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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人无踪-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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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季节,巫国的高山上却是终年积雪,天寒地冻。一株仙草开着洁白的花,我忙摘了下来。然而寻遍所有山头,只有这一朵花开了。
  “可以了么?”长安问。
  我看看手里的花,再看看他:“只有一朵……不然我拔几颗仙草回去种……”
  长安看我一眼,弯腰拔了一株仙草出来,将它摆在我面前。一,二,三,变成了炭黑色。
  “这……”
  沐阳跑过来,安慰我:“不急不急,你看,那边那株快长花苞了,我们先回去,等快开了再来摘,好不好?我替你来。”
  “嗯。我们回去吧。”我小心翼翼收起珍贵的花,迈步下山。
  “可是,这鲜活的血肉……”桓之睨我一眼,又看看长安,继续道,“要不要我帮你去找一个人?”
  我笑笑:“桓之公子,怎么能伤害别人呢?我自己来就好。”
  “那怎么行?”沐阳愤愤地拉住我,说,“你那么虚弱,怎么受得了?我来。”说着就拔剑指着自己的胸口。
  春回一步跨上来,握住沐阳手里的剑,低低骂了一句:“你疯了吗?”
  长安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边。漠漠有些不满地瞪着我。大家,大家都不发表意见。有点灰心。
  我对沐阳说:“笨蛋,现在割肉,回去都坏掉了。我们回去再想办法,好不好?”
  夜半的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窗棂,丁香花的芬芳随风潜入,淡淡馥雅,沁人心脾。妞妞睡了。
  手抚过太苍剑鞘,冰凉。沐阳刚刚千般嘱咐我莫冲动,别着急,拿我劝他的话劝我,说,这个肉吧,不能早割,会放坏的,多不值得,等明天煎药的时候,当下割,好不好?
  我说好。
  其实我骗他。不能让他割,我就得趁他不知道割自己的。也就是现在。
  剑刚指上胸口,突然,门被一股强烈的气流撞开,烛火扑朔几下,灭了,化了一缕青烟。一个身影闪入,来不及反应,就又消失不见了。
  我急急追到门边,外面月朗星稀,紫色的丁香开满枝头,丝毫不见有人的踪影。折回屋里,点了灯,才发现,桌上多了一个坛子,坛子里居然是……鲜活的人血和人肉。其实我只认得那是血和肉,至于是人血人肉,完全是推断,因为我确实没有叫外卖并且要的是生肉。这是谁在帮我?是沐阳吗?还是……仿佛只有沐阳会这样做。
  坛子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飘逸潇洒的字写道:不用白不用,别浪费,别让这肉白割下来。
  看来送肉的人,是唯恐我不用这肉,大概怕我白白再割了自己的胸脯吧。是谁?还有,这字……
  夜深了,院子里每一个房间都黑着灯。
  
  天微亮,连夜熬制的药引总算好了。
  “妞妞。醒来。”我一边搅和碗里冒着热气的药引,一边小声叫妞妞起床吃药。
  “嗯~”妞妞身体扭几下,缩到墙角继续睡。
  “不乖吗?不乖不给你吃肉。”
  妞妞翻身坐起来,两眼放光:“哪有肉?……什么味儿啊,难闻。”
  “肉啊。”我说。
  妞妞看了一眼碗里,说:“咦,难吃。岐岐你是笨蛋吗,做这么难吃。去叫梨花重做嘛。”
  “不许不乖,吃了这些,妞妞就能长大了。妞妞不是最想长大么,说要长得跟岐岐一样高,是不是?”
  “真的吗?吃完今天就长大了吗?”她嘟嘴道。
  “是呀。”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来。是沐阳。
  “子岐?你怎么能这样?”他两步跨到我跟前,独臂猛地一扯我衣领,“不是说好了今天再想办法么,怎么你自己就……”
  然而我袒露出的胸膛还是完好的。长安倚在门上懒懒看进来,此刻正挑着眉打量我露出来的肌肤,目光玩味。
  我扯下沐阳的手,理一理衣服,说:“干什么。”
  沐阳眨眨眼睛,嘴巴张了老半天,才说出一句:“误会,误会……我还以为这是人肉呢。子岐,你厨艺不行啊,肉炖的一股药味。”
  “这就是人肉啊。”我一惊,“难道不是你?”
  “我?”沐阳瞪大眼睛,摸摸自己身上,“没少肉呀。这是哪来的?”
  “半夜有人送来的……”
  “哦?”沐阳接过我手里的碗凑着鼻子闻了半天,“美人,不会有诈吧……”
  我心里一紧,怎么这么不谨慎呢,还好还没给妞妞吃,再有毒就不好了。
  长安使了个眼色,漠漠点点头,走过来,拿出一只银筷子插进碗里,取出后银筷子丝毫没有变化。桓之刚好赶来,说:“我拿去给人再验验吧。”便端走了。
  长安冷哼一声,说:“左公子,该不会是你的什么旧客人替你做的牺牲吧。”
  我低头不语。沐阳气冲冲走过去,伸手要抓长安衣领,却被长安侧身轻巧躲过。
  沐阳直起身,对长安说:“平王,我忍你很久了,你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什么?”长安问。
  “你不记得他了吗?不记得他子岐是什么人吗?”
  我过去拉住他,吼到:“沐阳!你闭嘴!”
  长安疑惑地看向我:“我该记得什么吗?巫王陛下。”
  “没什么。”我说。
  沐阳不肯放弃道:“好。那我再问你,你曾经在巫国东南避难五年,记得吗?”
  “当然记得。”
  我顿时全身紧张,竖起耳朵。
  “那救你的人,记得吗?”沐阳问。
  长安道:“是有这么个人。”我猛地抬头看向他。他接下来的话却是:“可能是太普通的一个人吧,没什么印象了。我记得已经表示过感谢了。”
  沐阳说:“那要不要我给你点提示?”
  这时,桓之推门而入,打破了紧张局面。“没问题的,这药可以用。”
  对话被打断,我有点失落,有点庆幸。长安理一理衣角,转身走了,漠漠跟在他身后,歪着脑袋看向他,似乎在问话,侧脸看起来年轻又干净,美好得仿佛朝阳。
  长安摇摇头,一会儿,又摇摇头,消失在拐角处之前,我看到他含笑的目光,宠溺地望着漠漠,最后还似乎抬起手,像是要抚漠漠的脸,又像是要理漠漠飞扬的发丝,然而我没有看到。
  终究是忘了我吗?真是自作孽。这样也好,我万般不好,连累你许多,如今也物是人非,都不是年少时候了,许多事情变得不单纯,不简单。你有人陪,就好,不记得我,也没关系。而我,只想看着妞妞平安长大,如果能时时看到你就更好了,除此,此生别无所求。
  我不会杀你,你要用我做诱饵,我答应,真的能为你做点什么,也好。
  
  这天夜里,很安静。安静得异常。妞妞服药后没有任何迹象,睡得安稳。我却感到莫名的不安。
  太安静了,我都听到院子里落花的声音。一直落花,难道这满院子的丁香和梨花,要在一夜之间全部败落吗?
  推窗看时,一柄短剑直向我心口飞来。刹那便听到兵器落地的声响,我毫发无伤。有人背对我站在我身前,右手持剑,左手背在身后。屋外黑影无数,早已激烈交战。来的是高手,我们的人也是高手,所以几乎是打得悄无声息。然而令人吃惊的是,我们的人居然有这么多,起码三百人。平时都不知道藏在哪里,居然可以这么及时地出现。看来对于刺杀,长安他们是认真的,恐怕这些年招收了不少死士。
  面前高大的身影我当然认识,是长安。他微微侧头,用眼角看我一眼。精致俊朗的侧脸轮廓,在月光里泛着冷光。
  一个黑影破门而入,寒剑向我刺过来。长安迅速推开我,黑衣人扑了个空,几乎摔倒的时候,被长安毫不留情地从背后刺穿。鲜血喷出的瞬间,我急忙跑去床边抱起妞妞,害怕她溅到血,然后醒来看到这可怕的一幕。所幸妞妞最近很嗜睡,睡的沉。
  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
  长安冷冷看我一眼,又看妞妞一眼,转身离去。他左手里,握着一样东西,是……一条金色的腰带。
  我突然想到什么,冲着他喊到:“你是右公子么?”
  他停下来,回头看我,笑着说:“聪明。”
  院子里尸横无数,惨不忍睹。大家都没了睡意,聚在一起,商量讨论。
  “我们暴露了,要尽早离开。”桓之难得严肃。
  “怎么会暴露呢?没有道理呀。什么时候泄露的行踪?”漠漠说。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些人里有活着逃走的吗?”长安问。
  “没有。”桓之摇头。
  长安点头,一边不经意用左手抚着右手手腕处的金腰带,说:“那就好,暂时不会再有人来。我们走。”
  
  深夜行路,向着山林的方向。我盯着长安手腕处露出衣袖的腰带,不禁遐想。原来他是“右公子”,而他打斗时不用左手,不是因为什么钱袋,而是要保护这条腰带。他不记得我,那么对这腰带还有什么感情呢?我真不知道自己还在期盼什么,但就是不死心。
  纵马上前,与他并排,我鼓起勇气开口:“这条腰带……”
  长安抬起右手,看了看,又朝我扬一扬:“这条腰带?”
  我点点头,继续道:“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他撇撇嘴,说:“护身符而已。你喜欢吗?喜欢就拿去吧。”
  眼看他就要往下解,我着急地喊道:“我不要,我不要!”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向我。我低下头,默默前行。
  妞妞在怀里一个翻身,踢掉了我腰间的一件东西。随后是清脆的金属坠地声,大家纷纷低头寻找。
  漠漠眼力最好,跳下马,捡起那物品观察,突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抬起头瞪着我。
  我隐隐感到不妙,伸手往腰里一摸,不好!
  桓之说道:“怎么了漠漠?怎么不还给人家呢?”
  漠漠明显地牵起嘴角冷笑一下,开口声音幽幽的:“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众人面面相觑。
  漠漠将东西递给马上的长安,又说:“你们知道今天的暴露,是谁干的吗?”
  我慌张地摇头道:“不是的,我什么都没做。”
  “哦?”长安抬头,目光清寒,“那么,子岐公子,这隐伯国的令牌,从何而来?”
  那枚刻着隐伯国文字的铜质令牌,在众人手里传递着。每一个看到的人,都抬起头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我。
  这令牌,是紫山给的,是为了让各地官员认得,并且协助我的。
  漠漠似笑非笑的嗓音说:“难怪,这小女孩中的是隐伯国国师的毒。我看,这毒也是假的吧,恐怕是个计,我们都上当了。”
  我只有摇头,对每一个人说:“不是的,不是我,不是这样的。”
  没有人相信我,包括沐阳。我求助般望着沐阳,他却皱着眉避开我的目光,刚想开口说什么,被春回扯了一把,闭上了嘴。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低下头。然而转念一想,真的不是我么?除了透露行踪,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比如说,被跟踪?也许从一开始,紫山就派人尾随了我,通过我来找到要找的人,而不是等我一个个杀死。对,一定是这样的。我瞬间陷入了绝望,原来真的是我。
  长安下马走过来。我不敢看他。他扼住我喉咙,狠狠发问:“真的是你么?”
  漠漠拔剑怒喊:“杀了他!长安哥。”
  杀了他,长安哥?呵,真是好的结局。
  长安加重手下的力气,却淡淡道:“是不是你?说。”
  沐阳跑过来推开长安的手,抬起独臂护在我身前,说:“不可能,怎么会是子岐,刚刚那些人,明明也对子岐下手了,而且招招致命啊。”
  长安垂下眼眸,似是思考,但依然可见脸上的怒气。
  漠漠走过来说:“恐怕也是计吧。苦肉计?”
  沐阳举起拳头,咬牙道:“你胡说什么……”
  我拉住沐阳,说:“是我。”
  长安身子僵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盯着我仿佛没有听懂。沐阳也诧异地看向我。还有其他众人。
  我重复道:“是我。我是隐伯国的人。”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亲自承认,大家一时都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包括气势汹汹的漠漠。
  我觉得死前有必要再说点什么。就选了最重要的说:“对不起你们。我愿意以死谢罪。但是,妞妞中的毒是真的,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她,为她再采两朵花。沐阳,救救妞妞,救救我女儿……”
  沐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我把昏睡的妞妞交到沐阳手里,回身用胸膛撞向漠漠手里的剑。漠漠一惊,定定的没有动。眼看就要撞上去的时候,突然长安狠狠一掌扇向我左脸,我重心不稳向一旁摔倒,锋利的剑只划破了几层衣服。
  我不知所措,俯在地上许久。嘴角一股腥甜味道,左脸灼烧一般地痛。脑袋里一片狼藉,所有的事情纠缠在一起。很久的寂静,没有人做声,我也不抬头,任凭双手死死扣进泥土里。顿时一种恐怖的荒凉升上心头,我几乎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倒下去了,这世界上,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放弃了。感觉自己真是可笑可悲又命贱,真是贱,废物。最后,不安的冷汗滴落在土地上,包裹了黄土,尘粒在其中翻滚几下,终于落定,浑浊成泥。
  抬起头来的时候,大片洁白的云闲适地漂浮在天上,风吹不散。逆着光,看不到长安脸上表情,只觉得他没有看我。
  他淡淡开口:“你滚吧。”
  他拂袖而去,走得毫不犹豫,毫无留恋。
  




36

36、第 36 章 将心予涟漪 。。。 
 
 
  (三十六)
  蜷着身子侧卧在地上,我止不住心里的悲伤。我的人生,真的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究竟还能怎样呢?
  沐阳留下来,在一旁默默陪着我。还有春回和红纱。
  直到日落,妞妞渐渐醒过来,我看到她无邪的眼神,才觉得,应该振作起来。无论活得怎样糟糕怎样无望,为了妞妞,我还该站起来。
  “去哪?”沐阳看我站起来,紧张地问。
  “我去找仙草。”我回头,用最平静的声音说,“沐阳,你们走吧。我们不是同路人。”
  沐阳走过来拉住我,笑笑,说:“说什么傻话?我们都是巫国人,我们四个,是一家人。去哪里,都一起,好不好?”
  不远处的红纱低头沉思着什么,而春回,脸色黯然,盯着沐阳拉着我胳膊的手。
  我认真地看着沐阳,说:“沐阳,让我一个人,好不好?我想要一个人。”
  沐阳顿一下,松了手。
  
  “岐岐。去哪啊?”妞妞握着我的手指,边走路边四处张望,“咦,丑八怪呢?”
  “什么丑八怪?”
  “那个面具么,怎么不见了。”说着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个面具的样子。
  “哦,早就和我们分开走了啊。”我说。怎么突然想起他呢。
  “哦……”妞妞表示很失望。
  “你喜欢他?”我问。
  “嗯。还不错。”
  沐阳他们好像还不远不近地跟着我。随他们好了。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响起。我带着妞妞匆忙躲避,却快不过马蹄。
  只感觉一群马疾驰而来,扬起了沙尘,看不清马上的人。一条绳索从天而降,瞬间便紧紧缚住了我全身。身体骤然被扯得飞起来,然后又重重地落到一匹马上,仿佛还是什么人怀里。
  妞妞被另一个人劫上马,正在拼命想要挣脱。
  “放开她!”我大喊。
  “不放。”我身后的人在耳边说。
  我顿时愣住了,居然是……长安?再仔细观察劫妞妞的人,居然是桓之。
  我不说话了。隔着几层薄薄的衣物,感觉着他暖暖的身体,心跳快得难以抑制。这……这么近的距离,上一次,是多久之前?仿佛只是昨天,仿佛,仿佛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我们并没有分离多久,静静的,就像从前。
  他身上,有隐隐约约的冷香,令人沉迷。
  他幽幽开口:“从今往后,不许你离开半步。”
  我彻底呆住。这样霸道的语气讲这样的话,他记得我了吗?
  不远处,飞尘中,漠漠跨着马,立在那里,不解地发问:“长安哥,你在做什么?”
  “这个人还有用。”长安冷冷回答,又凑到我耳边,温软的唇几乎贴上我的耳背,轻轻吐着气,语气带着嘲讽般的怜悯,“子岐,你好可伶,信任的人居然要置你死地。呵。你以为是亲人,人家当你作亲人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
  “你欠我一条命。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要替我做事。”
  我窝在他臂弯里,不能动,不想动。被缚住的双手紧握成拳,里面全是汗。
  他索性把脑袋搁到我肩上,轻浮地说:“左公子,我要你做什么,你都要听话……”
  漠漠把马横在我们面前,愤愤地说:“长安哥!为什么要留下这个败类?不杀他已经是仁慈了。”
  “我说过了,漠漠,”长安耐心地说,“他还有用。他是我们的诱饵。”
  “我不懂巫书!”我咬牙道。
  长安嗤笑一下,说:“我也没让你懂啊。别人以为你懂就好了。”
  我:“……”
  沐阳终于追上来,怒气冲冲就要拔剑:“长安。你究竟想干什么?还嫌他不够惨吗?”
  长安白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啊,给他个机会将功赎罪。”
  “你……”
  
  此行的目的地是岚关。
  渡船上没有点灯,仰卧在船板上,闭上眼睛感受水面上吹来的凉凉的江风,耳畔是有规律的懒洋洋的划桨声。
  “我们去岚关要做什么?”红纱断断续续拨弄着琴弦,问道。
  “这个啊……”桓之看看长安,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说到,“驻守岚关的和穆将军,我们去会会他。”
  沐阳“腾”地坐起身,问道:“和穆?不会吧,你们要夺岚关?不行不行,咱们人太少,不行不行。”
  桓之轻笑一下,说:“我们才不会去以卵击石,打草惊蛇呢。隐伯王在准备称霸大典,你们知道吧。”
  “知道。”
  “大典前要去巫国求巫书,知道吗?”
  沐阳看我一眼,道:“有耳闻。”
  “时间和路线只有一个人知晓。知道是谁吗?”
  沐阳一拍大腿:“和穆?”
  桓之也一拍大腿,表现出一脸惊讶:“聪明呀!”
  沐阳尴尬地扯着嘴角笑笑:“嘿嘿嘿,过奖过奖。”
  春回端了一碗热汤过来,递给沐阳:“吃药。”我看到她目光里的关切,替沐阳感到幸福。
  沐阳接过药,朝春回憨憨地一笑,说:“你真是的,一顿都不能免啊。”
  春回挤挤鼻子,白他一眼,说:“身体是你自己的,我懒得管。”
  “那我不喝了啊——”沐阳说着就作势要把药倒到水里。春回一步跨上去,夺了他手里的碗,看得出也是有两□手的。她低声说道:“你敢!”
  “哎呦,哎呦哎呦,你们两个干嘛?真是刺人眼睛。”桓之单手撑着头,看着两人打趣道,“那个,那个红纱小姐,我长得算相貌堂堂英俊不凡吧,家世虽然没落多少也是旧王室,你看要不要做我的女人呢?”
  一阵死寂……
  红纱头也不抬,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气氛的尴尬,相当不给面子。
  “哈!”沐阳抚掌大笑一声,“桓之公子……哈哈哈……哈哈……居然敢招惹我们冷美人,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
  “切——”桓之撇撇嘴,“那,子岐好了,我不介意男女的。”
  “你敢!”沐阳挥起拳头。
  桓之皱着眉道:“什么个意思?”
  沐阳说:“意思就是,你敢!”
  我换个姿势躺,一转头却看到长安早已睁开了眼睛,淡淡地注视着我,碰上我的目光,便不经意一般看向别处。我也看向别处。
  清风拂面,凉意沁人。濛濛细雨落下,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我偷偷看着他熟睡中的面容,映着月色,那样好看,却又有说不出的难过。轻轻颤动的浓黑睫毛上,泛着银白的光亮,不知道他的睡梦中,是否美好,是否有我……假如把我们的故事讲给他听,他会记起来吗?他会感觉到吗?还是,会嗤之以鼻,因为对他来说,那并不是亲身经历的过往,只是苍白的故事。不能,太多不好的东西横在我们中间。就这样能时时看到,也好。我自作孽。
  我没有脸让他记起我。就算有脸,也没有勇气,害死他身边的人,害他国破家亡,害他暴露行踪,还想干嘛?就算有勇气,也没有必要,因为他不需要我,没有我恐怕更好——此刻漠漠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翘着腿躺在他身旁,一副安宁模样。
  就这样吧。我有妞妞。
  妞妞睡了一天醒过来,大半夜的没了睡意,到处乱窜。她走到长安身边,蹲下来端详,一会儿,伸出小手拍拍长安的脸:“喂,喂,醒过来。”
  “妞妞!别捣乱。”我大喝一声,跑过去要拉开她。
  长安却在我之前握住妞妞的手腕,缓缓睁开眼睛来瞧着她。
  “对不起。”我道歉。他看向我。
  妞妞毫无畏惧,盯着他的眼睛,由衷赞叹道:“原来你这么好看呀……”
  长安嘴角翘翘,并不说话,站起身兀自走开。走到船的另一头,迎风而立。青丝飞舞飘扬,单薄的淡青色衣衫翩然翻飞,衣角一丛幽兰,若隐若现。
  “噗通——”
  长安微微回头,望向远方。夜色中,什么都看不真切,只看到一座桥模糊的轮廓。
  “噗通——”又一声。
  长安回身一跃而起,朝着桥的方向。其他人听到动静也纷纷醒过来,睡眼惺忪地找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得不感慨,这些行走江湖的人,警惕性都真好,这么小的声音都能醒来。要是我,估计自己掉水里都醒不了。但后来我知道他们都是旱鸭子晕船,船一晃,他们就得醒来吐。
  船靠岸,大家上岸。看到长安扶着一个浑身湿透背脊却依旧挺直的男子,站在桥上正中央。而桥下,月光中,一名紫衣窈窕女子静静立着,地上影子拉得长长的,延伸到我们面前,几乎看得到发丝的飞舞。
  女子的身后,是许多家丁模样的人,手里拉着一些湿漉漉的绳子。
  “姑娘。你与这人有仇吗?”长安问。
  “没什么仇。他不过是我家的一条狗。请还给我。”女子声音如水般清澈,却有着不容侵犯的桀骜。
  长安假意一笑,问那男子:“公子,她叫我把你还回去。你说呢?想回去吗?”
  “不。”男子看着桥面,果断地说。
  紫衣女子跨上前一步,咬牙霸道道:“姜辛,你欠我一条命的。”
  男子拨开额上湿透的乱发,露出白净清秀的面庞,叹息般说道:“可你要的不是我的一条命。”
  两下无话。月色清寒。
  许久之后,我们的人都预备好动手交锋了,那女子却决绝地转过身,赌气一般地说:“好啊,你滚。不要再回来。永远。”
  
  道路两旁的柳树垂下无数繁茂的枝条,摇曳着,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你是平国人。”长安肯定地说。
  姜辛瞪大眼睛看他一会儿,垂眸说:“是。”
  长安颔首,又说:“是上过战场的人。”
  姜辛停下脚步,愣愣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桓之揉一揉眼睛,漫不经心地说:“我们这么多人,分别是不同的口音,你觉得呢?”
  姜辛不明白。
  桓之继续说:“他,他是你们平国的……”
  “将军。”长安截断桓之的话道:“同你一样,幸存的人。”
  姜辛脸上表现出明显的震惊之色,却很快镇定下来,略一思索,抬头问:“你们,你们不会是打算……”
  长安点点头,说:“你要加入吗?”
  姜辛咬紧牙,沉思一会儿,坚决地说:“要。”
  长安嘴角露出浅笑,继续跨步向前,一边开口问道:“刚才那女子,是和穆将军的女儿吗?”
  “你说连伊?是。”
  “连伊……”长安点点头。
  “她讨厌你吗?为什么要把你丢到水里玩儿?”漠漠皱眉道。
  姜辛抬眼看漠漠一下,黯然低下头去:“不,不是的。是她把我从战场上捡回去的,她救了我。”
  沐阳凑上来,神秘兮兮的样子,悄悄说:“哦,原来如此。我看出来了,她喜欢你。”
  姜辛不说话,低头默默前行。
  “岐岐,抱。”妞妞扯住我衣角。
  “自己走。”我正专心听他们讲话呢。
  “抱起来,要折柳枝。”妞妞不依不饶,“梨花就抱着我让我折柳枝。”
  没办法,只好把她扛到肩上。妞妞五岁了,个子很高,抱起来越来越沉了。然而我虽然没有很大的力气,可我永远都抱得动她,背得动她,我的小情人。
  走出去很远,才发现姜辛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他还在原地,愣愣地盯着妞妞手里的柳枝发呆。
  沐阳走过去,在他面前晃晃手,他才回过神来。顿一顿,开口道:“连伊是救了我一命没错,可隐伯国,亡我国家,始终是我的仇人。”
  “说的好。”桓之走过去,“有气节。”
  
  居所是一处荒废的别院,虽然破败,但还是恨大很奢华的。院子里树木茂盛,但同时野草丛生。费了一天工夫,才算整理出来。真的是从头到尾焕然一新。
  院子坐落在偏僻的林间,不易被发现,别人只当是求安静才盖在这里呢。想必又是长安或者桓之的财产。
  姜辛站在树下,望着随风摇曳的柳枝发呆。他其实长得很漂亮,只是显得太过瘦弱单薄。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与连伊,有怎样的过去。
  他的任务是,想办法从和穆那里获取隐伯王西行的时间路线计划。当然,大家都明白,这事要通过连伊。
  通过连伊,姜辛愿意吗?不知道。但他说他愿意。
  “我只是她的一个奴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唯独喜欢玩弄我。”
  “她到底想要什么。我不明白。”
  “我愿意豁出性命去报恩,却不能忍受这样的侮辱,还是敌国将领的女儿。她也许觉得好玩,我却觉得可耻。”
  




37

37、第 37 章 涅槃火凤 。。。 
 
 
  (三十七)
  清风送荷香,七月初一,妞妞五岁。
  我从城里为她买了肉,还有好看的衣服。
  “真是破费了,不必这么客气的。”长安摆弄着一只净瓷茶杯,懒懒坐在石桌前。杯里是淡绿色的清茶,弥漫起薄薄水雾,散在他面前,看起来清清爽爽的样子。
  “啊?”我不解道。
  长安放下手里的茶杯,款款起身走来,说:“今天是漠漠的生辰,多谢左公子破费了。”说着就作势要接我手里的东西。
  我后退一步,笑着说:“误会,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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