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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上雪作者:匿名君(完结)-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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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吾不顾一切地紧紧拥抱住子文,辗转、研磨、吮吸、啃噬,吞掉子文冰冷的呼吸,送上他滚烫的唇舌。似乎便要通过这拥抱,这亲吻,将全身的热量送到子文的身上。
  
  这个吻冰冷而滚烫、甜蜜又苦涩,却如同大漠旅人那一滴活命的甘泉,让人永远也无法忘记。
  
  怀中人唇舌的味道便是魂牵梦绕中的那一个味道,而这个人,也便是魂牵梦绕的那一个人。梦中,他神采飞扬,眉目如画,怀中,他却苍白憔悴,鬓色如雪。
  
  从不曾这般心痛过,一刀割下,看着那支熟悉的手臂徒然落在地上,还带着子文身子上独有的香气。这只手曾经秀美修长,曾经坚定有力,曾经拥他入怀,曾经与他温柔抚摸,曾经在七弦之上舞动出天籁之音,从此却会渐渐变作一团腐肉,沦落虫豸之口。
  
  名噪天下的施桐语,再也不能抚琴了。
  
  终其一生,他也无法再重勾琴弦,重掌玉笛。
  
  终其一生,他再也奏不出那一曲——
  
  《梅上雪》。
  
  今生今世,再也不能。
  
  包扎好伤口,用袍子紧紧裹住昏死过去的子文,奚吾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那些亲兵将身上御寒的棉袍一条条割开,编成粗粗的绳索;眼睁睁看着力气最大的那个人腰间捆着绳子的另一端,独自回到毒气充盈的洞中,双手双脚撑在洞壁上,支撑起绳桥的起点;眼睁睁看着那个跑起来轻盈如燕子的小亲兵,在空中尽力一跃,将他年轻稚嫩的身躯狠狠嵌入对面狭窄又密布刀锋样碎石的崖缝;眼睁睁看着他拼尽最后的气力,将染血的绳索连同自己的身躯,死死系牢在那块利刃一样的巨石上,用他的血肉确保绳索不会轻易被巨石割断。东方微明,晨曦中,他口角边不断涌出鲜血,脸上,却露出胜利的微笑。
  
  不能阻拦,也无法拒绝,这是一条用生命架起的桥梁,每一个生命都曾经鲜活而美丽。而这样美丽的生命,却永远留在了远离故乡的高山之上。他们的付出,只是为他们的大帅可以顺利平 
 68、断臂 。。。 
 
 
  安地返回大营,可以重新领着千军万马,杀灭入侵的敌人,保护他们所有人的家。
  
  奚吾眼睁睁看着,用他的双眼记住这每一个人的脸,和他们流出的每一滴血。
  
  他们绝不会白白死去,他们的愿望,我们要替他们实现,他们的家,我们要替他们保护,他们的故土,我们要共同捍卫!
  
  见到张同派出找寻他们的士兵之后,奚吾默默抱着时睡时醒的子文上了马背。前方,是兰州。
  
  子文中途偶尔醒来几次,只抬头看看抱着自己的奚吾,便重新沉沉昏睡过去。奚吾将他贴身抱在怀里,用身体的热量去暖他,吃喝用药一手操办,竟没一刻离身,行行走走,只觉他心田那一处渐渐热起来,肩头的伤口也开始初步愈合,子文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也能勉强进些肉糜,晓得最危险的时刻已然过去,心中稍安。
  
  匆匆数日,便到了兰州城外。却见无数人黑压压地在城外跪了一片,当头的两个,一个是张同,一个,竟然是刘丰。
  
  子文倚在奚吾怀中,却不下马,只低声道:“起来,进城。”
  
  几个从人抬着一顶软轿跪在子文马旁,奚吾抱着子文,小心地翻身下马,将他送入软轿之中,一路进城,便直接到了大营。
  
  中军帐中,子文高坐帅位,露在大氅外面的脸苍白消瘦,却神色漠然,望着跪在下面的张同和刘丰,问道:“战况如何?”
  
  “禀大帅,夏太子阿斯曼重伤,率部分夏兵自渭州北的伏龙川突围,越横山返回西夏境内,至今已有月余,始终不见踪影。目前西夏国师乌朵领六万兵马,驻扎在延州城北的延平郡,按兵不动,与延州相峙。夏军余部行踪不明,我军在云州以北的山中遭遇过几次夏军小股军队,看动向,目标只怕也是延州。”张同答道。
  
  子文缓缓扫视了一眼帐中各将,忽然以手支额,侧着头轻声问道:“云州之计,是何人告密?” 

作者有话要说:唔……子文丢了一条手臂……不晓得是大快人心呢……还是备受怜惜呢……
……………………
那个,这周没有申榜,却意外上榜了,很感谢编编。只是手里无存稿,不晓得榜单的一万字能不能完成……总之尽力吧。这周倘若见到原定时间以外的更新,或者在固定时间发觉双更,就是我小宇宙爆发了= =




69

69、温泉 。。。 
 
 
  众将官面面相觑,均噤口不言,跪在正中的刘丰往上重重叩了个头,大声答道:“禀大帅,是徐虎。”
  
  子文闭上眼,默默思索。
  
  徐虎,徐虎,他是宰相徐明的儿子。那晚徐明独自返家,饮鸩而亡,朝廷却无有甚么说法。外间传说纷纭,都猜是徐明与计相刘成勾结贪污钱款,刘成被捕,官家念在徐明年老,只令他自杀了事。徐明死后,徐虎一付畏首畏尾战战兢兢的模样,半夜偷偷到施府,哀求施大人不要因与徐明之间的争斗,记恨徐明的子媳家人。当时他还想过,徐明一生韬光养晦,不肯露半分锋芒,以至养出这么个懦弱的儿子来,当真可惜。谁知此人竟是条无声无息的毒蛇,处心积虑隐藏了这许多时候,却挑在最关键的时刻陡然反戈,却险些致他于死地。
  
  只是当日徐明身死,其时位居中书门下孔目房承旨的徐虎便亲到御前告了丁忧,扶灵返乡,至今不曾起复,却从何处探听来的军机大事?
  
  他蹙眉凝思与徐虎平日里有些交往的各色人等,以及方才问话时,帐中各人的反应,忽然脸色微微一白。
  
  是刘立。
  
  果然,刘丰在下面又道:“犬子刘立素与徐虎交好,徐虎丁忧返乡,住京兆府,前日假意至渭州看望刘立,刘立不合醉酒,被他探听到了机密,转手传给阿斯曼,以致大帅兵败重伤。末将万死!”说罢,一股脑叩将下去,砰砰作响。
  
  “此二人何在。”
  
  刘丰抬头,额头上已然一片鲜血淋漓,却自旁边端起两个匣子,打开盖高高捧起:“末将僭越,未经大帅允许,已斩了二人,首级在此。末将教子无方在先,擅斩朝廷命官在后,不敢求饶,只求大帅可赐末将与刘立葬在一处。”他捧着匣子,整个人伏在地上,语声嘶哑,“求大帅恩典!”
  
  两个面色灰白的头颅,闭目躺在匣子里。
  
  奚吾认得其中一个。自儿时起,刘立就在府中,沉默寡言,本本分分地做着手里的事情,从不以总管独子的身份欺压旁人。
  
  刘丰年近七旬,只此一子,而如今,他却将亲生儿子的首级一刀斩落,心中伤痛,可想而知。
  
  当日刘丰先是听闻子文中伏,又是要害中箭,只道他已死,一场痛哭,几乎哭死过去,继而发觉刘立竟连夜逃往城外,捉回来一审,方知究竟,便亲自带人前往京兆府,拎着刀子冲进徐府,将徐虎捉将出来。徐虎虽吓得面色发白,倒也硬气,直承其事,并当街痛骂施仲嘉如何为争权夺势害死他爹爹,如何害死朝中上下无数官吏,又如何踩着这些血淋淋的尸首爬到皇帝身边……刘丰大怒,便在徐府门前一刀将徐虎的头颅砍下,并在徐府雪白的粉墙上留了 
 69、温泉 。。。 
 
 
  一行血书:杀人者,刘丰!
  
  之后,他又押解刘立至云州城东的束河寨,便在寨口要当众斩子祭奠大帅。刘立素日为人平和,又负责军需,与各部都有来往,军中泰半的将官都与之交好,彼时有无数将官出口阻拦,只说刘立无心之失,罪不至死,何况大帅生死未明,此时斩将,不利军心。
  
  刘丰哭道:“大帅被难,便是因为我刘家的儿子泄露军机,若不正法,我无颜面对三军,无颜面对刘家列祖列宗,更无颜面对施帅满门忠烈!”
  
  刘立闭目跪在束河寨门前,周遭尽是那一场大战留下的痕迹,发黑的血迹、残破的盔甲和军旗碎片遍地都是,浓浓的血腥气弥漫在这一片战场上,中人欲呕。
  
  他面色苍白,对着寨口重重叩下头去:“我知罪,情愿一死!”
  
  刘丰轻轻抚摸刘立的头发,低声道:“我儿慢走。”说罢,流着泪一刀挥落。
  
  众军大哭。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如今刘丰捧出这两个人头,帐中将官无不掩面。
  
  “平安被你调去渭州了罢。”子文揉揉眉心,低声问道。
  
  刘丰抬头,血流披面,他大声答道:“是。大帅明鉴。末将受命驻守渭州,今番来兰州请罪,便使计将小官人调到渭州,代末将行渭州守卫之职。”
  
  子文深深叹了口气:“刘丰,你跟随我多年,怎会这样糊涂。”
  
  刘丰只一径叩头道:“末将知错了。求大帅赐死!”
  
  子文扶着面前的几案,慢慢起身,走到刘丰面前,竟跪了下去!
  
  刘丰大惊,抬头,却被子文轻轻搂住,脸颊在他肩头靠了靠,低声道:“刘叔叔,你放心,阿吾回来了,刘立的儿子,我俩会好生养大。他姓刘,也姓施。”
  
  刘丰老泪纵横,抚了抚子文的断臂,再次重重叩下头去:“末将……先行一步了,大官人……保重!”
  
  子文扶住他的肩头,缓缓站直身体,环顾帐中一周,轻声道:“刘丰目无国法,罔顾军纪,推出去,棍三百,斩,首级速报京中。徐虎首级封严,与刘立供词一并呈送京中。嘉身为西北大帅,治下不严,先有刘立泄露军机,后有刘丰擅伤人命,自请罚俸三年,夺爵一等,鞭两百,请官家赐罚。另外,着施清代我送千金,至徐府叩头赔礼。法外杀伤人命,是我的不对,便官家不究,我也是要赔礼的。”
  
  说罢,竟转身出帐而去。
  
  奚吾的目光一直绕着他转,见他虽勉力支撑,脚步却颇为不稳,便急匆匆跟出帐外,刚刚唤了声:“子文?”子文不及回头,已直挺挺仰面跌倒,被他双手接个正着。
  
  刘丰是看着子文兄弟俩长大的人,子文视他,更接近亲人,而非 
 69、温泉 。。。 
 
 
  主仆,此番被迫斩了刘丰,对子文来讲,无异于更断一臂,个中伤痛,只怕不比刘丰当众斩子少上半分。
  
  刘丰身死,其实奚吾同样哀痛,只是如今子文已然这般,奚吾便只得将哀痛埋入心底,打横抱起子文软垂的身子,便送入张同早备好的大帐之中。
  
  张同也跟了进去,站在一边看奚吾施针用药,问道:“你是丁一?还是韦奚吾?”
  
  奚吾手脚不停,反问道:“丁一如何?韦奚吾又如何?”
  
  张同摇头道:“不管是丁一,还是韦奚吾,大帅对你的信任都非比寻常。我跟了他这许多年,从不曾见他与旁人这般亲近,而如今,大帅重伤,竟然乐意在你怀中歇息。适才晕倒,也不肯倒在大帐中,却只肯倒在你面前……”
  
  奚吾回首轻轻拍拍张同肩膀,柔声道:“你放心。”这句话,却已变回了原先韦奚吾的声音。
  
  张同双眼圆睁,大喜过望,哽咽道:“先生,大帅此番身心皆损,先生万万不可再度离开。张同冒昧说一句,大帅看似风光无两,其实一直孤苦,这些年,他身陷乱局,镇日里紧张防备,竟没一夜好睡。只在先生身边,能看到大帅真正卸下防备,休息片刻。若先生再走开,大帅只怕……便再也支撑不住了……”
  
  奚吾点点头,拔出子文额头上的金针,为他盖好被子,将张同拉到帐外问道:“张将军无需忧心,我既回来了,便没有再走的道理。只不晓得左近可有相对安静的屋子?军中杂务太多,子文在军中,难以心静。此时既然态势尚稳,我想与他暂时搬出军营,找个安静所在为他疗伤。”
  
  张同略一思索,答道:“兰州城南有皋兰山,山中多温泉,兰州多有富商在山中依温泉建别业,要找一间偏僻幽静的,全无问题。”
  
  只是子文此番晕倒实是失血过多而致,去皋兰山养伤之前,不免先要寻几个血性相符之人,过些新鲜血液给他,再寻些滋补的药物与他好生补养身体,另准备山中养伤时用的各种药材什物,当真动身去皋兰山,已是将近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山路难行,又要小心不要颠到子文伤口,清晨出发,一路竟走到了傍晚才得进山。子文下了马车,望了一圈周遭风景,笑道:“清风明月,温泉水滑,嘉何有幸,竟能伴美同游?”
  
  奚吾板着脸:“施帅有千里眼,屋后的温泉此时便见得到。有这力气耍嘴,不如尽早入内歇息,须知大帅的身子不是你自家的,而是西北军上下的,早一日养好,大家早一日安心。”
  
  子文惊道:“那几十万人我可吃不消!”
  
  奚吾大怒,竟甩袖子自行进了前厅,将子文抛在庭院之中。两个亲兵上前来扶 
 69、温泉 。。。 
 
 
  子文,子文摇头,一壁走,一壁叹息:“阿吾如今好大的脾气。”
  
  要依着子文,当天便要搂着奚吾跳进温泉,好生泡上一泡。但天大地大,大夫最大,韦大夫说,肩头伤口不能沾水,施大帅怎样软磨硬泡都是徒劳,最后也只得在温泉里泡泡脚了事。
  
  泡完脚准备歇息了,子文刚刚躺下,奚吾却又板着脸走进来,不等子文冒出任何绮念,“咚”一声丢在桌上的药箱已明确说明他的来意。子文咬着牙等他换完伤药,肩头上又被扎进了若干根金针,好容易等奚吾收了金针,子文伸手要去抱他,迎面却是一碗黑乎乎冒着腥苦味道的汤药。子文的脸登时垮了下来:“伤已好了大半,少吃一回药,有甚么要紧?”
  
  奚吾面色如霜:“施帅不吃,我自有法子让你吃下去。”
  
  子文使劲叹气,软语哀求道:“只用熏香和洗剂成不成?这苦药汤,我委实是吃不下去。”
  
  奚吾丝毫不为所动,左手将那个大碗却又向前送了送,右手已摸出根金针,亮闪闪夹在两根手指之间。子文无奈,捏着鼻子吞下那碗药,苦着一张脸递还空碗,金针威胁之下,连趁机摸一摸奚吾的手都不敢。
  
  奚吾收好各样什物,背起药箱便往子文的卧房外头走,子文在后面低声唤:“阿吾……”
  
  奚吾头也不回答道:“甚么事?”
  
  “阿吾……我想你想得紧,今晚陪我一道睡,好不好?你不愿,我绝不强你,要强……如今也强不过……”
  
  奚吾摇头:“为施帅伤势着想,你我还是分房睡的好。”
  
  “我对天发誓,保准手脚一动不动,只是想和你聊聊天。阿吾,你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手臂上的疤呢,又怎的没了?这许多日子一直不明白,只是不得机会问,憋在心里,可憋得紧,你再不和我说说,只怕憋出新病来,也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嗯,虐得多了,我自己也有点喘不上来气,于是甜蜜上那么几章再开战好了。
关于输血……那个,中国古代没有输血的记载,世界上最早的输血记录是1667年,法国国王的御医丹尼斯首先进行了动物血液输人人体的试验。他将400毫升羊血注入一个失血多病的青年人的静脉,这个青年人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从而开创了人类输血成功的先例。但之后不久的输血中,就发生了特异排斥反应,出了人命官司,输血这种颇为新颖的治疗手段从此被搁置。1825年,英国的布伦德尔医生从一个人直接输血给另一个人首次成功,但此时的输血还是冒风险的,血型合了,啥事没有,血型不合,一塌糊涂。直到后来有人发现了人类的血型分类,输血这种治疗手段才开始正规化。
也就是说,在北宋年间,无论国内国外,都木有任何关于输血的记录……
不过涅……咱家阿吾是神医,就让我yy一把好了。




70

70、渴望 。。。 
 
 
  奚吾叹口气,便返回屋中,放下药箱,先倒了一杯水递与子文慢慢吃了,将油灯放在照不到子文双眼的所在,在榻沿坐定,伸手为他拉高被子,温言道:“你睡罢,我说与你听。”
  
  这一番讲述便是简略异常,只说当年在黑州如何找到刘倍,如何在刘倍帮助下去了高昌回鹘,如何探访子远当年所到的地方,如何在当地遇到了去子远故地祭拜的塞拉姆一家,福娘见到他惊喜交加,一口咬定二人是兄妹,硬拉他去了辽境,后来福娘生产时恰逢难产,情势危急,险些一尸两命,他便出手救了她母女的性命,之后又如何离开北辽,在宋夏边境巧遇李继周,如何正式拜师,如何受命潜入西夏,在乌朵手下做个药童,借机偷他毒药方子,以及一年前如何在塞拉姆帮助下自西夏逃出,如何又来到了宋境。语声平淡,似乎那些惊心动魄的事体都是旁人所为,子文却听得一阵阵心惊。
  
  待他讲完,子文忍不住去拉他手:“阿吾……苦了你了。”
  
  奚吾微微一笑,举起右臂拉高袖子,抬手便撕去了手臂上裹着的一层皮肤,下面正是那条子文熟悉已极的伤疤。
  
  子文抬起手,碰了碰那条疤,轻声道:“我还以为,当真是我诚心,摩挲上千遍,这伤疤便自行消失了呢。” 
  
  奚吾又是一笑,却道:“很晚啦,你休息罢。”
  
  子文手快,一把抓住奚吾的衣襟:“还有脸上的疤呢?”
  
  奚吾忽然生出顽皮的心思,歪着头问:“这疤,看着很碍眼么?”
  
  子文连忙摆手:“怎会?有这条疤,比先前更多几分男子气概,反倒好看了许多,简直越看越顺眼。现在叫我看脸上没疤的人,反倒不喜欢。”
  
  奚吾也不答话,只转身背对他,在脸上鼓捣了半天。子文蓦地生出不祥预感,果然奚吾再转回身,灯下出现的,赫然便是子文梦中出现过千百回的那张脸!
  
  子文吃惊地张大嘴:“这、这个……这个……其实只要是你,有疤没疤都很好看,我都喜欢得不得了!”
  
  奚吾忍不住笑,撑开手中一张古里古怪的皮膜,笑道:“便是这个了。”这回,索性连语音也变回了韦奚吾,“其实所谓易容术说穿了不值一哂,无非四个字,掩人耳目。学学如何改变说话腔调,只消几个特别的音注意一下,口音听来便如同另外一人一般。变脸也容易。你先前拼命在我鬓角额头耳后寻找易容痕迹,便没想到,其实痕迹便是那条最显眼的疤。这法子,还是当年在汴梁城,小官人教我的,他说贴那样一条令人心惊的疤在脸上,就足以吸引旁人大部分视线,眉眼口鼻只消随便弄几下,便没人看得出啦,因此我听说你在束河寨中伏 
 70、渴望 。。。 
 
 
  ,跑去渭州求救时,路上碰到小官人去兰州投奔你,我俩迎面碰见,他一眼便认出我来了。倒是施大官人,口口声声说爱煞在下,却见面不相识,令在下好不伤心……”
  
  子文假作没听到,一把抢过那张皮膜,左右端详,没口子的欢喜赞叹,忍不住又往自家脸上扣过去,蒙住了大笑:“我如今可变了模样?”
  
  奚吾笑着取回皮膜:“不要弄坏了,这张脸我还有用。先前在云州,阿斯曼误将我认作了王元威。你中伏受伤的时候,我抱着你逃走,夏军也在那里喊着,捉住施仲嘉,捉住王元威,想来他们上下都认定了,我便是王元威。这一点似乎还有可利用的地方,不可随意丢弃。” 他将子文的手塞回被窝,柔声道,“好啦,你想知道的,我都说啦,你该好生休息了罢。”
  
  子文只拉着奚吾的手不放,闭眼呻/吟道:“想是白天坐久了马车,这会子头晕,你给我治治。”
  
  奚吾怕扯动他伤口,不敢将手用力回夺,因此明知子文在撒赖,也只得安抚道:“你不松手,我怎给你治?”
  
  子文索性抱住奚吾的手侧身压在身下,闭眼道:“困得紧,你另只手给我揉揉头,我好睡觉。”
  
  奚吾心中登时生出许多怜惜。子文重伤初愈,其实身体还是极弱,此番硬撑着与他调笑,无非是想与他多聚些时刻。他轻轻抚摸子文的长发,一路按揉他额头后颈,柔声道:“好,你睡罢,我今晚不走,便在一边陪你。”
  
  子文开始还强撑着,过不多久,呼吸便渐渐变的轻缓绵长,奚吾情知他已睡熟了,却不敢轻易走开,只怕惊醒了他。这般枯坐一旁实在无聊,便用指尖虚虚勾画子文的轮廓,额头、鬓角、瘦了许多的面颊以及线条流畅的下颌,望着他熟睡中变得柔和的眉眼,和已略微有些血色的唇,还有鬓角越来越多的白发,心中却是柔情无限。忍不住凑上去在子文面颊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子文,子文……”
  
  双唇在子文面颊上一触即离,留在唇上的感觉却是如此柔软,如此香甜,心中念着:莫要吵醒了他。然而却控制不住身体,忍不住一再去触碰,每一次都是那样柔软香甜,让他一次比一次心动,竟怎样也亲吻不够,怎样也不够。
  
  心“咚咚”跳个不停,便如有甚么重物压在心口上,压得他喘不过气。心底有个不可说的渴望催动着他的手指,指尖轻轻滑过子文肩头微凉的长发,探入发丝下面,小心拨开中衣的领口,偷看发丝掩映中,子文微微起伏的胸口。自他这边望过去,便恰好能望见一小片白皙的胸膛,和线条流畅的锁骨,他看得简直口干舌燥,手脚发软,又想跳起来冲进冷水池子中浸上一浸 
 70、渴望 。。。 
 
 
  ,又想不顾一切地扒开那些碍眼的衣服,整个投入子文的怀中。
  
  原来这些年,面对无数诱惑始终心如止水,并非他已无情无欲,而是没有见到可以轻松引发他热情的那个人。而此刻,这个人,正毫无防备地躺在他面前。
  
  分明是夜凉如水,后背上却密密麻麻全是汗。拼命压抑着,却到底忍不住,指尖沿着襟口探进去,缓缓滑动,指尖下是便是光滑润泽的肌肤,带着熟悉的香气,便如饥渴的人面前一盏芬芳的美酒,情难自禁。
  
  便在此时,子文轻轻一声呻/吟,翻了个身,便将被子中裹带的热气,端端正正拍在奚吾的身上,馨香,温暖。被子褪下去几分,中衣也扯开一小半,露出的半个胸膛在橘红色的灯火映照下,竟仿佛闪着珍珠般的色泽。
  
  这种美色如此惊心动魄,比天底下所有的春/药加在一处更要诱惑,完全无法抗拒。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又是一阵发白,周遭所有物事都不见了,只剩下这个胸膛微微起伏,带着熟悉的香气,永远都会敞开怀抱欢迎他的人。
  
  奚吾再也控制不住,俯下/身子,便轻轻地吻了上去。
  
  无比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冲进他的鼻端,子文稳定有力的心跳声就在他的口唇之下。
  
  扑通,扑通。
  
  奚吾的喘息越来越凌乱急促,却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滚热的鼻息喷在子文的胸膛上,眼睁睁看着眼前白皙的肌肤被他的亲吻染出一点点嫣红。
  
  他拼尽全身的气力,才能控制住身体,不会一头扑上去,丢开所有的遮蔽,与子文抵死缠绵。身体里唯有的一线清明在喊着:不行,不行!而余下的所有部分都在疯狂地叫嚣着,推动着他的吻,自胸膛一路攀升,最终来到那两片让他渴望到胸口发痛的口唇。轻轻触碰,离开,再触碰,再离开,一颗心几乎要被生生撕开做两半,不晓得怎样才是真正的自己。
  
  迷乱中,有只手臂却用力环住了他的腰,那无比甜蜜的唇转眼不见了,却有滚烫的热气喷在耳朵上,一个暗哑重浊的声音贴着他的面颊响起:“阿吾……”
  
  他茫然一惊,猛地撑起身子要逃开:“我……我倦了……”
  
  子文被牵动伤口,忍不住一声呻/吟:“痛……”
  
  他手一软,便伏在了子文身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气喘吁吁,口唇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心跳得几乎要死掉,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
  
  子文的手轻轻覆在他后背上,全身却绷得紧紧地,在他耳畔低声道:“阿吾……你想亲,便亲,你不要我抱你,我便不动……”
  
  奚吾双臂支在子文身侧,勉强撑起上身,垂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起了 
 70、渴望 。。。 
 
 
  一层又一层的暴粟,一阵冷,一阵热,盯着子文的双唇,竟怎样也转不开视线,口中只是在一遍遍重复着:“我……我……”
  子文的唇一张一合:“好阿吾,我在这里。”
  
  这温柔的话语却让他猛地跳起,头也不敢回,慌乱之极:“我回房去睡!”
  
  子文低低一声喊,不晓得从哪里来的气力,伸臂一拉,竟将奚吾凌空带到榻上,翻身死死压在身子底下,找到他的嘴唇,便用力吻了上去。
  
  奚吾所有神智立时飞去了九霄云外,手脚一丝丝力气也没有,如一池春水,融化开,融化开,所有感官都失去了作用,全身只剩下与子文相接的那一点,温暖、湿润、甜蜜、香滑。
  
  这个亲吻是如此美好,竟比他记忆中最完美的吻还要美好上无数倍。唇舌相缠,津液交换,口中每一分每一寸都被一次又一次地占据,这种占据令他如此满足,却又越发地渴望,渴望更多的占据。
  
  他全身都瘫软了下去,双手无力地搭在子文肩头,推也不能,抱也不能,唇舌间那人的吮吸纠缠让他失去了所有抵抗的能力,然而心底始终有个声音在喊着:不行,不行!
  
  这种撕扯让他的心痛得无法忍受,痛得再也忍不住,却没有任何法子可以摆脱,当子文放脱他双唇,转而细细啃噬他耳珠,一股股热气喷进敏感之极的耳朵时,他终于彻底崩溃,哽咽一声,哭了出来:“子文……”
  
  子文叹息着,自他身上翻身下来,伸手拨开他面上的散发,盯着他的双眼,柔声道:“好阿吾,告诉我,为甚么一直要逃开?你究竟在害怕甚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实在累死了……改了又改,总觉得把握不住那种感觉……
叹气,我要是男人就好了,可以实地感受一把。如今这样空想着,揣摩那啥状态下男人的心思,总觉得隔了一层纱,揣摩不透。




71

71、养伤 。。。 
 
 
  奚吾双手覆住面颊,一言不发,只见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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