她便兴冲冲的跟了上去。
    路上的仆从见了青衣,皆要恭敬的行礼,青衣不甚习惯的点头,然后问道:“那对老夫妇的房间安排在哪里?”
    被问话的仆从将青衣和秀秀一路带到了安置老夫妇的房间前头。
    青衣站在门外,仿佛听见房间里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顿时心生疑惑起来。
    按说那对老夫妇还在大厅里用餐,此时房间里除了娃娃,应当再无其他人了,而娃娃一向少有动弹,难道房里还有别人不成?
    正奇怪,边上的秀秀忽然抬手指着房门叫道:“咦,那是什么?”
    青衣一抬头,就见门扉上映出了几根类似藤蔓的影子,在灯光的映衬下,那些影子时重时轻的变换着,仿佛是活生生会动的东西,正不断的向高处攀爬。
    当它们蠕动之时,那窸窸窣窣的声响便显得密集而清晰起来。青衣一时大惊失色,连忙拉了秀秀往后一退:“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可怎么办好?”
    秀秀抓紧了青衣的衣袖,一面探头去看那些藤蔓游蛇似的影子,一面担忧道:“可是娃娃好像还在房间里呢!我本来想叫她一起去吃饭,但是她只管躺在床上睡觉,老婆婆就叫不要吵她……”
    青衣闻言略低头想了想,当机立断的拉了秀秀往宴客厅跑去。
    早先她便反复听到众人说这个地方如何诡异,再者她身无长技,不比温玉和方舟等人有恃无恐,如今一见这等非同寻常的东西,自然是离远些才是上策。
    不曾想她跟秀秀才转过身来,便看见两道藏青色人影儿如风般的从她身边掠向那道房门。
    青衣即时反应过来,那两个人影便是那对赶着回来陪娃娃的老夫妇。
    紧闭的房门哐当一声被推了开来,青衣急转回身,那声慢着还未出口,那对老夫妇的身影就已消失在视野中了。
    然后是一阵尖锐而凄厉的惨叫声。
    青衣被那惨叫声惊得心一抖,下意识就把秀秀紧紧搂在了怀里。
    秀秀略有些紧张的趴在青衣怀里,跟着青衣一道儿观望那道洞开的房门。
    房间里不时的传出老婆婆的撕心裂肺的呐喊声,然后是老汉理智的制止声,再加上那些自门窗墙壁上发出的格啦啦的细碎声响,都叫秀秀十分害怕。
    “青衣姐姐——”感觉到后背那阵杂乱无章的轻拍,误以为是青衣在安抚自己的秀秀将脸紧紧的贴在青衣的腰上,很是不安的问道,“他们是不是被妖怪抓起来了……”
    青衣面色煞白的搂着吓得直抖秀秀,只觉自己的左半边身子都有些发凉了。
    “我们还是去叫人来吧。”直觉危险将至的青衣松开了手,一行说,一行准备去叫人。
    不料才抬脚,她便觉得自己的左手臂一紧,紧跟着左半边的身子一麻,随后眼前一晃,整个人就如醉酒的人一般往前一头栽了下去。
    从扑地的钝痛中回过神来的青衣心中大惊,刚伸手撑地准备起身,就有一股不知何处来的古怪拉力硬是拖着她往后闪去。
    “怎么回事?”青衣手脚并用的挣扎几下,却仍是抵不过那怪力。
    只听见嗖的一下,周围的场景便如画卷一般迅速向后退去。她的手肘和膝盖都叫地面蹭的有些火辣辣的疼,而秀秀哭喊着追上来的身影也渐行渐远起来。
    再然后,她猛觉身子一轻,却是叫那股子怪力瞬间提到了半空中。
    终于得以停下来的青衣慌忙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此时已身在安置那对老夫妇的客房里。
    她觉得自己的视野有些偏斜,眼中所见的一切都微微向右歪去。
    她感到自己整个人正在沉沉的向下坠去,却又没有当真落下去。高举的左臂像是被人用力向上拉拽着一般,紧绷绷的生生做疼。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自己的左臂,朦朦胧胧中,她只看见自己的手臂被几根筷子粗细的麻绳胡乱的捆绑着吊在半空中,每当她尝试挣扎,她无所依靠的身子便会开始悠悠的打起晃儿来。未免转的头晕,她只得努力放弃挣扎,就那么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
    身下的房间到处都是老婆婆尖叫的回音,窸窸窣窣的声响更是络绎不绝。只要她一低头,她便可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整个房间。
    房间里到处都是手指粗细、宛若藤蔓和游蛇的乌黑绳状的黑影。阵阵凉风自洞开的房门外涌进房来,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之下,那些黑影就那么不停的延展伸曲着,如同活物一般缓缓探向各个方向。
    如豆的灯火的光辉着实有限,除却它所在那一小片区域,房间里的其他部位皆都隐没在黑暗之中。
    在成片的黑影之中,那对老夫妇正一前一后的在灯光下扭着一起,那老婆婆不停的朝着屋角的方向伸手叫道:“啊啊啊——娃娃——娃娃——”

  ☆、133|130。120。6。8。

而那老汉则是死命搂着老婆婆的腰往门口的方向使劲儿,口中更是阻止道:“婆婆——等一下——我们先出去——”
    “不——我的娃娃还在那里——”老婆婆抵死不肯听从,老汉越拦,她越是挣扎的厉害起来。
    大抵劝阻的人永远都是争不过有决心的人,老婆婆一心只有她的娃娃,便是刀山油锅她要跳下去,一个气衰力末的老汉又如何能拦得住她呢。
    只见那老婆婆一咬牙,硬是掰开了老汉的手朝屋角飞奔而去。
    青衣眯着眼睛,看着那个老婆婆如同一头灵敏的山猫一般,径直朝着屋角扑去。
    那里灯光微弱,青衣凝集了所有注意力,方才隐约瞧出一个仿若秀秀那般大的小娃娃的身形来。
    老婆婆一见娃娃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好似在等她过去,当下就激动的大张着手臂要去搂她。谁知她的手才碰到娃娃的身体,便有一道飞鞭狠狠的抽上了她的胸膛。
    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就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无力的飞了出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青衣居高临下的瞧着老婆婆呼的一声着被甩到了屋子的另一面,叫她简直有些反应不过来。
    飞舞的藤蔓掀起几阵冷风来,原本就摇晃不止的火烛登时噗的一下就灭了。
    在火光消失的刹那,青衣看见娃娃缓缓抬起头,就那么面无表情的望向了她。
    世界陷入黑暗中之后,青衣的眼睛便再看不见黑暗以外的东西。但与此同时,她的听觉便变得越发敏锐起来。
    她听到整个房间里都活物蠕动的声响,地上,墙壁上,头顶上,以及……手臂和耳边。
    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压抑而混乱的心跳声,那个老婆婆如同破旧的火箱般刺耳又嘈杂的喘息声,老汉焦急担忧的低语声,以及秀秀越来越近的哭喊声。
    当秀秀哭喊着青衣出现在了门口的时候,青衣便压低了声音喝到:“别进来——”
    “青衣姐姐——”秀秀下意识停下脚,就那么站在门口,一面哭,一面叫道,“他们去叫人了,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
    “秀秀——做的很好——”青衣被那些蠕动的窸窣声弄得精神紧绷,她仿佛觉着有几根触%手正顺着她的小腿缓缓往她身上攀爬,那种似有若无的碰触叫她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她在心里拼命的说服自己那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为转移注意力,她便颤声对着秀秀道,“边上……有仆从吗?”
    “没有——”秀秀很快就答道,“不知道他们都去哪里了,秀秀一个人也没看见。”
    青衣闻言十分奇怪,之前她和秀秀一路走来,有不少仆从来来往往的走过,其中还有不少个跟她行礼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竟是统统都消失了?
    正当她认真揣测原因的时候,一阵粘腻的触%感忽然就自她的小腿外侧缓缓地滑向膝盖内侧。
    那种感觉太过清晰,激的青衣一下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夹紧了膝盖,待发觉那微带寒气的触%手还有向上蠕动的趋势,她的脑中登时就嗡的一声炸开了。
    她猛地蹬了几下腿,企图将那些叫人恶心的不知名东西甩开,但那些触%手被甩开之后,马上又缠了回来。
    “秀秀——秀秀——”青衣一面挣扎,一面惊慌失措的胡乱叫道,“去叫人来,叫温玉来,叫他来——”
    秀秀听青衣的声音满是惊恐,当下也跟着着急起来,她连忙答应一声,果然跑去找温玉了。
    房间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莫名被困的青衣叫那满是淫*靡触&感的触*手弄得是心中作呕,待要求救,三郎也不在这里,那将自己截了回来的温玉也不在这里。那个老汉只顾着不明生死的老婆婆,便是听见青衣害怕挣扎的动静,也不曾伸以援手。
    藤蔓和触&手越发猖狂起来,求救无门的青衣怨念一生,一时心中大恨:先是恨黑三郎总是在关键的时候不见踪影,以致她被轻易劫走;再是恨那莫名出现的温玉,虽然口口声声说她是自己的胞妹,却将不顾她安危硬是将她掳到这种魑魅魍魉遍生的古怪地方来,还不知他们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叫人无法信任;最后是恨自己,心无主骨,手无利刃,当不得智者,做不得恶人,驱不得鬼,杀不得妖,偏又天生至阴之躯,叫各路妖怪虎视眈眈,每每遇险,无力自救,唯有等他人来救耳。
    青衣素来对自己的无力之处颇为愁苦,奈何又没有法子改变。就如同被器皿所困的蝼蚁蛾虫一般,再怎么想出去,都不得其门,最后只能半死不活的委顿在低微的尘土之下。
    青衣恨啊,她恨这个世间不公,为何偏偏叫她生做了如今这样的人物,而自己又偏偏冲破不了这个牢笼。
    她轻颤着身体,恨得眼前阵阵发黑,心中的怨念如有实质的要破体而出,她用自由的右手狂乱的抓挠着自己的胸膛,喉中溢出支离破碎的低吼声。
    透骨的寒气自脚踝和左臂飞速的往心口涌去,青衣脑中一片混沌,各种狠厉怨毒的场景如走马灯般帧帧分明的闪过。
    黑暗中她猛地睁开眼睛,往日清明的眼中透出丝丝红光来。
    她用力撕开胸口的鲛丝薄纱,屈指如钩的猛地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滑腻的藤蔓忽然缠上了她的手腕。狂躁中的青衣手一偏,却是将那根白玉簪从怀里勾了出来。
    温润细腻的玉簪顺着青衣的手心滑了出去,她心神一晃,却是顿住了动作。
    藤蔓交缠蠕动的声响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黑暗中,她感觉有一双小小的冰冷刺骨的手轻轻抱住了她的小腿。
    那刹那,她仿佛听见了铺天盖地的花朵盛放的细微声响。
    “心悦你——”一个如同鬼魅的空灵声音自那花开的声音中飘散开来,青衣仰起头,既愉悦又憎恶的听着那声音轻轻道,“跟我们一起——”
    她没能听那声音说完它想说的话,冷硬的锁链声如疾风一般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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