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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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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不知道袭风夜夜惊醒,就算他尽力不想吵到他们,偶尔的槌桌甩杯声还是很清楚。况且,随著睡眠不足加上身体虚弱,袭风的气色真的……愈来愈像鬼!他终于知道说书先生口中的「三分不像人,七分颇像鬼」是何种境界了。 

  「不用……」 

  「你敢转身我就偷袭你!」恐吓的杀气陡增,封亦麒皮笑肉不笑的说。 

  席君逸懊恼的瞪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一掌炙炎掌逼退三步。 

  看来罗煞的武功是不减反增……敛了神色,他出掌回击,转眼间两人交手七八十回合,交错的身影愈来愈快,掌风及震出的气流吹得落叶分飞,竹林中沙沙作响—— 

  实力相当的两人打起来一下子便难分难舍,招招比狠比快,若让人瞧见了恐怕还会以为他们是背负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在一决生死。 

  黑天,缓缓飘落白雪,清冷冷的落下,柔柔覆盖大地。 

  今年冬天的初雪,同样冷得让人心寒。 

  分心了!逮到席君逸那一瞬间的分心,封亦麒一出手就是狠招,犀利的五指扣上他的咽喉—— 

  「这下子你问题大了,竟然会分心。」他叹息,看着凝望白雪而有些怔怔出神的席君逸。 

  「他……应该不怕冷吧?」低声呢喃的话语含在口中,席君逸拉开封亦麒还搭在脖子上的手,轻咳了几声,左手习惯性的捂上心口。 

  「啥?」他没听清楚。 

  「没有。」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封亦麒轻轻问道:「袭风,其实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肯去找他……」 

  「已经结束了。」席君逸轻道,接过封亦麒扔来的披风。 

  自己现在的身体没资格逞强,就连看起来根本像女人的罗煞也可以轻松单手撂倒他。 

  「真的结束你会吃不饱、睡不好吗?」一针直剌罩门。 

  「就是完全结束了才难过。」他无声的笑了,眼里全是无奈,让封亦麒看得难受死了。 

  他想杀人! 

  因为这个袭风的态度让人以为是谁家死了人!不,甚至死了整村的人都不应该这么严重! 

  「袭风,别放弃,一定可以有办法的。」他推推席君逸。 

  「没有办法。」 

  「为什么?」 

  「因为是我决定放他走的,他根本无法背叛师门,我若强求只会让他更加内疚,命运……就是这样……虽然有了交点,但在过了短暂的重迭后,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相遇的。」 

  听见席君逸如此消极示弱,封亦麒咬紧牙说道:「当初是谁说过没有人挡得住我们两人连手的?五岳派算什么?找绝魂再搭上血魄,一两天就可以歼灭了!」 

  他不喜欢这样子的袭风,非常不喜欢。死气沉沉的,让他看了就生气。 

  似乎是他说过的样子,席君逸微眼看向竹林深处,黑暗后头是遥远又有些生疏的过去。 

  那时的他,还不仅感情这种事情,如果考虑到对方,就不是打打杀杀可以解决的…… 

  不然要比打,要比杀,全天下还有谁可以跟他们较量?! 

  「那时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抱歉。」 

  说完,席君逸看着仍不断飘落的白雪,「不谈了,罗煞,你该进屋了。」 

  再谈下去,那担心徒儿的柳煜扬会出来逮人吧?! 

  望着席君逸摆明着「我不想谈了,你可以滚了」的态度,封亦麒僵硬了一下子,然后听见脑袋中理智断线的声音。 

  孰可忍孰不可忍……! 

  「抱歉你个头!他奶奶的熊,你现在就给我去见白彦海,不然我就杀了他再灭华山!」他愤怒嘶吼,瞬间,席君逸的脸色在瞬间奇差无比。 
第九章
 
 
  虽然他常常胡思乱想说罗煞喜欢拿剑架在他脖子上强迫他照做某件事,但是一旦真的被威胁以后,才发现那感觉真的不是普通的差。偏偏实力退步,要打也打不赢,一路上五战五败,他根本算是被用暴力押来的……寒着一张俊颜,懊恼的瞪了旁边的人一眼,回应他的是冷冰冰的剑光。 

  封亦麒冷冷的回望他,用剑尖指指前方不远处的小屋,意思是要他过去。 

  自从半年前他夜探华山被发现以后,华山派的人似乎就把白彦海换个地方关了,今晚又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这地方。 

  席君逸动也没动,反而估量着自己打赢封亦麒离去的机率有多少。 

  见他还踟蹰不前,封亦麒冷哼,眼底杀机一闪而过,持剑就下树。 

  不会吧?席君逸傻眼。 

  他还以为罗煞只是说着威胁他的,至少看在柳煜扬的面子上不会真的下杀手,但这杀气千真万确…… 

  「慢着。」拉住封亦麒,他用没比蚊子叫大多少的声音低语,「你玩真的?」 

  「我说要杀人有假过吗?你以为我这次为什么不要师父跟来?你不进去,我先杀他,后灭五岳剑派!」封亦麒用力扯回自己的手。 

  「之前不是说只灭华山……」席君逸翻翻白眼,注意到自己也变无聊了。 

  都什么时候了,他在这边跟罗煞争论要灭几派会不会太扯了? 

  「因为老子不爽你这窝囊样,老子不爽五岳剑派,老子高兴想杀就杀……不爽你有本事咬我!」封亦麒恶狠狠的道。 

  他只要一想到袭风曾经被这群人害得连命都快没有了就觉得气血直冲大脑,然后杀机令他眼红,恨不得来场大屠杀。 

  也许是因为自己苦过,所以更不甘心让袭风尝到同样的心痛;也许是因为袭风帮过他,所以他无法袖手旁观。但是要用他心底的话来说,那就是除了他以外,谁把袭风干掉都让他非常不爽。 

  席君逸借着月光凝望封亦麒的双眼,在其中找到了多年不变的光芒。 

  率直又激烈的情感……一如很久以前在十大恶人的残暴下袒护他们那般,义无反顾又没有丝毫犹豫…… 

  「就算柳煜扬会为难?」席君逸低问。 

  「那我就把知道的人都杀了,这样就没有人能让师父为难。」他早就想好了。 

  师父最重要,但是袭风他同样不想放手。 

  不会为难才怪!席君逸真的很怀疑这罗煞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更疑惑柳煜扬到底都跟徒弟谈了些什么,怎么这幸福隐居一年多以来,罗煞的激烈性情只是从嚣张变成内隐,本质连根爪子都没少。 

  他都快分不清楚这是谁的感情问题了……叹息,将封亦麒推回树旁。 

  「我去,但如果我决定一个人离开,你也别再说了。」这是他让步的最底限。 

  「我知道。」封亦麒点头,他也明白这是他能力的极限。 

  看着席君逸的身影消失在小屋边,他幽幽叹气。 

  「袭风,我跟血魄就帮你帮到这里了……」想起血魄,再想到近日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封亦麒脸色更沉了。 

  忘不了…… 

  他忘不了……那一天,鲜血如泪般流下血魄白玉般的脸颊,那在血污中挣扎的身影…… 

  浴血凤凰折了翅……故乡太遥远,回不去…… 

  血魄真正想要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小屋内一片漆黑,席君逸没几下就搞定门上冰冷的锁链。 

  随着打开的门,月光斜照入屋内,映出席君逸修长的身影。 

  俭朴……甚至称得上是简陋的摆设让席君逸呆了呆。 

  华山派的人将白彦海软禁在这种地方显然出乎他的预料。 

  屏息无声的走入寝室,他不想惊醒白彦海,只想看一眼就走。 

  床上的人影睡得挺沉,他轻扯唇角。 

  白彦海的生活作息一向规律,如果没有什么外务干扰,他总是练完功就回房就寝。 

  房内很暗,同样被铁链死锁的窗屝只能从缝细透入一丝丝微光,导致整间卧室弥漫着一种阴沉沉的气息。 

  席君逸眼中浮上些许困惑。 

  就算是为了惩罚海跟他太接近,软禁三年无可厚非,但是关在这种充满铁链的小屋子里,会不会太过火了? 

  他可不知道白彦海那天在殒落坡的言语让各派掌门深怕消息走漏,再加上半年前封亦麒耍阴招,这半年来就算是钦命要犯也没被看守得这么严谨。 

  原本想意思意思进来一下唬唬罗煞就走的决心,因为心底涌上的关心而开始有些犹豫。 

  随着内心的迟疑,左手掌心又开始发热…… 

  不由自主的往前几步,却踢到某种硬物,发出的铁链声让他暗骂自己蠢,飞快的就要往后退出。 

  但那细微的金属声已经够惊醒白彦海了。 

  「……君逸?」凭着一种奇妙的感觉,还有些没睡醒的白彦海反射性的用快哭出来的微弱嗓音低喃,飞快的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一连串的金属碰撞声比地狱勾魂使者的拘魂炼更让席君逸寒彻骨。 

  他的脚步硬生生顿住,僵硬的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白彦海身上的棉被滑落在床下——那露出的沉重铁链正束缚着白彦海的四肢。

  而清醒过来的白彦海也住了。 

  会呼唤席君逸的名字只是他以为自己没睡醒,因为半年来他不时的会梦到席君逸没死,然后像往常那样半夜造访他卧房……但他清醒后就发现自己错大了,还没来得及失落,就先看到应该已经魂断殒落坡的男人,正一脸不敢相信的瞪着他——身上的铁链。 

  凝重到无法呼吸的气氛笼罩两人,过了差不多快一炷香的时间,席君逸才能把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 

  「这该死的是怎么回事?」突发的愤怒让他胸口阵阵疼痛。 

  他在生气……? 

  白彦海还是茫茫然的望着已经丝毫没有一贯冷漠气质的人。 

  「你就甘心让那些老头这样对你?」气血不顺,气到有些发昏的席君逸却没心情从怀里摸出封亦麒特别替他制作的药丸吃下。 

  他在为了他生气…… 

  白彦海的嘴唇蠕动了下,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有激动到打颤的牙齿偶尔传出碰撞声。 

  席君逸努力的深呼吸,顺过胸口的淤闷感,火大的眼神在看见白彦海拖着铁链朝他伸出手后,化为无奈。 

  要走要留,早在看见白彦海被这样拘束,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抬脚走到床边,让白彦海可以触碰到他。 

  「是……是你吗?」颤抖而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席君逸的脸,白彦海几乎忘了呼吸。 

  「你是指谁?」席君逸反问。 

  他这样问话要他怎么回答呢?! 

  老天……白彦海一阵昏眩后,激动的紧紧抱住身前的人。 

  也只有席君逸这个人才会在这种时候用无比疑惑又无奈的语气反问他……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力道有多大? 

  席君逸闷哼,没有抗拒的任白彦海将他拖倒在床上。 

  不知道有几斤重的铁链加上一个内力高深的男人激动下的力道,他不配合点就准备再次骨折吧! 

  「你如果再把铁链也压上来,真的会压死我……」轻咳几声,席君逸无言的看着因为他这番话而手忙脚乱退开的人差点跌下床,「只要让开一点就行了,有必要下床吗?」 

  「我……我……」情绪激动中的白彦海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这么傻傻的被亏了几句。 

  看不见也知道他一定又是一脸无辜……招招手,示意他靠过来,随着靠近的温暖体温,喀啦喀啦响的铁锤让席君逸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拎起一条手腕粗的铁链,席君逸冷哼,「你应该扯得断才对吧?」 

  他就不信有了他近十成内力的白彦海会被这种玩意儿整倒。 

  「……我不敢扯断……」少了冰冷铁链的提醒,他怕自己会对师门的人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虽然说,这个枷锁也是恩师施加的…… 

  激动的情绪因为这句问话而冷却,白彦海苦笑,停止了靠近席君逸的动作。 

  他……还可以靠近他吗? 

  在殒落坡上让他一个人……这样的自己…… 

  见白彦海脸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席君逸也只是闷声不吭的坐在床上。 

  之前猛然爆发的怒火差点让他想抢了人就走,但是……似乎海自己还需要点时间…… 

  不再多说,他笔直走向门口。 

  白彦海没有阻拦,复杂的眼神却追着他的身影移动,注意到他的身体极细微的颤抖。 

  「君逸……」欲言又止,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席君逸在门口停住脚步,右手放在门板上,迟疑的低语:「跟那些老家伙说吧!这次的事就算了,以后谁也不犯谁,我要退隐了,别来惹我,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改吃素。」 

  这是他最后的让步,也是他最后能为他做的。 

  推开门,他根本不敢去想白彦海听见自己这么说的反应。 

  「好了?」封亦麒跳下树,见他没把白彦海带出来,无奈的叹气,也不多说什么。 

  「嗯!」 

  「那就走吧!要不要一路杀出去?」 

  席君逸白了封亦麒一眼,走了几步又在某种感觉驱使下止住脚步,回头望了门扉紧闭的小屋,眼眸闪烁着悠悠光芒。 

  等到了华山山脚下,找回了两人的马匹,席君逸突然开口。 

  「我先不跟你回落霞山。」 

  「……随便你。」封亦麒露出了然的笑容。 

  半路分道扬镳,封亦麒直接赶回落霞山,席君逸则在华山附近的某个小镇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 

  付了房钱,和衣躺在床上,他静静闭上眼。 

  也许,罗煞跟血魄都说对了。 

  他……从来不敢期望什么……打从认识到命运的残酷,打从十大恶人摧毁了他最后一分感情……期待与奢望,被他从内心抹去。 



  失败太多次,受伤太多次,直到再也无力争取与抗争,放手成为他最常做的事情。 

  站在局外冷眼旁观是他唯一的自我保护……那也只是因为他不想再尝到心痛—— 

  因此……在察觉到白彦海还有些事情没有想通以后,他连开口要他跟自己一起走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怕,怕现在白彦海因为他的要求而跟着他离开,却在想通以后再度离开他。他宁愿等,等待白彦海自己想通,而不说出任何可能影响他决定的话。 

  会饶过那些掌门,也是希望他在找寻答案的过程中可以不被局势左右……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希望刚才就将他拥入怀中呢?! 

  那个承诺过,愿意替他流泪的男人…… 

  白彦海一动也不动的站在窗户边,三天了。 

  他面色平和,却眼神悲伤的看着,窗户缝隙外头,自己熟悉的景色。 

  华山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华山派是他的家。 

  这里有他记忆中的幸福回忆,有着他所有的努力与付出。 

  他想尽力守护的人在此处生长,厅堂上挂着的门规曾是他此生唯一的信奉。 

  恩重如山、亲如父母的师父师娘,亲如手足的师弟妹……这里是他的家,曾经也是他的一切。 

  如果他没有遇见那个连如何表达感情都遗忘了的席君逸,或许他会就这么安逸的过完一辈子,不用在这里思考着一堆让他犹豫不决的感情挣扎…… 

  他是华山派大弟子,是华山派日后的掌门人……他一直是被如此教育着,也一直如此努力着,这是份荣耀,是份责任,也是他唯一可以回报师父师娘的地方…… 

  但是他就是……已经无法……放弃那个把他看得比自身生命还重要的人了啊…… 

  握着手腕上的铁链,感受那股冰凉与沉重,一如师门此刻给他的感觉,不断地在提醒他往日的幸福与关爱消失了,只剩下背叛的伤害与沉重的责任。 

  君逸在殒落坡被设计身亡的仇,他不想恨,也不想怨……但是他做不到,所以这半年来他什么也不敢想,甚至拒绝跟任何师门的人说话,深怕不小心用尖锐的言语伤害了他所爱的人。 

  那一刻,看着君逸染血的身影消逝,听着过于自我的谎言,他终于明白席君逸和封亦麒一直用言语暗示的意思了,代价却是他被剥夺了思绪,尝到心被血淋淋的剜去一块的痛…… 

  身为正道,他明白师父他们的考虑却无法认同;身为一个男人,他知道失去所爱的伤痛却无法怨恨…… 

  爱上一个人不容易,想将爱转变为恨更难——曾经真正付出过,要他怎么割舍对师门的情谊? 

  亲情与爱情,难道他真的被迫要失去一方吗? 

  「果然……我还是太贪心了吗?」 

  前几天君逸过来时,他激动得想哭,好不容易拥抱住的温暖,根本无法放手。 

  那时,如果君逸开口,他一定会叛逃师门,宁可背负恶名也要跟着他离去。 

  但是……君逸一直都很了解他,了解他的矛盾,了解他的傻……所以一言不语的离去,留给他一个可以思考清楚的时间。 

  张口,无声喘息,他感觉到心口发热。 

  席君逸还活着……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神情,一样的温暖,一成不变的……温柔体贴。 

  想见他,想听见他的声音,想看见他眼底对自己的眷恋和无奈的宠溺……就算,必须永远背负着某种罪孽,他也不愿意放开这个人…… 

  伪善的……矛盾的……尽管知道这样的自己如此丑陋,他还是想自私一次,放下责任,愧对众人的期待……回去那个连怎么表达感情都遗忘了的男人身边。 

  白彦海知道自己如果不想再后悔一次,就必须割舍掉某部分的自己。 

  经历了半年的心死……承受了无限心伤无奈,花了三天才想通的答案…… 

  澄澈的泪水从他再度散发出坚定的眼瞳流出,那是对于过去自己的告别。 

  握住铁链,运上内力,轻而易举的扯断四肢的束缚。 

  框啷!沉重的铁链落地声,仿佛他心头的枷锁在同时被扯下。 

  覆水难收,覆水难收,说出的话跟做出的事,永远得不到重来的机会,也没有重新来过的理由,因为,人本来就必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吴掌门经徒弟敲击警钟警示,从主厅来到后山,意外的看见白彦海已经挣脱铁链拘束,堂堂正正的站在空地,而吴曲恩双手拿着伴他十几年的长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师徒两人隔着短短五十呎相望,吴掌门心中是说不出的唏嘘。自从他和其它四位师兄用计除去血魄和袭风,将白彦海带回华山派后,他就不曾与自己四目相接了。 

  你恨师父吗?他曾经这样问。 

  我无法恨您,但是……我也无法再看着您……彦海的回答比说恨他更让他心痛。 

  恨他是因为悲伤他的背叛;无法正视,则代表他将视如己出的孩子毁了,代表彦海对一切彻底绝望了…… 

  这些日子,彦海逆来顺受,一声不吭的像个哑巴,低垂的视线空茫无神,再也没有往日令他们夫妻骄傲的飞扬神采…… 

  女儿不谅解他,弟子们沮丧难过,他们是如何的景仰崇拜温柔又坚强的大师兄。 

  但他们不懂得是,身在武林的悲哀。 

  华山派的传统,正道的精神……就算他不忍,他也无法停手或后悔……就算,他夜夜无奈长叹;就算,妻子常常躲起来掉眼泪,事情,也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如今,白彦海望着他的目光是如此坚定而温和、歉疚又哀伤,坚定温和是因为他终于想通了,歉疚哀伤却是他们赋予的。 

  「你想通了?」 

  这个问题在六个多月前才问过,如今却已人事全非。 

  「是的,我想通了,君逸没死,所以,我要陪在他身边。」 

  「按照门规……就算不杀你,你也必须被废掉全身武功,你明白吗?」吴掌门沉声道。 

  或许妻子就是知道了这个结果,所以关在房内没有过来。 

  她理智知道不可以阻止他的决定,但身为一个女人,身为一个母亲,是不可能让「儿子」在自己眼前被杀害的,所以她选择了避而不见。 

  「师父!」 

  「爹!」 

  门下弟子跟吴曲恩纷纷叫道,白彦海却默默的跪下,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他宁愿他不要这么耿直,偷偷逃跑不就好了……吴掌门苦涩的看着纵使下跪也没有低下头的白彦海。 

  那模样他非常熟悉,这死脑筋的徒儿每次犯错又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准备挨他板子的时候就是这副德行…… 

  他愿意受罚,却不认为自己有错是吗?! 

  吴掌门向前走了几步,一旁的弟子和吴曲恩已经接连跪倒。 

  「请师父(爹)饶了大师兄。」 

  这种信服度,这种凝聚力……放眼各派,有哪个二代弟子可以做到?偏偏这傻徒弟…… 

  吴掌门冷着脸,右手已经搭道白彦海的天灵盖上,只为一吐劲,白彦海必死无疑。 

  「你知道袭风杀人无数。」 

  「但弟子也知道他在弟子身边时,不曾杀害一个好人。」 

  「你很可能被他装出来的模样骗了。」 

  「就算是装出来的,只要持续久了,假的也可以变真的……我相信他,没有任何怀疑。」 

  「你……永远也无法明白为师的苦处吗?」 

  「……明白,但是无法接受……道统规范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何活着的人一定只能被逼上绝路?如果这是正道的信念,那弟子不服。」 

  吴掌门冷哼一声,白彦海叹了口气,顺从的闭上眼。 

  众弟子红了眼,却没有人敢忤逆掌门人。 

  强大的劲道击上前胸,白彦海整个人被打飞,一口血惨然喷出。 

  「如果今后再传袭风为恶江湖,我华山派第一个饶不得你,滚出去!华山派弟子听令,今日起将白彦海从宗谱上除名,剥夺他继任者身分,他与华山派没有任何关联,违者重罚!」愤怒的叱喝,吴掌门转身就走。 

  师父,师父,这剑式弟子怎么都学不会,对不起,是弟子太笨了。 

  胡说,我的徒儿哪有愚笨的道理,专心练,练久了就会了,再看师父施展一次。 

  …… 

  师父,这是千年雪参,是一位长辈送的,您和师娘拿去吃吧! 

  他不是为了给你补身子给的,你为了救他孙子下寒泉取寒冰果,冻伤内息不足吗? 

  可是弟子没事啊!休息几天就可以好了,您和师娘才需要好好补一补吧? 

  …… 

  彦海?!彦海你撑着点,听得见师父的声音吗? 

  师父……我、咳……弟子……总算不负师命……没让罗煞伤到师弟妹…… 

  师父明白,你干得很好,撑下去,这也是师父的命令! 

  …… 

  彦海,如果你想寻找自己的家人,师父可以帮你。 

  师父,是您收容身为孤儿的我……华山派才是我的家。 

  …… 

  他是个杰出的弟子,也是个孝顺的……儿子…… 

  吴掌门双目微红的离去,瞬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呆楞在当场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吴掌门手下留情了。 

  没有杀了他,没有废去全身武功,没有禁止他使用华山派的武学……仅仅是……驱逐…… 

  白彦海红着眼眶从地上爬起,恭恭敬敬的对吴掌门的背影磕了十二个头。 

  三叩严师,三叩严父;三叩教导之恩,三叩养育之情。 

  一滴滴泪,一丝丝血,随着他的动作,洒落黄土上。 

  磕完头,白彦海已经泪流满面。 

  没有任何迟疑,他的身影陡然窜高,长啸一声,如大鹏展翅般拔高身形—— 

  不再有丝毫隐藏的深厚内力让在场的师弟们目瞪口呆,吴曲恩却用力向他掷出长剑,哽咽叫道:「哥哥!」 

  他们不要大师兄,她要这个哥哥啊! 

  白彦海空中接剑,回头深深凝望自己最宠爱的师妹一眼,决然离去。 

  师兄、师兄……等等人家嘛! 

  小师妹,师娘说你今天要学刺绣的,你跟着我跑后山做什么? 

  人家才不要学刺绣,拿根针一直刺到手好疼啊!师兄,陪我练剑吧!爹昨天数的那套剑法我还不熟呢! 

  …… 

  呜,师兄,那恶贼欺侮我! 

  乖乖待在你二师兄身边,大师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 

  天啊!小师妹,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很危险啊! 

  快送小师妹回去…… 

  不要!大师兄会保护我,我也想看你们在玩什么嘛! 

  …… 

  师兄,你答应要帮我抓小雀儿的。 

  今天下午练完功就去,成吗? 

  好啊!咱们一起去,然后师兄要抓鱼给我吃。 

  …… 

  对不起……师兄……对不起……爹怎么也不肯答应放你出来…… 

  傻师妹,哭什么呢?回房吧! 

  不要!我要在这里陪师兄! 

  天冷了,别跪在门外,这样师父会为难的。 

  我不管啦……我不要回房,你们别抓着我……师兄……师兄…… 

  …… 

  讨厌……这样的师兄吗? 

  不会啊!这样的师兄虽然很傻,但也很帅喔! 

  …… 

  哥哥! 

  往事总如云烟,过去的日子,在阳光下被蒸融。 

  回忆,只能是回忆。 

  昔日,回不去…… 

  风在耳畔呼啸,景色从两侧向后流逝。 

  白彦海反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在华山山脚下遥遥向华山派本厅重叩三首。 

  他很清楚,今日一别,也许此生无法再见面了。 

  他的父母,他的妹妹,以及无数的师弟妹……已经无法再回头了,他的家园啊…… 

  心底有些惆怅,但当他起身盘算着往哪里走才能找到席君逸时,却看见一个人。 

  一个牵了两匹马在等他的人。 

  一个让他有勇气能决心抛下过去的人。 

  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他走了过去,直到他身前才停下来。 

  「我说过你想哭的时候要来找我,不可以一个人得自忍受……对吧?」白彦海低语。 

  「……我没有想哭。」张了张口,席君逸反驳,不忍的替他抹去从额头伤口和唇角流下的鲜血。 

  何必呢……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这些鲜血,代表着与过去的诀别……痛是心痛,血是血泪。 

  白彦海凝视着席君逸的眼,叹息着接受了他眼中的疼惜与温柔。 

  半晌,他才握住席君逸冰凉的手,轻声道:「但是我跟自己说过,要永远替你哭……」 

  这个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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