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凤髓-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白清扬僵直着身子,缓缓转过身,一见文仙,脸上的表情转风车似地换了好几重,最后换上一脸春暖花开的灿烂笑容:“原来是容王世子殿下!久仰久仰!在下只顾着填饱肚子,没发现世子殿下进来,实在是失礼。哈哈哈。”
文仙柔声道:“不敢当。二皇子殿下何必与我如此见外。叫我文仙就可以了,什么世子殿下,这是要故意冷淡疏远我了。”
白清扬渐渐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本以为是容王千岁领兵来着,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世子殿下,一时有些意外。”说罢眼珠子四处瞄瞄,“咦,王爷现下不在么?”
文仙轻声叹息:“看样子二皇子殿下是不想见我啊。”
白清扬赶紧擦汗:“怎会呢?世子殿下想多了。在下还想找王爷商量要事呢,这个,事情紧急……”
文仙蓝眼一弯:“父王年事已高,经不起长途跋涉,刚抵达京城,午间便身体不适,现已在南下返回的路上了,军中诸事均交由我代理,如二皇子殿下有什么要事,就与我商量如何?”
白清扬脸色一白,掏出烧焦的破扇子呼呼地扇起来,不过一会眼珠一转,忽然“哎呀”一声:“对了,此事须得寻到白鸾才行!魔教与大理王相互勾结,非同小可!在下……在下先去找六皇子问个清楚!”
说罢火烧屁股一般往门外冲去,一掀门帘,扑通一下跟来人撞个正着,跌在地上。
门口那人被他撞得身形一晃,捂住胸口,惨白着脸色道:“你找我问什么?”
文仙微微一笑,立即向来人一拱手:“这么巧!六皇子殿下怎么也不通报一声,让文仙有失远迎。”
柳传羽瞧清楚门口那人,大喜过望:“白鸾!你没事?”
仔细一看,顿觉不好,白鸾面色如金纸一般,嘴唇无一丝血色,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他一见柳传羽便问:“丹增人呢?”
柳传羽说:“在右边营帐里。”
白鸾听罢一句话也不说扭头便往那边营帐去了,柳传羽急忙跟在后面,“唉唉!你受伤啦?要不要先看一下?那些密宗的人呢?”
白清扬从地上爬起来,见这两人均跑了,也慌忙跟上:“我也去看看!”哪知文仙更快一步,纤纤五指一把拿住白清扬的手腕,微笑着将他拖回幕府:“他们的家务事二皇子殿下凑什么热闹?如今京城局势紧张,在下正有许多紧要的事宜,要跟二皇子殿下好好商议一番呢……”
说着白清扬便被文仙拖走了,好似一只肥鸡被狐狸拖进了山洞,柳传羽回头瞅一眼放下的门帘,不由得替二皇子掬了一把同情泪。
白鸾与柳传羽走进营帐,看见丹增在塌上盘膝而坐,正在调息,然而气血不顺,一运内功便连连咳嗽,浑身剧颤,唇边沾着血丝。
“丹增!”
丹增听见白柳二人的声音,一抬眼,看见白鸾,那双乌黑明亮的丹凤眼好似天上明月,霎时间大放光彩,浑身的苦痛也像是被瞬间治愈了一样,开心得恨不得哭出来的样子。
“鸾儿!你来了!”
那欢欣不已的模样,竟是丝毫都没看见柳传羽也站在白鸾身边。
柳传羽一刹呆在当场,不知作何反应。
白鸾快步走到丹增身边,执起丹增的手腕查看,一看,便要与他以真气疗伤,丹增抓住他的手,“鸾儿,你受伤了。”
白鸾道:“一点小伤而已,我不碍事。你如今气血逆行,片刻也拖不得了。放手让我给你疗伤。”
“我不。”丹增仍旧拿着白鸾的手腕不放,“你这根本就不是一点小伤,反正我不死不活也这么多年了,我才不要让你为我加重伤势!”
“什么不死不活,你不准胡说。”白鸾抽出双手,哪知丹增十分倔强,只是撅着嘴不准白鸾碰他。白鸾蹙眉,低低地叹了口气。
柳传羽见这两人相濡以沫,彼此眼中再无其他,似乎毫无自己插足的缝隙,一时间不觉心中酸痛欲死。
强忍了悲哀失意,转身默默走出帐去。
此时岭南王的营中正在忙碌准备,有一场大战即将开始,人来人忙,无人注意到柳传羽自顾自走出营地。
柳传羽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且闷且痛,只觉得连呼吸都无比难受,茫茫然不觉就走出好许路程,置身山林之间,林木阴翳,尽头连着青山,一条青泥小道自山上蜿蜒而下,山道旁溪水淙淙。
柳传羽心中一动。
这青泥小道,山溪流水,竟与记忆中某处地方有几分相似……
待要细想,却忽然耳中蜂鸣心口抽痛,柳传羽立即盘膝坐下,双掌互推,闭目运气,将《玉函经》中“死生歌诀”一一默诵出来。
血气运转,不过一个小周天,柳传羽大汗淋漓,只觉心口那处郁结之气慢慢化开,转而汇入丹田。而丹田之气渐渐变暖,周身轻快,气力也仿佛强大起来。
柳传羽心道白鸾教给他这套内功心法果真高妙无比。当初那怪人数掌将他打得半死,以自身真气灌入他体内,令他神志错乱癫狂痛苦,如今练习这套心决,不仅可以控制体内真气乱行,还能炼化那道至刚至强的霸道真气为自己所用,现在只觉得精力充沛,力大无穷,而不久前受的那点小伤,竟也不在话下了。
柳传羽坐于树下潜心练习《玉函经》的心法,一大一小两个周天转过,不知不觉竟然过了两三个时辰,柳传羽只觉得脑内清明血气畅快,浑身热气腾腾,无比地快活。天地之间亮堂堂的一片,竟是把人生万事,所有的烦恼愁绪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柳传羽喜不自禁,于是越练越快,真气越转越急,脸色逐渐通红如血,额上经脉隆起,心中时而狂喜时而迷茫,竟不知自己已经渐入走火入魔的境界。
这样欢欣鼓舞地急进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开始觉得胸腹之中一股烦躁之意挥之不去,心跳如鼓,而头脑却昏乱沉重,连“死生歌诀”都背不上来。柳传羽想睁开眼,眼皮却像黏住了一样,虽未睁眼,但眼前却有熟悉的景象,渐渐分明起来。
一幕幕往事恍如梦境,纷至沓来。
深山莽莽,草木茵茵。
正是日头偏西时候,柳传羽执拗地跟着前面一个骑着青驴的女子整整走了一天。
直到那女子引着青驴在山溪边饮水,斜阳在水面上洒下无数金色的光。
女子站在水边,紫衣飘袂,恍如神仙妃子。
传羽只当是见到九天玄女,眼睛一眨不眨。
那神仙女子回头看看传羽,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为什么跟着我?”
传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拔了一把草帮她喂给小青驴。
神女问传羽:“你有没有家人?”
传羽点点头,又摇头。
神女再问:“那你是无家可归了?”
传羽“嗯”了一声,眼已然红了。
神女了然,微微一笑:“既然你跟上我,也是冥冥之中天意指点。我有一个孩子,虽然比你年幼,但你与他相互作伴玩耍,倒也不寂寞。你就拜我为师,此后与我一同生活,如何?”
柳传羽一听开心不已,使劲点头。
……
“柳传羽!柳传羽!”
耳畔只听一人急声唤他名字,柳传羽眼皮疼痛,好不容易睁开眼,就看见白鸾苍白的脸模糊地出现在他面前。
“白鸾?”
白鸾连点他胸前颈下数道要穴,痛得柳传羽弓起背大叫。
白鸾道:“平心静气,守宫止息。”
柳传羽随着白鸾的话收掌运气,过了一会,渐渐平复下来。
白鸾见他慢慢好转,放下心来,皱眉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修习心法切忌求快,你刚刚还受过内伤,如此急练,差点就走火入魔了。”
柳传羽这时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变成废人,一层冷汗沿着后背滑下,再看白鸾苍白的脸色隐隐透着关怀忧虑,不由得心中感激。
柳传羽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白鸾,你怎么找过来的?”
白鸾说:“我本有事要跟你说,结果你不见人影,直到天色近晚也寻不到人,便四处找找看。”
柳传羽一听,心中泛起一阵甜丝丝的味道,自然而然地伸手就去捏白鸾的手,触手细腻柔软,柳传羽欢喜道:“你待我真是比谁都好。”
白鸾被他捏了手,本能就要挣脱,但听柳传羽一说这话,不由得愣住,低着头,目光停在那双交缠的手上,一时间出了神。
☆、画皮障眼之卷·其之五
“白鸾!白鸾!”
柳传羽唤了好几声,才让白鸾回过神来,白鸾一见两人十指相缠,立即甩开,吓了柳传羽一跳。
“你怎了,好端端地就出神了。”柳传羽低下头去看他的脸色:“你是不是伤得很重?那些密宗的人怎样了?”
白鸾恢复常态,道:“多亏白清扬弄塌隧道,也算救了我一命。那些密宗的人不知道哪里去了,不过我想,此等高手必定不会连些小小的落石都躲不过。”
柳传羽一想,问道:“除去日晖使者,另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是谁?”
白鸾道:“是托莲女。怎么,你认得她?”
柳传羽点点头:“她就是当初将我打成重伤的那个人。当初她疯疯癫癫地,我为了逃走,趁机刺她丹田一刀,结果却没什么用,反而倒激怒了她打我好几掌,说什么也要我也生不如死。”
白鸾听罢神色一痛,看向柳传羽的目光充满怜惜:“果然是她。托莲女十多年前就化出吉祥天女相,武功已臻化境,凡人皆不是她的对手。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什么,近十年不见踪影。想必是不甚走火入魔,躲起来潜心修炼了。”
柳传羽道:“那她现在忽然出现到底是什么原因?”
白鸾想了一想道:“你莫管,总之与你无干。”
柳传羽听罢眉头一皱:“怎么会与我无干?”他抓住白鸾手臂:“你看着我,白鸾,你是不是不想连累我?”
白鸾不语。
柳传羽心道果然是了,那些密宗高手神出鬼没不可胜防,他一定是怕我涉险,便说,“白鸾,我隐约对过去的事情有些印象,我与你原本为同门师兄弟,是也不是?”
白鸾身子轻轻一颤:“你……你想起来了?”
柳传羽见白鸾一双美目熠熠发亮,原本想说还没有,却忍不住支吾道:“嗯,模模糊糊地想起一点,隐约记得一个紫衣神女般的人物,我拜她为师,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白鸾便知他并没有想起自己,眼中欣喜之色一扫而空,淡淡道:“她便是亘迦。”
“果然是亘迦。”
柳传羽将前情后事合在一处联想,逐渐摸出头绪来,“亘迦原本是密宗中人,但是密宗派系纷争,亘迦遂逃出本教,自立一宗……还有那个人人争夺的宝瓶,是密宗的宝物么?”
白鸾见柳传羽推测得□不离十,便也不再隐瞒,点头道:“那宝瓶原是托在不动明王手中的一件法器,瓶中盛满四大圣河之水。因瓶身上铸刻有两篇秘经,被视作密宗的镇教之宝。传说练成宝瓶上的经书所载的武功,便可以化出不动明王相,不仅可以天下无敌,还能不老不死。”
柳传羽心中登时清明:“原来那些人拼命追杀你和丹增,都是为了抢夺宝瓶上的武功。”又一想,道,“当初这个宝瓶是亘迦所有?亘迦人呢?”
白鸾低下头,眼神暗了下去。
柳传羽心里一抖:“她……死了吗?”
白鸾点头:“七年前,便死了。”
柳传羽听罢,不由得胸中一阵大痛。
那紫衣女子彷如天人一般的微微淡笑在眼前浮现,虽记忆模糊不清,但那透胸而过的温暖,却依稀如昨。
在他无家可归的时候,那一句话,给了无依无靠的传羽一个归属之地:
“你就拜我为师,此后与我一同生活,如何?”
……
柳传羽问道:“她是如何死的?”
白鸾只垂下长睫,黯然不语。
柳传羽忽然心中灵光一动:“那个传说中鸾女,是不是就是亘迦?亘迦曾经跟我说她有一个孩子……”
白鸾一惊,抬眼看向柳传羽。
柳传羽立刻便明白自己猜对了:“你是亘迦的……?”
白鸾诧异地瞪大眼睛。
“不对不对。”柳传羽仔细一回想,恍然大悟,“是丹增。那个明辉使者也说了,丹增才是亘迦的……”
柳传羽说到这里,唔了一声将那个“孽种”给咽回肚腹。这般想明白前因后果,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甜蜜喜悦来——
原来自己与丹增果真是青梅竹马。
亘迦也与他说了,这是冥冥之中天意指点。柳传羽和丹增两人相互作伴玩耍,便不会寂寞了。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喜上眉梢,却把在一旁的白鸾给忽略了,突然想起来,见白鸾神色关切地瞧着他,不觉有愧。
——白鸾对他的情意,他并非不知,但白鸾又与丹增如此亲密,丹增对他比起对自己根本是天壤之别……
到此时,柳传羽心中对白鸾的嫉妒只剩下酸酸涩涩的一抹惆怅,心道若是白鸾与丹增二人之间是真情相系,自己对桃树下那人的一腔眷恋,便只能是镜里花,水中月了。
白鸾见他脸色时喜时忧,心里也是五味陈杂,到了嘴边的话,变了好几重样,才说道:“柳传羽,其实我有一事相求……”
柳传羽“咦”了一声,白鸾竟也会开口求人?
想他对白清扬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恐怕要白鸾说出“一事相求”几个字,这事情的须得重于泰山。
白鸾道:“丹增他伤及心脉肺腑,凭内功疗伤只能拖延时日。这事情我原不应该开口求你,你也有伤在身,但是……”
白鸾话说到这,柳传羽立即明白他是为丹增向他求“凤髓”来了。
心里一阵作苦,柳传羽酸涩一笑:“不用你说,我已把‘凤髓’给丹增了。”
白鸾神色讶异,“你……”
柳传羽点头,“丹增也跟我说了,他需火精晶和心血草续命,我便将‘凤髓’给了他。但是火精晶遇水即化,我与他水中漂流半响,那晶石已经融得一点也不剩了。”
白鸾听罢,整个人定定地,原本惨淡的脸色愈加苍白,柳传羽心中不由得为他一疼。
“白鸾,”忍不住憋在心里许久的一个疑问脱口而出,柳传羽犹豫问道:“你……可喜欢丹增?”
白鸾回过神:“你说什么?”
柳传羽略微尴尬,搔搔头皮道:“我瞧你和丹增两人亲密无间,丹增对你的爱慕依恋,任是谁都一目了然,若是你……若你……”
白鸾眉间渐渐蹙起:“若我怎样?”
柳传羽一咬牙:“若你也对他心存爱意,我……我也只好对他死心了!”
白鸾蓦地往后退了一步,柳传羽手中一空,见白鸾脸色越来越惨淡,竟是晶莹如雪一般。
柳传羽不知白鸾心中伤痛,只道他是身上难过:“白鸾,你是伤势加重了吗?”
白鸾见他犹自懵懂,不由得愤愤一拂袖,转身便往林中走去,柳传羽“唉”了一声,慌忙跟上。
“白鸾!白鸾!”柳传羽跟在他身后,笨嘴笨舌地解释道,“我无意妨碍你和丹增两人,只是……只是……”
白鸾忽地停下,扭身看向柳传羽,双目竟微微泛红:“丹增与我说,你这人负心薄幸,这些年都和容王世子好在一处,果然是真的!如今你却又喜欢上丹增了么!”
白鸾目中似悲含怨,平日里冰雪容颜此时全都化开,宛如初春的湖水刚刚冰释,波光潋滟,美不胜收,简直要让柳传羽睁不开眼睛来了。
“我我我……”柳传羽我了半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心中只恨丹增为何要拿自己跟文仙的事情与白鸾乱嚼舌根,害得白鸾对他这般伤心失望。六神无主之际,恨不得自己能长出十张巧嘴,舌灿莲花,好将白鸾细心安慰,说得他转怒为喜,对他展颜一笑……
柳传羽脑中一阵混乱,胸中涌起一股意气令他抓住白鸾的双手,大声道:“我、我也喜欢你啊!”
白鸾被他握住手,浑身一抖,狭长的美目愣愣地盯住柳传羽,竟然渐渐浮出泪光来。
只听白鸾颤抖着声音道:“我真是愚不可及……竟然还以为你……你……”
话到酸涩处,声音逐渐哽咽,白鸾神色痛苦地盯着柳传羽的脸,忽然猝不及防地凑上前,那双冷冰冰地薄唇在柳传羽的唇上一挨,柳传羽唇上一痛,竟然被白鸾轻轻咬了一口。
“啊……”柳传羽登时如被天雷劈中,整个人从内到外轰然焦了。
白鸾见他仍旧呆呆傻傻,气得用力推开柳传羽双手,扭身离去。
柳传羽神魂出窍,只用手摸着又痛又麻的嘴唇,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心跳如鼓,整个脑中都满是白鸾的模样,冷淡的,温柔的,微微含怒的,直到刚刚那情不自禁的一吻,恨不得整个人化成一溜烟,随着白鸾的衣袖飘去。
柳传羽混混沌沌地往大营的方向走回去,思绪一片混乱。
为何会为白鸾如此目眩神迷?
自己本该心系丹增,此生无二的呀?
虽然人人都说柳传羽没心没肺,他自觉并非如此。但是现在,明明是喜欢丹增的,怎能对白鸾这样魂不守舍呢?
头重脚轻地走回岭南王的大营,营地里已经是炊烟遍地,灯火初上时候了。柳传羽思及丹增伤势,便往丹增所住的营帐走去,刚走近,便想到白鸾也许正在里面给丹增疗伤——
刚刚两人一时都意乱情迷,现在碰面,岂不尴尬……
想到这里,柳传羽本打算离开,一转身,营帐里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器皿落地的声响。
“我不走!”
柳传羽听到丹增的声音,脚步不由得一滞。
营帐里,丹增坐于榻上,将逻珊手中伺候的水皿扫在地上,水中犹带血丝。
丹增冲白鸾气道:“中原天下拱手于前,大家拼的你死我活的当口,你竟然还不要!鸾儿,你想把天下让给白清扬吗?!”
白鸾一见皿中血迹,又痛又怒:“丹增,你怎么还这样任性!如今没有火精晶,心血草也所剩无几,如果还要周旋这些天下纷争,我岂不是要眼睁睁的看你死在这里?”
“我是死是活有什么要紧!”丹增忽然跳下床,赤脚扑到白鸾胸前:“鸾儿,你答应过我的!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为我实现!这些话不当真了么?”
“自然当真……”
丹增仰起头:“那我要你夺皇位!做中原人的皇帝!然后出兵吐蕃,杀了毂汗王,杀了雪音,将天魔峰夷为平地!”丹增双臂搂住白鸾腰部,“鸾儿,你要替我报仇!”
白鸾将丹增支开,“以你现在的情况,若是你死了,报仇还有什么意义?”
“即便我死了,你也要替我报仇!”
白鸾摇头:“丹增,我做不到。”
丹增被白鸾推开,不由大怒,抬手一掌打在白鸾的脸上。
逻珊碧虏不由得惊呼:“小主人!”
白鸾脸偏向一般,嘴角微微泛红,只是一声不吭。
丹增自己也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好一会,然后开始发抖。
白鸾平静道:“丹增,你情绪不稳。我先出去,待会再来看你。”
说罢转身就要走,丹增神色大骇,急忙抓住白鸾衣角,道:“鸾儿,我错了!”
丹增见白鸾神色冷淡,不由得悔恨不已,眼角一红,落下泪来:“鸾儿,我一时冲动,你莫要生气。”
白鸾闭了闭眼:“丹增……”
丹增不等白鸾说完又道:“我左右是死了的好……”
白鸾睁开眼,隔住面纱,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擦拭丹增的眼角,似要为他将泪水抹去:“你胡说什么,我定不会让你死的。”
丹增道:“我只恨我死了,你便迫不及待地扑向他身边去了……我死了,你不会记得我,你只会喜欢那个大混蛋……那个人有什么好?他见一个爱一个,对你根本不可能真心的!”
白鸾被丹增的话激得一颤,只是重复道:“……我说了,不会让你死的。”
丹增道:“我不信!你心里只有他!我这种可怖丑陋的样子,你其实根本就不想看……”
“丹增!”白鸾怒上眉梢,喝断丹增的声音。
丹增揭开面纱,仰起脸:“鸾儿,要是你在乎我,就亲我呀!你亲我,我就天涯海角都跟你去,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白鸾看着丹增扬起来那斑驳可怖的脸庞,一双妩媚的丹凤眼中,乌沉沉的眸子不停地落着泪珠,不由得心如刀绞。
又想到柳传羽果真如丹增所说那样,见一个爱一个,多情寡辛,不由得心生绝望,轻轻捧起丹增的脸颊。
正当白鸾垂下脸去,营帐的门帘忽然挑起,一人哈哈干笑着闯进门来。柳传羽装作没看见白鸾和丹增搂在一起,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道,“我看那个……差不多也到晚饭的时间了?诸位都饿坏了吧?不如去幕府用膳?”
白鸾连忙放开丹增。丹增一双鸦羽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柳传羽,面上毫无表情,十指攥紧,指甲嵌进手心中。
☆、画皮障眼之卷·其之六
如鲠在喉,如刺在肉,柳传羽这番算是懂了。临脚就是一个巨大的泥漳,他却收不住脚,管不住心。
昨日一掀门帘,实际上他便悔了。
但是为何要打断帐中两人亲热,他却百思不得其解。
丹增对白鸾一片痴情,见者动容,柳传羽也决心要舍掉自己一颗小小的恋心,不去打扰两人相依相偎的那副画面。而事到临头,眼见白鸾就要往丹增脸上亲下去,柳传羽却像是火烧屁股似的,立马冲进去搅局,那一刹,要不是白鸾立即放开丹增,他定会冲上去把连体婴似的两人从中撕开的。
不应该。
怎么想都不应该。
然情之所至……
身不由己。
柳传羽一夜乱梦,辗转难安,终下定决心,收拾包袱走人,但在帐中转了一圈下来,却发现自己竟身无长物。
连那把如珍如宝不离身畔的长刀,如今也不在自己身边了。
自始至终,都孑然一身,江湖飘零,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听来潇洒,却真心寂寞。
长叹一声,柳传羽携了个包裹卷起两身换洗衣裳,便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原本打算去向文小仙仙处告个别,却不想走了几步,一个白衣如雪的修长身影站在路上,像是正等在那里似的。
柳传羽愕然,继而嘴角拉开一个嬉笑,“哟,白大美人,好早。”
白鸾道:“你这是要走?”
柳传羽洒脱地拂拂衣袖,“在下飘萍之人,无牵无挂,来往流离俱是常态。”
白鸾听罢,许久,才低低嘲讽一声:“原来你竟是无牵无挂的。”
天光微白,残月如钩。
两人相顾无言。
柳传羽心中百转千回地思索着,若是自己喜欢的是白鸾,那该多好。
白鸾对自己的情意,昨日那愤恨的一咬唇,刚刚那微微的一垂首,便是自己再傻再迟钝再视而不见,也不能装作无动于衷了。
柳传羽不敢看白鸾那含怨凝愁的眼神。若他便是自己的心上人,自己定然早就扑上去抱住他,呕心泣血也要换他一个笑颜吧……
柳传羽这样想罢,暗自狠狠捏紧拳头,脸上挂着僵硬的神情,从白鸾面前走过。
白鸾并未拦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柳传羽走出些许,忽然又心里一动,扭回头,白鸾果然在看他。
那目光就跟在皇宫里两人第一次相见时那样,如泣如诉,让柳传羽心口像是被反复地攥紧又撒开,呼吸都困难起来。
“陶小夭,你这双眼睛可比你人要多情啊……随便给你看一眼,纵是石头,也化了……”
不经意地,曾经说过的话就浮现在耳边。
柳传羽一阵恍惚。
想起陶夭这个名字,柳传羽扯出一个酸涩笑容,遂向白鸾道:“我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跟我说,若是我能送他一匣桃花覆雪,他才愿意嫁给我给做我媳妇。我当时采了一匣桃花给他,然后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去看千山暮雪……”
白鸾听着柳传羽慢慢道来,一双美目水盈盈地颤着,连指尖都在发抖。
柳传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瞧见白鸾神色间的异样,只是接着道:“但是我现在才想起来,原来那个答案是不对的,难怪他不愿意做我媳妇。我这些年多次西出平韶关,忽然有一次在昆仑山雪脂峰下的一个村子里看到大片桃林,经春常开,而村后雪峰终年不化,村中居民煮冰饮雪……想必他要的,便是雪脂峰下的一捧冰雪,一束桃花吧。”
白鸾眼中水光点点,唇角却浮起浅浅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既然你知道了……”
柳传羽不等白鸾说完,便摇头道:“如今虽然知道,但却没有什么意义了。那个约定,还是作罢了吧。”
“你说什么……”
白鸾嘴角的那一抹浅笑冻在脸上,“为什么……”
柳传羽道:“你帮我转告他,前尘往事,我已经尽皆忘了,也盼他将我的事情抛诸脑后,从前惹他恼怒的,望他释怀;从前博他欢喜的,若真有一两件,望他……望他……”
记住吗?
柳传羽的手指攥着骨节都咯咯发疼。
心里一酸。
记住,又有什么意思?
白鸾慢慢回过神,“他?”
柳传羽轻叹一声,“纵使博他欢喜,也还是忘了罢。”
白鸾渐渐心疑,接着问道,“他是谁?”
柳传羽强自一笑,“他不喜我叫他陶夭,想来是因为这名字是我给他取的。他后来恋慕于你,厌恶我也是自然。我夜里思来想去,终觉得你与他比较般配,你对他也并非无情,所以……”
“所以?”
“所以我还不如从未出现过一样,你就当我八年前就死在重王山脚下了罢……”说完,柳传羽垂下头转过身去,一步步离去,那背影看去颓唐摇晃,竟有几分沧桑脆弱的意思来。
白鸾心念电转,刹那功夫,诸般前因后果都已了然于胸。
他望着柳传羽拖沓着脚步,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远的模样,心里既怜他伤痛,又恨他愚蠢,一股且喜且忧的滋味弥漫心间,不由得轻不可闻地骂了一句:“连人是哪个都弄不清,居然还痴痴呆呆地记着讨媳妇……真是呆子。”
叹罢,白鸾也转身折回营去,面上虽仍旧是清冷无波,但那一双狭长妙目之中,却隐隐含着一丝似喜非喜的神色。
柳传羽刚走出十来步,忍不住就开始回头,心中存着一丝侥幸,盼着白鸾来拉一拉他将他留下,哪知白鸾却衣袖飘飘地回去了,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似的。柳传羽失望地耷拉下肩膀,只能沿着林间小路,往西面慢慢走去。
不过半日路,傍晚时柳传羽已经离开京郊,入了一个小县。
寻间小店进了,刚一开口叫菜,才顿然惊觉自己并没有几钱盘缠。收拾包裹的时候只从营里顺便带出三两银子,还是夹在别人衣物里的。柳传羽向来傍生银两足够,从未把那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