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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越人·何处伊成梦-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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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梦与一惊,霍然拉过柳忆同那雪白的衣衫,切追道:“你也认为我们很荒谬?”
柳忆同低下头,看着怀里那个如玉冰洁的美人。半响俯下脸亲了亲他的额头,道:“我要这样想,怕是我早就离开你了。”
秦梦与双眼一颤,将头紧紧贴在了他怀中:“是啊,你不可以离开我的。哥不要我了,琼花如今亦走了。我剩下的,真的就只有你了。”
回到山庄,琼花苍白着脸回到房里。眉头紧蹙,白唇被一层苍红染了一片。她手紧紧攥着桌子,半响心中怒气一荡,哐当一声,连带桌上的糕点都被掀下了地。侍女们惊慌了脸,见琼花身子发颤,扶着床边大口喘气,唇边一滴滴鲜血滴落,像花一般开在她那雪白的衣衫上面。
这番情况,谁敢再度去惹恼她?翠儿慌张地跑去找花遗梦,花遗梦正在书房翻阅一些书籍,听翠儿此言。英挺的剑眉上微微一皱。
花遗梦来到琼花的房,尚未入门便被一个瓷器砸出而极快闪了脚步。他负着手,从门外看着里面那个女子,一面泪痕,紧咬着唇忍住莫大的悲切,将一切都撒在那些无辜的死物上面。
摆在屋里的紫薇花残碎了一地,紫色花瓣随风飘起,带进了一袭跨入的青衣。
“琼花……”
“不许叫这个名字!”琼花似疯的一样怒吼着,转头却见一面错愕的花遗梦。
“你怎么了?”
“不干你事,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花遗梦却转过身将侍女屏退。合上门,走向琼花。看着她一面痛苦的泪颜,花遗梦心中不住颤了颤。他伸手扶住了琼花的身子,琼花敏感地避开,逃到了另一边。脸丝丝忍着,看向窗子外。
“你明明很伤心,很难过。为什么却一句都不肯告诉我。”
琼花不言,她手扶住窗楹。低头看见那底下的请池,夏开的莲花怒放。带了些青灰色的淤泥,却丝毫不污浊那一抹粉黛。
“琼儿,我知道我非你心中那人。但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比那个人对你加倍好上千倍,万倍。”
“你要跟那个人比?”琼花冷冷转过脸。花遗梦心中惊了惊。
“我没有什么做不到。”
“呵呵……”琼花凄切一笑,“你所谓的比他好,就是强行将我就范于你吗。”
“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的。”花遗梦语气上一结,却见琼花深深吸了一口气。
“秦梦与是什么人,不是你等可以比拟的。不管他的容貌,势力,还是……”琼花脸上颤了颤,“都是你们不可跨越的。”
“秦梦与!?”花遗梦脸上变了变,“可是扬州秦楼,秦梦与。”
“除了他还会有谁。”
是啊,除了扬州秦楼那个秦梦与,天下还会有哪个秦梦与,容貌天下第一,势力天下第一,他心中那份与常人不一的情愫,又有谁能堪胜比?
“你,你是秦梦与身边的人?”花遗梦脸上苍了苍。
“……以前是。”
花遗梦看着琼花,她那清冷的容颜上流转着一种不肯倾诉的苦色。乌黑的发落着,把她那苍白的脸映得一片冷郁。半响,琼花慢慢抬起头,朦胧剪瞳一片梨花影。
花遗梦伸手替她拭去流落的泪水,滚烫的泪水划过冰冷的脸。如今凝结在花遗梦之间,淡淡里,弥漫着一种凄冷的琼花香。
“如果我知道你是秦楼的人,我绝不会碰你的。我还会放你回去。”
琼花看着他,冷冷说道:“哦?你不该将我囚禁起来吗。”
“我为什么要囚禁你?”花遗梦惊道。
“你自知我非柳老爹的女儿,而是冒充身份来到你身边。如今你亦知道我是秦楼中人,难道,你就不起疑心,我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
花遗梦看着她,那素颜上慢慢又腾起一种难猜测的神色。半响,花遗梦明朗的脸上淡淡一笑,摇摇头:“不会。”
“什么?”琼花惊了惊。
“就算你接近我是为了将我杀死,我也不会怪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真的爱你。”
“胡说。”琼花偏过脸。
“没有!琼儿,你相信我,我对你……”
“够了。”琼花冷冷打断,“我不值得你倾心而付。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明日敬请你作休书一封,从此,我便离开花遗山庄……”话没有说完,琼花的身子却被花遗梦紧紧扳住,琼花有些惊恐地看着他,他双目波澜,面容被月色印下片片素白。
“你离开后该去哪?”
“去……”琼花双目恍然一颤,是啊,她该去哪?秦楼已经容不下她了,她已经无处可去了。半响琼花咬着唇,将花遗梦推开,“天涯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
“这里就是你的容身之处,就是你的家。琼花,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我不会再勉强你做什么,我亦不会再迫你就范。只要你愿意,我,我大可永远不踏进你这阁楼一步。”
树影轻摇,月影荡漾。莲花香带着淡淡的紫薇,弥漫这间房屋。琼花看着花遗梦,他双目如炬,俊逸的脸上带着坚定。
“我接近你,也只是为了夺走花遗山庄的半夕玦。如今我不再需要那个东西,像我这般有过居心的人,不值得你挽留。你还是,让我走吧。”
花遗梦看着她,脸上有几分沉思。半响他伸出左手,从那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手,手紧紧合拢,指间处却泛了些淡紫色的光,像是握住了什么。
“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说罢,花遗梦张开了手,那修长指尖顿逝一缕绝瞬的光芒。淡淡紫光晕开去,照在两人脸上。琼花惊大了眼,看着静静躺在花遗梦掌心上那块淡紫色的玉佩。
玉佩上雕刻了精美的龙纹,竟然在月华底下自身泛出光芒。玉佩由一根金缕丝缀着,圆润的边际,却到了中间赫赫缺了一半。
“这半夕玦原本是一块完整玉佩,一半龙纹,一半凤纹。龙见月则明,凤朝日则辉。龙凤相结,才得以呈现祥兆之气。”
琼花抬眼看着他:“另一半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那你这一半从哪来的?”
“娘亲赠与我的。据说,这是娘亲家里带来的东西,一般只传给女儿。可我母亲偏偏生下我后便气尽,独留我一宗血脉。所以,我便继承了它。但是……”花遗梦看着琼花,眸中有一丝柔情,他解开金缕丝,伸到琼花颈后,轻轻系了上去。
琼花双眼睁了睁,惊愕地看着他。
“现在,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如此重要的东西,你竟然给我……”
花遗梦明朗一笑:“这不存在什么重要不重要。这原本,就要给你的。”
“为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我娘亲未留下一女,所以,这半夕玦只有我的妻子去继承啊。”
琼花脸上一涩,扬手扯住了金缕丝,口中连道:“我不要。”
“你千辛万苦,不都是为了它吗。”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不是他的人。这半夕玦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用处了。”琼花默默将脸撇开,那半夕玦握在手心里,泛起丝丝凛冽的冷。
花遗梦看着她,半响伸手抚了抚琼花的头发:“无论是不是也好。我情愿赠你,你便拿下。我也是替我娘亲完成一个为了夙愿罢了。倘若你真想离开,我也不留你……我现在就回去作休书一封。明天,你就下山去吧。”
“你当真肯放我走?”
“我纵使留住了你的人,但你的心,终是不甘被囚禁的。倒不如,放你走。让你开开心心的……”
琼花双目一颤:“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花遗梦莞尔一笑:“因为你是我的妻啊。”
月华渐渐淡了去,天边被一抹白光晕染。花遗梦看着天边,淡淡说了句:“天亮了。你快休息吧。稍后我便送休书来。”
秦梦与坐在窗边,看着天边那墨云翻滚奔腾而来。从那天外的地方,传来丝丝低吟。底下的池子起了千万褶子,像极了秦梦与眉际那抹愁的印记。狂风骤然而起,夺落了那昨夜才开的花,那桥,那水,那岸。
无一不凝聚了不甘的忧伤。
生命本无久,偏偏要在最绚烂的时候,就被生生带走。如此芳华,谁又甘愿流逝。
门叩响了几声,秦梦与慢慢转过头来,声音很低柔,又仿佛是那么疲惫,他浅浅说道:“进来。”
进来的是白梧和凤桐,见秦梦与一面冷白色。两人不住皱了皱眉。
“有什么事情么。”
“楼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回去啊。”
“那半夕玦……”
秦梦与摇摇头:“算了……”
“不妨让属下去替楼主将半夕玦夺来吧。只要得到了龙纹夕玦,再加上大公子的凤纹夕玦。龙凤合并,楼主的你病就有救了。”
秦梦与双眼有几许恍惚,他看着白梧和凤桐,然后,绝美的脸上,凝起凄楚的一个笑容:“原来都是我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可现在,都因为我而离开了。我还要那些做什么。”
“大公子和琼花姑娘不会真的生楼主的气的。他们都会为了楼主好……一定会把夕玦奉上。到时,楼主就有了许多的时间陪在他们身边了。”
“……”秦梦与垂下了眼帘,他看着自己苍瘦的手,指甲里泛出一片淡淡的青紫色。
“再有,楼主也要替柳公子想想,若你走了……他,他该怎么办。”
秦梦与一顿,双目就如抚风过水一般,颤了一颤。
“柳公子有一生的时间,楼主忍心让他大半生里在孤苦中度过……”
“够了,不要说了。”秦梦与扬手制止,“马上替我找琼花来。”
白梧和凤桐脸上一喜,应道:“是,属下马上就去。”
风卷残云,风骤然起落。窗外一片沙沙作响。秦梦与凝了凝眸看向了窗外,突然感到有点冷,衣衫就在不远处,他却也懒得起身去拿。就像一只庸懒的猫一般依偎在躺椅上,任由冷风涌进他广大的空袖里,落得一身冰寒。
“这么大风你也不会穿上一件衣服。”一阵急切声音从门外传来,柳忆同匆匆将药放在桌上,拿起狐裘一把裹住了秦梦与身子。秦梦与仰起脸看着他,脸上带了一丝微笑。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柳忆同亦向窗外看去。霍然衣领重重一拖,柳忆同被一只纤细的手臂扯下了身子。腰间被人一挽,他重重跌进了秦梦与的怀里。
“我只有在想你的时候,才会如此忘了形。”
“喂,别闹了。把药喝了,一会凉了就不好了。”说罢,柳忆同挣扎着身子起来,又被秦梦与扯了下来。
“别动。”秦梦与脸上带了丝丝霸道,他将柳忆同按在自己腿上坐着。原本就瘦小的他,坐在几乎没有多少肉的大腿上,硌得柳忆同甚不舒服。他顿了顿,抱过秦梦与的腰,站起身,将他托了起,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还是让我抱你吧。”
秦梦与轻轻一笑,把脸靠在了他的胸膛。柳忆同伸手拿过桌上的药,环着秦梦与的身子,舀起一羹药,吹了吹:“来,张口。”
秦梦与眼里喜了喜,张开口,还配合地“啊”了一声。药本苦涩难耐,此时却变成一碗甘露般清甜。柳忆同慢慢喂着他,不时用手擦去他嘴角边的药汁。秦梦与心中一兴,突然搂住了柳忆同的脖子,将脸贴在他面上,如玉的肌肤,冰清玉洁。
柳忆同立马拍了拍秦梦与的头,道:“别闹,乖乖吃药。”
“忆同,假如我一直都这样,你愿不愿意这样伺候我一辈子。”
柳忆同脸上玩味一笑:“要看你乖不乖。”
“少给我装老成,你就大不了我几岁。”秦梦与抓起他一把发,在苍瘦的指间穿梭缠绕着。柳忆同将最后一口药喂完,将碗放好后。环抱住了秦梦与的腰。
“你现在就必须乖乖听我的话。”
秦梦与看着他,半响乖乖倚在了他胸膛上。手指挑逗着柳忆同身前的发梢。窗外来的风将两人吹得有些发冷,柳忆同将他抱得更紧。
“忆同,我不想死……”
柳忆同一顿,责怪道:“谁说你要死的?放心,你会一辈子都好好活着的。”
“我舍不得你。”秦梦与抬起脸,看着他。双眼迷蒙了起,就如秋后的海棠。带着凄冷的雨水,在水畔的倒影里孤芳自赏。
顾影自怜……
柳忆同伸手抚着他如流水般的发,看着他如云的脸。秦梦与亦看着他,半响一记轻吻迎来,落在他娇美的花瓣唇上。一切停云歇水……柔软的舌尖在秦梦与口中探着,秦梦与慢慢闭上了眼睛,给了柳忆同一个回应。
黄昏,雨歇。暮云在天边凝结,映得一池子金黄,晚风拂袖,送来阵阵雨后的清香。秦梦与躺在柳忆同怀里,看着那片紫色迷蒙的紫薇花。依旧灿烂,依旧妖娆。
雨后留下的,才是最美的。
若不禁得起一番风吹雨打,又怎能识辨何处才是残花败萼,不经一赏。
门外几声叩响,秦梦与回过身子,柳忆同马上将秦梦与抱起,自己起了身后,又将他放下。秦梦与才说道:“进来。”
一身被雨染得遍身落紫的白梧和凤桐归来,身后,却没有秦梦与要找的那个人。他眉头紧紧一蹙,问道:“琼花呢。”
“她,她已经离开西南了。”
“什么!”
“花遗山庄的庄主花遗梦今早立下一份休书,将琼花姑娘她给……休了。”
“那,琼花现在去哪里了。”
“属下抓了几个人去问,却没有下落。”
秦梦与紧凝了眉:“她一个女孩子,无家可归,又能去得了哪里?”
“楼主,是否要属下派人去将琼花寻回?”
“马上发出白衣卫一百,纵使海角天涯,都要将琼花带回。”
“是。”
【第五卷·梦断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卷就完结了…………整整一个星期呀。唉,似乎我的作品不受欢迎,兴许实力还是不够吧。呵呵……写了几年的文了,初次发文回应这般是在我意料之中了。呵呵,但我不甘放弃呀~
八月末,桂子丰盈。满城都是桂花香气。却有一个地方,终年积雪,莫说花,便连一点青色亦难得看见。
中原极北,漠河,秦雪楼。
秦梦如坐在九层高楼里,桌上放着夜光杯,倾泻了一案的葡萄酒。再好的酒,没有知己,那便与白水无异。
这四年来,他未踏出这里一步,纵使四季变更,他也不知道了。
其实,他很想知道,冰雪覆盖以外那个世界,究竟变成什么样了。江南,是否依旧有三秋桂子,十里荷香。秦梦与叹了口气,倚在雪白狐裘里,面容颓废,一目漠然。
年近而立,却已经潦倒。往后的日子,叫他该怎么办才是。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轻叩。
“大公子,大公子。”
秦梦如眉头一蹙,不耐烦道:“不是说了,莫要来打搅我吗。”
“可,大公子,有人求见。”
秦梦如一顿,这四年来世人对他毫不问津,难道是……
“是一个姑娘求见。”
“姑娘!?”秦梦与更是疑惑,他自十九岁到这片冰封天地后,莫说女子,便连人烟也少见。
“是一位白衣姑娘,她说,她叫柳玉染。”
“柳玉染?”
秦梦如立即临身到客堂去。入门,便见那一面清冷的女子。白衣外裹着一件雪白得没有瑕疵的狐裘,秋水般的剪瞳微微垂着,抿着一张小巧如花般的唇。她的手放在身前,忸怩着,好似在左右着什么。见秦梦如到,她慢慢地抬起头。
眼前这女子生得一片傲骨般廪人,乌黑云发,白玉肌肤,双眼就如流泉般,一泄至秦梦如的心底。这样看去,竟然生出几分秦梦与那身影。
这个女子甚为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半响,秦梦如问道:“姑娘乃何人,梦如好似与姑娘……素未谋面。”
“四年前,我们见过的。”
“四年前?”
女子把脸微微一低:“四年前,秦雪楼,你将秦梦与赶走那一天。我们,见过。”
秦梦与双眸一震,看了那女子一眼后,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写满了讶异。
“你,你是琼花!?”
“那个只是我的别名,我的本名叫做柳玉染。”
“你找我有什么事?难道是梦与他……”
“他很好。”
“哦……”秦梦如歇了一口气,“那你因何而来。”
“我……”琼花顿住了话语。
“不妨直说。”
“玉染是想请大公子……帮我一个忙。”
秦梦如一顿:“帮忙?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秦楼解决不了。”
“这件事,只要你才能帮得上。”琼花眸里闪了一下,充满了期待,“玉染求大公子,救救哥哥!”
烛火摇曳了那雪没的窗,冰花点点,映得烛光阵阵变幻。秦梦如与柳玉染对坐着,案上多了一只夜光珏,暗红色葡萄酒轻轻倒满,秦梦如微微作揖:“柳姑娘请。”
那盏烛华映在柳玉染那张玉容上,朦朦胧胧泛着点点光晕。她冰清着脸,抬起酒杯,稍稍回礼,仰头一饮而尽。
酒逢知己千杯少,几巡过后,两人脸上稍稍泛起了醉浓。柳玉染靠在案上,双眼朦胧,看着眼前的秦梦如。白皙的容颜,如星的双眼。恍惚里竟然看见秦梦与几□影,她微微抿了抿嘴,直起了身来。
“大公子,你可知道,秦家与柳家的一些往事。”
“当然知道。”秦梦如淡淡说道。
柳玉染慢慢抬起脸看着秦梦如,柳眉紧凝,双目哀然:“那你又可知道,我为什么用了琼花这个名字留在他身旁?”
“这个也是我想问的。”
柳玉染吃吃一笑:“在遇到哥哥之前,我本有个很幸福的家。虽然我娘死得早,但下面几个姨娘都待我不薄。我还有六个哥哥,他们都将我当做了掌上明珠那般宠爱。我本来可以养尊处优,我本来可以锦衣玉食。却在那一个夜晚……他把我一切都毁了。”柳玉染双目颤了颤,“那晚,秦梦与的青衣在柳家庄的高塔之上临风飘着,楼底下是火,是剑,是血。交织着毁了我的家。那年我十二岁,梦里被大哥唤醒,将我装在的箱子里,被偷偷送了出去。待我醒来,便已经到了扬州,与几个逃出来的叔叔伯伯住一起,在扬州街头靠买些蔬菜为生。”
秦梦如看着她:“你是找梦与复仇的?”
柳玉染摇摇头,她怔怔地看着秦梦如,说道:“当时我半点武功不会,莫说报仇,怕是靠近他也难。叔叔伯伯白天带着我街头卖菜,夜晚则聚在一起,商议行刺秦梦与的事情。那时我还小,什么都不懂。我只是在害怕,害怕又是一场无报的血债。越堆,越厚。”
“可四年前,梦与却是又将你的那些叔叔伯伯给杀了。”
“从此我便流落在扬州街头,靠乞讨为生。虽然没有在柳家庄时来得幸福,但总比在担惊受怕里度过每天。平静维持得不久,就在那一日,我在巷子胡同里遇见了哥哥……”
春季本就是个容易悲切的季节,天总阴沉着,片刻便滴落出悲伤。老天的悲伤似乎要与世人一同与共,柳玉染便是在一场大雨后淋坏了身子,高烧不退昏睡了三天。滴水未进。那一天,柳玉染在胡同的稻草堆铺成的床里睡觉,却远远听见了脚步声。
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饿了几天,疲惫无力根本无法去乞讨。柳玉染挣扎地爬出胡同,看着那个从远处走近的那点青色。当她看见秦梦与时,不住身子一颤,愣住了。
她第一次如此咫尺地看着秦梦与,那个玉一般,恍若从天而降的仙子,踏着雨后翩尘款款而来。
青花伞,青灰衣。停云的乌发沉浸在他流泉般的面容上。他苍瘦的手拿着伞,站在一洼积水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倒影。玉容似在踌躇,又似乎几分羞涩。半响,那唇边慢慢提起一个弧度,那一现的昙花,让柳玉染彻底沉醉了。
他真的,是一个很美,很美的男子。
当秦梦与将发上那银饰轻轻放到柳玉染手里时,秦梦与在她心中之前立下的形象却瞬即颠覆了。听叔叔伯伯说过,秦梦与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冷血,无情,视万物苍生如蝼蚁。
可是,这个所谓的冷血的仙子,偏偏伸手救了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人。
那抹淡青色,来得沉静,去得亦是平稳。好似从未来过一般,只是,这个胡同巷子里,从此有了这么一点淡青色的痕迹。
“因为梦与救了你,所以你把自己仇恨放下了。”
“我对他从来没有过仇,又何来恨?”
“可他杀了你的家人。”
柳玉染愁思淡淡晕过眉头:“由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报仇。”
“弑亲之仇,你当可以放得下?”
柳玉染点点头。
秦梦如看着她,那张清丽的素颜与她骨子里的气息如出一辙,高洁,冷傲。
这时,烛光跳了跳,暗了下去。柳玉染看着烛台,从头上摘下一枚发簪,挑了挑烛芯,只听嘶嘶几声,火光又重新亮了。
这时候,月华从窗外透了进来,将烛光夺了亮。两人皆转头,看向那轮明月。皎洁,却是那么苍冷,照过着大地的每一寸,都是无垠的白。除了这个颜色,便再无他样。
却在这时,柳玉染胸前泛起了一道淡淡的紫光。柳玉染愣了愣,霍然想起什么,从怀中的半夕玦掏了出来,顿时,紫光外散,争先恐后从柳玉染的指间流走。
秦梦如见了,面容不住震了震:“龙夕!你怎会有这个东西。”
柳玉染双眼颤了颤,道:“这就是我千里来寻大公子的目的。我……想求大公子把凤玦给我,让我带回去救哥哥。”
秦梦如眉头紧皱,半响他把头一抬,双目如炬,看着柳玉染,“龙夕凤玦早在很多年前便被分成两半,分放在柳氏族人的手里。据我所知,龙夕应该是在前柳庄主柳惜玉的表妹手里,这怎会到了你手上。是不是梦与叫你夺的?”
“……不是,是我自愿替他找的。”
“……我就知道。”秦梦如叹了一口气,“我终于明白梦与为何如此珍视你这个妹妹。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趟失踪,让梦与发动了几乎整个秦楼的人来找你。”
柳玉染双眼一闪,喜道:“当真?”
秦梦如看着她,半响点了点头:“他负你,他还是杀害你家人的凶手。你还那么为他付出一切。究竟,这值得吗。”
柳玉染面容动了一下,颤了颤眼,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故扯话题说道:“还不知,大公子肯不肯答应玉染。”
秦梦如脸上一笑,正直身子,说道:“当然。”
夜晚好似浓不散墨,无论怎么研,都是漆黑得见不到半点清色。柳玉染沉醉得醒不开来,裹上狐裘,放在躺椅上。秦梦如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站在窗边,手里把着一块琥珀色的玉佩,暗夜里,暗淡着光辉。却在着风雪里,缓缓在手心里生出一种暖意。
只要凑齐了龙夕和凤玦,那么秦梦与就有救了。柳玉染肯定是想救秦梦与的,而至于自己……
秦梦如紧紧握着半夕玦,双眸看向那千山飞雪,九月天里,竟然是如此凄凉。是啊,他能不叹凄凉,不叹悲伤吗。
这一切本该都是属于他的。却偏偏,因为他的出身……
秦梦如是在十二岁那年才被秦惜花带回到秦楼。他紧紧攥着包袱,双眼惊恐地看着这个被俨然包裹住的地方。刚刚踏入秦楼,抬眼便见一绝美的女子,清澈的眼,如玉的脸,带着浅浅笑意等着秦惜花,女子手里牵着一个七岁的孩童。肉肉的脸蛋上镶着一双清澈的大眼,小巧的唇,雪白的肌肤。
这孩童似乎继承了爹娘所有的优点。只见秦惜花见了那母子二人,严峻的面容就如被温水流淌过一般,冰释而笑。上前抱起那孩童,揽着怀里,往上颠了颠。孩童乐得咯咯而笑。抱着秦惜花的脖子,嫩嫩喊着:“爹。”
“好久不见。与儿好像又重了哦。”
女子伸手抚了抚孩童的脸蛋,笑道:“与儿最近进食比以往要多了些,但依旧不能为过。”半响,女子惋惜了眉目,看着那一脸无邪的孩童,“老天怎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
“放心吧,我会奋力寻找齐龙夕凤玦,来救我们的孩子。”
女子嫣然一笑,点点头。
如此温馨的一家子,显然将这个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秦梦如冷落到了一旁。他紧紧咬着唇,强忍着刚刚失去母亲的悲痛。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家人和乐融融。
他好似一瞬间,成了多余之人。
“咦,这个就是声离的孩子?”女子终于发现跟在秦惜花身后的秦梦如,他的手紧紧按着包袱,眼里对一切都是陌生的恐慌。
“是的。梦如,快来见过你月姨娘。”
“我……”秦梦如一怔,看着那个对他微笑的绝美女子,女子走上前,轻轻抚摸了秦梦与的脸,她的手好柔软,好温暖,带着淡淡的琼花香。
“你多少岁了?”
“十二。”
“哦,比与儿大几岁呢。你以后就是哥哥了,一定要好好爱护弟弟哦。”
秦梦如是秦惜花在外所生的孩子,他的母亲辜负一生去等这个曾给了她诺言的男人,直到死也不甘闭眼。秦梦如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秦梦与和他那江南第一的貌美娘亲造成的。他虽为长子,却生生比秦梦与要低了一等。毕竟,秦惜花从来没有给他母亲一个名分。
进了秦楼,秦梦如甚为努力去学秦惜花授予的东西,知识,武功……他真的很想得到秦惜花的认可。可偏偏秦惜花留给他的只有严厉。而微笑,永远只有给秦梦与。
秦惜花的妻子月晚梦是江南第一美人,生性温柔,偏偏就落得一副弱体子,在秦梦如十四岁那一年,死于肺痨。可想而知,秦梦与那一身病亦是由他母亲与生带来。月晚梦死后,秦惜花将更大的关注都付在秦梦与身上。
因为他身上,留了太多太多月晚梦的身影。
又六年,秦惜花郁郁而终。秦惜花临终那个夜晚,他只把秦梦与唤到了房里,秦梦如却留在了门外。
秦梦如紧紧抿着嘴,神色里尽带复杂情绪。半时辰后,秦梦与带着泪眼走了出来,扑到他怀里,告诉他爹爹已经走了。
秦梦如心中有些荡然无存的感觉。他怔怔看着怀里哭得喘不过气的秦梦与,自己却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
秦惜花走了,一点东西都没有留给他。从他出生到现在,这个爹没有抱过他,没有赞扬过他,甚至,没有对他笑过一笑。秦惜花的温柔永远只有月晚梦和秦梦与才得以拥有。他的母亲厮等了一生,坚持要等这个给了她承诺的男人回来。
他的母亲等了一年又一年,腹中的孩子已经落了地,学会了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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