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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杀证道-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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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确来说,是要请教他继承的勾陈大帝的知识。
  在碧霞的记忆里,勾陈最后是顺利转世的,他的命牌从未脱离过身体; 也就是说,他的命牌依然在自己手里。
  这种状态与转世为赵括的破军很像,都是命牌没丢,那么,把赵括的反应照搬到白心离身上也八成不会出错。
  赵括说他拥有知识却没有破军的全盘记忆,由此可知,白心离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拥有勾陈的知识却不是勾陈,换言之,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倾诉对象了。
  然而,对于现在的阿恬而言,这可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别看当日糊弄句芒的时候,她极其不要脸的给对方扣了一个“相公”的名头,可危机一过,想到自己都干了什么,她就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她都干了什么呀!
  大家闺秀的名头还要不要了?
  更要命的是,只要她一看到白心离的脸,碧霞元君藏在床头的那幅画像就在她眼前打转,提醒着她自己当过痴汉的事实。
  出于少女微妙的羞涩心理,她很是借各种约战躲了白心离一阵子,可当她把随行的器修几乎挨个揍了一遍后,气馁的发现命牌的影响一直挥之不去,就自然而然的又想起了白心离。
  彼时他们已经护送了方仙道一路,只差一点点路程就能大功告成,器修们也已经好几日没来找茬,也不知道是因为快要到家而内心力呢还是被打太惨导致恢复不过来,无论如何,这就给了阿恬暗搓搓去勾搭大师兄的机会。
  算了吧,阿恬。
  她给自己加油打气。
  真正的勇士要勇于直视痴汉的过去。
  怀抱着“老娘已经转世不再是从前的我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吧!”的自欺心理,阿恬羞答答的从万劫蹦到了无我上,完成了一次惊险的高空跳跃。
  与前几次被接到无我上的情况不同,已经成为了熟客的她已经能自觉的跑到白心离身侧
  坐下,还捡起他放置在一旁的外袍披上了。
  熟练的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阿恬敏锐的察觉到不远处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在背上,仿佛要在衣物上开个大洞,她扭头查看,就见骑在炼丹炉上的戚涵正用幽怨中带着点谴责的目光瞅着她,非要写出来的话大体就是“你何时变成了这么不检点的姑娘,爹爹好痛心”。
  哦。
  阿恬冷漠的回过头,又往大师兄那边凑了凑。
  “戚师兄是在担心你。”白心离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与此同时还有书本翻页的哗哗声。
  “担心什么呢?”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担心我对你不轨,”白心离回答的很坦荡,就好像他嘴里的“坏人”并不是他自己一样,“我觉得戚师兄的担心不无道理,你着实应该多警惕我。”
  这句话说得倒是稀奇,阿恬还是第一次见到提醒别人要警惕自己的,一时间玩心大起,她眨了眨眼睛,故意说道:“也就是说,大师兄你确实想对我不轨咯?”
  有了“你是否心悦于我”的前车之鉴,她早就不指望能轻易撬开白心离的蚌壳了,想想碧霞元君痴汉了勾陈大帝没有万年也有千年,从勾陈对她的语气也能看出男方也并非全然无意,可就算这样,最后在旁人的眼里二人的关系竟然落得个“不熟”,就可以想象这家伙到底有多难搞。
  白心离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他微微低头对上了阿恬的双眼。
  “我以为,”矜贵又淡然的语气和阿恬记忆里的勾陈大帝重合了,“这并不是一个问题。”
  意想之外的回答让阿恬怔住了,她感觉脸颊发烫,可还没等她开口,白心离就把话题带开了,唯有发红的耳垂证明他并不像表面那样风轻云淡,“所以说,你找我有何事?”
  阿恬一把捂住了发烫的双颊,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慢吞吞的把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了命牌,乌木入手的冰凉触感让她高热的脑袋冷却了不少。
  “……我想请教师兄,”她咬着下嘴唇,真到说的时候却有点词穷,“如何……如何……”
  “如何利用命牌里的仙力?”
  白心离闻歌而知雅意,他抬手抓住阿恬的左手手腕,引着她将手掌放在了他的心口,体温透过薄薄一层衣料传递到了阿恬的手心,与它结伴而来的还有有力的心跳声。
  “这里,是勾陈大帝的命牌,”他垂下了眼眸,“自我出生起,它便替代了我的心脏,为了转化里面的一小股力量,我花了整整十年。”
  阿恬的手指卷曲了一下。
  “力量炼化的越多,我能继承的知识就越多,直到庐临州之后才能看到一星半点的记忆碎片,”白心离的声音有些飘渺,“或许只有等到我渡劫成功的那日,它才会完全变为我的力量。”
  这个推测十分合理,命牌里储存的是实打实的仙力,自然只有仙人才能动用,想要彻底搞清楚命牌的意义,说不定还真的要等飞升仙界的那一日。
  阿恬皱起了眉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强行的融合命牌的话,会发生什么?”
  “你会前功尽弃,”白心离给出了答案,“命牌会彻底吞噬你,你会重新成为碧霞元君,但是阿恬,仙灵是破不了局的。”
  没错,仙灵是破不了局的,所以他们才要大费周章的转世投胎,恢复成碧霞元君从短期来看确实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可实际上,这举措简直愚蠢透顶。
  “唉……”她叹了口气,她的手依然维持着抚摸青年胸膛的动作,为此,她的背部都快被戚涵的视线给烤焦了。
  注视着空闲的手里的命牌,她是真的感到发愁,到嘴边的肥肉吞不下去可真是令人感到惆怅,就在她快要认命的放弃这块垂涎欲滴的肥肉时,白心离伸出手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噫!”
  阿恬迅速抽回手捂住脑门儿,委屈巴巴的看向罪魁祸首。
  “每日抽出一点进行修炼也无碍,”他又将手轻轻盖在了少女被弹的地方,那将触未触的感觉带来了点点痒意,“只是阿恬,有件事你必须要知道。”
  “勾陈大帝直到重伤濒死前,都没有想让碧霞元君去做什么,”白心离的语气十分笃定,“他只是期望……她能在这场浩劫里活下去而已。”
  然而勾陈不知道的是,在他昏迷后,东王公直接找上了碧霞元君,二话不说就将后者拉进了他们岌岌可危的疯狂计划,也间接造成了碧霞元君痛苦的死亡。
  后面这些事情,白心离不会告诉阿恬,他也没必要去替曾经的自己去长篇大论的争辩和诉苦,可就算如此,有些话也一定要说。
  于是,勾陈大帝当年无法告诉碧霞元君的,在兜兜转转三百年后,在此时此地,由白心离诉之于口,落入了白恬耳中。
  无关那些计划,也没有多余的阴谋,我从始至终,只是期盼着你能活下去而已。
  “这可真是世上最难的事。”
  阿恬笑了,她闭上了眼睛,徘徊在眼眶里的泪珠滚落脸颊,烫的她心底发颤。
  这是碧霞元君的眼泪,在不甘的死去三百年后,她隐秘的心意终于得到了回应,虽然在外人看来未免太迟,可对于当事人而言,也足够了。
  迟到,总好过于没有。


第110章 
  白心离说要帮助阿恬炼化命牌; 便说到做到。
  于是,在回到山门后,少女终于体验了一把姗姗来迟的“与大师兄共处三天三夜”的顶级待遇; 可惜相处过程和暧昧、迤逦毫不沾边; 等待她的是永无止境的被击倒和再爬起来,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阿恬骨子里的凶性就被彻底激发了出来,以至于在三天三夜的磨难过后; 旁人问起来的时候; 她只能耷拉着脑袋说一句“大师兄真的很严格”。
  没办法; 当她完全投入到战斗时,其实根本残留不了多少理智,顶多能记住自己到底被揍趴了多少次; 只不过,这样的魔鬼训练成果也非常显著,哪怕还没能把命牌里的力量收为己用,阿恬也觉得自己的实力上了好几个台阶; 而直接的表现就在于万劫的变化。
  作为一个在踏入仙门之前就把本命剑养到筑基水平的大佬,阿恬在此之前一直没能领略到筑基后本命剑脱胎换骨的变化,要不是宋之程的那把软剑在她眼皮底下变成了惊人的亮粉色; 她还以为这只是个遥远的传说。
  而如今,她终于亲身体验了一把。
  就外表而言,万劫还是以前那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黑漆漆模样,唯有上手的时候; 才能感觉到它翻天覆地的变化。
  万劫并不是一把多么沉的剑,剑长三尺七寸,剑重一斤十两,就连女性也能轻松提起并使用,可现在,若是阿恬之外的人去拔它,必然会被重如泰山的可怕分量给压趴。
  实际上,还真的是泰山的重量。
  而用生命验证了这一事实的还是牙被打掉往肚子里咽的赵括赵师兄。
  彼时她刚刚逃脱大师兄的摧残,按照惯例与赵括组成了晨练的搭档,然而双方刚刚拔剑,倒霉的赵师兄就猝不及防的被自己的本命剑带着抱头鼠窜,好在旁观的柳嫣师姐及时出手解救才避免了他被甩到海里的命运。
  重新脚踏实地的赵括蔫了吧唧的抱着剑蹲在地上,开始日常怀疑人生,“……我真的是剑修吗?这世上会有见了别人拔剑就吓得四处逃窜的剑修吗?”
  因为我上辈子把你拍进土里了啊。
  知晓真相的阿恬和柳嫣师姐一左一右,慈爱的抚摸着赵括的狗头。
  就在这时,正好附近溜达的谭天命一听有热闹可以看就蹿了过来,不光如此,还拿着罗盘煞有介事的掐算分析,“依我拙见,断岳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实因你们两个啊……八字相冲。”
  “……谭师叔你明明根本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吧?”智商正常的赵括小声质疑。
  “呵,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生辰八字?”谭天命不屑的捋了捋胡子,“你瞧,你的剑叫做断岳,阿恬的剑能招泰山……断岳、泰山,你们要是八字能和才有鬼!”
  这……很有道理啊!
  赵括顿时一脸明悟,智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落,好好的普通少年即将变为迷信活动的忠实信徒。
  眼看谭天命就要忽悠成功,柳嫣忍无可忍的踹了他一脚,然后趁着前者痛的原地蹦跶的功夫,把阿恬和赵括一手一个给牵走了。
  作为一名正处于人嫌狗憎年纪的少年,赵括甚少感受到师姐慈母般的关怀,这一牵让他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热泪盈眶,就听到此时正被圣光笼罩的柳嫣师姐红唇轻启,吐出了一句,“我和阿恬还有事做,你先自己去玩吧。”
  于是赵括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冷酷无情的柳嫣师姐抛弃了像奶狗一样在原地眼巴巴盼望的师弟,拉着一头雾水的师妹大步向另一个山头走去。
  “剑经阁唯有每月的初九才可以进入,”柳嫣边走边说,“错过今日,你就要再等一月,心离也是算准了时间才把你放了出来。”
  “不,我觉得他是揍我这个沙袋揍腻了,”阿恬语气沉重,内容却极度的放飞自我,“不过不要紧,打是亲骂是爱,我脚踏仙界之日,就是迎娶大师兄之时。”
  柳嫣被王霸之气四溢的回复给惊得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师妹你真的不考虑把房间里的话本都扔掉吗?”
  “……讨厌!”少女的目光因心虚而闪躲,“我明明说的是真心话。”
  柳嫣“慈爱”的看了她一眼。
  作为北海剑宗的宗门重地,剑经阁的外观不仅不金碧辉煌还简朴的有些过火,起码阿恬在乍看到这栋疑似四面漏风的破烂小楼时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北海剑宗原来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不知道少女的心思,柳嫣熟练的挪走了挡在门口的木棍,推开了破破烂烂的阁门,回头发现阿恬还傻站在原地,赶忙招手示意她跟上。
  “因为剑经阁轻易不会有人来,多花钱去修葺也没有意义,所以很多地方都不再光鲜,不过里面倒是很干净,”她一边说解释一边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平日就住在这里,我辈修道之人,财帛享受都是过眼云烟,倒也不必拘泥。”
  看着小房间内简陋的木板床和衣橱,阿恬顿时对这位温柔似水的师姐肃然起敬。
  “剑经阁一共三层,”柳嫣毫不在意的扶了一把快要倒地的立灯,“第一层就是我这个守塔人住的地方,没有宗主的允许,任何人擅闯都要过我这一关。”
  说完,她有意无意的摸了一把腰间的木剑。
  阿恬警告自己一定要识相点。
  “第二层呢,挂着历代杰出弟子的画像,”柳嫣继续介绍道,“说不定日后你也会被挂进来的。”
  阿恬听后心中一动,陈芷曾经说过,洛荔的画像就挂在剑经阁里,上面记录了她原本的模样。
  “至于最顶层,则放置着祖师爷的手记,”说到这里,柳嫣扭头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上去看。”
  这就是一定要上去看的意思了。
  在接收到师姐的目光后,她诚恳的点了点头,换来了后者满意的笑容。
  简单的介绍结束,接下来就要登塔了。剑经阁的内部并不如何宽阔,盘旋的楼梯也隐藏在墙壁的一侧,又陡又窄的台阶上落满了灰尘,稍微一用力踩上去就会发出难听的吱嘎声,若是走快了,还能感觉到整个楼梯在摇晃。
  阿恬小心翼翼的扶住两侧的扶手,几乎是踮着脚尖在往上爬,身前的柳嫣还在火上浇油,“小心一点,鲲鹏袭击之后咱们就拮据了不少,要是剑经阁的楼梯再塌了,郭师叔一定会发疯的。”
  郭槐,北海剑宗最惹不起的男人,无论何时,上到智斗宗主,下到恐吓小师妹,只要搬出他的名头都相当有用。
  果不其然,为了自己今后的伙食,阿恬连呼吸都不敢喘重了。
  就这么煎熬着爬完了第一层的楼梯,她跟着柳嫣走到了第二层的入口,后者用手捂住了少女的双眼,轻声叮嘱道:“别睁眼。”
  阿恬听话的闭上眼睛,任由柳嫣牵着自己走完最后一阶台阶,在她踏上二层的那一刻,剑啸之声不绝于耳,像是有千千万万把剑在震响低鸣,引得她腰间的万劫也蠢蠢欲动。
  而就在这纵横的剑意里,有一道格外显眼,它如波涛般汹涌,又如浪花般静谧,浩瀚无边又温柔宽广,在这一层层的冲击与叠加中,竟让她产生了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阿恬熟悉这股剑意,她也熟悉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截断浮空岛的断剑,又像是每日清晨自洗剑池畔走过。
  万剑朝宗。
  她按下了想要一跃而出的佩剑。
  柳嫣确实没骗她,在剑经阁的深处,隐藏着祖师爷的东西,而且,假如阿恬够聪明的话,也绝对不要踏入顶层半步。
  于剑修而言,过早地接触顶尖的剑意并非好事,年幼者很有可能因此被击垮自信或者被带偏了道路,祖师爷的剑意便归属于极度危险的类别,哪怕阿恬曾在段煊的保护下短暂的向断剑借过剑意,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丝毫不受祖师爷的影响。
  “到了。”
  柳嫣的声音响起,罩在她眼睛上的手掌也被移开,阿恬缓缓的睁开双眼,却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剑光所伤。
  那是一长一短两束剑光,如破晓的流星,又如璀璨的耀阳,少女下意识的抬起万劫,剑光打在剑鞘上发出了脆响。
  将万劫在手里挽了个花,她维持着半垂眼帘的姿态一点点将目光聚焦到身前的画像上,她曾经见过一模一样的剑光,在她那位好师父手里。
  感觉眼睛已经适应了剑芒的亮度,阿恬完全睁开了双眼,就看到面前挂着一幅画像,而上面正画着一名手持双剑的妙龄女子。
  仅看第一眼,她完全没有认出这是洛荔,画中女子无与伦比的美丽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球,特别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带着勾魂夺魄的意味。
  白恬并不认识这张脸,好在碧霞元君认识。
  “……玄女。”
  她听见自己喃喃说道。


第111章 
  陈芷久违的做了熟悉的梦。
  第一次梦到自己孤零零的抱着膝盖坐在海边还是她跟踪洛荔后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她躲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犹记得正在递给洛荔药瓶的魏舍人抬头向她藏身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又跟没事人一样移开了目光; 唯有激烈的心跳证明了那一眼确确实实存在。
  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 陈芷都陷在“魏舍人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疑问”里,直到后来她出走远方; 这才算是不了了之了。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就在于她又发现自己抱着膝独自坐在海边; 看着潮起潮落; 洁白的浪花拍在金黄的沙滩和裸露出水面的褐色礁石上; 配合着海鸟的鸣叫,美好的有些虚幻。
  陈芷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曾过这样孤独又舒适的时光,毕竟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了舅舅的剑鞘里。
  她曾日复一日的做过这个梦; 熟悉到了甚至可以细细描绘出所有细节,包括远处的浮空岛上一共有几朵云彩,而梦里的海浪声又应和了鸟鸣多久。
  可是,在这之前; 无论她多么努力想搞清楚梦境的来历与秘密,最后也只能以远处传来的呼唤声作为结尾,甚至于; 连旁人呼唤了她些什么也听不清。
  就这样吧。
  在被梦境搞得心力交瘁之后,她自暴自弃的想到。
  反正只是荒诞的梦境而已,大概是因为年少的时候没能四处乱跑吧。
  奇怪的是,困扰她多日的梦境在离开北海剑宗之后就消失了; 在久违的与一场美梦相逢后,陈芷就把永无止息的海潮声给抛到了脑后,直到她再次回到北海剑宗,躺在了自己阔别多年的床榻上,闭上眼,脑海中又想起了熟悉的海潮声,让人分不清是来自于恼人的梦境还是窗外的现实。
  这时候再不明白梦境意有所指就是傻瓜了,然而永远在即将回头的那一霎那醒来也并非她能控制。
  海鸟鸣叫到了第十七声,陈芷知道,当第十八声响起的时候,就是远方呼唤传来时,她突然觉得非常烦躁,无论是对于傻呆呆坐在海边的自己还是这个永没有结果的梦境。
  要是这时候跳进海里会怎么样呢?
  夸张的念头突然从脑袋瓜里蹦出来,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海鸟又发出了一声鸣叫,远方的呼唤声也随之而来。
  “过来——”
  清晰的人声传来时,陈芷整个人都愣住了,直到第二声响起,她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不,她还继续呆在梦里就已经够让人惊掉下巴了。
  “灵虚!过来——”
  就在第二声呼唤响起的时候,陈芷的身体突然动了,她没有回应呼唤,而是猛的向眼前的大海跑去,赤裸的双脚踩在松软的沙滩上,每一步都往下一陷,随着她的奔跑,脚下的沙滩也越来越硬,眼看着海潮也越来越近,就在她快要扑进海水里的时候,就被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陈芷在半空中扑腾了几下,透过海水的倒影,她看到的是一名略显瘦弱的小女孩,依稀是自己六七岁时的样子
  ……奇怪。
  还没等她细想,就看到了身后模模糊糊的人影,然后整个人被拎着她的手往空中一轮,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叫,然后就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哎哟,瞧瞧这是谁,不是我们的小灵虚吗?”抱着她的男人调侃道。
  “祖师爷爷,讨厌!”她听见自己这么抱怨,“我差一点就能悟道啦!”
  “悟道?就你这个小不点还想悟道?”男人顿时乐了,“那你跟祖师爷爷说说,我们小灵虚是打算怎么悟道啊?”
  陈芷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就被后者顺从的弯腰放到了地上,她抬起头,看到了对方的脸。
  那是一个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头上戴着草帽,身上穿着蓑衣,脚上还踩着一双草鞋,胡子拉碴的脸上就差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了。
  陈芷认识这张脸,虽然比画像上吊儿郎当了很多,但从大体的轮廓和穿着打扮上还是能看出他的身份,而之后“小灵虚”的话语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师父说祖师爷爷当初就是对着大海看了好几年才悟道的,”小丫头扒拉着男人的衣摆,“灵虚对着大海看几年,肯定也能悟道。”
  “哈哈哈,”男人朗声大笑,附身刮了刮女孩的鼻头,“我们小灵虚肯定能悟道,可是啊,要等到你长大以后才可以。”
  “为什么?”小丫头立刻就不乐意了。
  “因为啊………”他拍了拍腰间的佩剑,上面泛着如波涛般的幽光,“等你长大了,你会有自己的剑,肯定跟祖师爷爷的不一样,那祖师爷爷的法子,你也用不得啦!”
  渔夫打扮、临海悟道、波涛剑意,这么多线索串在一起,男子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他就是北海剑宗一直供奉敬仰的祖师爷。
  “小灵虚有小灵虚的道路,谁也模仿不了。”
  男子说的很郑重,灵虚眨巴了眨巴眼睛,任由他又把自己抱了起来,熟练的巴着后者的背,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小脚丫一个劲的翘来翘去。
  “可是我也想像祖师爷爷一样厉害,”她小声说道,“这样数千年以后,也会有人把我当神仙吧。”
  “当神仙?”男人噗嗤一下就笑了,“当神仙也没那么好,要当差又要听遣,哪有现在逍遥自在。”
  “可是师父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说一旦仙界分离出去,祖师爷爷就要离开我们去当仙人了。”
  “没错,”出乎意料的是,北海剑宗的祖师爷爽快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似乎没有打算因灵虚年纪小就随便糊弄她,“仙界已经成形,天道的意思很明显了,我们这些天仙都要脱离凡世,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我就把老伙计留给你们,也算是做个纪念。”
  他说的老伙计自然是指腰间的佩剑。
  “那你还能回来吗?”
  “不能了。”
  “那我能给你塑个金身吗?”
  “不能哦。”
  男人抱着女娃轻轻松松的从沙滩跃上了远处的浮空岛,骤然的腾空让灵虚抱紧了祖师爷,而在她的眼前则是一片蔚蓝的大海和海里偶然会冒出头换个气的鲲鱼。
  这片海域是鲲鹏的领地——在祖师爷开山立派之前。
  拖着女娃娃稳稳地落地,男人踢开摆放在地上的钓竿,带着灵虚坐在了浮空岛的边缘,二人双腿都在空中当啷着,迎面而来的海风吹动了女孩的羊角辫。
  “这不公平,”她眼眶红红的嘟囔道,“别人都有祠堂和寺庙,都可以接受拜祭和香火,为什么你不能呢?”
  “因为被人铭记,是一项特权。”
  男子看着远处的小村庄,抬头摸了摸小丫头头顶的小卷毛。
  “我活的太久太久了,久到自己也记不太清到底是活了多久,从混沌初开的与天争命,到现在的道法自然,我认识了太多人,也见过了太多事。”
  “这些我认识的人里,不乏名震一时的大人物,可最后,他们都化为了历史的尘埃,被善变的信徒忘到了脑后,”他整理了一下女娃额间的碎发,意有所指的说道,“越想要留住赫赫威名,它溜走的越快,时代的变迁是无法阻拦的,总会有前浪被拍在沙滩上……遗憾的是,并非每个人都愿意像我这样老老实实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祖师爷爷?”灵虚不解的看向他。
  “就算把仙人都隔绝去了仙界,仓皇的人心也不会变化,”祖师爷的话似是而非,“隔绝纵然能得一时平安,却无法保万世太平,从高处跌落者,必然比谁都憎恨着底端……这天下,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祖师爷爷!”从来没有这么忽略过的小丫头有点生气了,她嘟起了小嘴。
  “……哦哦!”男子回过神来,连忙哄怀里闹脾气的女娃娃,“是祖师爷爷不好,小灵虚大人有大量,就饶了祖师爷爷这一回,啊?况且,爷爷还给小灵虚留了礼物。”
  “礼物?”听到这个词,她顿时就精神了。
  “对,礼物的地点祖师爷爷就告诉小灵虚一个人,”他凑到女孩耳畔神秘兮兮的说道,“在我住的那座小阁楼的三楼,我留下了一个宝贝……”
  “宝贝!”
  “嘘………”他的胡茬刺的她直痒痒,“现在,你可不能去拿。”
  “那什么时候能拿呢?”她也压低了声音。
  “……什么时候呀?”祖师爷思忖了片刻,“就到………你能想起这段记忆的时候吧。”
  “哎?”
  “虽然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但那个时候,小灵虚一定成为出色的剑修了吧?”


第112章 
  陈芷是一下子从床上惊醒的; 心有余悸的同时梦里的景象以前所未有的清晰状态烙印在了脑子里,她喘息了一会儿,下床掀起挡在窗前的帐幔; 大亮的天光就照射了进来。
  她竟然不知不觉睡过头了。
  三下五除二的套上衣服; 她推开门一跃而下,落地的时候身体一蹲; 在直起身后就看到了有几名男弟子正勾肩搭背的走了过来。
  “别伤心啦,赵师弟; ”左边的青年一边揉中间的少年一边安慰; “柳师姐和白师妹大概是有别的事; 姑娘们总是有着不能告诉你的秘密。”
  “就是就是!”右边的青年啃着地瓜,两腮鼓鼓囊囊,“穆师兄说的对。”
  “你看!学一学宋师弟; 人家才是最有资格加入师姐师妹小团伙的人!”
  看了眼宋之程腰间越发显眼的软剑,被围在中间的赵括并没有感到安慰。
  白恬和柳嫣?
  听到他们对话的陈芷心中一动,她还记得自己曾撺掇过白恬去剑经阁查看洛荔的画像,而柳嫣就是剑经阁的守门人; 她们两个凑到一起……
  不会这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么想着,陈芷上前拦住了三人组,她那把蓝色的长剑一亮出来; 三个难兄难弟就打了个激灵,“陈芷师姐!”
  “白恬和柳嫣往哪里走了?”她黑着脸问道。
  穆易和宋之程齐刷刷的看向最中间的赵括,后者颤巍巍的举起手,指了个大概的方向; 而剑经阁,正巧就在他所指的方位。
  “嘁。”
  陈芷忍不住咋舌,然后想着赵括指着的方向拔足狂奔。
  “……陈芷师姐这是怎么了?”
  目送女子的身影越来越小,三个无辜路人开始窃窃私语。
  “不知道,大概是去找白师妹的麻烦吧?”赵括没太有把握的挠了挠脸,“她俩不是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吗?”
  “我有不太好的预感,”最为年长的穆易望着陈芷离去的方向,“以防万一……我去通知一下大师兄。”
  不提这边三人组是如何急急忙忙的四处寻找白心离,确实和柳嫣师姐呆在剑经阁的阿恬对于陈芷的即将到来一无所知,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眼前的画像山,正确来说,是在九天玄女身上。
  假设碧霞元君没有忘性大到记不清人,那么眼前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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