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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心传奇之三千局-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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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子期说:“将心比心,我若是丢了最好的朋友,别说一声劝,只怕连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幽幽古镜湖畔,湖水澄澈,阳光纯净,照耀在最纯粹的两个人身上,宛若神话。
  那人白衣染血,魂魄将离。
  那人目光清冽,温柔不改。
  他们彼此凝望,仿佛已千年万载,又好像只得这一日。
  千年万载的久;此时此刻的浓。
  一个甘愿牺牲自我,也不要对方受人胁迫;一个宁肯赠命共死,也不舍那人奈何桥上孤独行。
  他们甚至不知道前尘旧事埋伏着怎样的狰狞,他们甚至不知道明朝未来伺候着怎样的恐怖。他们一无所有,就连不约而同要的现在,眼看也快到尽头。
  可是啊,只要是随你去,万劫不复又怎样?纵然那生死轮回,转世来生,仅仅是人们美好的幻想,也不要紧。纵然是魂魄离散,灰飞烟灭,这条性命覆水难收,也不要紧。
  只要是别留我一人在没有你的天地间,便足够。
  足够到,心无所憾,别无所求。
  老妪目不转睛的看着,看也看不懂——他们竟不怕,不怕那个过分宁静的世界到来,不怕尘归尘土归土,不怕根本没有鬼神奈何,不怕水入大海,黄土一掊,身后空荡荡——不知不觉忆起了幼年时,住在邻家的寡妇。年纪轻轻,守着偌大的空房,总睡不着觉,不得已一到晚上,就将扑满里的铜板撒满地,一直捡一直捡,直到天亮,直到她老死,直到她再也不必煎熬在无垠寂寞中,直到所有一切戛然而止。
  她总爱哼的那首歌谣是什么来着?
  是什么来着?
  “一世无贪求,原来未遇君。
  一世未停留,原来君早行。
  一世在空空如也里,一世过,过与不过一样子。
  一世望魂归故乡里,待重逢,问君是否一样子。”
  问君是否一样子。。。。。。
  是否和我一样子。。。。。。。
  一样子。。。。。。。。
  生无可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老妪又闭上了眼,她忽然好羡慕这一对年轻人。
  天地偌大,不及一心。仓皇岁月,莫若一刻。
  曾经一粟沧海弃,
  千秋万代漠别离;
  清风舞袖和生死,
  我与君魄共知己。
  一只手,好像是来自极乐天,抓过被乐子期斩断的八条蛇,挤出残存的血液,尽数灌进亟初禾的嘴巴。然后捏动他的喉结,逼迫他全部吞下。乐子期惊喜的望着手的主人:“师父!”他险些忘记了,当初的顾回蓝为给释然治病走南闯北,早对各种灵药烂熟于心,别说一般的大夫,就是开药店的老板,都不及他知道的多。
  顾回蓝伸手帮他点穴止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别急,以毒攻毒的法子行不行得通已经不要紧,这九蛇尊至毒的体内藏的灵药之血,对付同宗同源的五毒教毒物,最合适不过,甚至比蓝玉蟾起效还快。再挑眉去看五毒教教主,顾回蓝的话颇有深意:“别人我不知,但教主肯定懂得此法。”
  女人的俏脸已经完全垮下来:“顾回蓝,谁叫你多管闲事?!”
  顾回蓝可没有空跟她吵,仔细在亟初禾的腰上摸索,准确的拎出最后一条蛇,同样斩断、挤血、灌下,再将他小心翼翼的放正,伸手接替筋疲力竭的步云鹰,源源不断的把自己的真气输入。乐子期则蓦地站起,将其他人挡在身后,白衣红痕,肃杀凛冽,俨然的保护之态。
  五毒教教主仅仅是不慎与他对视了一眼,便面如土色,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策士刚要去扶,忽见她嚎啕大哭,满脸恐惧的跃起,头也不回的直冲古镜湖,欺身扑进。之后,再没有浮出水面。
  波澜散尽,无风无浪。古镜湖幽幽,平静如昔。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死亡以最寂静的姿态,傲然睥睨卑微人世。
  策士慌了手脚,不是因为美女坠湖,而是因为他的脚正不由自主的朝着湖面跑去,像极了五毒教教主生前最后的一举一动。他拼命扭头求饶。可乐子期脸上的狠戾,吓得他差点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他千不该万不该,怂恿五毒教主伤了亟初禾,触犯乐子期的逆鳞,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搭命。可事到如今,懊悔已全然无用,他只剩了力气大声呼喝,向老妪求救。哪知老妪只是漠然的望着他,没有任何行动。
  他的眼泪鼻涕已经糊在脸上,极度的恐惧给予了他最后自我拯救的力量:“乐子期,我全告诉你!我全说!!”
  乐子期的话马上就像天籁一样飘进耳朵:“回来。”
  策士好容易又找回自己的腿,向后一拔,坐倒在地,冷汗湿透衣襟。好险,他的一只鞋,已经踏进古镜湖,差点就步入那个见死不救的五毒教教主的后尘。急忙往回爬,手脚并用,好容易爬到距离众人两丈的地方,看到乐子期面无表情的脸,又不敢再向前:“当年。。。。。。。”他偷眼瞄了瞄专心运功的顾回蓝,声音故意压低了些,“当年皇甫大公子请的,教顾回蓝剑术的那一位姓李的剑客,其实,就是出
  自我娴静门。”
  乐子期冷冷的看他,声色不动,教人因猜不出他心思更加惶恐,策士无奈的低下头,继续交待:“他的任务就是帮助顾回蓝成为最好的剑客,好破坏白头翁的计划。”
  乐子期仍旧只是高深莫测的盯住他,一言不发。策士的汗都滴下来,他能不能活,全看他掌握的这些秘密,够不够换一条命:“我们门主是识得白头翁的,也就是皇甫老爷。她帮助顾回蓝习剑,主要是为将来埋下伏笔。。。。。。。”
  当年事,从来不能当年毕。
  秘密,像是沉睡古镜湖底的石头,忽然有天水干日晒,暴露了根基,却丑陋的叫人看不下去。
  策士知道的并不全面,讲起来磕磕巴巴,并不顺畅。但他还是尽力的去讲,否则明年今天一定是他的祭日:“只要,能够忠诚侍奉教主二十年,就可以换得她长生不老的法子,如果为门主效忠而死,这份恩赐就可以传到子孙身上,加上门主所赐的财富,必定后福无穷。”策士是自私的,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后代子孙,而是自己的小命。他这辈子还没活够。可是,直到他说出了全部,乐子期那厢还是岿然不动。
  策士心又一次慌起来,莫非这些秘密还不够?无奈,偷眼去看远处打坐的老妪,难得老妪睁开眼,也正看他:“行了,你去吧。剩下的,我来说。”
  策士难以置信的呆了一会,好容易缓过神,看了看乐子期,发现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忙连滚带爬的逃离,完全没听见老妪后面的那一句:“这回来的都是死士,如果有活着回去的,必是对门主不忠者,自有我娴静门门规处置,就不劳乐少侠费心了。”
  乐子期还是冷冷的,缄口不语。
  老妪道:“想不到我老婆子有生之年,还能亲眼见到,真正的以毒攻毒——用最歹毒的功夫对付最狠毒的女人,瞳术果然名不虚传,看起来老婆子我事先坐的远,是有好处的。不过,这么高深的功夫自然是不能白看的,老婆子我回报乐少侠一个故事如何呀?那,可不光是和顾大侠有关。”她絮絮叨叨,也不管乐子期有没有反应,兀自继续说下去。
  时光,逆流到,许多年前。



☆、第二章 陈年旧事

  【第二章陈年旧事】
  “你是咱们一家人的希望和庇佑。不是娘娘身承圣宠;咱们家是无论如何也得不来今日荣华富贵门第光耀的。就冲你为家族这份功劳,为父答应你;必定为娘娘谋一条最好的出路;一定可以使你一直在皇帝心尖上,不管后来多少佳丽;不管再过多少日子;都没人能动摇你的地位。”
  女人眼睛一亮:“父亲说的可是真的?女儿真的可以一世承宠;无人能敌?”
  鬓发微霜、清瘦矍铄的官员点了点头:“你只要按照计划;继续喝茶。不出七日,便会荣耀加身;贵为皇贵妃。并且,在皇上心中独一无二;即使皇后;即使云妃,都不能动你半分毫。”
  女人欣喜非常,那张病容憔悴的脸,忽然间容光焕发,好似窗外杜鹃开到最绚烂之时:“女儿谨遵父亲之命。”
  七日后,女人却到了弥留之际,奄奄一息中,她强撑着一口气,等到了那人:“父亲。。。。。。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皇帝已经下朝,正在往这里赶,娘娘做的很好。他现在第一个在意的,第一重愧疚的,没有别人。。。。。。”
  帘子后的女人困惑无力的微睁着眼,似乎拼尽全力不肯闭上:“不对。。。。。。不对,父亲。。。。。。你说过,那茶。。。。。。只会令我看起来虚弱,最多。。。。。。最多是小病。。。。。。不会死。。。。。。可为什么我。。。。。。现在。。。。。。我好难过。。。。。。父亲救我。。。。。。”
  红袍的官员微微抬头,看了看父女之间青翠如山的纱帘,面无表情,此时不比前几日,因为辰妃病重,帘子后面伺候的几位侍女是无论如何遣不走的。所以他说话,不得不处处谨慎,纵然知道女儿强撑一口气是为了等什么答案,他仍然是百般禁忌,不肯泄露一字,更何况,真相常常残酷,不知道反而会坦然。打定主意,便只有干巴巴的四个字奉上:“娘娘多虑。”
  话音刚落,帘子后面就传来一声尖叫,几个侍女手忙脚乱的唤太医,叫太监,当然更多的,是哭喊、呼唤突然间就断了气的辰妃——她大睁着眼,直勾勾盯着帘子,死也不能瞑目。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她为什么会死?
  当初,她才十六,就被送进宫来,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好不容易成了皇帝最宠爱的辰妃,还幸运的生上龙裔。儿子生下不多久,皇帝视若珍宝,日夜捧在怀中,不料一觉睡熟过去,再醒来,自己宽袍大袖早不慎捂死了襁褓中的婴孩。为此,皇帝对她愧疚不已。
  然而,纵然是心怀愧疚,皇帝也不再留宿她宫中。她不得已,才去求父亲,才会轻信父亲的话,才会喝家里送来的茶。父亲说,那茶是慢毒,令她体虚乏力,小病不断。皇上必定因此更怜她。父亲的确料事如神。自她病后,三个月来,皇帝确实连皇后处也不曾驾临,只往她宫里跑,一夜又一夜的守着。偶尔还因此龙威震怒,发落了几个诊不出原委的太医。她因此着实窃喜过一阵。故而父亲让她继续喝茶时,她毫不怀疑。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七天她便病入膏肓,根本没有如父亲说的,被封什么皇贵妃。难道是父亲骗她?又为什么骗她?她可是全家荣辱所系,没有了她在后宫,整个家族就会在朝夕之间衰败,即便父亲已经官至户部左侍郎。
  窗外大雨瓢泼,雷声滚滚,连皇帝都以为是上天在为他痛失爱妃而恸哭。愧疚加上心疼,几乎使他立刻就封了辰妃为皇贵妃,赐予她一切能及的哀荣。新任的户部左侍郎适时跪在地上,颤巍巍的拜别九五之尊,说自己年老,受不起老年丧女失孙的至痛,心力憔悴,苦不堪言,但求能即刻辞官返乡,苟延残喘,了却此生。皇帝当然答应,他甚至赐了一座山给岳丈养老。
  只是,他料想不到的,芳魂不宁的辰妃更料想不到,这次的茶确实是加了分量的,他的岳丈,她的生父,是打定了主意,要取女儿的性命。
  说到此处,老妪颇有深意的停了一会:“乐少侠可知那侍郎的姓氏?”
  乐子期脸色不豫,他已经猜到老妪的意图。暗中给胡世递了个眼色,后者忙伸手掩住了顾回蓝的耳朵。
  老妪假装不知,继续罗嗦:“他姓张,”她又顿了片刻,“乐少侠虽然擅用瞳术,却不是歹毒心肠,这个姓张的侍郎可不一样,他谋害自己的女儿,全是因为他的女儿辰妃失去了孩子,在后宫争斗中,没了胜算。与其坐等她人老珠黄,被皇帝厌弃,倒不如让辰妃因此而亡,皇帝怜悯愧疚之下,自会厚待她的家人。这招以退为进,用的极妙,使得后来独宠的云妃和盛极一时的皇甫家都没有办法,再找他麻烦。”
  “虎毒尚不食子,有人竟比虎还毒,这张侍郎知道皇甫家老爷明里不能怎样他,暗地里一定会有行动。所以他散尽家财,培养了一批杀手,长年累月的守着昆仑山冰瓣雪莲,美其名曰是看护,其实呢?”老妪语气愈发古怪,“其实他想的是,要对付白头翁,就得打蛇打七寸,捉住他的要害才行。而白头翁的唯一要害,无非是他那个苦心经营多年的,长命百岁的灵药计划。这计划的关键,就在于那朵独一无二的冰瓣雪莲。有它在手,制约白头翁简直易如反掌。。。。。。。”
  步云鹰听了都吓一跳,心道,还好提前堵住了顾回蓝的耳,否则这一句还不得叫他气息大乱,立毙当场吗?不,此时关键,若出差错,很可能会连带着他的三师弟,一起殒命。
  乐子期知道再不阻拦,她必定说的更加过分,当机立断,绝地反击:“白头翁不会坐以待毙,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他难得一见的咄咄逼人,气势悍然:“老人家,以你的年纪,在娴静门服侍怕有许多年了吧?有没有见过哪一位幸运,在门中活过二十年的?”
  老妪一愣。
  “你方才说,这回来的都是死士,没有人能活着回去,那么你呢?”乐子期不笑的时候,凌厉如罡风,“你或者会忘,但你们门主一定把你算在其中。应该说,她比任何人都记得清楚,关于你服侍的年头。”
  老妪满脸的褶皱都要绷平。
  乐子期的言语胜过世间最锋利的宝剑,毫不留情的割开了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慌,对死亡的恐慌:“没有人能够超过二十年,娴静门所谓的长生不老,不过是哄人效忠的诱饵,绝不可能真正实现。”
  老妪努力沉住气:“哼,你不要信口开河,你没见过我们门主,她便是长生不老的活例。。。。。。。”
  乐子期根本不容她讲完,劈头盖脸,紧跟着又是一通逼问:“她长生不老,就一定会告诉别人吗?易位相处,若老人家你在门主之位,有独一无二的青春之法,你舍不舍得告诉别人?”
  “有何不可?”老妪还要辩解。
  “真的可以吗?”乐子期的话愈发犀利,一字一句,割断心弦,“你愿意一枝独秀小乾坤,还是从此埋没于无数年轻美貌的女子之中,这选择,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老妪说不出话,她求的长生不老,无非是源于女子最简单的羡慕和嫉妒。如乐子期所料,她的确没法容忍那种万紫千红“众乐乐”的场景。哪个女人不希望的是做沙漠中唯一的水滴,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当宝,哪个女人不怕淹没在茫茫人海,杳无踪迹?
  乐子期并没有就此打住,他打定了主意,要将老妪逼上绝路:“你若不信,大可以等,看看你为我们定下的三个时辰之约,是不是你们门主给你最后的期限,是不是你服侍二十年,即将功成的最终回报。”
  老妪胸口一窒,忽然疯了一样的大笑,言语间极尽刻毒:“乐子期你实在太过聪明,我老婆子阅人无数,还没见谁逃得过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八个字的。你也一样。老婆子敢打赌,你一定会招致天妒,英年早逝,无端端,死于非命!”她说这话
  的时候,眼睛是瞟向亟初禾的,果不其然,见那人身子微颤,嘴角又漏出一缕黑红。
  乐子期却恍若未觉:“不劳费心。我从今以后不会是孤身一人,也不会只有一命。天妒不妒,我管不着,我要的,是我信的人不会叫我失望,信我的人,我同样不会令他失望,”他始终背对着亟初禾,仿佛并不担心那个人的波动,他的双目炯炯有神,再不肯给恶毒的妇人开口的机会。
  “辰妃之父,张侍郎张大人打的如意算盘和贵门主的不谋而合,都是想要牵制或破坏白头翁的长生计划。不同的是,张侍郎是为自保,贵门主是为看热闹,所以她培养顾回蓝成为一流的剑客,又暗中通过各种渠道给他无数消息,助他在最后时刻破坏了白头翁的计划,而那次皇甫家弟兄们遭的暗袭,就是娴静门最明显的一次作为。或者该说,是她唯一露出的马脚。至于张侍郎,”如今的乐子期,一招不出,一式不动,整个人却浑然一把绝世宝剑,锋芒毕露:“你无非是想说,他如今已经更名换姓,做了瞳门如意张,也就是,”他这把剑寒光乍泄,完全没了七情六欲似的冷,是最适合杀人的剑,“我师父。”
  老妪死死盯着他,目瞪口呆:“你,你不信?”
  乐子期淡淡回应:“信。”
  老妪难以置信:“信的话你还。。。。。。。”你还站的如此稳当?难道不应该疾走癫狂,真气倒行,或伤或疯吗?
  乐子期依旧平静如古镜湖面,不见一丝波澜:“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古往今来,人人如此,凭什么单单我乐子期就要在五行之外,不受牵连?倒是你,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老人家你全忘了。”
  老妪被他的平静和调侃彻底激怒:“通天妖狐你不要惺惺作态了,我不信你被人利用还如此心甘情愿,毫无怨言!连顾回蓝的事,你都怕他听见,怎么轮到自己的事倒无所谓了吗?可别跟我说你是豁达,方才亟初禾出事,你立刻便杀了人,你的心眼比我老太婆还小。依我看,你不在乎,是因为你是懦夫,你在听天由命,自暴自弃!”
  乐子期终于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竖起三根手指,略略一晃,宛若宝剑出鞘:“三个时辰,到了。”
  老妪暗叫一声糟糕,护体的真气被他一激,先自行乱了阵脚,来前喝过的门主赐的茶,又适时翻涌上喉,浓浓的茶香,催命般的一浪高过一浪。逼得她内息紊乱,头晕眼花,口吐白沫,扑通一声,从石块上重重的栽了下去,郁卒而终。
  胡世这才敢将手掌从顾回蓝耳朵上拿下来,抹了一把冷汗。他其实十分担忧,那老妪功夫不弱,如果她适才垂死挣扎,只怕自己、步云鹰、乐子期,三人加起来也不会是她的对手。步云鹰也想到一处,暗中松了一口气,惋惜道:“可惜没问出我师父的死因。”
  乐子期顾不得答话,他俯□,焦灼的望着亟初禾和顾回蓝,抿紧双唇。
  这时候万万鲁莽不得,稍有差池,便会要了两个人的命。
  胡世颇为识趣,见太阳西斜,起身去拾了干柴,拾掇出一块干净地方预备点起篝火。他武功不济,不知道顾回蓝要忙碌多久,但他猜想,疗伤之后体虚人疲,必定不适合到处走动,这里虽然安静,但春夜寒冷,还是该有所预备。
  步云鹰的烫伤则下到冰凉的古镜湖水中才略有好转。
  至于乐子期,仿佛已忘了他也是有伤在身,始终提着精神,聚精会神的看着亟初禾顾回蓝,时不时为他们抹一抹额角的汗珠。直等到月上树梢,顾回蓝渐渐睁开眼睛,众人稍微松了口气时,乐子期还绷着一张脸,因为亟初禾并没有醒,仅仅是面颊有了些血色。
  “师父。。。。。。。”尽管知道顾回蓝很累,但乐子期还是第一次没有体谅他,问之急切。
  顾回蓝朝他点头:“放心。。。。。。。明日便好。”他没力气多说,一句已是极限。
  但就这一句,足够叫乐子期放下心头大石:“多谢师父。”扶着亟初禾靠近火堆,脱下外袍盖在他身上,又小心翼翼的去摸他的手腕,感觉指尖下脉象平稳有力,乐子期这才踏下心来,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让他睡的更舒坦。可一看那张俊颜从未有过的憔悴惨白,乐子期又觉得心头更痛。
  胡世见他难过,忙悄声劝道:“小师叔是个心狠的,你莫怪他自作主张。若知道他中毒害你这般难过,他一定会恨死自己。”
  乐子期苦笑:“他不会,”他眼眸低垂,睫毛散下,月光映着湖水,竟没有他瞳中流光溢彩,来的轻灵闪耀,“我也是个心狠的,之前总顾着自己的事,总觉得挥霍的是自己的命,全不管他在旁担惊受怕,忧心忡忡。也全然不知,原来他承受的,是这般撕心裂肺的痛。”
  好像千万把钝刀,一点一点割裂肌肤,刺破骨血的疼。
  好像绝望生了利爪,硬把三魂七魄从内里,一层一层剥离的感觉。
  生不如死。



☆、第三章 绝地反击

  【第三章绝地反击】
  就在那一刻;看见亟初禾闭上眼睛的一刻;自初见起就似曾相识的感觉忽而强烈起来;从乐子期的骨子里催生出痛楚;如浪涛拍岸一样惊心动魄;层层叠叠;差点埋没他到窒息。绝望更是无底深渊,将他一口吞下去,一直坠落,一直坠落,却永远落不到踏实的地面。
  原来真有这样一个人;失去他,比失去自己,比失去天下还来的悲恸。
  乐子期掷地有声的发誓:“我永不让他再受此种劫难。”若再来一回;我宁愿死在他前面。一定会。
  胡世却听得摇头:“由不得你的,娴静门此役失败,必定不会甘心,早晚卷土重来。”
  乐子期猛地抬起眼帘,澄澈眼底,那股难得一见的狠绝,动人心魄:“何必等她不甘心?”
  胡世有些莫名:“你的意思是。。。。。。。。”
  乐子期望月冷笑:“至此,便由不得她了。”
  他的眸明亮胜月,他的脸志得意满,他的决定铿锵有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背水一战,破釜沉舟!”
  胡世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这样霸气无端的乐子期:“可,万一失败。。。。。。。”
  乐子期低眉,看看怀中的亟初禾,眼中闪过一抹温柔:“原先就是因为有太多顾虑,才叫她钻了空子,我绝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他复抬起头,言语间隐隐含着惆怅,“我自问不是胆大的人,失去这种滋味,浅尝一回就够了,万不能重蹈覆辙。”
  胡世望着他完美的侧脸,微微有些出神:“你要怎么做?”
  乐子期勾勾手指,叫他靠近,附耳说了几句,然后抢在胡世大叫之前,捂住了他的嘴。确定胡世真的不会再出声,才从怀中掏出那本“三千局”的棋谱,翻给他看了几页,道:“你照做便是。”
  胡世看看他,和他怀中昏睡沉沉的亟初禾,还有正在古镜湖中疗伤的步云鹰,一脸担忧。他可记得清楚,方才那老妪说的每一句话。
  乐子期知他忐忑,坦然应道:“放心,若我师父当真与娴静门联手,绝不止是今天的局面。”一定糟糕上千万倍,他们几个少说也死过十来回了。所以,他必须要抢在双方谈妥合谋之前,各个击破。大战在即,时机仓促,转瞬便逝,谁抢的到谁便是赢家。
  胡世仍旧不踏实,他到底出自娴静门,知晓其中实力究竟多大多可怕。如果不是娴静门的门主爱看热闹胜过一切,猫捉老鼠一样,爱逗着玩,恐怕顾回蓝他们早被一刀两断,做了亡命鬼。
  乐子期偏偏是毫无惧色:“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酷爱热闹的女人,却给自己的门派取名娴静,意即杀光所有人换取世间宁静,这不是很矛盾?”
  胡世不明所以:“这能说明什么?”
  乐子期道:“说明她并不是一个能力很强,能把控所有事的人,”他看了一眼完全找不着北的胡世,好心解释,“换言之,她很想管事,管尽天下事。但她能力不够,到最后往往不得不恼羞成怒的,用杀人来终结。”
  胡世还是稀里糊涂:“那又如何?”
  乐子期笑了,反问道:“对付娴静门门主当然不易,但如果,对手是一个会嫉妒,会耍小心眼,以玩弄为乐而又手无寸铁的女人呢?”
  胡世呆了一呆:“那自是容易的很。。。。。。”他突然一下站起来,眼睛里精光四射,说了声“我马上去办”,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步云鹰恰好拖着步子走上岸,见状亦是云山雾罩:“什么意思?”
  乐子期仍是笑的,吐出的几个字却犀利异常:“釜——底——抽——薪!”
  他到底有伤在身,勉强熬到三更,眼皮子重的终于撑不住,向下一放,便陷入阴冷黑暗中,也不知沉了多久,忽然被一股温暖拥住,从外向内的流动,直至涌入他紧闭的心门。乐子期终于醒过来,对上熟悉的一对桃花眼,那眼神却有些陌生,不似从前明亮,而是更多迷离。乐子期明白他有话要说,倒不催促,只是默默的等着,许久过去方才听得亟初禾艰涩开口:“我做了一个梦。。。。。。。”
  火光。
  血色。
  摧枯拉朽。
  刀剑争鸣。
  他的刀刃,不知怎么的就袭向了并肩而战的人的后背。那人倒下时满眼的伤痛,痛的几乎要了亟初禾的命。
  他忘记自己在想什么,只记得紧抱着那人的尸身,拼命的嘶吼,像失了爱侣的孤兽,像绝望东流的江水,像匍匐命运脚下卑微的游魂。
  他百般挣扎着,好容易才从噩梦中醒转,却赫然发现,自己竟像梦中一样,以同样的姿势抱着同样的一个人。那瞬间,他慌了神,忘了体虚乏力,不断的将自己的内力输入,直到那人幽幽的睁开双目。
  “子期。。。。。。。”他喃喃的,痛苦的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太过真实的梦境,让他清楚的回忆起昆仑山顶财如命的话,难道他最不愿发生的事,早在很久之前,就已成现实?他和乐子期,当真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乐子期听完镇定如昔,握住亟初禾的手等了一会,不见他平静,便低声叫他:“勿离。”
  亟初禾混乱的头脑被这一声镇住,愣了半晌,忽又惊喜:“你唤我什么?”
  乐子期笑着重复:“勿离。”
  亟初禾的眼睛一下子亮起,这是第一次有人呼他的字,他很开心这个人是乐子期。然而惊喜远未终止,乐子期眨眨眼,追问道:“这个字,和你的名字一样,是你师父取的,对不对?”
  亟初禾点头称是。
  乐子期伸出另一只手,把他的手合拢包住:“所以。。。。。。。”他什么都不用说,他相信亟初禾一定会懂。
  果然,那亟初禾困惑的思索片刻,俄而大喜,几乎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
  他俊美的脸上放出光来,整个人从噩梦中复活,连呼喝都透着酣畅欢悦:“原来是这样!!”
  连顾回蓝也被他吵醒,揉着眉心十分无奈的说:“你最好现编个吵醒我又说的过去的理由,否则我下回再不救你。”
  亟初禾忙起身拜谢他救命之恩,口齿伶俐,不吝溢美之词,搜肠刮肚的,仿佛要把天底下的好词儿,全体拿来叠在他身上。听得顾回蓝眉头皱起,连连摆手,敬谢不敏。好家伙,这人热情起来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与其听他莫名其妙的夸奖,倒不如直截了当的问个透彻:“你们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乐子期笑道:“这话说起来,有些长。”他先请步云鹰将刚刚自己和老妪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即便省略了很多内容,但还是听得顾回蓝脸色铁青。尽管在遇到画丑董糜洪摊开那张画像时,他就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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