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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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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蔓笙发现越往西,林子山丘越多,篱城中“田”字形的稻田变成了山峦上的梯田。千万条线荡漾开去,一痕痕绿色的水纹扭向同一个方向,交错成弯子,绿色的月牙儿叠起来一般,再远些又都变成了一块块灰蓝。山体被一圈又一圈的绿带包围,不知道有多少,成千还是上万,感觉山在融化下去一般。极尽远目,百峰回转处是牛犁缓缓移动的朦朦乌点。
  
  马蹄无声地踏在田埂上,慢慢放缓的脚步似乎也在留恋。蔓笙把目光落在前头的他身上,他有感应也回过头来,目光有些怀念地迷蒙,下了马,也不栓上缰绳,又看向不远处的一座最高的梯田山。
  
  蔓笙也急忙落马,却只看到他腾空而去,一个越来越小的蓝点,向着那座山。他更我行我素了,这些细小的变化蔓笙能感觉到。出城以来半夏变得沉默。以前他说话的时候,总会先叫名字。蔓笙知道这是他的习惯;然而现在不会再这么先叫一句“蔓笙”。
  
  蔓笙两双脚深深插在泥浆里,又往上爬了几阶。觉悟到以这样的速度上去,不到山腰他就已经下来了,虽然很想体会这种俯瞰千顷的感觉,不过因该不及以前在容成峰上鸟瞰南越的感觉,后者更高,视野也更大。
  
  半躺着滑下山坡,已是一身的稀泥,泥埂旁有一条灌溉用的水渠,水很清很凉。蔓笙先用树枝打探草丛深处以防这潮湿的地方有蛇,然后才下去,将靴子裤管上的泥洗干净。
  
  半夏回来的时候看到他还并膝蹲在水渠边,聚精会神地不知道在看水里的什麼,十根手指都泡皱了。半夏记得原来的时候他虽然也是身形单薄,两只手却是出奇的肉圆,每只手背上甚至还有五个浅浅的肉坑,像没断奶孩子的手儿。现在却只能看到五个凸出的指骨和皮肤下青色的筋络,就走过去看他。
  
  蔓笙没有防备,回头就对上他的脸。定定地看尽他眼中所有的光彩,那一刻蔓笙在所有的淡然中看到了一种柔软的甚至柔弱的溢于言表的心绪,只是他已不敢相信。
  
  半夏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水草间有一个黑色的鱼脊背,还有蹲在水渠旁虎视眈眈的“小枪”(对于这只猫的名字,他们始终坚持各自的想法),又看了看他湿透了的裤子袖管,随手取了一根枝丫朝水中一掷,一会儿,鱼肚白就朝天了。
  
  半夏看见他赶忙去探捞,脸上甩满了水花,笑了开来,旁边的小枪也欢腾起来,人猫携手去勾鱼。其实他和它一样的简单,再简单不过。
  
  再次上马,走了一个时辰就进了城。乐昌比篱城小很多,也没有篱城的繁华,它存在的历史却比篱城久很多,日晒雨淋劈裂酒肆歌楼的基柱牌匾,褪色鲜艳的酒旗。被走得光滑的石块铺成的街道很不平整,马儿走在上面有些颠簸。蔓笙回头去看后面布兜内的雪梨,它撅着屁股睡得很熟,颠簸都没醒。
  
  走了一会儿,沉静的街道热闹起来,络绎不绝的壮年男子,其中也混着几个“青头南瓜”,脚踩布鞋肩挑竹担往相反的方向赶去,一边还吆喝,人从两边巷子里赶出来,越来越多。蔓笙看到他们黑黑的木桶里都是空的,不知道这是去挑水还是其他。
  
  一抬头间看到头顶匾额上金色有少许剥落的大字“佞花楼”。半夏每次都会选最好的客栈,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蔓笙好好泡了个澡祛跑疲惫,感觉舒服了,稍微坐了一会儿,肚子已经很饿,敲门声适时传来,蔓笙急忙去开。自从上一次的事情后,晚饭半夏都是让小厮送到自己房间来的。
  看到小厮两手空空,蔓笙咦地奇怪了。
  
  小厮笑面图图道:“晚饭已在楼下摆开,下面的公子要小的来请您。”蔓笙不多加疑惑,就跟人下楼,雪梨嗞溜一串也不落下。
  
  蔓笙皱眉,今儿怎麼这麼招摇竟是最中央那桌,桌面上还不止半夏一个,勉强神色自然地走过去。桌面上谈笑的声音黯下去,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在身上,都坐在同一只桌上,蔓笙不得不去打量另外那两人,半夏推过来一副碗筷:“这两位是我的同门:复千秋、胡蝶青。”
  
  胡蝶青看向自己对面的来人,眼睛不由一亮,如果这时看到的是他的一副画像,那么会觉得画画之人笔意偏柔,而此刻望着眼前人才恍然,本就是天生的一个“女人的男人”。
  
  蔓笙看旁边复千秋对半夏爽朗笑道:“师弟身边原来有‘卫玠紫稼’那等的人物,怪不得与师兄都疏离了。”这才举起酒杯与自己来碰,正经道:“既然你是袖的朋友,我就厚着面皮了,你随他一样喊我一声复师兄就好。”一个停顿又道:“至于她么,叫蝶青就行了。”
  
  这人自来熟得狠,说话又直白是个粗爽的个性,蔓笙不是很习惯不过也不是非常讨厌,拿起一个杯子与他碰了一下,又朝对桌的胡蝶青看了一眼,道:“蔓笙,叫我。”
  
  她毫不拘束一笑,也将小杯酒水干了,蔓笙看她盘着男人的发式,腰里还挂着长剑,没有一点禹惜牧菱的温婉,心道学武的女人果然与一般是不同的。
  
  看到半夏脸上久违的轻快,而且少见地多话,蔓笙猜当年他应该与这两人最投缘,有幸今天自己也见上了面,也难得的插了几句话。而对于后面三人的畅快叙旧,感慨过往学艺的艰辛就搭不上边了,也是失了滋味。
  
  只知道胡复二人是番禹人,这次约好特地赶来乐昌游玩,碰巧遇上故人是大喜过望,复千秋说不一起去玩乐一番实在可惜。
  
  蔓笙饿极了,自顾自吃饱要紧,不去关心什麼游玩。半夏却突然把筷子挡了过来,蔓笙奇怪他什麼时候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了,就看着他:“别吃太饱了,等下一起出去还有得吃。”
  蔓笙疑惑难道是晚上去游玩,就放下筷子不再吃了,不过这样干坐着听他们三人嬉笑谈话实在不好受。这时雪梨一下子从长登蹦上桌,一桌的菜竟然无腥,无奈之下只好一头扎进碗红烧肉里。蔓笙假装惊慌去制住它,暗地里却偷偷递它一个感激的眼神,对众人道:“那个……我先抱它上去……”
  
  事出突然,就连半夏都没反应过来,蔓笙走出好几步才听到后面胡蝶青在纳闷:“它怎麼突然就激动了?”
  
  “也许是他的意思。”半夏淡淡道,回过头去看那个离去的白色背影。
  
  胡蝶青仍旧云里雾里:“……什麼它?!”一旁的复千秋却满眼笑意。
  
  雪梨抬起头,一脸不快“哑唔”:你看看我这一脸的油渍。
  
  蔓笙知道它的心思,但又欠人家的嘴软:“知道啦,给你多添些零嘴就是了。”它这才心里平衡了。
  
  天又暗了不少,复千秋踏进客栈旁侧的一个小院,看到一班小鬼在练招,在老师傅的指点下,莲藕那么一段圆胳膊甩得生风,仔细一看后面还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跟着,稀奇了,就走过去拍他的肩:“小师弟,看不出你还有这个兴趣?”
  
  蔓笙原本在房间无事可做,恰巧望见了小院里有人扎马练武就忍不住下来看看。他们学武之人聊着那种自己插不上嘴的东西实在是很难受事:“我学不来这些东西,只是了解个大概,熟悉那么一招的半式。”也不至于什麼都不懂,连氛围都进不去。
  
  复千秋叹道:“情,本来就不该只是表面地注意到才和貌,而应该更深刻地磨合,希冀的是‘志同道合’,然后是‘情投意合’。”
  
  蔓笙诧异他怎麼突然讲这种话,而他这话正中自己所想,顿时羞愧难当。不由多看他两眼,想不到他竟是一脸阴翳,转向自己时又换了惋惜的神情。
  
  他的表情换如此之快,毫无纰漏,蔓笙若不是正聚精会神地看他是根本不会发现的,心里一股异样翻腾,就和上回看到那一抹血色时一样的感觉。
  
  “什麼情投意合?”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传来。
  
  蔓笙一看,胡蝶青和半夏正一道向这边来,她换了一身淡色裙装,头发也都垂放下来,早已不是刚才豪情侠女的样子,反而是小家碧玉了。
  
  复千秋笑得爽朗极了,道:“我和小师弟一见如故,正情投意合呢。”蔓笙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他搂着往前带去:“小师弟我们走,去尝尝这三年才一回的绝妙。”
  
   

作者有话要说:蔓笙:“提前被裸儿赶出来了,很无奈的说!”




31

31、第三十一章 割爱 。。。 
 
 
作者有话要说:
从【“割爱。”容成百部语气平淡如水。】开始修改的。

写着写着,没把你们虐到,不知不觉自己却内伤了!
 
  
  “小师弟我们走,去尝尝这三年才一回的绝妙。”
  
  蔓笙被这个凭空出现的“师兄”带着都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街上是密麻的灯火,无比炽烈的光带延伸至整条街,青灰的夜幕都被熏红,本就局促的街道挤满小摊头,人挤人,难道是过什麼节?想不出这个时节能有什麼节日。蔓笙感觉这种灼灼逼人的热闹气氛使人根本无法置身事外而不受影响。
  
  这时,半夏和胡蝶青也上来了,蔓笙本来还不怎麼去想,但是他和半夏从没有一起逛过这样的闹市,本能地不想错过、拒绝。他看半夏的脸色,发现他却并没有什麼特别的表情。
  看三人前后挤进了人流,蔓笙犹豫了一下,发现胡蝶青折回来拉他,笑道:“还磨蹭,你不饿了?”
  
  “就是,难得你家“二世祖”没跟来。”前面复千秋也在笑,半夏站在他旁边,却没有被这样的气氛感染。蔓笙受不了这样的压迫,也湮进了人群。
  
  诱人的香味一下子奔扑挤凑到鼻尖,躲都躲不过。炉中的竹炭心通红,鲜嫩的鱼肉在火焰一再挣扎,嗞嗞地发出最后的呻吟来勾引心神。蔓笙忍不住挨近,各家门面上挂着剖好的鲜鱼,这些鱼蔓笙见都没见过,更不知道名字。想起那些挑着木桶的男子,原来是去捉鱼去的。
  
  蔓笙仔细地观察这些长相奇特的鱼,旁边半夏看了他一会儿,解释道:“离乐昌不远有一个大湖,这些稀奇的鱼要三年才能长成,也只有这里才有。”蔓笙这才明白为什麼前面那两个人要特地从番禹赶来这里。
  
  前边的复千秋已经很急了:“快啊,完了说不准就没了。”拖着三人又向前进了一段,停在一个摊位前排起了队,一边等一边还抱怨蔓笙拖后腿。
  
  蔓笙慢慢被周围欢愉的气氛浸透,感觉轻松不少,听胡蝶青说了一句“罐子肉”。
  
  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蔓笙见识了所谓的罐子肉,烧红的炭心上放着一块泥板,上面都是一列列的坑,一只只紫壳的螺刚好头朝上嵌在坑里,厣下的汤汁嘶嘶的响,脱口而出:“……田螺?”
  复千秋只是瞪了眼又不削解释的样子,习惯性地慢慢看向半夏,他的情绪从来都不易让人察觉,蔓笙泄气地转回去,傻看那沸腾到快被掀翻的厣。
  
  这时半夏开了口,蔓笙怕他突然心血来潮又不讲了,静静地听着没回头或者插话:“是紫衣螺,这种螺生长很慢,所以极为珍贵,一般用来观赏。而焯熟后把足盘肉取出来,混入鱼肉一起剁碎后重新塞回螺壳中,盖上厣,放入泥坑中烤熟,当地人叫‘罐子肉’。”
  
  复千秋啧了一声,赞道:“还是师弟识货。”
  
  蔓笙夹了一个螺到桌上,烫着换了好几下手才终于吃到嘴里,鱼泥裹着螺肉,淡黄的汤汁特别鲜,螺足很有嚼劲,让人意犹未尽。蔓笙向来胃口浅,也一下子吃掉了四只,看到半夏桌前也放着几只空壳,显然他也很满意。
  
  坑里还剩了一只,蔓笙犹豫了一下,就听复千秋道了句“师兄不客气了”就伸手抢先,筷子才擦到壳就被半夏挡了下来,顺势拨给了胡蝶青。
  
  胡蝶青拿着最后一只螺抿了一口汤,脸上浮现舒缓的笑容。复千秋对着半夏笑得无奈,毫不在意地转头朝那长长的队伍看了眼,叹了口气。蔓笙想幸亏自己出手慢,不然也被他这麼挡了,要怎麼下台,自己脸皮薄。
  
  几个人继续向前去。这一路的账都是半夏付,所以复千秋只拉了半夏,蔓笙和胡蝶青跟在后头。
  才没走几步,身边的胡蝶青突然问他怎麼了。
  
  蔓笙知道女子的心思一般都很细,敷衍不过,只好玩笑道:“……他变小气了,才买一板。”
  胡蝶青看向灯火映照下的蓝色的身影,点点头,有些感慨道:“这一次见面,袖真的不一样了,竟然有这样的兴致真意外。”
  
  蔓笙摸不着头脑,有些不理解的看着她。
  
  灯火印进眸中恍惚着出卖了已逝的过往,她脸上满足的笑容早就无影无踪:“其实我是之后才知道的,可南门是篱城的大户,我震惊得几乎不敢相信,一刻不停赶去篱城,只是我已经找不到他,他音讯全无,失踪或者也被杀了。”
  
  她没有很详细,但蔓笙知道她口中的“他”是半夏,也知道她说的应该是他学武归家后的事情。他和他讲的时候很是轻描淡写,蔓笙瞬间觉得难受得压抑。
  
  “几乎要打算回去时才发现烂醉在酒窖的他,停滞在了打开家门万籁俱静那刻绝望中的他。他挑衅目光所及中一切的活物,被打的皮开肉绽也不会还手,而让他失望的是每次都能死里逃生,却对自杀这种死法恐惧至极,只是本能的恐惧。
  
  一天,衣冠不整的他在酒楼喝得烂醉,楼里坐满了人,他开始酒醉闹事,可是心里却是喜滋滋地对卑劣痴迷。只盼望出来一个人能把他丢出去,正好撞在什麼石头块上,脑浆迸裂而死。可是酒楼里的人都安静下来把脸转向别处,静静地坐着,只有一个孩子和女人除外。”
  
  “那孩子对她说:那人疯了,我好怕。但是她摇头:……不……他没有疯……他只是非常伤心……”胡蝶青将手中的三葱烤鱼分给了身边眼馋很久的孩童,再难掩盖眼中里恢弘炙烈的情感。
  
  蔓笙说不出话来,对于真正的他,他知道的只是一点点而已,感觉自己站在竹子尖上,身子摇摇晃晃,就算用尽力气也碰触不到头顶那片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蓝色,隔了很久才勉强道:“她是牧菱。”
  
  胡蝶青笑了一下,点头:“后来她成了他的未婚妻……也只有她才配得起他,他却固执地一定要医好她的伤才成婚,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变吧?”
  
  第一次见面时,就感觉得到他对她的情意,现在却明白她对于他的意义远不是简单认为的“情”而已,应该是比“情”更加坚硬而浓密。的确只有她才配得上他,却还在妄想他能多看这里一眼,丝毫没有察觉这是多么的令人生厌的卑鄙。痛楚是鲜明而无法拒绝的,蔓笙又一次不知所措,惶恐难安地躲到一个冷清的摊位后面,生怕自己鲁莽的出现毫无征兆地扫了他的兴致。
  
  看着胡蝶青往前去,一下她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舒心的笑,清淡而动人,她打着手势轻声了几句,半夏也露出了好久不见的笑容。蔓笙远远看着,觉得他唯一的幸运是每次都能遇上这么好的女子。
  
  被人喊回神时,蔓笙这才发现自己妨碍了别人的生意。这个摊位客人极少,原来是卖书的。蔓笙感觉过意不过,随手一翻拿了本《兰艺》放下一锭银子就往回走。
  
  也不知道这一路是怎麼走的,随着人流浮浮沉沉,肩膀被人一拍提心吊胆地回头,竟然是邑人,他嘴里叼着好大一块黑鱼,支吾着很难开口。身边站着跟班赤箭,手里帮某些人提着不少吃的东西,朝蔓笙一个点头算作招呼。
  
  邑人两只油油的爪子不停的比划,看蔓笙还是一副痴呆的样子,似乎有些着急,一脚跺在赤箭脚趾上。赤箭这才被迫开口代言,蔓笙看得出他非常无奈:“他现在落脚在佞花楼,你可以去找一直空闲的他玩,不过除了今天晚上。”
  
  蔓笙看邑人舒适下来,开始快乐地对他眨眼睛,看来他的意思被很到位的表达了出来,想了一下道:“你有空也可以来找我……我也在那里,不过不知道明天在不在……”蔓笙看他点了点头,挥着手依依不舍又迫不及待地往小摊上挤。
  
  随着人流又走了会儿就回到佞花楼,楼里虽然还亮着灯,却是一个客人也没有,空空荡荡地就剩几只伙计在收拾。蔓笙想了一想,沿回旋的木梯朝着露台走去。露台设在三楼,越往上离热闹就越远,心也安静地沉淀下来。
  
  钻出木门看到地上放满了兰花,这个时节不是兰的花季,但是它散发出来的特有的味道还是带来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人很放松。蔓笙走近看到栏杆旁放着一张软榻,侧边还放着一架沙板,容成百部正在上面写着什麼,手中的竹笔拨开细沙,发出沙啦沙啦的翻滚声。
  
  他果然在这里,蔓笙走过去借着远处的红光看到白色的沙子上浅浅的行两字。
  
  “ 春至胜时春已败,情至深时情转薄。”
  
  其实最后一个“薄”字他还未写完就搁笔了,还差一个“尃”,蔓笙是看他的笔意猜的。
  
  两厢无话,但是这次与他一起的沉默却没有生出任何的尴尬,反而觉得这样有言才言是无比自在的,蔓笙不知道是什麼时候开始的,觉得他不再有那种拒人千里的生冷,而事实是对他了解的并不多,比半夏更少。
  
  容成百部将木条一推,沙子被重新刮平,就像一个海浪冲过什麼痕迹都没能留下。他侧倚着软榻自顾自继续写,蔓笙在栏杆旁的木凳上坐下来,掏出腰间的玉埙细细地琢磨。
  
  青灰的夜幕上,一点光斑都没有,失缺了华丽却也不显得黯淡。凉风伴着沙啦沙啦的声音吹出了一些模糊的往事,丝丝缕缕。但是蔓笙不敢想得太多,因为他一个人,收拾不来。
  
  把埙凑到嘴边“呜呜”地吹起来,不再有以前半夏说的那种欢快,不知道是手生了还是更能体会曲子的意境了。
  
  一曲“千年风雅”。蔓笙转过头,看见沙子上只有半个“忄”,容成百部靠在榻上,眼睛望着默默不语的苍幕。
  
  蔓笙突然很想问他,问他向半夏问不出口的:“你和半……南门袖是怎麼认识的?”
  
  他侧了下脸没有回答,蔓笙突然觉得这些与他无关紧要的,也许他是不削开口的,但下一刻就知道自己错了。
  
  “两年前,他大明正大上峰夺兰,未成,被囚雪顶半年后逃脱。”短短二十三个字,一字也不肯再多,却足够蔓笙吃力地再在他过往这苍白贫乏的纸上勾勒一笔,纵然相比残缺更多,终是离完整更进一步。却不知道那样的完整自己是否能够承受。
  
  “既然上次你能不再追究,这次能不能割爱,不再追寻冰兰。”蔓笙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说过的最痴心妄想、最自私的话,就因为他。 
  
  “割爱。”容成百部语气平淡如水。
  
  蔓笙虚心地看向他眼眸,沉寂如死。他缓缓拿起一旁的竹笔,耽搁许久,最后疑惑地在沙上补了一个“青”。抬起头时,眸中灌满戏谑,望向了身后的木门。
  
  蔓笙紧随其后望去,看到半夏自木门旁走来,款款开口道:“我们早就说好,先寻到者得之。”
  蔓笙一时懵住,只听进去一言半语,满脑袋都是他和蝶青相视一笑,隐没人群的情景。可惜那种热情耀眼的灯辉太过强烈,马上就被戳穿拉回到沉静的现实。看到容成百部起身面朝着半夏,蔓笙也登时站了起来。
  
  “蔓笙,你说我这爱怎样才能割得恰到好处呢?”说完,容成百部就径直从木门离开了。
  
  蔓笙跟上前去看半夏站在那里,已不知如何是好:“我……只是不想你再……”
  
  “这和你没关系。”
  
  看到他同样冷冰的脸,蔓笙说不出话来,伴随哽住的话头是他又一次离去的背影。
  
  蔓笙退回去,小心地在软榻上躺下来,也许是真的太过愚笨,一件让他称心的事都做不来,手指伸过去抚摸沙子里面那个“情”,一触就塌了。其实,情是一种最娇嫩的东西,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它坍塌挫伤。
  
  半夏不知道,若是以前的他被他捅了心窝;根本不会去考虑退却;而是宁愿再狠狠地撞上一次;让接下来的痛楚缓解原来的疼,他越来越倔只在他面前,不愿屈服。而现在,他的那点死活别扭着的倔强其实早脆弱的只剩下了回味着他的背影彻夜流泪的面具。
  
  




32

32、第三十二章 迷耳 。。。 
 
 
  
  而现在,他的那点死活别扭着的倔强其实早脆弱的只剩下了回味着他的背影彻夜流泪的面具。
  
  蔓笙闭上眼睛,感觉清冷的风一直兜兜转转环伴在身边,亲昵温柔地将自己哄护。
  
  “笙儿,过来……快来娘亲这里。”迷糊中蔓笙认出了这个声音,睁开眼睛却看不到任何的她。
  “……饿了吧,娘亲给你煲了甜汤……”温暖的橘红光芒渐渐聚集起来,好像透过浓郁的雾霰发散出来,遥远而幽缓;蔓笙极力睁大了眼睛。而又一阵风送来的是一股刺激的味道,一下子他就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醒过来,原来那橘光,是油灯打在房梁上恍惚的影子。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么,没有做完的梦,最痛。
  
  空气中漂浮着再熟悉不过的药味,废弃空寂的房间,又一个走失的夜晚,心头空空荡荡的感觉变得强烈,蔓笙不敢去碰触左耳,可是他已经看到了那不可置信的艳红绘满了整只衣袖,悄无声息盛放的,是生的红花。
  
  蔓笙闭上眼睛勉强着抬起肩,鼓励自己再睁开眼睛,发现正在这个陌生屋子的一张长桌上,和料想的躺在地上稍微有那麼点不一样。还不及细看,一只手就从暗中探来,敏捷有力,一把就将他重新按回桌上。一时忘了呼叫,蔓笙只瞪着眼睛看一个红影出现在黄混的光圈下,是容成百部。
  他的出现多麼不合时宜,通常这种时候因该是一个人才对。他的手再一次伸过来,停在了腰腹处手指拉拨,一下就将腰带解散,再轻巧一翻,最外面的白袍就被他抽拉了下来。
  
  不可置信地,一些荒唐的想法挤压冲撞着蔓笙的脑袋,而然马上又被抛弃。因为他是不同的,自始自终他的目光都只在衣物上。
  
  蔓笙只能想到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也许是错得离谱,因为他无从推敲。没有去挡容成百部的手,蔓笙凝着他的脸:“我也必须死对不对,所有和孔家有关的人,都不能活?”
  “不是。”他的语气是肯定的。
  
  “那你怎麼知晓这些?”紧追不舍。
  
  “这一切与我无关,我只关心我要的东西。”容成百部挑起外袍仔细地检查。
  
  蔓笙不明白他的举动,想坐起来,手臂发抖使不出力气来,只好又躺下来,但仍不死心:“那麼……最后能不能告诉我,孔家到底被谁所灭?”
  
  容成百部放下外袍,两人四目相望,从刚才到现在他的目光第一次完整地落在蔓笙脸上。
  
  夜风在破窗间逃窜,无心地吹拂起他额前微黄的碎发,摇曳的发丝将他迟疑的目光削断。他可从来都是干脆的人,怎麼会迟疑?这次蔓笙等了很久,容成百部都没有回答,只是手紧紧地捏住了蔓笙的手腕,灌注了很大的力气,在蔓笙感觉骨头都快要被他捏碎时,他才松手一扯,撕下了半截左袖。
  
  蔓笙知道他这样不是随性而为,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断去一只左袖算是暗示吗?
  
  夜风猛然大起来掀翻了衣裳盖在脸上,蔓笙拿手去捞下来看见门口多了一个黑色人影。他系着触地的雅黑斗篷,一张脸深深地藏在垂拢的斗沿后面,慢慢地抬起头,黄晕的光贴着沿边在他下颌上圈出一段圆弧,是饱满的唇。精彩不止这一瞬,他双手向上一兜,将帽子揭开,露出了阳刚的五官。
  
  “半夏……”蔓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第二次了在今夜,他突然的出现。
  
  他眸光在蔓笙身上稍微一览,径直看向了容成百部:“怎麼回事?”
  
  容成百部将手里的血衣抛给他,抱胸看向蔓笙,反问:“难道你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吗?”缓缓走到桌旁,手指一勾又扯下蔓笙一条内衬小甲:“是迷耳。”
  
  蔓笙耸然窘迫,慌忙拿手揪住领子,防他再来扒自己最后一件青衫,仔细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听到“迷耳”心里疑惑又起,去看半夏,发现他的脸色不好看,蹙着眉,轻声问:“迷耳是什麼?”
  
  半夏退后一步靠在桌沿,若有所思:“它是催眠术的一种,也是最为奇特的,因为它可以远距离催眠;而且甚至可以让对方做一些他平时不擅长,但却有那方面潜能。前提是必须在对方身上放一样你熟悉的东西,这东西必须让他连续贴身携带半月,一刻不离才成,要是中间断了,就需要重新计日。而它最大的破绽便是每次耳朵都会流血不止,事后对方肯定会发现,把那东西除去就不会再受人控制;也是因为如此讲究繁琐,……”两指抵住额头,忧心忡忡:“九疑很少用这个……”
  
  “明知会被发现他却还要用,那麼只有一种可能,这件事做起来很容易,在被发现之前肯定能达成。”容成百部一边拨弄着台面上的药材,一面望向蔓笙:“要麼……他料定你根本不晓得其中蹊跷也不会与旁人说。”
  
  蔓笙听到“九疑”心里就怦一跳,对于这个多次被提及的名字,大体知道是个很难搞的人物。总以为自己置身事外,现在怎麼……半夏不容含糊的目光让他避无可避,半天才嗫嚅道:“…。。的确不是第一次,上次……上次是在前些天,那个夜……”偷睨半夏,发现他脸色越发糟糕,突然挥起一拳“砰”地揍在自己小腿边的木桌上。
  
  蔓笙急吸一口冷气,身体被震得发麻,再也说不下去。支撑了坐起来,看到半夏心绪几番变换,由难抑的愤懑到最后的颓唐苦恼……安静了许久,也不知道夜已多深,他呼吸的频率渐渐降下来,走近一步靠着转过脸来,缓声:“他觉得非你不可,别人代替不来,或者他觉得只有你来做才有意义。”
  
  容成百部放下药材道:“谁也没见过九疑,他要潜藏为身边的人是轻而易举。”目光也投向蔓笙:“那晚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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