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李章作者:筱叶-第2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讨逆军退出利州后,叛军竟然一路追杀,直逼梁州。秦州都尉张蔚协同穆严全力抗衡,奈何秦州刺史早与成轩通假,竟公然扣押守军的粮草,并于半夜私开城门,将叛军放入城中。张蔚浴血相抗,拼死把穆严护出梁州,自己被乱箭射杀在城门口。

    梁州城破时穆严只带出了不到两万人的讨逆军,还是因为张蔚的一句“留得青山”才勉强从北门撤退,退回了京城。穆严因轻举妄动首战失利受到朝臣的弹劾,但因穆家两代忠良却惨遭灭门,穆严的过失也就无人穷打猛追,反倒是秦州刺史反水的行为过于明显,更让人凛然生惕。

    果然此一战后不久,荆州宁州也随着秦州打起了追随司马遥的旗帜,司马遥也于三月自立为哀帝,改年号为元延,定都雒县。

    相对之下,司马逸因与朝臣乖和日久,太史局竟不加提议,导致司马遥的年号竟比正统的肃帝年号还先出来,气得太皇太后大骂司马逸无心国事,回头就挑了李章许多差错狠狠罚了一顿藤鞭,打得他足足躺了三天才勉强能起身。

    司马逸虽不知道这些,却也被自己的朝臣气得不轻。一众老臣不再死揪着李章不放,却又因畏惧司马遥一鼓作气打到京都,而谋划起与司马遥的和谈问题,说什么同是先帝血脉,不宜自相残杀,和为贵方为上策,竟是想让司马逸与司马遥分地而治,以求平安。

    不久,京城来了位游方道士,自诩神机天卦,在京中四处给人断命,因言之凿凿大胆匪夷而使人趋之若鹜。挣出名声后,这道士开始批判时局,惊说当前的乱局乃是因为太祖当年误信谗言,伤了曾对他有救命之恩的狐妖。狐妖不忿,怨气盘桓百年,终于转生报复。他神神叨叨地仔细描述了狐妖的形貌,谓之天生女相娇媚善变,先迷着成家对先帝下蛊,再迷住司马逸不惜气死先帝。此番大功将成妖气愈盛,若非被太皇太后无意中镇住,早已把大魏朝颠翻了个了。

    拜司马退所赐,京城百姓原本就对司马逸为了李章气死先帝的事窃窃非议不已,这时记起围城时的惊恐后怕,再见讨逆军大败而回,担心围城又一次变成事实,对道士所言信者居多。再被有心人故意渲染,成统和司马遥毒害先帝的罪行竟被说成是狐妖的背后作为,司马遥更是以受害者身份重新被披挂成正统的继任者!

    靳白闻报后气得冒烟,当下就令暗卫在道士做法的当口拆了他的把戏,但流言早已扎根,已不是简单的几句辩白能洗得清了。道士消失后,民间却多了许多拜大仙驱狐妖的活动,宫中更是有人偷偷把符纸贴在李章所居的门上,太皇太后也在宫内驱过一次妖,然后把李章层层关锁起来,请调禁卫巡逻看守。司马逸本也担心有人暗害李章,周氏一提就顺水推舟地应了,却全然未把狐妖什么的和李章扯上关系。

    因靳白有意不令他分心,内宫之事尽数瞒住了司马逸,只由暗卫暗中照顾李章。故而司马逸虽是担心过,留意关注了一段时间内宫报备后,倒也信了太皇太后是守信顾大局的。而他与老臣之间的矛盾已渐渐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四月,暗卫报上一批与司马遥有所接触的官员名单,几乎涵盖各部各州头脑要员。司马逸心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靳白穆严合谋后,于某日深夜突然行动,禁军封锁了京城,挨家逮捕异己分子,各州郡亦由提前潜伏的禁卫同时行动,一时间朝中要员纷纷落马,不受重视的寒门士子开始崭露头角。之后,司马逸更是直接在皇宫外张榜招贤,凡录用者破格任命。

    消息传出,城中及周边州郡无家世但有才学之人纷纷揭榜应招,新提任的吏部侍郎与靳白彻夜审文,终是选出六位策论直砭时事,见解独到的人才,交于司马逸亲定。

    肃帝建平元年五月,以侍中魏平轩为首的新一代朝臣班子登上舞台,司马逸准了老御史和老丞相的乞骸骨,擢拔原礼部尚书窦允嗣为新任御史,靳白为光禄大夫,穆严为护国大将军,丞相位暂时悬空。

    五月中,朝廷再次集结讨逆军,由定北将军苏青阳与定南将军平度分别统领,穆严亲自兼任苏青阳的军需官,开始了对司马遥的第二次讨逆之战。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才开始虐。先做好被批为虐而虐的准备,顶好锅盖~

    第54章 驱妖

    

    李章自被周氏带回永寿宫后,就因不肯学规矩被责罚了数次。他是一心求死,也不管旁人看自己的眼神,更无视周氏的怒气,无论如何受罚,只是倔强地不肯开口。周氏又打又吊地折腾了几天,眼见李章气息渐弱,怕真的弄死了日后无法向司马逸交代,才恨声放过了他。

    李章独自躺在宫中一间废弃的小院里,缺医少食地过了五六天,身子竟然慢慢地恢复了过来。他虽是茫然不解,隐约记得昏睡中有人给自己喂过丸药饮食,但因了无生志,也没有细究的心思。

    之后周氏极尽侮辱地令李章换女装而不得后,令人给他戴上锁链,天天由内监牵引着出去打扫庭院,只差没给他挂个狐媚惑主的告示牌。于是李章每日打扫的地方就成了宫中最好的消遣去处,各宫太妃不好出面,那些宫女太监却得了主人的旨意对李章肆意践踏,李章却似入定的老僧般,木然平静,波澜不惊。

    不久,讨逆军败归,周氏恨铁不成钢,再见司马逸始终与朝臣势若水火的样子,一心认定司马逸是因李章方才如此,更觉得李章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待见到他面对自己却直跪不屈的样子后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随便便挑了一堆错处,指着人就罚了二百藤鞭。

    这藤鞭长不到三尺,细韧轻巧,力气不大的人也能打得极疼,却又不伤表皮,只起一道淤红的血檩子,数日难消,原本是处罚宫人最常用的刑具,平常打下手掌臀背,不过十多二十下,已能让不听话的宫人哀声求饶。

    李章初被带入永寿宫时已尝过滋味,当时打到五十多下,藤鞭断了,叠加破损之处伤口深可见骨,行刑的内监都有些手抖,李章虽是疼得浑身颤抖,却始终一声不吭。周氏也是头回见到藤鞭如此惨烈之处,一时有些心悸,又因与司马逸劳神费心了许久,便不想再费精神,让人把李章悬吊在院内树下,言明不求饶就不给吃喝后,自回宫歇息了。

    如今周氏判了罚后,紧盯着李章想看出些惧意,却见他一派漠然地连眼皮都不抬,恨得一叠声地要人打到他求饶为止。结果藤鞭打断了几根,打到最后一鞭一条血槽,肉都打烂了,森森地露着白骨,人更是用盐水泼醒了几回,可周氏除了听见些细碎惨痛的低鸣,硬是没听到一声求饶。

    周氏几时和人如此较劲过,登时气得心悸气短,吓得宫人们又请御医又熬参汤,怕周氏看见李章更生气,赶着把人抬回废院就锁了门,根本没人管他是死是活。

    半夜,有黑影掠过院墙,进屋忙活了许久,才除掉李章身上烂得粘在血肉里的衣裳碎片,上药包扎。李章在那人动作开始时就被痛醒,睁眼看见一身黑衣蒙住头脸的暗卫,咬牙又闭起了眼睛。暗卫沉默地上完药,塞了粒丸药至李章口中,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吞咽,手指合着下巴一捏一送,已把丸药推入了腹中。

    李章终是再次睁开眼睛,低声问了一句:“……大人?”

    暗卫点头,轻声说:“大人让公子自己保重勿要置气,须知天无绝人之路。”

    李章无言,眼望虚空不知想着些什么,很快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暗卫悄悄退了出去。

    三天后,刚能下地的李章又被带到周氏面前例行训诫,周氏瞧着他苍白瘦削却精致如画的面容,越看越觉得狐媚得厉害,想起城中悄悄蔓延的流言,更觉得传言非虚,竟让人找来一盆狗血,当头泼了李章一脸一身。

    李章一愣之下只道周氏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也没在意,只是抬手擦去流下眼眉的血迹,由得人把自己锁跪在院中。天色挨晚时,周氏着人请来的道士开始在院中做法收妖。那道士围着李章又念又跳,一边洒着符水,一边把手中的桃木剑舞得扭扭捏捏。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宫人和嫔妃。

    李章湿着身子在寒风冷地上跪了大半天,鞭伤裂了许多,膝下痛似针扎,断过的右腿更是酸痛入骨,早已汗透重衣眼前发黑,堪堪已在昏倒的边缘。这时被道士的符水一下一下泼在身上脸上,虽然不多,却也让他渐渐清醒,慢慢听清自己的新罪名,难以置信地愣住,再看向周围看热闹之人与周氏眼中又是惊惧又是兴奋的眼神,忽然低头轻笑了一声,再抬头时,眼中决意隐现傲气自生,对着浑然忘我的道士一抬手,已一把夺过了桃木剑。

    道士惊得目瞪口呆,看着想站起来的李章连连后退。李章咬牙以剑拄地,才拖着疼得发软的右腿勉力站起。

    周氏见状吓了一跳,待对上李章血迹斑驳的脸上夺魂摄魄般的一双眼睛时,心头原本就埋着的不安瞬间放大,竟然惊叫一声骇晕了,双眼翻白地直往后倒。宫人嫔妃俱被吓得慌乱后退,一时间永寿宫里惊叫声震天,直如真见了妖怪一般。

    守在一旁的御医救醒了周氏,李章也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身形。初春寒冷的暮色里,李章身上沾着大片的血迹,散落的发丝被汗渍血污粘在脸上,衬得尖廋的一张脸雪似的白。他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亮得慑人,抿紧的双唇更显出十分的倔强决意,虽是满身狼狈锁链缠身,孤立于众目之下,却带着离尘脱凡般的孤傲。

    四周的惊叫声静了片刻又再次响起,一些胆小的已站立不住垮坐在了地上。不知是谁哭开了头,顿时惊叫中又夹杂了许多嘤嘤的哭泣声,听来真似人间地狱一般。

    李章越听越是好笑,忍不住一眼扫过四周,冷然凌厉的目光顿时让惊叫痛哭的众人霎时噤声!

    惊喘回神的周氏又惊又惧,死抓着内监的胳膊,身子直往椅背上贴,直到内监宫女在自己身前围成了人墙,才敢指着李章开口骂道:“妖孽!果然是个妖孽!本宫今日不收了你,对不住大魏的列祖列宗!”

    李章微微一哂,一勾唇角,扯出一丝淡淡的嘲笑,精华四射的眼睛轻轻瞥了周氏一眼,即掉转头去不再看她。他自入永寿宫以来,虽然不服管教,却还是头一回以如此大胆犯上的态度现于人前,在暗影幢幢的背景衬托下,他锁链缠身却傲然睥睨的样子,令人对他狐妖的身份更信了几分。

    周氏又恨又怕,已全然忘了与司马逸的约定,只想扑杀眼前的这个妖孽,还后宫以清净,救大魏出水火!她见李章只是负手立于原地没有丝毫逃脱的意思,只道狗血、法坛和锁链都起了作用,遂一边令人再去准备狗血,一边严令内监上前打杀李章。

    得了令的内监手持棍棒呼拥而上,到了跟前却被李章冷冷的一眼吓抖了腿,团团围着打转,谁也不敢带头上前。

    周氏的眼里俱是疯狂,越想越真的情节让她彻底入了戏,眼前的人也就彻底变成了狐妖的化身,让她眼里跳出了嗜血的残忍,催促声愈加凌厉。众内监吓得发抖,一步步向李章接近,举着棍棒的手满是冷汗。一个内监吓得狠了,脚下哆嗦着被凸起的卵石磕了一下,一个趔趄身子前扑,高举的棍棒登时向李章砸去,其他内监立刻如同得了令般跟着也把棍棒招呼了上去。

    四周一片惊呼,却在惊中夹杂了许多松了口气的快意。

    李章眼中傲气一闪,身子不动,手中的桃木剑已矫腾而出。众人只见木剑如飞燕穿柳般倏忽几下起落,众内监手中的棍棒已纷纷落地,棍棒的主人则傻了般站在原地,随后心有灵犀地呼啦一下同时退后了数尺。

    四周众人再次惊呼,已是惊中带怕,碍着太皇太后,只好死压住想立即逃离的心思。

    李章一举而中后却弯腰躬下身去,桃木剑用力拄着地,身子摇摇欲坠。他重伤之下勉力妄动,气力不继又妄提真气,受了禁制的经穴顿时如同千万支银针扎入一般,痛得如沥沸水,恍惚又回到被金针封穴的日日夜夜。

    此时,出去取狗血的人俱已返回,向皇帝请调的禁卫也匆匆赶到。周氏终于定下心来,看着半跪在地上低头喘息的李章,冷笑着一摆手,几大盆仍带着微热的狗血哗地一下将李章淋了个湿透!

    李章猝不及防,虽然低着头未至于呛到,扑鼻的血腥气却无限放大了压在身上的屈辱感。他满腔悲愤,却只想放声大笑!

    他当真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却努力地直起腰来,晶亮的眼里满是讥诮,看着周氏挑衅地说:“太皇太后硬要说李章是妖,李章也好奇,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太皇太后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李章认命!”

    李章说着丢开了手中的桃木剑,咬牙站直,发上的血迹淋漓而下,将他清俊的眉目切割得破碎,一双眼睛却仍然光华熠熠,跳着不屈骄傲的光芒。

    四周的人声渐渐转成了窃窃私语,周氏黑着脸,瞟了眼正襟肃立的禁卫,想起与司马逸的约定,不好在这情形下再下令打杀,便重新看了眼呆愣于一边的道士,冷哼一声道:“既是妖孽,就总会露出原形,哀家可不会被你所骗!请道长继续施法!”

    道士见太皇太后一心要让李章现出原形,顿觉不妙,小心地捡起桃木剑,眼睛一转已有主意。他拿着桃木剑上下左右看了一会,又凑近鼻端闻了闻,满脸遗憾地向周氏告罪道:“这桃木剑已沾了邪气秽物,失了灵性,已难再用。请太皇太后容贫道回去重新准备法器。”

    周氏皱眉,想着李章碰过那剑,倒也信了,自然不会去想这镇妖的法器怎会被狐妖夺走,当下允了道士的提议,令禁卫将人押回废院严加看守。

    荒弃的废院如临大敌般贴满了符纸,小屋钉死了窗户,门换了最厚实的门板,挂了三重锁。李章进去后,周氏身边的总管潘公公带人又给他加了几道锁链,和身上原有的一起,扣死在床头的墙上,故意只留下极少的富余,使李章只能蜷曲靠坐在床头,根本无法伸直躺平,更无法下地。

    李章漠然看着人一一退出锁上了门,屋里顿时一片漆黑,静得像个棺材。

    忽然冒出的想法让李章无意识地牵了下嘴角,松弛下来的精神再也压不住浑身叫嚣的疼痛。他无法脱去湿透的衣裳,只能在冲天欲呕的血腥气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迷糊间,想起之前的愤然反抗,忽然就有些后悔:左右自己都在求死,趁那时就由得人打杀了岂非两便!

    却仍是,咽不下这口浊气。

    微微苦笑中,李章在彻骨的寒意和疼痛中昏昏沉没。

    半夜,黑影再来时,看见昏沉的李章也有些束手,思索半晌,决定救人要紧,动手解开锁链,三下两下除去湿衣,李章果然已是烧得滚烫。他叹息着替李章重新上过药,找出干净厚实的衣裳换了,又喂进一粒丸药。

    李章这次被牵动伤处也没醒,眉峰紧蹙,面容却极度淡漠,显得无畏和超然,却更令人感到脆弱和孤独。

    黑影轻轻叹了口气,看一眼密不透光的屋子,将手中的夜光珠放入李章的怀中。

    李章不知昏睡了多久,醒后完全不知今夕何夕,身体因为长时间不得伸展而酸麻,被压迫的伤处倒是木了,不太能感到疼。热度似乎退了些,最主要的,是身上腥湿的衣裳换掉了。他轻轻舒了口气,挪动僵硬的身体稍微换了个方位,睁着眼睛茫然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这就是被埋葬的感觉吧?孤独,却安心。

    就这样吧。

    黑暗孤独的安心。

    不会再累。

    作者有话要说:

    貌似还是非常普通的那啥哈,顶锅盖走~

    

    第55章 心死

    

    司马逸自从收拾心情全力理政后就搬出内宫,住进了前朝太极殿侧的朝阳殿,在靳白明辅暗督之下,阅完了安平二十二年以来朝中人事变动及政务制策的所有奏章,深叹成统的老谋深算,头一回发觉自己这个皇位乃是捡到的便宜,不禁又有了挫败退缩之心。

    其时穆严初败,司马逸除了看这些奏章,便是在太极殿里与那些老臣磨嘴皮,想说动他们扩大选拔人才的渠道,打破由成统控制了许久的世家传统,求新破俗,以使新朝摆脱成统的影响,却总被他们的阴阳怪气和装疯卖傻气得拂袖而去。

    靳白彻底成了保姆,各种照顾司马逸的情绪外,考察人事、拟定新章就成了替这孤家寡人的皇帝谋求未来的当务之急。再加上讨逆军的后勤粮草,因兹事体大,自己这方有可信之人却无震慑得住的身份,就只能由他亲自过问,深怕穆严再受了什么暗算,整个折在里面。

    诸般事体千头万绪且责任重大,使他不敢让司马逸分散注意力再惹事端,因此见李章虽被太皇太后磨折着,太皇太后仍有分寸,不至于真下取人性命的狠手,也就严令禁止内宫向司马逸传递消息,只派个暗卫暗中照应。

    梁州大败后,朝堂上风云急变,市井中亦起波澜。靳白与司马逸已有了背水一战的决心,也就更容不得司马逸分心,禁卫上报的李章的情况,俱是靳白统一过的口径。可是,就是这样的当口,李章竟然贸然犯上,惊了太皇太后不说,自己也被折腾得处境堪危,靳白才真正信了李章是一心求死,顿时又气又恼,深有些怪李章不知进退不顾大局。

    宣帝久病,这周氏自宣帝登基起便辅佐左右,至宣帝后期更是直接把理朝政,却并未因此而跋扈,扶持娘家势力。景帝登基后更是很快就将权利下放,全力打理后宫事务,因而深受一众世家老臣的拥戴。

    现在太皇太后虽然表明了支持司马逸的态度,但这支持却不是无条件的。一旦她认定司马逸是个扶不起的,肯定会联合那些本来就一直在反对司马逸的朝臣们换而代之。如此非常时期,靳白不敢有一点托大,也就不能在李章那里给周氏留下把柄。

    驱妖当晚,靳白亲自去探视李章,本想趁机谈谈,李章却又因伤带冻,再次烧热得迷糊,竟连脱衣时撕裂了伤处都不曾清醒。靳白无奈,只能重新把他原样锁上,却留下夜光珠,期待聪明的他能明了自己的意思。

    周氏自那日驱妖受了惊吓后,夜间便着了魇,总说看见了吓人的东西,整晚不得安眠。宫人一早就忙着洒扫熏艾,又去报恩寺请来和尚念经,却是谁也不敢提废院里的人,更遑论去一探究竟了。周氏也似忘记了李章,一味留在室内静养,不再提让道士来继续做法的事,也不许人给李章送饮食,竟是打算将李章生生饿死在废院了。

    看守废院的禁卫连着几天都没见一个宫人来送饮食,虽知道半夜有暗卫进去送药,但太皇太后如此明显的作为却让他们不敢不报给靳白。

    靳白再来时李章正醒着,以为又是送药来的暗卫,微微抿紧了唇。他已饿了数日,不用猜也知道太皇太后的打算,便开始抗拒暗卫送来的药。可是暗卫根本不理会他的意思,总是强制着迫他咽下。药丸扶助着他衰弱的元气,却让一心求死的他更觉痛苦。忍无可忍之下,他昨日奋力相抗,妄提真气的结果却是白白又受了一次经穴激痛的苦楚。因而今天听见门锁轻响他就戒备敌意地盯着声音的来处,绷紧了精神。

    靳白在黑暗中感应到,愣了一下停下脚步。李章依然戒备地对峙着。

    靳白叹口气,掏出怀里的夜光珠,照亮自己的脸。李章果然窒了一下,放松了下来。

    “靳大人。”李章的声音很轻,也很平淡。

    靳白走近,看着他强打精神的疲惫面容,伸手要去打开锁链,被李章摇头制止。

    “靳大人,能求您一件事吗?”

    “你说。”

    “不要再管我了。这样拖着我,岂非更加残忍?”

    李章的声音轻缓无力,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语气平静,像是说的只是今天的天气。

    靳白狠狠闭上了眼睛。良久,无比艰涩地缓缓开口:“你若死了,他就疯了。现在,还不能……”

    李章沉默,静静地看着靳白,靳白竟被这异常平和的目光逼得移开了视线。

    心似针扎。

    却不能不坚持。

    就像当日他劝司马逸时所说,走到现在的他们,已不能反悔。

    他已不是从前那个潇洒的靳白。

    他已知道很多事说起来总比做起来容易。

    他准备了许久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知道,若是真到了非牺牲李章不可的时候,他其实,真的只能那么去做。

    而李章,已然明白。

    沉默中,靳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去,心中惶恐渐盛,怕自己真要面对李章的倔强,怕自己不得不狠心。

    李章的声音再次轻缓地响起,依然平静,却含了疏离:“好。等外面安定了,我再死。”

    靳白浑身一震:“李章……”

    李章缓缓阖眼,声音透着彻骨的倦意,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我是狐妖,拖得起。”

    “你!乱说什么呢?!”

    “是什么都好,我无所谓了。只求大人到时候把我带去报恩寺,让他们烧了。我想陪着娘。可以吗?”

    李章异常认真地看着靳白,语气平和却执着,坚持得用了全身的力气。

    靳白再次被这目光逼得垂目,没什么底气地劝:“你……不要乱想!”

    李章无力地靠着墙,说了太多话,心跳得乱了节奏,胸口闷得想吐,太阳穴一阵阵的胀痛。

    靳白几度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好一会,李章才缓回神,想了想,伸手掏出怀里的珠子递给靳白:“这个,您拿回去吧。我喜欢这黑暗,什么也没有,很安心。”

    “你……不要乱想,天无绝人之路……”

    李章忽然笑了起来,用力认真地说:“我是妖啊,哪里有路!”他笑得眼里浮起了水雾,却大睁着眼睛,让那水雾在眼眶中慢慢地干涸,“就像他说的那样,我早已,无路可逃。”

    他安静地看着靳白,目光中有痛有伤,充满了无奈和疲倦,却没有畏惧。

    靳白再次被他的目光扎疼了心,看着他僵硬难受的姿势,掩饰地又想去打开锁链。

    李章再次摇头,直白地告诉靳白:“现在松了,等下更难受。”

    靳白僵住,讷讷地收手,有些无措地立在床边。

    李章被困锁的身子僵硬麻木,细瘦的脖子无力的枕着缠住锁链借力的胳膊,锁链深深地勒进了手臂,露在袖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跳动。他耗费了太多精神,晕眩得厉害,便想早些结束这折磨人的谈话。

    “您回去吧。我会好好吃药,您不必担心。”

    靳白哑然,头一回发现自己口拙得厉害,过往的滔滔不绝竟像是假的,事到临头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李章努力维持精神的样子,一咬牙,取出两粒丸药,就着水囊的水喂他。李章艰难地咽了,又喝了些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靳白却又掏出一块松软的糕饼,凑近李章的唇。

    李章闻到久违的食物清香,诧异地睁开眼睛。靳白满眼俱是伤感,轻轻又碰了碰他的嘴唇。

    李章缓缓张口,咬下一块。唾液顿时溢满口腔,味蕾与饥肠同时跳舞,热流涌进眼眶,他闭上了眼睛。

    因药丸而有些痉痛的胃受到了抚慰,缓缓舒展。李章极小心地吞咽着,不敢惊扰久受折磨的部位,只吃了小半块,就摇头说够了。

    珠子黯淡的光晕里,李章瘦得皮包着骨头,神色极度疲惫,已无半分当初的神采。靳白的心紧得透不过气来。

    “不要……总想着死。我会设法……让你出去。”

    李章抬起眼睛:“出去?”

    靳白觉得嗓子里有什么堵得死死的,却不能不继续说:“我会设法……说服太皇太后放你出去。”

    李章重又闭上眼睛,不在意地轻道:“随意罢。”

    “李章……,原谅我…不能……”

    李章微微笑了下,睁开眼睛看着靳白,眼神温和语气平静:“我知道。我不也有事求您吗?就当是,互利互用好了。大人无须在意。请大人记得李章最后的请求就好。”

    “我……记得了。”

    “谢谢。”

    靳白事后果然寻了机会去求见周氏,挑着李章拼死护卫一路的事说了,小心察看周氏的表情,见她果然淡了些愤恨之色,便又续道:“太皇太后应已听说,前朝如今异心者甚多,皇上若是撑不住,这天下就难保不会易主。成家毒害先帝的事实证据确凿,前太子见不善而不退,甚而同流合污,已非单止无德,而为奸佞了,如此之人,岂能使之窃国窃天下?”

    周氏偎在靠枕上微微阖着眼帘,半晌没有动静,两个宫女一个替她按着肩颈,一个蹲低捶着腿脚,轻缓小心。

    靳白垂手默立了一会,小心地继续道:“皇上此番大起大落,几历生死,对李章动了心也是难免。只这李章倔强过甚,未必真与皇上相合。皇上的性子,说得冒犯些,乃是贪新好色,日子长了自然就淡了。太皇太后既然答应了皇上,何苦为个不识好歹之人与皇上生下嫌隙?臣听禁卫报说,这李章受责多日已大为安分,日后当能吸取教训。太皇太后何不对皇上卖了这个人情,既警醒了异心之人,又让皇上明了了心意,一举数得之事,何乐而不为?靳白万死,恳请太皇太后三思!”

    靳白说完一躬到地。

    周氏稍稍抬了下眼皮,似笑非笑道:“靳大人也如此在意那个人?”

    靳白恭敬地伏低道:“靳白正是觉得不必在意此人,才敢来贸然进言。”

    “哼!可惜皇帝不如此想!”

    “太皇太后岂非不知,皇上最喜反逆,越是不许的越要争持,可一旦得了手,即又淡然,又怎好说皇上那是真的在意?”

    周氏面色略缓,念及驱妖却不得安眠的现状,兀自咬牙:“坊间盛传狐妖惑世,哀家看来,那人果真是个妖孽,又岂可容他!”

    “坊间尚有许多传言,又岂能尽信!传此妖言者,已在大理寺招供,言之凿凿乃为成家所派,目的实为借狐妖惑世之说,行替成家洗白之事,居心叵测至极!太皇太后若是不信,可往大理寺查档!”

    周氏闻言略略一惊,心说皇帝虽是无人,却仍有办事之能,倒是真不能小觑了去。她深恨成统毒害景帝,但世家制度却是太*祖皇帝定下的,雷厉风行如烈帝都不曾改换,司马逸一个纨绔却想改变,也就由不得被她斥为浮浅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