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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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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角的弯处。
过了好一会儿,蔡恒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来,他咳了两声,说:“你怎麽还在这里?洗洗换回本来的衣物去范家吧。”陈九揖了一揖准备退下,又被叫住,“等一下!”他回头一看,蔡恒拿出一个小包,打开内有一套鹅黄色的丝质女装,还有一只红色的莲形风灯。
“范夫人生前,最爱穿鹅黄色的衣物,你带著,小心别被旁人看见。距月底还有些时日,你也不必著急,挑个合适的日子。这盏风灯你行事那晚就挂在范家大门口,旁人若问,就说是为你爹祈福的,知道吗?”
“小的明白了。。。”陈九双手接过物事,点头应了。蔡恒这才放了陈九,等他离去後,颓然地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深深地叹了口气,用手狠命地揉按两边的太阳穴,久久都没有动弹。
陈九这夜回到范家,范望已然先到了。他再三地赔罪,范望倒没有怪罪,只是让他准备一下,伺候自己泡个澡洗洗尘土。张妈知道他们都是今晚回来,早先就烧好了热水,倒也省去了陈九不少功夫,自是一番感谢不表。
陈九在木桶里面倒了三分之二的热水,洒了些去污活血的药粉搅匀,这才去把范望叫了进来,宽衣解带跨坐了进去。陈九低著头都不敢正眼去看,径自拿起了丝瓜筋帮他搓背,虽然不及陈义武来得宽厚,却另有一番青年人的弹性和力度。
“手法不错啊~在家常帮你爹洗吗?”范望像是很享受地闭上了双眼,就连话音也透著一股慵懒的意蕴,“你爹身子还好吗?”
“多谢老爷的关心,没什麽大碍。老毛病,吃几贴药就好了。”
“呵呵,什麽老爷老爷的,听起来真不习惯。福伯在的时候,总是叫少爷的,你这一来一叫,我好像陡然就老了几十岁啊~嘶。。。轻点儿。话说起来,我也没比你大多少吧,你几岁来著?”
“回老爷的话,小的今年十三岁。老爷。。。您是不是遇上好事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今天范望的话似乎特别的多,陈九一时都有些不知怎麽应对了。
“呵呵,的确是有件好事!遇到了一位许久不见的朋友。。。陈九,我虚长你一轮,你也没有卖身给我家为奴,就别再叫老爷了!叫。。。叫范大哥吧!”
“那怎麽能行?!”陈九再三推诿,却拗不过范望的一再坚持,这才怯生生地叫了声:“范大哥。。。”
“好!好!今日我范望得了两位兄弟,何其快哉?唉。。。羽韵死後,就属今天最高兴了~”
陈九又往木桶里添了些热水,听他絮絮叨叨讲述那位朋友的事。两人少年时行走江湖相遇,一见如故,本欲结拜为义兄弟,谁料竟是同年同月同日所生。两人都坚持自己是子时出生,争著要做大哥,最後结拜之事,只能不了了之,还是以朋友相称。
那人的志向远大,去京城参加了武科考试,还得了个探花回来。只可惜几年前范望成亲不久後,就戍边去当了个参将,一直不得而见。这次去华严寺的路上,竟然不期而遇了。那人说,过几天还要来范望府上拜访。陈九一听,失手将丝瓜筋掉在了地上,这可真是一道催命符啊!看来是不得不动手了。。。
30
第二天,范望指使著张妈和陈九打扫买办,忙得不亦乐乎,自己则带著玉儿逗弄了一整天,玉儿当然是开心的很,对那位即将来做客的叔叔也是期待不已。陈九一边忙活,一边心里虚得慌,行事宜早不宜迟,择日不如撞日,晚饭散了後,就将风灯挂了出去。张妈见了来问,他就照蔡恒嘱咐的讲了。
范望小酌了几杯,不胜酒力,这日早早地歇下了。玉儿闹了一天也累了,张妈带著她也回了。陈九暗呼老天相助,先去浴房冲洗了一把去去灰尘,再回自己屋子翻出压在箱底的那件鹅黄色女装穿了。他取出玉匣中的幽情花,凑近鼻子闻了闻,似乎是有一股淡淡的香郁。
他把花藏在衣襟里,解了头发,对著水盆梳了个水髻,然後一个人坐在床上胡思乱想。听花师傅说起来,蝶恋和幽情应是相互触动的一对春情药才是,可自己也有吃下些混有蝶恋的菜汤,怎麽就没有反应呢?
他轻轻用手碰了碰自己的下身,果然没什麽反应,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可一转念,想到自己把蝶恋大多都下在范望喜欢的菜肴中,布菜的时候,还特地放在了主座前面。尽管他怕范望起疑心每个菜都会吃些,但终究比不上那人服下的量多吧。。。念及至此,又觉得有些羞愧难当。
心思左来右去的时辰也过得快,一道霜白的月光穿过窗间的缝隙,直直地照在地面上,一眨眼已经月上中天、夜半三更了。四下不闻人声、唯有虫鸣,陈九咬了咬牙,起身推门而出向范望的卧房走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躲不过,还不如干脆些!说到头,干那档子事,还是自己吃亏的多些呢。
他快步闪进范望的房间把门带上,里头传来了轻微而有规律的呼吸声,想是睡得正香。陈九走上前去,就蹲坐在那张黄梨木雕花大床的脚跟,也不知怎麽才算是到了花想容所说的“时机”,百无聊赖之下,摸出了胸口的幽情花把玩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睡意阑珊,这时,就听见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接著便是翻来覆去的窸窣声。陈九心里猛一个激灵,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时机?!眼看范望动作愈来愈大、呼吸愈来愈急促,喉间发出阵阵苦痛的嘶鸣还拼命压抑著,他再也按耐不住站起身冲到床前:“范大哥,你怎麽了?。。。”
范望忽然瞪大双眼看著他,原本墨黑的眼眸中透出一抹妖冶的紫色,眼神也是说不出的诡异。陈九心下一慌,不自觉地後退了两步,范望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抱住了他,颤声说道:“羽韵、羽韵,是你麽?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和玉儿啊。。。羽韵,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啊。。。不要再走了。。。”
他发了劲儿地死命将陈九往自己胸口上揉,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血肉,直至化为一体一般。陈九很是吃痛,却又不敢叫出声来,心道蝶恋这药的药性还真是刚猛,平日里看来对房事甚是淡薄的范望,竟然也会有如此炽热的气息和拥抱。。。
两人的身子贴得甚紧,很容易发现对方身体上的变化。当陈九感觉到他身下火热的昂扬时,不由得暗骂自己,忙东忙西的,怎麽就忘了给後穴上点油膏呢?!看来今天不会有的好过了。。。他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抚摸范望的背脊,一是安抚对方,二来也是让自己纾缓纾缓。
果然,范望抱住他的手松了些许的气力,没有箍地那麽紧了。他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被范望吻住了双唇,并不狂热,却绵长致远。不知过了多久,范望放开他的唇,单手托起他的脸庞,落下了一个个细碎的亲吻。温度炽热、动作却轻柔,像是面对著极其想要的东西却又怕弄伤了。
“羽韵。。。羽韵。。。”范望一路向下,吻著他的耳垂、他的脖颈、他的锁骨,一面又不断地念叨亡妻的闺名。陈九听了心里一痛,范大哥是那麽地思念著他的妻子麽。。。想到自己与土根哥也是生生分离两处,不得而见,但总也好过他们已经阴阳相隔的死别。他伸手搂住范望的肩膀,对著他的额头落下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就当是替他夫人安慰他一次吧。。。
范望浑身一震,眼眸中那抹紫韵陡然变为刺眼的猩红,就连脸上原有的几分温柔也被浓重的情欲所替代。他一个回转就将陈九压倒在床上,抬手就撕开了他的衣襟。“啊──”随著一声裂帛之音,幽情花被范望的动作带飞出去,陈九想伸手去抓,却被范望抓住手腕重重地压在床头。
“羽韵。。。你是我的!哪里都不准去!你是我的。。。”范望低吟著,用嘴咬著碎开的布片往外扯,再舔上了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用力吸吮他胸前的乳珠。“啊。。。”陈九吃痛地叫出声来,想要推拒却被制住了双手,要用腿去蹬他又怕功亏一篑,只能紧紧咬住下唇生生把著痛楚给咽下去。
范望换单手捉住他,一手拉下他的外衣扔在一边,里面自然是很“配合”地没有穿袭衣袭裤,赤裸裸的一片。他抚摸著陈九的干净清爽的少年人的躯体上下游走著,气力却愈来愈大,仿佛要把他捏碎一般,月白色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个青紫色的印记。
陈九并不挣扎,俄尔漏出几声轻微的呻吟,他有些害怕范望发现自己的下体与女子的大不同所在,紧紧并拢双腿人也佝偻了起来。范望见他老实,另一只手也松开了,双手用力打开他的双腿就向下身摸去。陈九惊呼一声,想要背过身去,却被他扣住了腰部动弹不得。
范望伸手触到他下面那团物事皱起了眉头,可再往下探到菊穴的入口时就管不了那麽许多,硬是插进了一指,疼地陈九直扑腾。范望似乎也对这小穴如此之紧致感到十分困惑,拔出了手指有些呆愣地盯著陈九,良久,眼神中竟恢复了几分清明,“你不是羽韵。。。你是谁?!”
31
陈九见他如此,心中暗叫不好,急忙使上花想容所教的伎俩,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媚笑,却是生涩的很。他坐起身抓住范望的手一口含住那根手指直没到底,舌头舔舐纠缠著将津液涂抹其上,发出啧啧的水声。同时,他还用脚趾去撩拨对方的下体,似有若无地隔著衣物描绘著昂扬的形状。
只听得头顶上的呼吸声愈来愈粗重,陈九引导著范望的手指向身下的小穴移去,自己也深吸一口气尽量放松。这次进入比先前顺利的多,他抓著范望的手前後抽插著,一面翕合甬道积极配合。范望渐渐得趣挣开他的手,又加了一指进去抠挖捣弄,直到菊穴完全绽放,显出瑰丽的嫣红色,他解下自己的裤带掏出早已胀得红紫的性器对了上去。
陈九感到後穴被一个火热的器物顶了上来,当下不敢再看,两眼望上床顶的纱幔,双手紧抓住床单,温顺地等待著对方的进入。然而等了许久,到来的不是意想之中激烈的性事,而是被一掌掀翻在地。他一头撞上冷硬的地板,顿时眼冒金星,耳边就听见范望癫狂的话语声:“你不是羽韵。。。羽韵她死了,她已经死了!”接著背脊上一痛,又挨了几脚,就势滚了出去。
“羽韵?羽韵,你怎麽了?你怎麽睡到地上去了?。。。是不是哪里疼?快让我看看。。。”范望此时神智已经不清了,看到陈九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样子,忽然又万般关心地上前抱了起他。陈九有些害怕地侧过了头,不知他什麽时候又会发现真相而打他,却恰好看见左侧那一抹绛紫。
“小九子,你要记住,不到最後关头,千万不要吃下幽情花。这‘蝶恋’和‘幽情’若是在同一人体内相逢,药性太过激烈,会伤到身体的本元。。。但愿你不要遇到那一步。。。”花想容的话语在他脑中响起,还有那麽一样最後的绝招啊!以後的事管不了那麽多,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
陈九伸手捡起地上的幽情花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勾住范望的脖子主动吻上了他的嘴,用舌头撬开他的牙关细细地舔弄著口中每一个细处。范望一开始震了一下,随即也勾上了他的舌头死命纠缠起来,淫 靡的水音充释了整间卧房。
忽然,范望放开他的嘴,用手抓住他的脚踝向上压去,下体对上露出的菊穴,也不再多磨蹭直接地顶了进去。他将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两人的连接处,整个人压在了陈九身上。陈九感到体内的热棒霎时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一阵阵混合著酥麻战栗的甜蜜苦痛,沿著脊梁直蹿上脑门,仿佛连头顶都要被刺穿了。
“哦哦,啊──嗯。。。”他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嘴中不断泄出令人面红耳赤的甜腻呻吟。范望的动作并不迅猛,他缓慢地退出陈九的身体,只剩下顶部还被小穴留恋地含住舍不得放开,口中轻呼一声“羽韵”又猛地压了上去,仿佛比前一次进的更深。。。
“啊啊──嗯。。。呜呜。。。哦。。。”陈九是受不住这一急一缓反差巨大的刺激,嘤嘤地哭了起来。范望的性器一次又一次地刺穿他身体最为柔软的地方,范望的呼唤却一次又一次地击打他心灵最为脆弱的地方。他忽然在这一刻,完全领会体悟了范望对亡妻的思念,一个失神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身下已然泄了。
“砰”的一声,房门猛地被人推开,几个人手提灯笼鱼贯而入,最後背著双手悠哉悠哉步入房间的,不是蔡恒又是谁?!“范里正,别来无恙啊?小弟可思念哥哥的紧啊~担心哥哥鳏居寂寞,特地送了个妙人儿来相伴。怎麽样?看起来不怎地,吃起来味道如何啊?呵呵呵呵。。。”手下几人想笑却都用手捂住死憋著,一个个脸都变成了猪肝儿色。
蔡恒使了个眼色,一个手下立刻掏出一把青香点了,原先毫不顾忌来人仍在不断抽插的范望渐渐慢下了动作。陈九早被吓呆了,躺著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弹,他感到甬道里一股热流涌出,得知范望也释放了。范望停在他身上许久也不动,他也不敢伸手去推,一时间屋里就静止住了。
“范里正,莫非滋味好的都不愿松口了?!不如小弟就将这小厮的契子一并赠与哥哥,今後日夜相伴如何?你看左邻右里的都在场,以後小弟若是抵赖,都还有个见证吗~哈哈哈哈。。。”蔡恒虽然笑的得意,但也有特意压低声音。在他身边站著几个神色慌乱、衣冠不整的邻人,眼神四下乱晃,偶尔才向那活春宫瞥上一眼,悬尔又将眼睛移向他处。
范望退出陈九的身体带出些许白浊,站起身拉好衣物,两眼射出冰刀似的光芒直刺陈九:“你是田帮的人?”虽说是个问句,却用上了笃定的语气。陈九被他盯著心底冷了个透顶,他全身颤抖著答道“不是。。。他们。。。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会来。。。”
“够了!”范望出声打断他,转过身冷冷地从来人脸上一个个扫去,几个邻人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就连蔡恒脸上挂著的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范里正!我们也是没办法啊,都上有老下有小的,谁没个羁绊?蔡头有什麽要求,你就应了吧。。。”一个年岁较长的邻人先开了口,其余的人也纷纷应和:“是啊是啊,就应了吧。。。”
范望轻叹口气,说道:“蔡恒,你拿他人家眷要挟,就不怕有报应吗?!”蔡恒哼笑一声,道:“报应?小弟我上无父母下无子女,也没有兄弟姐妹,孑然一身於世,怕什麽报应?老实说,小弟不是不知道哥哥膝下有一名幼女,然稚子无辜,何必牵连?不如请哥哥亲自尝尝这分桃之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准了鄙帮的生意,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吗?!”
蔡恒早有耳闻,范望素不喜爱亡妻留下的遗腹子,故放弃了劫女要挟之计。花了多少心思,白了多少头发,熬了多少个漫漫长夜,这才想出这麽一条一劳永逸的计策来,也不怕范望以後抵赖。
范望沈吟许久,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无话可说。今夜已深,还请各位贵客先回吧,把地上那人也一并带走。生意的事,总得容我几天做做准备吧。”蔡恒得意地一笑,啪啪地鼓起掌来,说:“范兄真是爽快人!那小弟,就静候佳音了~”言罢摆了摆手,两个手下来拖陈九准备一并退下。
陈九被人抓住双臂,这才醒过神来,他拼命地挣开上前死死抓住范望的脚喊道:“范。。。范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来,我真的不知道啊!你相信我啊。。。”范望不为所动,冷冷地说了句:“我不敢有你这样的弟弟。。。”转而一脚踢开了他的手。
陈九欲再度上前,却被蔡恒一把抓住了头发,他在陈九耳边说:“小子,你要吵醒所有的人来看戏吗?!”陈九闻言全身都脱了力,任由著旁人将他拖了出去。帮众手咸,趁机摸了好几把他也浑然不觉。。。
32
陈九回到田帮不久,不知是因为蝶恋幽情的药效,还是因为那晚受寒著了凉,抑或两者都有,高热不退、一病不起。蔡恒念他这次居功甚伟,仍然让他住在北苑的单间里养病,还特地配了个小厮日夜照料他。怎奈他不但几乎吃不下饭,就连药也喝不了。
那小厮名唤小高,年纪不大,才十岁出头,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粉嫩可爱,算是北苑的见习。本来他被新总管亲自指派了任务,还暗暗高兴,想著办好了差事指不定能套上近乎。怎料新派上的主子竟然是如此貌不惊人的模样,和其他几位哥哥相比,就连个手指头都比不上,跟著想也不会有什麽好处,不由得心生懊恼。
不过小高年岁毕竟还小,趋炎附势的毛病虽是难免,但眼见人命关天,还是耐下了性子好生伺候著。这日,他将熬了两个时辰的药汁吹凉後,端进屋子,先将陈九扶坐起来,再用调羹给他送服。陈九灰败著脸色、双眼无神,牙关紧咬著,药水沿著嘴唇,一滴滴都落在了枕头上。如是几回,绕是再好的耐性都被磨了个干干净净。他气得将药碗一扔,冲出门去就找管事的告状去了。
管事的一听,心道蔡哥对陈九那小子的事总是特别上心些,也不敢拖延,立即派了个手下前去通传了个消息。陈九躺在床上已经好几天了,他有时已经开始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是醒著还是做梦。唯有脑中范望那双冷厉的眼睛,却是始终挥之不去的梦魇。“范大哥。。。范大哥,你不要怪我啊。。。我真的不知道啊,真的。。。”他茫然地望著房顶,嘴里喃喃自语道。
“啪”的一声房门被撞开,蔡恒冲进屋子,操起凉透了的药碗就向陈九劈头盖脸地泼了过去:“你不知道怎的?知道又怎的?!再过两天三个月一到,聂土根就不用再在采石场里呆著了。还是你希望没做过这票活儿,让他继续干下去?!让你知道,让你先知道你能不坏事?老子告诉你,你就是死了,还不如田爷的一条狗!谁会来管你?!再不吃饭喝药,就给我去长屋,别在这里占地方!自己好好想想~”言罢就转身甩门而去。
小高跟著进了屋,看到被药汁洒得像落汤鸡似的陈九,心下不知是幸灾乐祸呢、还是有几分不忍。他怕陈九病得更重,仍去取来了抹布帮他擦拭干净。陈九任由他摆弄,最後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却伸手抓住了一块衣角。小高疑惑地回过头,发现他的嘴角颤抖著,似乎在说些什麽。他凑上耳朵,就听见微弱的几个字:“。。。对不起。。。没有喝药。。。”
小高脸一红,到底是小孩心性也不记仇,轻骂道:“对不起我啥呀?!你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著紧。。。你等著啊,我再去煎一碗来,再不吃,我可就真不管你了~” 说完踩著小碎步子向灶间去了。
陈九心里琢磨著蔡哥的话,扪心自问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就真的不会答应去范家参合这件事了吗?!若是那样,自己就得到肮脏拥挤的长屋里住著、接最下等的客人,土根也要在采石场里苦做,只怕是还没等他们还上银子,就把性命都给赔上了吧。。。
到头来,自己还是会去范家的,可就像蔡哥所说的,如果他事先知晓了真相,能不露出丝毫的马脚瞒过范望吗?陈九叹了口气,自知是没这可能的。如是看来,蔡哥的所做所为,他还真不能挑出个错儿来!更何况蔡哥还派了个人来照看自己,他陈九何曾尝过被别人伺候的滋味啊?!想到这儿,陈九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又有什麽资格去怪别人呢?!原先对蔡哥的几分怨怼,倒统统化作了对自己的愤懑、郁郁难解。
此後小高再送饭送药来,陈九都老老实实地吃了。两天後,土根的苦徭期限到了,陈九的病虽然有了些起色,却还不能下榻。他想起三个月前去见土根的那一次,骗他说是自己问父老乡亲们凑到了银两来还债。自己现下在富户家中做长工来偿还,行走不方便不能常去探望他,让他也不要惦记自己,等三个月满了,再去采石场接他出来。而现在自己躺在床上都起不了身,又有什麽脸面去求蔡哥让他去见土根哥呢?!
陈九心里有了羁绊,自然不似之前那般浑浑噩噩,精神头儿好不少,时常还听小高说些坊间传闻什麽的。近来最闹腾的消息,莫过於范里正将独生女托付给老丈人王员外,自己出家当和尚去了。新任的里正叫楚汶,本就是此处的熟客,对田爷要把南风刮进镇东的打算自是赞不绝口,今後还省得自己每次来回赶路了~
陈九听小高说起过一次,就不准他再提了,耳不闻、心不烦,心里记挂著土根哥一个就已经够沈甸的了。话说范望最後虽然还是没有应了他们的事,但田帮的最终目的还是达到了。田爷一高兴,正式让蔡恒做了帮内的第二把交椅;蔡恒得了好处也没忘了陈九,好吃好喝好药材都没给落下,这般休养了个十天八天的,也就基本能够下地了。
一日,陈九截住了来北苑巡视的蔡恒,提出要去见土根。蔡恒白了他一眼,说道:“聂土根已经不在采石场了,你上哪里去见他?”
“土根哥。。。土根哥没有等我?那他有没有捎了什麽话给我啊?”陈九暗暗懊悔,没有事先约个碰头的地方,总不能让土根知道自己在田帮里,自然也就不希望他找上这边来。蔡恒嗤笑一声道:“等?在哪里等?哪个人出了那鬼地方不是拔腿就跑的?!早溜的没影儿了~”
陈九听了一时不知所措、没了主意。土根哥走了?!怎麽就丢下他一个人走了?。。。“那。。。那他可能是回村子里去了。。。蔡哥,蔡哥,我求求你,让我回去一次好不好?求你了~”他紧紧抓住蔡恒的衣袖,像是抓著根救命稻草一般,作势又要跪下去。
蔡恒使了个巧劲挣脱了出去,并不理睬随他去跪,双手抱於胸前冷笑道:“想回去?那最是简单不过了!~田爷说话算话,欠银扣除一百两,等剩下的二百两还清了,你爱上哪儿上哪儿去,没人会拦著。小高就留你那儿吧,再过几天,你也该开始接客了,别还不上银子还倒吃白食!”说完就转身走了。
33
田帮的象姑皮肉营生虽然做的大,但终究比不上官娼来的光明正大。长屋里中下等的小倌,被客人从窗外相中了,晚间就由“引路人”提著灯笼带著去客人预定的地方会面,结束後再接回去。北苑的红牌们,则由专门的画师画像成册,让客人们翻看挑选。选定後递上请柬,再派出四人抬的红顶软轿前往赴约。
但无论高低贵贱,所有的交易都在外面进行,就算被发现抓住了,也一概与田帮没有丝毫的瓜葛。有人口买卖这种合法生意做掩护,再加上看似有形还似无形的运行机制,这才是田帮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的制胜法门。
本月头上,北苑又新增了一位接牌子的小倌,见过画像的人都觉得一般,可专门指名这位新人的请柬却还相当不少,只因有传闻说,这人和前里正范望曾经春风一度。到底是什麽样的人儿能让痴念亡妻的范里正都怦然心动?是人,都难免有好奇心,画像看上去一般,名号“九韵”倒是不俗,说不定真人的确别有妙处呢?
这名叫“九韵”的当红小倌正是陈九,这日从宋府郊外的别院回来,他累得在轿子上就睡著了。几乎所有的客人都会问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更有好事者还要他将那晚的过程再重复一遍。这些无疑是将他心中故意忽视的伤口,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撕裂,逼得他无处可逃、痛得不得不去正视。
陈九也曾提过不想再接那样的客人,可当他得知这些达官显贵给的银钱,以及一般长屋的客人给的打赏後,就没再说个“不”字。如果顺利的话,也许半年就可以把银子都还上了,到时候,就可以回村子去了。。。演戏演上个十遍八遍的也就熟透了,现在陈九反要担心客人们失了新鲜劲儿,递来的牌子不如以前多了。
所以,当宋府三公子宋允提出要和自己府里的小厮一同耍玩时,他没有拒绝默应了,回去後,还被小高给数落了一通。“对付客人,又不是老老实实被压就行了!师傅教了那麽多,你怎麽就学不会呢?!”小高一边帮他给伤口上药,一边老气横秋地吐槽。
陈九卧趴在床上勉强抬起头,对他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出言反驳,心里却念叨:我也有努力学了啊。。。最近很多客人都说他吹箫的功夫长进不少,再多加磨练,堪称“神技”!当然,这事儿不能告诉小高,北苑的红牌都不屑做这些,说了又是一顿好骂。
第二天,陈九去管事那边查账,发现剩下的欠银不多了,回屋後咬了咬牙,拿出聂大娘给的金镯子将余额给填了。傍晚开饭前,蔡恒亲自拿著他的契子来了。陈九在屋里行李都收拾妥当了,脱下了丝质的长衣换了身粗布短打,端坐在桌前等著他。
蔡恒无言地把契子递给他,陈九接过後又仔仔细细看了遍,这才放到灯台上烧了,拿起包袱就要走。小高拉住他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蔡恒仍旧没有开口,只是看著他的眼神里似乎像在述说著什麽。陈九自打范家的事情之後,就很少再和他亲近了。此刻离别之际,他搂住小高好生话别一番,对蔡恒,最後也就扔下三个字“我走了”,自是不必、也不想再见了。
待陈九回到村子,已是夜深人静之时,只得先到自家柴房将就一夜。次日清早,他就去酒肆找土根,倒也不是不想见自家的阿爹,只是不知道自己这麽一走了之,再次见面的时候陈义武会不会往死里揍他。。。
这天土根竟意外地起了个大早,拿著根扁担挑著两个水桶,看样子是准备去山上接泉水去。“土根哥!”陈九叫住了他。“!当”一声,两只水桶全都掉在了地上,兀自滚开了去。土根瞪圆了眼睛,看著他好似见了地狱的恶鬼,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麽回来?!你。。。你。。。你不是在做长工吗?。。。”
陈九闻言脸一下子红了,糟了!光急著赶回来,却没想到,哪家的长工能半年里拿到上百两的工钱?!他急中生智,顿生一计,答道:“土根哥,我说了你可别看不起我。。。我拿了东家不少细软去当了,这才还上了银子,就逃回来了。。。”说到後来声音轻得跟蚊子叫似的,头也低著不敢去看他的脸。
土根的脸红一阵、青一阵的,满脸疑惑地盯著陈九,半晌才开口说:“你。。。是逃回来的?田帮的人有没有追来?”陈九急忙连连摆手,说:“田帮的钱已经还上了,契子也烧了。东家那边,我都扯了谎,他们不知道我是这村儿的。。。”一席话,可谓是漏洞百出,土根却一个字也没有追问,捡起地上的水桶掉头就走,道:“先回铺子再说吧。。。”
久别重逢时,陈义武意外的没有什麽大反应,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回来就好。”拿了酒壶就回去了。聂大娘倒是抱著他又哭又笑的,闹腾了好一会儿,然後把铺子也关了,说要下厨做顿好的给他接风。相比之下,土根的态度就僵硬地有些诡异,陈九自己心中有鬼,也不敢主动贴上去,一顿饭吃的很是尴尬。
之後几日,陈九都在家里忙活著,没有去找土根,土根也没有来找他,晚上有时候想起了这半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难免委屈地直掉眼泪。有一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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