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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上雪作者:匿名君(完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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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枢》也叫《针经》,据说到宋初的时候,经过各种传抄,已经出现了各种版本,史载北宋有高丽献《针经》镂版刊行,今无书可证。至南宋初期,《灵枢》和《针经》各种传本均失传,到南宋高宗年间才重新校正刊发,从此定版。《素问》也有不同的传本,在北宋仁宗年间经过官府设的校正医书局校勘定版,就一直传了下来。
《本经》全名《神农本草经》,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药学专著,后世所称颂的李时珍《本草纲目》,实际上也是渊源于此。
《抱朴子》《参同契》都是中国古代关于炼丹的著作,炼丹说起来实在荒诞不经,但炼丹术倒是大有可参考的地方,古人著的炼丹书其实都可以当化学书看的,很好玩。如果中国人早一点把炼丹术正经发展起来,研究研究其中的发展变化,而不是一味去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说不定首届诺贝尔化学奖的得主就是中国人了。
《颅囟经》也是一部医术,有人说是唐末宋初的人托名周穆王座下师巫的作品。上卷论述小儿疾病的特殊诊断鉴别;下卷载火丹(丹毒)15候。据说宋代仁宗年间的幼科名医钱乙就是从这部书中学到的本领,为皇家人治了重病,从而一举成名。
《梅花落》另名《梅花三弄》,唐以前原是笛曲,后改编为古琴曲。
“别来春半”那首词是南唐后主李煜的,全文是“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以子文文采,其实大可不必吟诵他人词句,自己做几阙词也是轻而易举,无奈我本人是连“卧梅又闻花”都写不出的俗人一只,只好委屈他了,没办法。
10
10、命案 。。。
日升日落,月隐月现,日子一天天过去,奚吾也不知自己是怎样懵懂地过了这一日又一日,每日清晨依旧与子文共进早餐,每日晨午依旧在书房阁楼中坐上两个时辰,每日晚间仍是睡在他的小屋,偶尔子文过来坐一会,每次都是匆匆的,神色疲惫,似乎忽然有了忙不完的事体。
奚吾从没有问过子文究竟在忙些甚么。
那些,都不是一个以色事人的娈童该过问的,他已经懂得自己的身份,自当谨守本分。
一日午后,烈日高悬,树枝软垂,蝉鸣无力,外面无有一丝风、一片云,正是可以热杀人的天气,奚吾坐在房中搂着医书,正望着窗外孤直竹影发呆,甘松匆匆来门口报,说道大官人请他到前厅会客。
奚吾在施府身份尴尬,现今虽自立门户,名义上亦是平安郎兄妹的先生,但总避不开在施家的十年仆童身份,难免无颜见人,因此从不曾去过前厅,更不曾会过甚么客人,今日子文究竟是为了何事,竟召他去前厅会客?
心下迷惑,他还是绾了头发整肃衣衫束好腰带,随着甘松走去前厅。
天气闷热,前院小池塘中的荷叶俱没精打采地软垂着,池中的小鱼静静趴在荷叶下的阴影中,一动也懒得动。前厅正门和两侧的窗户尽数打开,挂了虾须竹帘,碧莹莹的新竹颜色总算带来一丝凉意。
甘松领奚吾到门口朗声道:“报大官人,先生到了。”
“进来罢。”
甘松高高挑起帘子,奚吾举步进了厅,但见厅口两侧放了几大盆冰,有小厮站在旁边持着大蒲扇望厅里扇着风,站在门口,周遭一团凉气,很是舒适,厅中两排黄梨木圈椅,子文与一个白白胖胖气色红润、着绯色官服的官儿坐在上首,侧面坐着一个高瘦男子,头戴漆纱幞头,身穿交领皂黑长袍,颌下三缕长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正是严太守的内弟,回春堂掌柜,大夫陈恭。几位差役按着刀虎着脸立在两边,目光炯炯,都望着奚吾。
奚吾略有些心惊,走上前撩起袍角跪下去,叩头道:“草民韦奚吾,见过府尊大人。”
那官儿笑起来,和颜悦色道:“现今不在堂上,韦大夫不消行这样大礼,站起来说话罢。”
奚吾应了声,站起来退到一边垂着手侍立。
子文柔声道:“严大人今日到此,只是问你几句话,你不用紧张,照实回答就好。”
严正笑道:“正是,不用拘谨,坐下说话罢。”
奚吾谢了座,在下首拣了张椅子浅浅坐了,眼皮低垂,等他问话。
严正抚了抚胡须,温言道:“韦大夫高义,值此大旱之年,时疫横行之际,仗义舍药,救了无数黎民,实是我江
10、命案 。。。
宁府之福啊。”
奚吾偷眼望了望子文,见他口角含笑面色如常,遂恭谨答道:“回府尊大人,草民也不过是做了分内事罢了,大人谬赞。”
“只不知,韦大夫舍的都是甚么药?可有甚么用药的禁忌?”
奚吾心中一凛,答道:“刻下的时疫,患者皆头痛口渴,身热目胀,盘骨疼痛,恶心怯寒,脉息洪数,发病急剧,证情险恶,我切过数十患者之脉,观其症状望其变化,试了几种方药之后得了一方,用紫苏、葛根、羌活各四两,苍术、赤芍、香附、花粉、元参各三两,陈皮、生地、白芷、防风、川芎、黄芩、浓朴各二两,甘草、细辛各一两,共研为末,新荷梗、荷叶煎水为丸,每丸重二钱半。大人一丸,小儿减半,温开水服下。外加藜芦散做香囊随身携带辟瘟。只要用药及时,绝大多数患者皆可痊愈。所禁忌者,月事先期者及阴虚气弱者禁服。不过时疫横行日久,当已生了些变化,因草民卧病几日,不知现如今的状况如何。”
严正注目陈恭,示意他出来回话,陈恭离座先抖抖衣衫,端端正正向上行了一礼,又对奚吾拱了拱手,慢吞吞道:“韦大夫此方,与小可和其他药局用的方子大同小异,对刻下的时疫倒是对症的,若方药属实,即便是月事先期者或阴虚气弱者服了,也断不至出人命,只怕另有别情。”
奚吾的脸都惊得白了,人命?
严正咳嗽一声,正色道:“城南石井沟大杂院里有人于四日前发病,到药局就医,确诊时疫,药局开了药,他却不肯买,返家去吃韦大夫舍的药,不料病人服药不久,竟面目紫涨吐息艰难,再送到药局已针药罔救,当晚便死了。苦主抬尸到我府衙大堂,告你庸医杀人,不知韦大夫对此有何解释?”
“四日?”奚吾勉强按捺住惊慌,悉心回忆,自家已在施府住了将近半月,四日前服药至死,这药当是以前舍出去的。虽说天时酷热,制好的水丸也不至半月就生甚么变化,何况自家方子自家晓得,这种丸药多放段时日,药味发散药效更好。他蹙眉问道:“不知此人服药后的症状详情如何?”
陈恭答道:“患者乃老年女子,平素体弱多病,但并无甚么大碍。此次患了时疫,也不过是头痛发热,口渴心烦,服药后不久症状却生了变化,患者家人将之抬到了先前就诊的善济堂求医,接诊的大夫说道,彼时患者面色紫涨,痰鸣气急,张口抬肩,不能平卧,脉象浮紧,似为哮症,针太冲穴饮麻黄汤均无效,听说是吃了韦大夫的药所致,连夜至一苇堂相请,不料大门紧闭,问了邻里,原来韦大夫早已卧病多日,无奈请了其他药局几位大夫会诊,换小青龙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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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朴麻黄汤均告无效,取大杼、风门、肺俞下针,补炙灵台,患者喘息稍定,本拟已有所好转,不料转眼面部十指现紫绀,呼吸竟渐浅渐弱,再用针用药,都如泥牛入海,全无甚么效果,脉象细弱终至无有,几个大夫使出浑身解数,也无力回天,终于……”他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痰鸣,紫绀,脉滑数,这三个词在奚吾嗡嗡作响的头颅中盘旋环绕,这该是哮症之征没错,那几位大夫的针药也没错,只不知自家开的辟瘟药为甚么会引致哮症,更不知这哮症为甚么来势汹汹,竟针药罔救,以至死亡。他皱眉苦思,却始终不得其解。
严正道:“本来苦主告官,早该宣韦大夫上堂对质,一苇堂却大门紧锁,原来大夫有恙,被接到了施大人府上将养,下官着人来了几次,均被告知大夫病重,无力回话,今日总算病好了,不知明日升堂问案,身体可尚有妨碍?”
奚吾一怔,正要回话,子文已笑着接口道:“韦大夫此次操劳过度,病势沉重,今晨还头晕脚软来着,若上了堂,在堂上昏倒不免失仪,还请府尊大人再宽限几日。”
“韦大夫是施大人知己,下官也不好不给施大人这个面子,既如此,就三日后升堂罢。”严正站起来整整衣冠,拱手道,“下官要问的都问过了,因府中还有些事体,先行告辞。”
子文起身自甘松手中拿过一个匣子,微笑着递到陈恭手上:“天气炎热,府尊大人诸多劳累,提防不要染了病症,我这里有一匣子极是有效的避暑丸赠与大人,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陈恭接过,手微微一沉,双手捧住望着严正。
严正笑道:“那就生受了。”说罢拱拱手,转身出门。甘松抢过去挑起帘子恭送,陈恭对他点点头,与众差役都跟了出去。
子文见奚吾有些怔忪,安抚道:“不用怕,天大的事情有我在,何况只是死个老乞婆。这几日我早已上下打点好了,本来不欲他们扰你,还是平安郎提醒,倒要你早知案情早做准备才好,因此今日让你来见他们一见。严正收了我恁多好处,不会当真难为你,只是你无有功名在身,到了堂上,只怕小亏还是要吃些。”
奚吾一惊,抬头望着子文,忽然无端端冒出一句话:“这几日,你都在忙这件事?”
子文懒洋洋歪倒圈椅里笑道:“怪不得这几日你对我不冷不热,原来是怨我这阵子陪你的时候太少,左右今日别无他事,我便陪你好了。”
奚吾脸色阵红阵白,终于低头道:“你去忙你的罢,我要查查医书,为甚那个时疫药的方子竟会引发哮症。”
子文板起脸:“说起这个,你过来。”
奚吾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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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望一眼子文,不晓得为甚么他忽然变了脸色,却也不敢迟疑,只得忐忑不安走过去站在圈椅旁立定。
子文蹙眉凝目盯着奚吾半晌,终于耐不住笑出声来,长指勾起他下巴,扬眉笑道:“怕甚么?我手里又没有刀枪。”
奚吾的脸炸红,恼道:“我还以为有甚么正事!”
“官人我要歇晌,不算正事么?”子文笑着,手指轻轻滑动,沿着奚吾细白的脖颈慢慢一路向下。
奚吾忙不迭去抓他的手,适才的满腹心事忽然被丢得无影无踪,匆忙四顾,惊觉前厅内的一众小厮竟早已走了个精光。
子文一手抽掉他的腰带,另一手已挑开衣襟滑了进去,抓住他的腰腹细细揉捏,喃喃道:“这里凉爽的很,只是缺个宽榻……”
他的手指冰凉,所过之处却带起一路火焰,奚吾微微颤抖,竟不想推拒。他握住子文的手,以脸相就轻轻上下摩挲,低声道:“我房中……有榻……”
子文的眼神炽热起来,手指一紧,抓住奚吾的腰身将他带过来,按住他的头,慢慢舔吮啃咬,自唇而颈,自颈而胸,在胸口流连良久,听得奚吾胸中如小鹿乱撞,呼吸已乱成一片,便抬头轻轻咬住他耳朵,慢条斯理舔着,却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奚吾浑身发抖,腿脚无力,闭上眼睛软软贴进子文的怀里,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衫子,颤声道:“抱抱我……子文……求你,抱抱我……”
子文不轻不重地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笑道:“求得不够诚心,官人不满意。”话音未落,忽觉胸前一热,奚吾竟蹭开了他的衣襟,埋首在他胸口轻轻亲吻。
奚吾向来拘谨腼腆,只有初入府那几年才有这般索抱的光景,主动求欢却是首次,今日这般,大约是被人命官司吓破了胆罢。
子文心中柔软一片,直起身揽住奚吾,贴在他耳畔轻声安抚道:“阿吾,阿吾……不怕,有官人在,甚么都不用怕。”
奚吾将脸死死埋入他胸口,竟忍不住泪流满面,无声无息地点了点头,任由他一把打横抱起走了出去。
身上的命案如何应对?
路上会否有人见到?
如此白日宣淫是否大违礼教?
甚么都抛开了,此刻,满心渴求的,便是子文灼热的口唇,有力的怀抱,和那短暂的热情如火。
作者有话要说:奚吾那个治时疫的方子是我在网上搜的,原名叫做菩提救苦丸,相关禁忌则是我半猜半编的,估计不大对,请高人指教。
我翻到的资料中,没有甚么古医书提到花粉过敏,这里就当做这种病症还不曾为人所知,另外致死性哮喘临终前的症状我也不太了解,查来的资料都是现代的,甚么肺衰竭一类的,不晓得怎样用中医的说法描述出来,只好按想象中来,八成也是错漏百出,还望指点。
另外,宋朝时候有鞫(审)谳(判)分司制度,州府下属的录事参军、司理参军、司法参军、司户参军、推官、判官及通判等皆参与审判活动,而知州或知府则在诸司神理之后执行终审和裁决。严正知江宁府,级别大概相当于中级人民法院(?),不是所有案子都先报到他手里的,不过文里为了省事,把那些个诸司都给忽略不计了= =
11
11、审案(上) 。。。
外面艳阳高照,暑热蒸人,府衙大堂上虽无有日头晒得人眼花,但密密层层几十人挤在门口听审,堵得一丝风也吹不进来,奚吾只觉得憋闷异常,汗一层一层地出,衣服早已湿得透了,粘腻腻贴在身上,膝下的青砖却是一片冰凉,冷热交加,分外难受。
“……自时疫初起至今,我一苇堂制辟瘟药共计四万八千余丸,用此药者已有千余,服药后发哮症的却只李妈妈一人。所有药丸都依一方,生药也均是统一采买,若是我方药有误,死者不该只有一人。草民学艺不精,至今不明为甚李妈妈服药后会引发哮症致死,据说李妈妈素日有鼻鼽,肺经开窍于鼻,合于皮毛,肺气虚者易患此病,因此草民想,大约是李妈妈气虚体弱,不堪药效,因此诱发哮症,乃至身亡。”
“说来说去,都是猜猜猜!”跪在奚吾旁边一个红黑脸膛身穿重孝的壮汉满脸愤慨道,“一条命,你一句‘不堪药效’就能了结的么!本来我婶娘只是患了时疫,倘若吃了别家药局的时疫药,肯定可以很快痊愈,你偏偏舍个什么滥药,人家一服药要两百文,你免费发的还能是甚么好药!还不知是不是拿粉面团团糊弄人来!你这里博个舍药的好名声,却害了我婶娘性命,庸医偿命来!”
严正在堂上脸一板,便有差役在旁边大喝一声:“不得咆哮公堂!”
壮汉吃了一吓,呐呐不敢做声,奚吾辩道:“辟瘟丸至今尚有几百粒未及散发出去,取来我药局中剩下的丸药验过便知真假。我学医六年,从业二载,深知医者责任,愿以性命担保一苇堂从未制过卖过用过假药次药,此事,通江宁府百姓可以为我作证。”
堂外百姓中有人大声应和道:“对!我们作证!”
严正慢慢道:“哪个要作证的,上堂来说话,不要在堂外喧嚷。”
堂外百姓推推搡搡了半天,推出一个白须老者,进门来跪倒磕了个头,朗声道:“小老儿孙立人,本地人氏,愿为韦大夫作证。”
“说罢。”
“一苇堂开张记得是在壬子年春,与小老儿的家在一条街上,那年恰好小老儿的长孙出生,故而记得分外清楚。平日里韦大夫坐堂应诊舍药,小老儿都是常见的。平心而论,韦大夫从业未久,医术是好的,却也未必多么高明,许多疑难杂症都只得转诊他处,但只要是一苇堂所出的药,倒当真从没有哪次为人诟病过,这一点,大家都是认可的。此次时疫,两百文一服的特效药价格不低,家中患病的人多了,药钱便难以为继,韦大夫仗义舍药,着实造福不少百姓。小老儿家上下十几口人,倒有七人用了韦大夫的辟瘟丸,都是药到病除,周遭也有不少邻里用了
11、审案(上) 。。。
这药,同样见效,这就证明那药绝不是甚么粉面团团,确是良药,还请大人明察。”
严正点点头,道:“你下去罢。”他注目下首喝一声,“程力。”
那壮汉应道:“小的在。”
“你家可尚有一苇堂所发的辟瘟丸剩下?”
“没了,我婶娘发病时,床头纸匣子里本来还剩了十几粒药丸子,都带去善济堂给高大夫他们了。”
严正掷了一根令签,吩咐道:“去善济堂和一苇堂,各取些一苇堂所制辟瘟丸回来。”
奚吾叩头道:“草民药局中丸药收得妥当,只有施府小厮茭白曾来药局帮忙,知道所在。”
“传茭白。”
差役回道:“茭白早在堂外候了多时。”
“很好,着这个茭白随你一同去,快去快回。”
江宁府衙在城中偏北,善济堂在城南,一苇堂在城东,即便是快马加鞭,路上全无耽搁,两处跑回来也要个多时辰,早有差役奉了茶给严正,他坐在上面捧了细细品,品了茶,又取帕子拭了拭手,方慢悠悠道:“不知他们取药要过多久,不如取来之后再行问案,先退堂罢。”说罢,拂袖先回了后堂。
官儿先走了,恩还是要谢的,照规矩叩头谢了恩,奚吾才要站起来,却发觉双腿麻木不堪,竟已没了知觉,程力倒是站起来就走,没半分不适之像,临走还恨恨啐了他一口。他暗暗叹口气,扶着地小心爬起来,慢慢挪到门口,人丛中挤出一个青衣少年抢过来一把扶住,定睛一看,是甘松,遂任由他扶到门外小凉棚下坐定,矮几上早备好了凉茶热手巾,喝了两碗茶下肚之后,暑热之感总算解了一些。
身上舒服了,奚吾才注意到周遭的异常,听审的、路过的、还有诸多闲汉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他不由有些坐立不安,甘松小声道:“先生只管坐好,正是要他们知道先生是施家人,大官人才好办事。”
奚吾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日上中天,天气越来越热,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鼓噪得人心烦意乱,先前聚在府衙大门前看热闹的闲汉已颇有些不耐烦,开始零星散去,听审的百姓亦有些等不得,先回家用茶用饭去了。忽然远处青石板路上一阵如雨般的马蹄声响,不少已然散去的人又嚷嚷着跟着转回门前,原来是差役带着茭白取药归来。
茭白大约是不曾坐过这等快马,到了大门口几乎是滚下马来,面青唇白口舌打颤,那高大的差役随即跃下马,手臂一伸,如拎小鸡般擒住茭白细瘦的胳膊拽起来,不耐烦道:“哪个与他些水喝,某还要速速给府尊大人覆命去。“
甘松手快,斟了两碗茶送过去,一碗给茭白,另一
11、审案(上) 。。。
碗奉给了那差役,那差役看着粗豪,却是个知好歹的,并不推辞,谢过了甘松举碗一口喝干。茭白见他这般,也不敢耽搁,三口两口匆忙吞了茶,只来得及对奚吾和甘松点点头,便被那差役拖着进了府衙。
又过一会,听里面衙役们齐声低喝“升——堂——”,奚吾放下茶碗站起身团团一揖,举步上堂。
进了门,却见堂上多了一张条案,案上放了两个小小的木匣,案前跪着几个人,举目望去,是城中几个大夫,内有陈恭,大约是验药而来。
他重行上前跪下,果然听严正道:“药已取到,请几位大夫验上一验。”
陈恭第一个走上去,分别从案上两个小匣子里持起一丸药,先闻上一闻,捻了星星尝了一口,又将药丸掰开细细望了一阵,点点头避到一侧,再换其他几个大夫上前,还是如此这般验过一番,几人小声议论片刻,拱手望堂上回道:“我等验过了,两个匣子中的药是一样的,确是韦大夫方中之药,于刻下的时疫,也是对症的。”
程力嚷嚷道:“药没错,就是有人给我婶娘下毒!”
严正喝一声:“休得胡言!当日你等抬尸告状,早有仵作验过尸首,死者绝无半分中毒迹象,乃肺管淤痰阻塞气道而死。再胡说,当心本官科你诬告之罪!”
程力鼓腮咂舌却不知该说些甚么,脸涨得通红。
严正问道:“你家于一苇堂领药之时,可被叮嘱过气虚体弱者慎服?”
程力抱屈道:“当时药局子里人多得快要挤胀出去,周遭七嘴八舌尽是人声,甚么也听不清楚,一苇堂那小哥儿与我药匣子的时候比手画脚说过甚么,小的听不真,他就贴了个红纸条在药匣子上。只是小的一家全不识字,哪个去看它!只晓得这药是治时疫的,哪懂什么气虚气弱来!”
“你可记得同你说话的是哪个?”
“不晓得名字,不过再见到,定认得出。”
严正低声对旁边幕友嘱咐了甚么,幕友点头下去,不多时,自堂下领上来一人,却是茭白。果然,程力认得茭白,茭白也依稀记得程力,两厢对质,程力所言是实。
严正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则一苇堂确已告知用药禁忌,只是病家不曾凛遵而已。”
案上两个药匣子开口处都有一苇堂封缄,盒盖上均贴有一张红纸,上面用蝇头小楷明明白白工工整整写了用药禁忌,口供对上,物证也有,程力还要抱屈,怎奈再无半分用处。
严正转而望着奚吾问道:“你舍药时可知李氏气虚体弱?”
奚吾摇头道:“李妈妈所用之药乃是我卧病前散出去的,不曾见过他人,不曾切过他脉。”
陈恭忽道:
11、审案(上) 。。。
“善济堂高泽泰切过李氏之脉,问问他便知根底。”
严正点头道:“传善济堂高泽泰。”
不多时,一矮胖男子气喘吁吁上堂来,禀道:“小的高泽泰。”
“李氏死前,你可切过其脉?”
“回大人话,小的切过。”
“脉象如何?”
“用一苇堂辟瘟丸之前,恶心祛寒,口色赤紫,唇干舌燥,脉象洪数,是时疫之征。用药之后,脉象浮紧,面色紫涨,喉间哮鸣,气息难舒,应是哮症。”
“依你之见,李氏所患时疫,用一苇堂之辟瘟丸可对症?”
“小的见过那个辟瘟丸,粗粗看去倒也没有什么异处,只是不曾见过方子,还不好说。”
严正挥挥手,一旁差役捧了张纸递给高泽泰,正是早间奚吾呈上的辟瘟丸方子。
高泽泰细细看了一遍,回道:“依小人之见,此药是对症的,与小人给李氏所开之药同理不同方,根本上没甚么分别。李氏虽然气虚体弱,但此药并不凶猛,用了也不至有甚么大妨碍,不应引发哮症致死,此事当真难以索解。”
众医纷纷附和:“正是,正是,我等也难以索解。”
奚吾本料自家舍药坏过各药局多少生意,今日大约会墙倒众人推,不料众医居然并不落井下石,心下正感激,忽听陈恭低声道:“此事,也未必不能索解。”
严正注目陈恭道:“你且详细讲来。”
“小可曾在一本无名医书上见过有鼻鼽者食松黄致喘症并发风疹的记载,所幸起病不急,救治及时,不成大害。今李氏亦有鼻鼽,方剂中恰恰有花粉一味,依小可之见,李氏与那本医书中所载之人体质相类,也不耐花粉。因此,小可认为,辟瘟丸中的花粉正是元凶,引发了哮症,乃致李氏之死。”
程力红着眼蹦起来喊道:“果然还是他庸医杀人!花粉能害死人,还偏让我婶娘吃花粉!”
作者有话要说:审案过程全是我yy,中间那些医疗过程更是写得我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实在痛苦。望天,为毛我要写个医生?
鼻鼽(音qiú)——过敏性鼻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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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审案(下) 。。。
陈恭摇头道:“这也不然,花粉入药古已有载,甘、温、无毒,润心肺、益气、祛风止血、壮颜益志,的是良药,却无记载花粉会引发哮症致死,此事世所罕见,若非我看过那本无名医书,也想不到花粉上来。出这样事体,倒也不能全怪韦大夫。”
“你说的那本医书可能寻来看上一看?”
陈恭还是摇头:“那是小可当年游历南疆之时,机缘巧合,在一个铃医处无意中见到的,乃他家祖传医书。初见时以为不经,今日才知确有其事。”
严正道:“空口无凭,只这样说说不足为证。”
陈恭正色道:“江宁府人口过百万,鼻鼽又非罕见之症,患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如我们找来几位身患鼻鼽之人试服一苇堂辟瘟丸,观其后效,立知究竟。”
严正斥道:“胡闹!人命关天,怎可儿戏!”
陈恭拱手道:“大人请容小可细禀,李妈妈虽然服药身死,一来是花粉与其体质不合,二来其素日体弱多病,彼时又身患时疫,故越发不堪药效。今日我们可寻几位身康体健之人试药,且每药只服其半,只看有否生痰致哮的可能。如无有任何异常,则李氏之死另有原因,与一苇堂之药无有关系;如确有人服了辟瘟丸致哮,则真相大白。大人无需担忧试药者之安危,此刻堂上名医云集,试药者又只服一半的丸药,即便引发哮症,亦不至有什么危险。”
奚吾冷眼旁观,听他二人一问一答,渐渐将话头引到当堂试药上去,情知背后必定早有安排,断不至出人命,也就不去出言劝阻,倒是堂上众医七嘴八舌,都道此举太过凶险,不敢联名作保。
陈恭慨然道:“既然如此,小可一力承担便了。如当真害人致死,小可愿以命抵命!”
“你敢签下生死状么?”
“小可愿签!”
公堂之上无有戏言,话说到如此地步,已无丝毫转圜的余地。但见陈恭左手挽袖右手执毫,笔走龙蛇,片刻间书就一篇生死状,签了名字,还咬破指尖按了个血指印,双手捧着呈到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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