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绿蚁-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能收。
  
  “……绿蚁……!!”声音似驯服的暴兽低声哀求,有谁能拒绝这样悲彻的挽留,谁能抵挡这样强硬的委婉。
  
  缸中绿酒肆意地晃荡,酒浪飞溅,醇香醉世,缸中两人的倒影破碎不堪。
  
  又是几个冲刺;蔓笙全身抖颤,与他一起泄了那亢奋。
  
  有一种喜欢可以狂热到,就算是淡淡地望他,心都会止不住的痛。封裔把蔓笙按在怀里,细细地抚摸眼眶的轮廓,想象他闪亮的眸子。兀的,封裔黑眸一定斜瞟闪过杀意,袍子一裹,欲要冲出门外。才踏出一步,身后传来哼声。
  
  回首,见蔓笙半个脊背已坠浸到酒液中,收步手一捞,把迷糊的人揽在怀里,复闪出门,人影已不见,只有丈高的乔木树尖还再微微摇动。
  
  天明雨停,天死灰色。
  
  黑色衾室中,封裔敞衣而卧。
  
  “谷主,据属下调查,昨晚那人应是扮成劳力混进来的,来历还不清楚,就知他叫‘南门半夏’!”即墨道。
  
  “……夏……是麼……?!”亏得自己还有这么天真的时候,还以为他糊涂时念叨的是那虾羹,锐利的黑眸弥蒙黯翳如秋雾:“走,去酒窖,看是谁能让他这么念念的难忘。”
  
  蔓笙又换了一个站姿,后~庭的不适,不得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昨晚,自己喝了很多酒来填饱肚子,后来依稀记得半夏来过,自己还主动亲了他,他还抱了自己。后来的事情就不大记得清楚,可是下~体微微的疼痛却让自己很不安,以前可能还胡涂,现在却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难道他真跟自己……
  
  蔓笙脸上一热,手心却出了冷汗。
  
  清澈的溪水倒影着自己。
  
  乌溜的眼睛,瘦小的脸,青莲领子,月牙白袍子。
  
  慢慢地蹲下,捡起地上那块唯一的白色鹅卵石,捏在手中。溪底高高垒起的卵石堆,大概是半夏一人无聊时丢的。
  
  望着那石堆定定地发呆,天下飘了小雪。
  无风,雪静静飘落,在溪中隐没了踪影。
  
  刚想扬手,把卵石也抛进溪中石堆里,耳边劈过一道冷风,蔓笙感觉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才转头。
  
  半夏,自己差点喊了他。他仍是水蓝袍衫,有着丝质的优美垂感,迷人依旧,可是今天的他却有所不同,让自己感觉不到往日的温暖。
  
  他在离自己十步之外的地方站定,没有再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溪水缓缓地流淌。
  如此异常安静的他,蔓笙不敢靠近,只是看他。
  
  后来,他终于转过了头,说了一句话,声音不高也没有很轻,说得很伤感,虽然那是一句很美的话。
  
  “问君那得清如许?唯绿蚁白衣青莲!”
  雪依旧不大,却横亘在自己和他的眼神之间,他的眼中没有自己预想的厌恶秽然,只是依稀看到他惆怅。
  
  啪!
  白色鹅卵石又回到了众多的灰卵石中。
  
  “……绿蚁!昨晚他唤的你!”
  
  透明的泪珠在空中滑翔冰冻,砸在石头上,碎了;蔓笙低下头。
  
  他若有似无的声音夹在雪中,降落沉淀。
  
  早就料到有这天,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心里定会难过,只是没料到会这麼的疼。
  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实在是想不出来。
  
  “本来昨晚去,是向你辞行的,换了今天也一样。”属于他的,这最后一丝声音,随风雪落款名“离别”。
  
  他要走!蔓笙抬头,一片大雪花落下来,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再看的时候,半夏已不在了,就好像根本不曾来过一样。
  
  又是很长的一会,自己就在酒窖了,是自己走回去的,封裔也在。
  
  他单手拎了自己,对自己吼:“他是谁?!”
  
  眦裂发指,却惊不起自己心湖一点波澜。
  
  没有回他,就觉得左脸一阵麻,然后是右脸一阵麻,嘴里有点咸,放松了两条腿。
  
  再醒过来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黑,但是没有在那个黑色的屋子里,而是在一个山洞中,不过也是黑色的。洞不大,不远处是几道铁栏,这应该就叫做‘地牢’吧!
  
  自己就这样趴在湿润冰冷的石板地上。
  
  “……呼……”不由地翘了一下头,本来没什么力气是不会没事直翘头的,只是现在有一只脚蹬在自己背上。
  
  然后是,一张纸缓缓地飘落在自己跟前,上面的正楷眉清目秀,述说的那些气穴口诀美好依旧。
  “最后问你一次,他是谁?”压抑着暴怒。
  
  他是谁??自己竟不知道要怎样形容。
  
  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有一张迷人的脸,有一段凄惨的身世,他会吹空灵的埙曲……
  
  蔓笙脸上有了笑意。
  
  背上的力道猛地加重,忍不住呕出了一口血,原来吐血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封裔又在自己下腹踢了两脚才离开。
  
  这次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晕过去,直到又来了两人;架起自己,把自己高钉在墙上,又脱去自己鞋袜,在脚底塞上东西,自己才晕过去。
  
  再后来,很久后是繁弱叫了自己。
  
  “蔓笙……蔓笙!”
  
  睁开眼睛,朝那声音望过去,是繁弱。他也被关在不远处的铁栏里,双手握着栏杆,正惊恐地看着自己。
  
  “终于把你叫醒了,你还好吧?”话虽这么问,语气却是满不在乎。
  
  蔓笙只点头,不想讲话。
  “一天送一餐饭,是我擅自做的主,并不是谷主的意思。”说到此处顿了一顿,语气转冷:“你别以为我是封裔派来,给他说好话,收人心的,我才没那么善的心,更不会把他让你的。”
  
  蔓笙有些不明白,什麼让不让,自己有想过抢什麼吗?不过还是沉默着,继续听他唠叨。
  
  “他……他却因为这件事,把我关在这个阴森的鬼地方都好几天了,他从来都不这样待我,可如今却为了你!”语气转为苦涩,开始细细地抽泣。
  
  受不了别人在自己面前啼哭,才忍不住开口安慰:“我觉得他一定不会再怪你了,迟早会放你出去的。”
  
  这样想应该没有错,他那一脚几乎要踩死自己,又怎会因他繁弱少给自己送几顿饭,就天长日久地关黑山洞,这样不是很矛盾吗?
  
  繁弱擦了擦鼻子:“还有一件事……”话未说完,封裔就进洞来。
  
  封裔在自己旁边站定,看都没有看自己。而自己却激动得要扑过去,只因他手里轻巧地拎着那只紫囊。
  
  想要伸手去夺,才记起两条手臂被两只又细又长的铁钉,挂钉在墙上,身子一挣扎,钉子就在□里肏戳,血顺着胳膊淌下,已将两侧的衣袖浸湿,白色的衣服,几乎大半已是鲜红,触目惊心。这才明白刚才繁弱看自己时,眼中为什么满是惊恐。
  
  “把它还给我!求你了!”一开口就是乞求的软调,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封裔这才打量起这个昨晚被自己按在身下的人,不免意外,他从来没有求过自己,就算是自己对他做那事的时候都没有。手提平,对准了旁边一个深潭:“你……。明白的……。。”说着只用一根小拇指勾着线。
  
  “不要……不要!”凄恻的吼声在石洞回荡。
  
  “你们早就认识。”封裔望着潭水自言自语。
  
  “不要……唔……”
  
  咚!
  归于宁静。
  蔓笙停止了扭动,看着它渐渐黯去,消失在潭底,感觉心也和它一起沉了下去。半夏已经走了,这玉埙丢了就丢了吧!翠眉却紧紧皱着,眼泪止不住的掉。
  赤脚踩着的冰块又融陷一寸,身子也往下坠了一寸,细细的铁钉将自己的手臂撕开长长的口子,痛得自己连颤抖都不敢。
  
  “谷主!那铁钉已经切划到手腕,再不止血,手臂废了不说,恐怕……”即墨忍了再三才道。
  啪!宽大有力的手背甩上即墨的侧脸。
  
  “我怎麼这麼巴不得他死呢。。。。。。”疑中带叹,殇残的尾音疲惫地湮灭。
  
  就是到这刻蔓笙也不明白,他封裔为什麼要这样的折磨自己,他不是老早就想杀自己,拖来拖去到今日都不给个干脆。若不是他,自己何必要自轻至此,何必要隐瞒种种,又何来今日?说自己不怨他,那不可能,只是多少而已。
  
  蔓笙被重新抬回了酒窖。
  
  直挺地躺在床上,两手袖子高卷着放在被褥外,稍散了些药粉,并没有包扎。
  
  第二天血才凝成痂,四条红褐肉~沟由肘至腕。蔓笙以为自己的胳臂再也不能使力了,没想到几天后就可以稍事挪移。
  
  这也好,酒也不用自己酿了,没事就躺着,无聊不过就去那溪滩发呆。
  
  日子过得很飘渺。
  
  黄萎的蒿已顶出嫩芽,半黄半绿,溪底也是绿幽幽的一片。
  冬已逝,风里还是有些寒意。
  
  蔓笙裹裹衣服,在原来两人常躺的芦蒿窝坐下来,晒太阳。垂眼看到那块白色鹅卵石,捡来捏在手中,冰冰冷,这冷意又让自己想起那雪天,半夏眼中的哀愁。
  
  如果换了自己,肯定也是头也不回的走掉。
  
  泪水在眼眶转了一圈,没掉下来。
  
  啪!终是捂不暖它,松了手。
  
  第二天、第三天……自己每天都去那溪边,是在期盼吗?那就算是吧!
  
  “唯绿蚁白衣青莲!”蔓笙默念着。
  
  就把它当做是他对自己的赞美,如果一定要如此,才能听到他这样的话,那自己也情愿了,并不再埋怨什麼。
  
  又将那白色卵石握在手中,依然冷意,可决定不再放开,但最终还是从手中滑落。
  蔓笙楞站着,对着阳光眯起眼。
  
  半夏站在那里,背着阳光,面对自己,湛蓝的轻衫,丝带松绾长发。自己猛才惊觉,春天的气息是这么浓重,满目鲜绿盎然,生机灵动。
  
  蔓笙抿嘴一笑,这一笑是自嘲,嘲自己又胡思乱想。
  
  隔了良久,再望,他还站在溪畔,只是已走进了些。
  
  蔓笙争气地没让眼泪掉下来,还是笑了一下,这笑一半是高兴,另一半是酸涩。
  
  他慢慢地走进,直到他的胸膛抵住了自己额头,自己手一松卵石就从手中滑落。
  
  蔓笙觉身子一紧,被半夏横抱在怀里,耳畔有风在呼啸。探出脑袋一看,有些眩晕,自己和他都飞在半空中,参天的乔木都在自己身下。
  
  这时的溪畔。
  
  “嗵”的一声。
  
  白色卵石被人丢入溪中的石堆,凌空篆刻出淡淡的“离别”,黯淡了玄黑的身影。
  
  “握不住的沙,扬了它??”仰头遥望空中远去的白色身影。
  
  一圈圈的涟漪荡印着一张英野的脸,涟漪再澜也终将平复。
  
  “谷主,繁公子不吃饭,就想见您……”
  良久
  “好……”
  
  风劲猛地吹着蔓笙的衣衫和头发。
  
  挺天拔地的青灌,青砖黛瓦的小屋,熙攘马龙的街道,飞快地向后退。有些头晕恐高,蔓笙肩膀一缩想拥住他,无奈双臂还使不上太大的劲,只好乖乖放在了自己小腹,将脑袋在半夏怀里埋深些。
  
  就算他一个人这样消失了,再也不回来,自己也很是理解。而他回来了,还像风一样把自己也带离了那个地方。难道他不计较吗?自己却无法做到从前的坦然。有些东西就这样,不管你愿不愿意总是会变的。
  
  飞了很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依稀好像是向南去,穿过了好些村子林子。一路下来,自己是鞋不沾尘,不觉半点累。可是半夏急速赶了半天,自己还要拖他抱着,肯定是疲惫欲死。
  
  蔓笙伸出脑袋望他,从下往上只见他尖尖下巴,又把脖子长了一长,才见他脸颊有些微红,呼吸却很平稳绵长。原只知道他懂武功,却不知他有如此绝好的轻功。跑了这甚久,竟一点也不喘,不过还是忍不住清了清喉咙开口:“那个……会不会很累?歇歇吧!”
  
  他没有停,只稍稍放慢了速度,低头瞅自己一眼,叹了一声道:“你瘦得只剩包骨头,我又怎会累。”
  
  “……”蔓笙语塞,吞咽口水,被他抱着很舒服,忍不住又把头往里挤挤,藏在他怀里,湿了他一片衣襟后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心里有点酸!




26

26、第二十六章 牧菱 。。。 
 
 
  
  农舍的屋子有点简陋,硬床灰帐,蔓笙被放了在床上,睡得仍旧很沉。
  
  打点好吃住,进屋时已暮色悄临,桌上油灯朦胧。半夏这才顾得,喝上口白瓷胖壶中新沏的热茶。在桌前静坐,床上的人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天黑前不回去,那就暂且先在农舍歇一晚再走,不赶时间,只是担心封裔的人追来。
  
  床边,垂下的帐摆挡去了本就微弱的光线,蔓笙的脸模糊进偏角阴影,半夏视线移到他前臂的褐红斑块上,是从简单缠着的白纱渗出的。迟疑了一下,没有去碰。
  笃!
  
  敲门声只轻轻地响了一下。一个六旬老妪进来,朴衣素裙,颊上阡陌皱纹,面容却是祥睦。早被嘱咐过屋中有人睡憩,老妪轻踏而入,慈笑低声道:“没什麼好招待,就揉了几个菜馍,公子将就了。”说着欲将一盘热腾白馍摆上桌。
  
  半夏伸手缓冲,瓷盘轻轻落桌:“这将入夜还劳您操心,这碎银您莫推辞。”
  
  “几个馍哪值这个?”两人不自觉都将声音压低了。老妪目光顺到床幔:“公子的银子还是留着给床上的人治病吧,老妇看这位公子,面痿气溃,像是病得不轻呐。”
  
  半夏轻嗯,偏头也望了过去。
  
  “这菜梗薄粥润肠,我特地为这位公子煨的。”钝钝的尾音夹着叹息,见半夏还欲递自己银子,老妪只是频频摆手,就掩门去了。
  
  桌上白馍松软粉热,很是新鲜。床上的人呼吸浅轻若无,脸陷在棉枕中,更添苍白,半夏摇醒了他:“吃了再睡吧……”一句话说得又犹豫又委婉;还未待蔓笙凝起神,已径自桌旁。
  
  蔓笙定了半天,才不至于天旋地转。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褥,却没能使自己多少的惊讶,再突兀的境况经历多了,也就促不起那种波澜。
  
  回味着依稀听到的话,蔓笙目光循着房中唯一的光,灯有些弱,其实也不是灯的缘故,是墙,灰黄的凹凸不平的墙面,反不了任何打在上面的光,透出老宅特有的混沌与寂寞,光线不能射盖的周身处处是暗洞,而半夏在那片光下就特醒目,腰坐得很直,一手放腿上,一手捏着一只馍,吃得很认真。
  
  蔓笙怔看了会儿,下床踩着弱弱蔓延的光踱到桌旁。
  
  他自然地出手将长凳拉开一些,“有些凉了……”又将一碗粥推了过来,眼睑始终半垂着没有看自己。
  
  突然感觉有些泄气,嗯了声也没有开口就坐下,刚醒还没什麼胃口,一碗粥只喝了几口,拿过一只馍,学他的样慢慢地啃。吃下大半只,便再咽不进一口去,沉闷了的气氛实在勾不起自己的食欲。
  
  偷眼看他,银色绡带将清松发丝连带不羁的留海,都挽在左后侧,一张脸全看在自己眼中,红润的一双唇抿得优雅无双,一下下地咀嚼,没发出丁点声响,文静雅致的吃相,却又不是那种呆板成规。不敢相信这双唇曾亲吻过自己,是自己熟悉的容颜,可此时一种无法言语的生疏却横亘了自己。
  
  本想问他,要去哪儿,这么简单的话,突然就问不出口了。也许觉得打破了这种贫寂,有些悲愫就将无情,自己就将再也不容。其实很清楚,这样的时光终将过去。
  
  离得这样近,就像现在,和他一起干干地啃馒头,也是好的。将那剩下的半只馍放回盘子,一顿饭再长,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床你睡,我坐坐就行。”
  
  这是自己被他叫醒后,他说的第二句话,淡淡地语调,听着却觉得有些沉。
  
  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已是睡意全无。瞟见他坐在墙边的木椅上,靠上椅背就闭目,该是有些倦意了,行了一天的路,多少是会累的,蔓笙向内侧挪了挪:“还是来床上躺躺吧!”声音有些干巴巴。
  
  半夏睁了眼,目光由地上慢慢移到自己脸上,眼神有些不稳。
  
  蔓笙才察觉自己在这样的当口,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不恰当。
  
  他果然没有动弹,也没有话语。
  
  心里难过,他又怎会愿意和自己睡一个床?将自己带出谷,到现在还容自己在旁边,那已是做到至极了吧?不过还是将被子挪到中间,靠墙躺了下来,没有目标地呆望,盛夏闷雨前乌云样的灰色帐顶,压迫得自己难以透气。
  
  就在蔓笙认为这漫无边际的暗夜将会乏味了所有的期待时,床板一低,半夏躺在了身旁的空白处,自己心里的空白却没有因此而被填上。中间虽只隔了一条被子,感觉却是山重水复。
  
  他在自己旁边,气息很轻,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可自己无时无刻不强迫着提醒自己:他在,他就在身旁。隔了很久,自己也没有转过头去看他,因为觉得很不知趣。他应该睡着了,僵硬地躺着很累,蔓笙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呀……”
  
  手臂被握住,微微地疼痛和突然,都让蔓笙这声叫得不小。转过了头,看到他简明的轮廓,两片唇瓣蠕动着。
  
  “不要动!”黑暗中他的声音显得低沉。
  
  他这样一句听不出任何感□彩的话,都能让自己心头干涩得像一只被剥了壳的荔枝,吹在冷风中。
  
  他的手在自己前臂缠着的纱布上蠕动了一下,就伸了回去,之后就没了动静。
  
  蔓笙不知道他有没有睡好,自己是这一夜都没能睡沉稳。
  
  第二天当然是疲惫地睁开眼,这才知道两人歇脚处是一户农家。
  
  慵云懒风,草醒土芬,天空说不上的明丽动人。
  
  今日半夏没有运轻功,两人步行,他的速度不快,蔓笙不知道要去哪里,恹恹地跟在后头。穿过一个小村庄,又是一片林子,林子不荒,枯叶覆盖的蜿蜒土径宽敞,很好过人。
  
  艳媚的阳光间或洒下,鲜明了青芽和攀附的野蕨,春的朝气荒芜了冬的萧瑟。蔓笙闭了眼,急急地吸了几口气,将这春的生机也一并灌入自己的身体,夸张地舒展着四肢,一扫慵乏。满足地睁开眼,半夏已停下来,回望自己,脸上是平静的,不过在自己看来却是有点素陌,规矩地缩回四肢,跟了上去。
  
  他还是站在原地睨自己,末了问道:“除了西街花坊,你可还有去处?”这么平淡无奇,近乎冷漠,就像这初春的早晨,依然充斥着冬天的寒意。蔓笙怅然摇头,他到底是不愿自己在他旁边的,可偏偏自己又是这么个无处可归的人。
  
  如果自己有去处,他想怎样?甩了自己吗?虽然是早晚的事,还是有些郁闷,步调不由得又放慢了些,一片青桐叶递到了自己面前,上面滚动着晶透的水珠,也不知道他哪里弄来的水,别扭地接过来托着吃干净。就因为“这个”心里又生出了一点期待,真是觉得自己很可笑。
  
  虽是走了一天,但没赶多少路。到傍晚时,进了一片竹林,这是一片慈竹林。
  
  正要担心今晚要在哪儿落脚,一座木屋被腰高的青竹篱笆圈着出现在竹林密处。圈中枯叶被清得很干净,种了些黄蕨,地方虽是清净,但却荒僻,有谁会把家安在这种地方的。
  
  思索着今晚是不是要住在这小屋,半夏已一步跨两阶推门进屋,轻车熟路得就像回家一样,而事实也就是回家,蔓笙愕然未几也跟进了门。
  
  屋子不大,除了一个厅室,还有两间别屋,家具以木橙和竹青为主调,天然的藤、竹等材质质朴的纹理,使空间蕴含一种悠闲、舒畅的生命,而窗牖和竹拱门上垂挂着的粉色纱帘又平添些可爱。
  
  简约又不失温馨布置,全然不是外面看似的荒凉,想他是费了心思的,家就应该是这样让人心境宁静,只是这样的暖色调屋子怎么都让人觉得该是女孩子住的。
  
  蔓笙有些反应不过来,转头瞥见半夏撩开了纱帘,些些阳光随风步进来,手里正捏着茶杯边饮边着吹风,脸上满足的安逸感让人不容质疑这儿不是他家。
  
  他曾和自己提过,全家被灭的身世,那么后来他就是住这儿的了。
  
  晚上,自己被安排在其中的一间别屋中,不知怎的自己这会儿就是那么的笃定:这间就是他的房间而不是客房。
  
  仔细打量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房间,从没来过,却觉有种亲切。抚过屋中旧成紫色的藤山桌上的窄窄裂纹、桌上精巧沙漏的不起眼小缺口、木墙整齐的纹路。
  
  躺在床上,虽然只有太阳的烤香,自己还是一遍遍地深闻着被子的味道,试图从各种微不足道的无意间留下的细节中更多地揣摩他过去。
  
  心里的期待又一次膨胀了。
  
  这样的心情几乎又使自己一夜未能眠。
  
  隐约中感觉有些凉凉的,睁开了眼,天已大亮,翘起头望了望,斑斑驳驳的纱布凌乱在手边,自己手臂的伤口已结上血痂,高高硬硬地一条痕起,咋看像趴着条掀了壳的蜈蚣,现在和上乌褐的药汁看上去恶心极了,蔓笙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而那个正拿了棉棒为自己涂药的人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似的。
  
  当下她抬起头,不客套地说你醒了,只是像好友知己般关切:“还痛不痛?”声音甜软,如春风下的水波一般温和的笑容将本就水灵的眼睛修饰得更加完美细致,指头缓缓不停地擦试。
  
  在这样的温柔下,蔓笙只做出摇头一个动作。
  
  她望着,又是弯了弯眼睛:“是蔓笙吧?我叫牧菱。”
  
  女人是恬淡性子,并不多话,这善解人意任谁都觉舒服,随意地浅笑着复又低头涂药,力道适中不痛不痒。当蔓笙还在发愣的时候,牧菱脸上突然欣喜,起身时微腆头,紫褐长裙盖着绣鞋,散发出来的柔美如雪梨花般婉约,站在了刚进来他的身侧。
  
  她与半夏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脸上全然不同于刚才的温柔让蔓笙故地感觉到亲昵。
  
  他跟她是什么?心头隐隐约约,只是不想去弄清,可单单一个“你不想”又管什么用。
  
  “……我是袖的未婚妻……”片刻的沉默之后,牧菱别过头朝蔓笙看过来,腼腆地介绍,微红的颊,为她的柔美添了恰到好处的可爱:“这竹屋地儿偏僻,住起来却清爽净雅,可是静养的好地方。”言语间,都是要留客的意思,也泄露了女人对日子的兴致,对身旁这人的情意。半夏一脸的淡然算是附和,正对蔓笙,眼神直接而坦率,并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回头话又有什么可回避的。
  
  蔓笙不是很能反应得过来,连带牧菱话语中那个 “袖”字也是同样是生疏得难以做出反应。
  墨色腰带高扎于胸下,圆宽的领子,刚巧露出肩头的白皙肌肤、微凸的骨痕,她又靠近了一步,红色喇叭状拖袖下伸出的一双手浅浅地勾住半夏的尾指,蔓笙的目光就留恋在了……那个不起眼的地方…………两人相牵的手。
  
  坐在朝北的凳上,不引人注意地皱了一下眉,低头,蔓笙眼角带过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碗粥!难道身体已差到每餐都要喝粥了?看了看饭桌旁两人碗中的白饭,心里一阵烦躁,往嘴里数了几粒米。
  
  筷子拨了拨碗中的青菜,其实自己是喜欢这种被热水焯过后青油油的青菜的,可拌染着香菇的味儿,就一般般了。
  
  “……是不是菜不合口?”牧菱紧着嗓子,声线甜美依旧。
  
  意识到走了神,蔓笙急急向面有局促的她摇头,笑着将一株半生的青菜塞进嘴里。就算是桌上摆着的清蒸,小炒的几道菜艳丽异常,也不能改变这顿饭的拘谨。
  
  见蔓笙开始吃起来,牧菱也缓了心,习惯性地夹菜到对面半夏碗里,轻声和他聊着些蔓笙听不明白的。她讲话的语调跟半夏有点相像,是不是生活在一起久了,两个人就会莫名的相似?!
  
  感觉到自己的不恰当,蔓笙沉默着没有插话,埋下头又往嘴里拨了几粒米,抬头时,近乎撞上送到面前的那块鱼腹肉,惊诧之□子躲了躲,连带着碗一起挪动,鱼肉就着擦碗沿“啪”的摔在桌上。
  
  半夏举在自己面前的筷子在她的惊呼中没着落地伸了回去。
  
  “沾到了吧……我去打些水来抹抹……”说着牧菱已快步转进了里屋。
  
  又盯了眼静静趴在桌上的那块鲈鱼肉,心里难受起来,蔓笙感觉这样的自己像是在故意耍性子似的,事实上他也这么认为了。
  
  “你这是做什麼?”半夏的调子不再是淡淡的,而是极不耐烦的责问,眼里的光也是利的。
  
  从没有用这种口吻和自己讲过话,蔓笙心尖木木的,开不了口,刚才溅在眼下的鱼汁,这会儿顺着面颊缓缓淌下来,凉凉的湿润,一度错觉是泪水。
  
  半夏松了筷子看过来,良久:“我该拿你怎麼办才好呢?……”幽幽的语调,他双眉展开,神情稍柔和了些许,看去却总觉隐着烦倦,就像他刚开口时的意兴阑珊,蔓笙心口渐渐由木到胀紧。
  
  隔屋传来乒乓的声动,后急急忙忙碎步而来,显然她失了平日的优雅,仓促紧迫地要来挽救:“不要乱动,小心沾了汤汁。”看到牧菱娇嫩脸颊布满抱歉,蔓笙竭力露了个笑脸断断续续:“沾上就沾上了,又不是什么新衣服,没什么打紧的……”
  
  爱美可是女人的天性,她自然是不依不饶:“还好油渍没上衣襟!”还敏锐地觉得些不妥,余光瞟了半夏,低声:“平时你舞刀弄剑,破石削竹,到能毫厘不差,今儿怎么一筷子菜竟失了这许多准头。。。。。。” 
  
  她淡淡的责备,半夏无言地受了也不见丝毫赧色,两人朝夕间的亲密无隙让旁人羡慕。
  
  牧菱洗过帕子又来帮他抹脸,蔓笙木讷着不晓得接帕子,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