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江海余生作者:酥蓝-第1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是世界上最笨的笨蛋,是不是?……”

张狂本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在丽娘死去之时就已经流尽了,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心脏像是被人活活挖去了,痛彻心扉,流泪满面。

“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我这人一身的臭毛病,谁跟着我都没有好下场,我已经害死了一个丽娘,这都是我自作自受,我只恨上天为何不长眼,要报应就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为何连你也要受我的牵连……云川,我不配当你的张大哥,我只是一个空有蛮力的虚伪懦夫……你是那样地善良、美好,我不忍心你被我这懦夫耽误,我原以为放你远走对你来说会是最好的结局,如果我早知道我的懦弱会铸成今天的大错,我早该在丽娘死的那一天就杀了我自己给她赔命!

我后悔的是当初为什么没有勇气将你留下,为什么没有勇气对你说出你想听的话……为什么直到今天,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过来其实我爱的人是你。云川,我爱你,你听到了吗?……呵呵……我真傻,我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说一千遍、一万遍,你也听不到了,直到我死的那一天,也再也得不到你的原谅了……”

张狂坐在云川的床前,边哭边说,边笑边哭,为了不愿让心爱的人看到他的泪水,他用力咬住拳头,将头颅埋在被褥里,宽厚的肩背剧烈地颤抖着,带着无限悔恨。直到发顶上一暖,被人用缓慢而轻柔的动作一下下地抚摸着,张狂惊异地抬起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满含笑意的眸子,顿时,整个人傻在了那里。

“没关系,挨上一箭换你开窍,不亏……”
云川的脸上有虚弱的疲惫,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地几近透明,但是他的笑容里满满地都是柔情,让人移不开眼去。

“云……云……川……你……你……”

张狂感觉自己的舌头像是打结了,只知道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眼前这人的脸上,眨一下眼睛都舍不得。直到那人熟悉的声音,还有他手心里熟悉的温度,这才再次唤回了他的意识:

“张大哥,我爱你。”

怔怔看向轻吐出爱语的云川,张狂心头狂喜,憨憨地傻笑着,忽然一把捞起床上的人,动作迅速,但又十分小心,怕碰痛了他的伤口,抱着怀里的人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然后紧紧地将失而复得的宝贝按在自己的胸口,两人的心跳有力地跳动着,像是并在了一起,在狭小的空间里怦怦作响。

“云川……我……我……我好高兴!”

粗莽的汉子笨拙地表达着,云川听得噗嗤一笑,但随即脸颊酡红,垂下长长的眼睫,飞快地在张狂胡子拉喳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声音细如蚊蚋:“张大哥,你把刚才那话再与我说一遍,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吧。”

被柔软的唇摩擦过的皮肤腾地一下通红,所幸皮糙肉厚,不怎么瞧得见,张狂踟蹰着,他本就是个粗汉,说不来这些卿卿我我的情话,方才也是误以为云川已死才真情流露说了出来,如今要他当着云川的面说,着实有些为难,回应着云川期盼的眼神,张狂深吸一口气,艰难,但也很郑重地说:

“云川,我爱你。”

感动的泪水簌簌往下流,这可把张狂吓坏了,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云川,赶紧将人放回床上,手忙脚乱地又是检查这边,又是检查那边,满脸着急,不停地问:“小川,怎么了?哪里疼?”

被他过分担心的模样逗笑了,但云川的泪水却流得更汹涌,他将头伏在张狂宽阔的胸膛上,笑着说:“不是疼,是高兴,张大哥,我也好高兴,和你一样。”

张狂回报住云川,两人在这小小的屋子里紧紧相拥着,恨不得融进对方的骨血之中,今生今日都再不分离……

此时此刻,外头的院子里,余生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对宁玉麟说:“榜眼,我说你这次会不会耍那呆子耍地狠了点?你看他刚刚那表情,说是要去殉情都有人信。”

宁玉麟露出了招牌的狐狸笑容:“此言差矣,这牡丹亭里不还有一出么,月落重生灯再红,咱们这一出啊就叫丽娘还魂。那莽夫就是吃软不吃硬,就得给他下记猛药,逼他把自己的心意想清楚,这呆子方能开窍。”

云舟听罢也符合道:“我倒是觉得宁大哥这法子不错,若是这次不给张兄弟一点儿刺激,云川指不定还会更伤心,为了他俩好,这也是必经的一步。”

余生作出意外的眼神,看看云舟,又看看宁玉麟,然后捶了他一拳,玩笑道:“行啊,好你个榜眼,连小书呆都被你收买去了,看来以后得多提防提防你,省得你也给我下这阴损的招,被你给框了。”

云舟脸皮薄,当下就红了脸,嗔怒道:“什么收买呀,你这张嘴里说不出好话来……”,余生也不嫌旁边有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小书呆,云舟脸涨得更红了,无奈被这奸商箍紧了,挣脱了几下都不见成效。

一边宁玉麟看着这俩打情骂俏,不免牙酸,又是抬头看天,又是低头叹气,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也:“我看改天也给你俩也刺激刺激,没准儿比现在更如胶似漆,这叫什么鸳鸯交颈,百年好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余生抱紧小书呆,踢了他一脚,笑骂道:“滚!”

此后几日,张狂专心伺候受伤的云川,那叫一个尽心尽力,无微不至。换药、换纱布、生火熬药、擦身体,连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都不从不假手于人,把云川当成宝贝似地呵护着,含嘴里怕化了,捧手心里怕摔了,就连有时郎中为云川掀开衣服检查一下伤口他都会在旁边紧张个半天。连余生都取笑说这莽夫俨然化身成了一只巨型犬,每天围绕在云川床头亲亲热热,一旦有人靠近云川三尺范围他就立马竖起耳朵尾巴,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敏感目标”的一举一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咬一口……

后来云川在他的精心照料之下伤口愈合地很快,渐渐地已经可以下地行走,直把张狂笑成了一朵花,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在这段日子里我方军队也是捷报频传,先是驻守在雁翎关的蔡将军歼灭了塞外的一支后备军,塞外军队断了后路,这下可谓是孤立无援,十二月十一日,双方正面交锋,塞外那方完全没料到会那么快交战,从花天酒地之中匆匆跑出来应战,而中原军队日日操练,强将精兵,把塞外军队打得节节败退,塞外人天生体格强悍、骁勇善战,在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情况下愣是拼着一股子蛮劲强撑了下来,但兵力也是一蹶不振,难成气候了。双方都处在粮食短缺的紧要时机,宁玉麟见他们已构不成威胁,也就停止了强攻,关闭城门保存兵力,胜算已是囊中之物,下面只等着援兵到来,打破现下僵持的局面就可以了。

由于援兵到来的时日还未可知,城内粮草匮乏,物资短缺,云舟心疼云川大伤初愈,不忍他挨饿挨冻,于是提议让张狂带云川出城,回到云家老宅养伤。这个建议得到了宁玉麟的赞同,正好城里军粮吃紧,他正有意放难民出城返乡,正好张狂云川可以跟着难民由军队护送着出城去,从此不再有兵燹,回到家乡躬耕自足,快活自在。

张狂原是坚持留下来和他们把蛮夷驱除干净再走的,说什么也不愿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享福,最后还是宁玉麟义正言辞的一句话把他给点醒了:“就是因为你这莽撞的性子害死了一个丽娘,又差点害死一个云川,你这莽夫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张狂沉默良久,终是同意了。

出发之前的那一天晚上,江海余生一众人聚在一间屋子里为他们送行,连宁玉麟也从繁忙的军务中抽身赶来,一帮子从江海县患难至今的亲密战友痛快地喝酒划拳,不醉不归。酒过三巡,云舟悄悄地将云川拉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从枕下摸出一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只荷包,还有几张泛黄的纸片,云舟抚摸过那几张旧旧的纸张,然后郑重地将盒子交到云川的手里:

“小川,哥哥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里头是近年来哥哥存下的一点积蓄,还有云家祖宅的房契地契,家财虽然抄了,好在房子还在,我们的根在那里,哥哥现在将他交付给你,你和张兄弟回到祖宅,将那儿好好建设一下,多做好事,福泽乡里,这便是为我们云家争光了。”

手里托着那只木盒,云川只觉它有千钧之重,眼眶很快就热了:“哥,这怎么可以?你才是云家的家主,这礼物太贵重了,小川承受不起……”

云舟淡淡地笑着,像幼时一样摸摸云川的脑袋:“傻孩子,你和我不一样,你已经受够了颠沛流离,以后人生还长,是该有个家让你安定下来了。至于我……这一辈子恰似那柳絮,大江南北漂泊够了,等到死的那一天,终是会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

云川听他这话说得蹊跷,语气淡然,却隐隐含有悲伤,似是生离死别似地,听得云川好生难过,握住云舟的手,流泪道:“哥哥不要这样说,等赶走蛮夷,你和余大哥就一块儿来老家找我们吧,我的家也是你的家。我看余大哥对你很好,他不会让你再受漂泊之苦的。”

云舟嘴角牵起无奈的笑:“他是对我很好,只是……”,停顿良久,云舟换了副表情,笑言:“罢了,明日你就要启程了,今晚就别把气氛搞那么期期艾艾的,开心一些,我家小川找到了知你疼你的人,这是好事才对啊。”

云川拭去脸上的泪水,脸颊染上了一抹晕红:“嗯,不说这些了……哥,替我好好照顾小砚,这孩子自小跟着我吃了很多苦,等这战事一过去,我就把他接到老宅,以后像弟弟一样待他。”

“我会的,他在这儿有我和小墨照顾着,你不必担心。”

云川点点头,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哥,之前因为余大哥宁大哥他们都在,说出来不大方便,其实我这次之所以能够脱身,和一个塞外将军有很大的关联,我听别人都叫他完颜将军,我因为顶撞了塞外的王差点要被砍头,是他把我救下来,后来张大哥只身前来救我,也是他下令士兵们不再追击,我们才得以逃离。我怎么感觉他好像认识我们,不然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救助我呢,哥,你说呢……哥?哥?”

云舟一愣,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掩饰住眼里的光华流转,心思纷乱,只低声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傍晚,夕阳西下,北雁南飞,在回乡大部队前,小砚眼泪汪汪地对云川说:“公子,真的不需要我陪同吗?小砚一定乖乖地,听公子的话。”

云川拍拍他的脑袋,柔声说:“小砚听话,千山万水地,路上难保会有危险,你先跟在舟公子的身边,等仗一打完,我们就可以重聚了。”

小砚含泪点头,云川随后又向众人告别道:“哥,还有余大哥,宁大哥,多谢这段日子以来你们的照顾,云川走了,望你们好自珍重。”

众人一一寒暄过,余生走到背对着他们的张狂面前,用手肘顶顶他,笑道:“云川都和大家道过别了,你这莽夫躲在这儿干什么?”

张狂别过脸去,咕哝道:“你是知道我这人的,看不得这场面,早叫你们别送我,你们偏要送,万一一个七尺汉子当着那么多人的哭哭啼啼地,多丢人?”

云川听罢,过来握住他的手,张狂一开始还推辞,后来被他手心里传达的温暖所感染,被他牵着来到了众人面前,一起和大家道别。

“状元,我告诉你,小书呆是小川的哥哥,也就是我的亲人,要是你敢欺负他,对他不好,当心我揍你。”
张狂先是对余生这么说。

余生好容易才忍住被他恶狠狠的神情逗出的笑,大方地说:“要是我敢负他,到时候只管站着任你揍。”

张狂见无人注意,随后又悄悄凑到他耳朵边,轻声说着:“我警告你啊,你可别告诉小书呆我当年打劫过他的事,要是被小川知道了,他会鄙视我的。”

余生爽快地说:“那是自然,你还信不过兄弟我?”

张狂刚松了口气,又听宁玉麟幽灵似地出现在他俩的背后,忽然开口说:“你这莽夫好生没良心,好歹我也是促成你和小川的媒人,你就光顾着和状元道别,也不理睬我一下?”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张狂就气得牙痒痒:“你这家伙还好意思说?骗我小川死了,把我骗得团团转,这顿打我给你记着,你最好给我活着回来,否则我到阴曹地府也要把你揪出来揍一顿!”

宁玉麟哈哈大笑:“一定一定。”

大家抱着此去不是永绝,用不着哭哭啼啼的念头,在还算轻松的气氛下完成了彼此的交代,但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等到号角吹响,张狂扶着云川上了马车,车轮转动,载着他俩驶出一段距离,余生对着他俩离去的方向喊了一声:

“小舟从此逝。”

张狂从窗子里探出头来,望着离自己远去的兄弟们,最后一次,大声喊出了那句属于江海余生的口号:

“江海寄余生!!!”

黄沙滚滚,车马萧萧,浩浩荡荡的大队伍像一条长龙,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黄土尽头,再也不见了踪影。有些故事已经结束,有些故事还在发生,长风吹起漫漫风烟,弥漫了鲜红的落日,如果这算是一个句号,那没准是个圆满的句号。

……






第33章 第 33 章
自从云川走后,云舟日夜忧心思念,再加之城中条件恶劣,没多久就病了,但是紧要关头他不想余生和宁玉麟他们分心,所以咬牙强撑着,依旧每日陪同余生到深更半夜,为了抗敌之事殚精竭虑,将自己的虚弱掩藏起来,没有人发现他生病一事。

十二月二十八日,经过半个月的僵持等待,大队援军终于赶到,西南路邓将军率领领兵三万从贵州进发,东路齐将军领兵两万自邕州进发,北路张将军领兵五万自青州进发,齐聚京城,加上京城剩下的十万精兵,二十大军整合起来,与蛮夷军队展开了最后一击。这一仗打得天昏地暗,在距离永胜门三里远的地方杀了整整三天三夜,我方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是蛮夷的血性不容小觑,在经历过一次次绝境之中奇迹般地撑了下来,组建起敢死队,以丧心病狂的姿态一路拼杀,甚至差点被他们杀进城里,所幸老天帮了大忙,年三十晚上天降大雪,天寒地冻,余生云舟小墨小砚和城里的百姓一起往城墙下倒水,城面结起厚厚的一层冰,滑得连翻云梯都架不上,城中百姓自发加入抗战队伍,搬来无数巨石,从城楼上往下扔,砸得蛮夷丢盔弃甲。

军民齐心,经过三天三夜的厮杀,东方的旭日染上了一重鲜血般的红,硝烟弥漫,血流成河,此次战役共计杀敌十三万,其中,蛮夷的王在激战中被流矢击毙,我方斩杀敌方大将八名,生擒三名,逮捕俘虏近一万名,剩下的那些不过是残兵旧部,不足为惧,蛮夷经此一役,彻底衰落,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元月初一,军中收到塞外人的和书,请求以被俘虏的中原皇帝作为交换,换得剩下的塞外残兵安全退出京城的条件。一得到这个消息,朝廷上下刚因为胜仗而欢欣了几天的气氛就立刻被愁云密布所代替。

答应这个条件,就意味着放虎归山,蛮夷的残余势力虽然难成气候,但是保不准他们回到塞外之后过个五年十年又会重新集结军队杀进关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但若是不答应这个条件,就有借刀杀人之嫌,端王继位本就是危急关头的产物,若是昔日天子一死,这个皇位就更加名不正、言不顺,恐怕会成为史书之上难以抹消的污点,以后世代都会背着篡位的骂名。

经过一整夜的紧张讨论,最终端王抗不住千古骂名的重压,选择了迎回旧帝,但是事先降下一道圣旨,奉前朝天子为太上皇,自动禅位于端王。

元月初三,前朝天子平安回朝,朝廷上下气氛十分古怪,端王亲自迎上前去,面对这个曾经的天子,他的同胞兄长,表情尴尬,很不自然地跪了下去。昔日天子更是诚惶诚恐,急忙也跟着跪了下去,两人面对面互相跪着,一时没有言语,周围的大臣们个个面面相觑,感念于眼前这场乌龙局,或摇头或叹息,一山不容二虎,好不容易驱退了外敌,难道就要陷入内斗吗?

三天后就是皇帝为此次驱逐蛮夷的有功之臣所开的表彰封赏大会,但是余生毫无心情。京城之围已解,这座饱经风霜的城市重新恢复了欣欣向荣的景象,到处都是平安喜乐,百废待兴的热闹景象,余生不用每天再奔波于军营和炮兵营之间,一下子变得无比清闲。这日他提着酒葫芦来往于大街小巷之间,花了一天的时间将京城之内所有的地方都走过一遍,直到黄昏时分才悻悻而归,一回到房内,他看见云舟正坐在窗前提笔练字,脸庞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之中,看上去分外宁静祥和。

“小舟,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云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开口道:“有什么事,说吧。”

“我想回江海县。”

云舟顿了顿,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他放下手中的笔,笑着对余生说:“好,那便回去吧。”

余生没有料到他答应地如此爽快,担心地问:“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想回去吗?”

云舟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为何想回去,我也知道你为何直到现在才跟我商量回去的事。因为你顾虑我两点,第一,你了解我对于仕途的追求,我曾经一心求取功名结果被奸人陷害,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这次是那么好的机会可以让我踏上仕途,一雪前耻,凭我执着的性格恐怕很难放弃。其二,你想成为我心中顶天立地的大侠,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入朝为官,造福万民,你怕我理解不了你的想法,觉得临阵走脱不是大侠该走的行径,怕我会因此看轻你,是不是?”

余生的心思被他分析地一干二净,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无奈,欢喜的是心爱的人如此了解自己,人生得一知己,已是万幸,无奈的是他的担忧顾虑云舟全晓得,但若真的如他所想,云舟因为这两点不愿离开,又或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他离开,又该如何是好呢?

“知我者,云舟也。”
余生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

云舟沉默了一阵,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走过来牵起他的手,将他领到桌前,对他说:“来看看我这副字吧,写得怎么样?”,余生闻言看向桌上摊开的宣纸,上头用蝇头小篆写下了四句诗——

“攻城掠地志已酬,
陈词欲伴赤松游。
时人苦把功名恋,
只怕功名不到头。”

余生将这四句诗默念一遍,又在心中品析了一遍,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心头豁然开朗,愈发理解云舟这一番语重心长的心意,望向云舟,嘴角重新挂上了欣慰的笑:

“知我者,云舟也!”

云舟也望向他,微笑着,两人相知相恋的目光纠缠在一起,如同执在一起的手一样,暖暖地,沁入心间。

“我以前不懂这首诗的意思,现在我明白了,人生本就短暂,能做喜欢做的事都已不容易,何必要用那么多的枷锁束缚住自己呢?况且……况且我找到了挚爱,光凭这一点,就已是世间许多人终其一生难求的幸福,功名利禄,这些于我已经无所谓了,与其让自己置身于这个龙潭虎穴,不如卸甲归田,岂不更逍遥自在?”

难得说出这心头情话,云舟直说得脸皮发烫,尤其面对余生投过来的炙热眼神,更觉羞涩难当,禁不住一指头戳在了他的脑门上,嗔怪道:

“还有,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管你是江海还是余生,也不管你是大官还是大侠还是小书商,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大侠。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这一生,只认定你一个大侠,这就足够了,以后再也不许你瞎想,听到了没有?”

余生心中情怀激荡,感动万分,一把抱住云舟的身体,笑言:“遵命遵命,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但是小舟的良药忠言却是比蜜糖还甜,比情话还动听,大侠我岂敢不听呢?”

云舟红着脸,用手肘捶了他一记:“就你贫嘴!”

当天夜里,两人收拾好了仅有的一点行李,几件旧衣服还有一些书本典籍,整理出来正好轻轻的一扁担。第二天一大早,余生从城里买了一头毛驴,担上扁担,让云舟骑好,带上小墨小砚来到城门口,这次偷偷出走他只向宁玉麟一个人说过,宁玉麟没说什么,只是坚持要为他送行,等余生一行到城门口时,宁玉麟只身一人身着便服,已经风尘仆仆地等候在那里了。

“你和他是出生入死的同伴,一定有很多话想说,我们到旁边候着,你们只管慢慢聊就是。”
云舟说完,牵着毛驴和小墨小砚到一旁候着,将场地留给他们两人叙旧。

宁玉麟在城门外摆了一个简单的践行宴,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上面放了两个空酒杯,余生随手拿起一个,用尽量轻松自然的语气问:“怎的有杯无酒?榜眼是要请我喝西北风么?”

宁玉麟笑而不语,从怀中拿出一盏酒壶,斟满两个杯子,自己先饮了一杯,余生喝下自己手中的那杯,用体温捂过的酒温温地,进入胃腑略有些凉,不知为何尝出了些许酸涩的滋味,连带着余生的嗓音也变得有点沙哑:

“榜眼,你……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留在这边迟早要历经腥风血雨,何不与我一起回到江海县,我们大家一块儿卖书撰文,就和以前一样。”

宁玉麟放下手中的酒杯,负手而立,仰视城门之上那块经历数代风吹雨淋的牌匾,神情之中满含悠远的长思,猎猎的风吹过,将他的声音也吹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余生,你是了解我这个人的,张狂那莽夫老说我这家伙看上去温厚无争,其实一肚子的坏水,其实他说得没错,我确实装了一肚子坏水,这肚子坏水装的是国,是家,是民。七年前我因为仗义直言被奸臣陷害丢职贬官,被刘仝派人追杀,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就曾经像现在站在这个地方看着城门口的那块牌子,在心里发誓说我宁玉麟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的那一天,就是朝廷奸佞得以铲除的那一天,就是国家得以安定的那一天。现在,我又重新站到了这里,七年过去了,我用七年的时间实现了一半的理想,还有一半等待着我去实现,现在我在这里发下一个新的誓,在我的理想未完成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十年完不成,就用十年去奋斗,一辈子完不成,就用一辈子去奋斗,总有一天能够实现的。”

这世上总有这样一种人,不需要物质,不需要名利,甚至也不需要七情六欲的牵绊,对于他们而言,理想就是一切,为了实现它,可以奉献出自己的所有哪怕是生命。在他们的豪情壮志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柔弱,余生敬佩他,他知道他无法说服他,只叹道:

“人各有志,像你这样有所追求,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说罢,又怅然道:“你和张狂都去了,如此一来,江海余生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罢罢罢,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不过是绕了一圈又回到起点而已。”

宁玉麟劝他:“不必伤怀,江海余生在我们的心里,人还在,它就在。”

余生释然道:“你说得对,人还在,它就在。”

两人复又浅聊几句,一杯酒很快就见了底,剩下最后两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临别前,余生想不出其他言语:“小舟从此逝……”

宁玉麟拦住他:“快别说这句,你我之间又不是再无相见之日,怪不吉利。这样吧,我俩以酒水为凭,日后山高水远,若是有幸听到彼此的消息,就将酒水洒向黄土以谢苍天,就算无法相见,神交依旧未断。”

言毕,就将手中的酒水洒在地上,余生笑曰:“好!”,也将酒水洒了出去,两人摔碎酒杯,依依惜别,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绝——

六年之后余生驾一叶扁舟经过京城近郊的惠安县,听闻太上皇复辟,端王沦为阶下囚,当年拥立端王为帝、抗击蛮夷立下赫赫战功的有功之臣被一网打尽,或流放或诛杀之时,呆坐半饷,寻来一杯水酒,洒于江中,看浪潮翻涌,忆起往昔峥嵘岁月,只觉恍然如梦。

“你还有我。”
余生牵着毛驴走出城门,这才听到云舟对自己轻轻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余生问。

“我说……江海余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我,和你在一起……”
云舟说完这句话就立刻把脸别了过去,只留下耳根子上的两点微红。

“哈哈哈哈哈!好啊!”

余生大笑着,脚一蹬,跨上了驴背,两人共乘一骑缓缓前行,小墨和小砚跟在后面打打闹闹,四人悠哉悠哉地出了京城。这样的组合过于普通,不会有人注意他们,因为从来没有人会想到他曾经舍命守卫过这座城市的人会是他们看到的这个模样,普普通通,和街上任意一个人一般不起眼。

一头毛驴,一担行李,两个小仆,还有一个心爱的人,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大侠的全部家当,他带着他们,走着走着,直到淹没在人群之中,再也看不见……






第34章 第 34 章
四人出了京城,一路向南走,来到一个名叫花溪的小镇时,云舟病倒了。

早在京城时他就已经忧郁成疾,只是强撑到现在才发作,病势来得又急又猛,可把余生急坏了,郎中请了一个又一个,可就是诊不出病由在哪里,症状很古怪,发作是剧痛奇痒,云舟难受地在床上直打打滚,余生既心疼又着急,到处寻找珍稀药材为他治病,可是收效甚微。缠绵病榻十几日,一天,云舟张开眼睛,开口对余生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我们回家吧,我想回江海县。”

余生担心他的病情,但是云舟执意要走,经过这几天的调理,身体虽然依旧虚弱,好歹剧痛暂时压制住了,在云舟的再三恳求之下,余生只得同意,包下一艘小船,明日一早就顺河南下。在离开的前一夜,云舟将小墨小砚叫到床头,握住他们的手,叮嘱他们道:

“你们两个自小卖身云家为奴,尽心尽力伺候我们兄弟两个,危难之时也不离不弃,实为大忠大义之人也。而今我放你们自由,这五十两是我的全部家当,我将它赠予你们,在此处置办田产已是绰绰有余,今后要好好保重自己,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吧。”

小墨震惊无比,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小相依为命的公子会离开他,心里又惊又怕,连忙跪倒在地,流着泪说:“公子,不要赶小墨走,公子不要小墨了吗?”

他一哭,小砚也跟着一起哭,两个孩子跪在一块儿哭,看得云舟心里难受,他慈爱地摸了摸小墨的头,问:“小墨,你跟了我多久了?”

小墨哭求道:“公子,小墨从七岁起就跟着公子,服侍了公子九年,公子就是我的家人,小墨不要离开公子,求求公子不要赶我走……”

云舟闻言深思了一阵,叹息道:“十六岁了,本该是娶亲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