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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上雪作者:匿名君(完结)-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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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进烟雾中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回来,浓浓迷雾,竟如一张怪物的巨口,吞噬掉所有经过的人。
  阿斯曼突然反应了过来,这烟有毒!
  
  潮水般涌进去的夏军在太子军旗的指挥下,又如潮水般退却了,退出城门,退向荒野,退到毒烟以外的地方。阿斯曼冷笑,如今风向西南,我们马快,正可以迅速换到上风处继续攻击,那些城门此刻几无守军。只要够快,云州,便还是我的!
  
  然而西门前密密匝匝插了满地的火把,却将这最后的计划彻底粉碎。火把上散发的,正是与方才同样的毒烟,火把背后,十几台巨大的风扇车一刻不停地将毒烟吹向来袭的夏军方向。
  
  无可选择的后退。
  
  望着越来越远的云州城,阿斯曼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用毒么?我们也会!早晚有一天,让你们宋人也好生尝尝我大夏国师乌朵的厉害!
  
  云州大捷的战报传到中军大营,全军沸腾,施仲嘉却陷入了沉思。
  
  其一,阿斯曼领余下的四万余夏军自云州退却后,却消失在茫茫的群山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此人究竟退去了何处?为何宋军连续攻克延州、隆城、宁州三城,始终不见他去援救?他放弃了么?退回西夏了么?不会,那边的探子回报,夏境未有阿斯曼的消息。
  
  此人领着四万之众,究竟躲去了哪里?又在计划着甚么?
  
  虽然宋军对阵阿斯曼连番大胜,但此子决计不能轻视,何况西夏还有一个未曾正式出手的国师乌朵。兼之西夏骑兵行动迅捷,一旦放弃所有城池,隐没于野,竟全然找不到踪迹。
  
  必须找到他们,不然,待这支心存报复的军队一旦出现,走到哪里,哪里便是炼狱。
  
  其二,战报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丁一。此人一介籍籍无名的平民,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逆转云州战局,立了首功。
  
  这个丁一是甚么人?医术高明,善于蛊惑人心,背景却成谜,连他几时来到的云州城,元威居然都查不出。此时是友,会否有一日,便成了敌?
  
  云州大捷不久,施帅亲临云州劳军。王元威心中明白,施帅此来一是安抚嘉奖,二来观战场以探阿斯曼的战术,三来便是为了那个丁一。前面两个毫无问题,只第三个……他苦笑着对子文道:“这丁一死也不肯住在大营,我道不住大营便没地方住,谁知他亲自动手,把 
 59、围城(下) 。。。 
 
 
  城北一间废弃多年的破庙勉强修了修,便拎着个小包裹独个住进去了。此人不在军籍,不受征召,我平日里有事,也要自家跑去那小庙的相寻。大帅若要见他,只怕……”
  
  子文笑道:“这等奇人,我便亲去访一访,也是应该的。”
  
  元威踌躇道:“丁大夫是极有本事的,只是有些恃才放旷,脾气却不大好,大帅好歹包涵些,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脾气不大好?子文心中瞬间闪过亲兵几次报来的消息。一直闻报此人性格温和,从不高声,遇事不愠不火,待人接物便是极周到有礼的,向不以尊卑区别对待。这样一个人,在元威口中怎生变作了“脾气不大好”?
  
  他心念电转,面上却只是微笑:“既是能人,便有几分脾气也是当得的,元威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那丁一住的破庙在云州北门附近,距宋军大营倒是颇远,子文只带着一小队亲兵,骑着快马,也用了起码三炷香的功夫才赶到,谁知竟扑了个空,破庙中半个人影也无。
  
  子文背手立在破庙门前,颇感兴趣地看着丁一挂在门口的字条:腹中空空,城外觅食,吃饱即归。
  
  字迹歪歪斜斜,扭来扭去,便似三岁小儿涂鸦,然笔锋居然颇为有力,一撇一捺,暗藏风流,细看之下,竟微微有几分右军风采。
  
  初春傍晚斜照的阳光洒在子文脸上,他微微眯起双眼,凝视着那张薄薄的字条。
  
  这字,是左手写的。 

作者有话要说:右军指的是王羲之。
写到这里,这个丁一的真实身份,大家大概都已经看出来了吧。
……………………
今天日子真好,我决定22:22:22来个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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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蒺藜火球:在中国古代,火药的发明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早在汉朝,火药的主要成份硝石、硫黄已被人们当作药物使用。两晋、隋唐时期,炼丹家在实践中已经发现了硝石、硫黄和木炭等混合物的燃烧性能,并采用“伏火法”炼丹。唐宪宗元和三年(公元808年),道家《太上圣祖金丹秘诀》中记载有硝、硫、炭3个组分的配方。至迟到10世纪;已开始用火药来制造纵火器具,并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兵器──火药兵器(简称火器),使传统的火攻战术有了新的发展。北宋初年,出现了用火药制造的火箭、火球等。在《武经总要》(仁宗年间发行的一部综合性兵书,甚牛!现在看来,也有许多可以借鉴的地方)中,守城器械部分列举的火药兵器有火球、火药鞭箭、蒺藜火球、霹雳火球等多种。

据《宋史?兵志》等史书记载,自开宝三年至咸平五年(公元970年~1002年),兵部令史冯继升、神卫水军队长唐福、冀州团练使石普等人,先后向朝廷进献火箭、火球、火蒺藜等燃烧性火器。《武经总要》中记载着这些火器的制造和使用方法,并列出3种火药配方;这些配方是世界上最早以火药命名并用于军事的配方。

北宋时期火器的制造已初具规模,在汴京设有广备攻城作,工匠5000余人,下辖10作,其中就有火药作和专门制造火器的火作。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二月,从汴京一次调发煦州、河州驻军的火器,就有神臂弓火箭10万支,火药弓箭2万支,火药火球箭2000支,火弹2000枚之多。

不过我在这些资料中并没有找到毒烟+火球的攻击战例,不知道操作上到底可行否。自己在这里空想,到南宋资料中才开始记载铁壳爆炸性武器,还是金国先发明来对付蒙古牛皮洞子(厚牛皮盖住的车,能挡住大部分普通攻击,兵士们藏在下面,可以安全走到城下掘城神马的,跟个活动碉堡一样)的,之前的火器好似只能起到纵火的作用。大概做一个空铁壳子,里头装可生大量烟雾的毒药,在当时还很为难吧。可是我这里又需要这样的武器,只好把新工艺提前用了,大家别介意^^




60

60、故人 。。。 
 
 
  子文沉吟片刻,遣一名亲兵回大营知会了元威,便领着其他人提缰纵马直奔北门而去。
  
  前阵子的大战在北门内外还留着许多痕迹,城门是新换上去的,在周遭遍布刀痕斧印,又被大火烧得焦黑的城砖围绕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城砖一旦被烧黑,便很难变回原先的模样,人则不同。大战只过去几日,百姓已渐渐恢复过来,居然已有人在街上做起了小生意,卖些吃食衣履,以及自夏军留下的大营中找来的各样稀罕物。
  
  子文来时已去了帅袍,只着一领普通黑色棉袍,外罩同色锁子甲,长发简单束起,又令亲兵远远跟着,不叫近前,街上的百姓只道此人是个普通军官,看都不曾多看他一眼,管自做着手中的事体。子文乐得逍遥,索性下了马,将元威那里摸来的腰牌交在北门守卫处验过,便牵着马一路望城门口慢慢走。
  
  前些天连着有几天东南风,大家只道天气要转暖,谁想这几日重新刮起了北风,又冷了回去,正所谓倒春寒。这种寒气到了傍晚,便越发让人难耐。子文紧了紧袖口,抬头远望,城北不到五里便是大山,山势绵延,恰好在云州城这里裂开个巨大的山缝,凛冽的寒风自山缝中吹过来,带来了大山特有的味道,也带来了山那边大漠的沙尘,冰冷的沙粒被风拍打在脸上,微微有些发痛。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这风中,竟带着些许烤肉的香气。
  
  西北大漠中向有成群的胡狼出没,冬日里便成了成群的饿狼,这般香飘十里的烤肉味道,对饥饿不堪的胡狼来说,是致命的诱惑。他早下了严令,严禁任何人在城外烧烤肉类,要么回城,要么蒸煮,以免香气过于浓郁,引来狼群。
  
  哪个人不要命了,敢在这等春荒的时候跑到城外烤肉?
  
  陡然间想起那张字迹歪斜的纸条,子文的面色微微变了变,莫非,竟是那个丁一不成?
  
  他招过一个亲兵,低声吩咐了几句,便领着余下几个纵马循着香气出了城。
  
  一路匆匆,眼见得进了山,待转过一个山坳,香气便明显浓郁起来,但在这诱人的香气中,却总有一丝隐约的其他气味混在里面。
  
  子文与亲随们互视一眼,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然。这些久经沙场的人都分辨出来了,那分明是血腥气。
  
  再走近一些,血腥气越来越重,还伴随着野兽特有的腥膻味道,几令人作呕,胯/下的马似乎被这气味所惊,脚步中显出几分不安来。
  
  果然有狼!而且数不在少。这样重的血腥气,那丁一只怕已凶多吉少了……死便死了,他身为西北军大帅,却不能放任饥饿的狼群在城池附近游荡,为祸百姓。
  
  子文下马抽了长剑在手, 
 60、故人 。。。 
 
 
  身后的亲兵有几个架起了长弓连弩,另外几个紧握钢刀,围绕到他周围,便向血腥气最浓重的地方慢慢靠近。
  
  翻过两个山丘,面前是座大山,山脚下有块两人高的大石,血腥气自石后不停地涌过来。一名弩兵小心地自大石旁探出头去一张,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吓呆了一般。片刻后,回首望向子文,面上的表情极是古怪:“大帅……”
  
  子文看出蹊跷,便绕过巨石,抬眼望过去。只见面前一小片旷野,无数狼尸横七竖八摊了满地,血流得到处都是,腥气迫人。正中一丛篝火,火上架着只剥了皮的巨狼,已被烤得金黄喷香,点点油脂落到火中,发出“刺啦”、“刺啦”的轻响,火旁一人靠在一截树桩旁,手中捉着只狼腿,正在张口大嚼。
  
  那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来,但见他眉清目秀,左颊上却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自眉骨到下颌,将脸破成两半。火光掩映下,他的脸颊上分明有几滴没擦干净的血迹,地上丢着一柄弯刀,尽管擦得锃亮,还是可以分辨出刃上洗不去的血光。
  
  他见子文这一行人手持钢刀快弩,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施帅不必紧张,狼群已灭,丁某以命担保,此地现下安全得很。”
  
  子文也笑了,随手还剑入鞘,竟然也走到篝火旁坐定,揪下另一只狼腿,一口咬上去,嚼了几口,赞道:“味道不坏。”
  
  丁一自火边拿起个葫芦递过来,笑道:“这是西北特产的马奶酒,味道也不坏。”
  
  子文接过,拔掉封口的高粱秸,凑近去深深嗅了一嗅,只觉一股极浓厚的酒气冲鼻而来,一时间眼目皆醉,竟忍不住侧头打了个喷嚏:“这酒当真性烈!”
  
  丁一大笑:“酒不烈,怎挡得住漠北的刺骨寒风?我等吃烈酒惯了,吃江南那种温软的美酒总觉得没味道。施帅可以尝尝看,习惯之后便能吃出这酒的好来。”
  
  子文也不推辞,咕咚吃了一大口,却全然吃不出味道,只晓得吞了一团火,自口唇一路烧到肚腹之中,随即散布到四肢百骸。他耐不住浑身一激灵,连打了几个冷战,好容易缓过一口气,面颊已被激得通红。
  
  丁一伸手轻轻拍抚他的后背,歉然道:“施帅想是腹中尚空,适才又匆忙赶路,血流正速。陡然间吃一大口烈酒,酒气便散发极快,若因此伤身,倒是丁某的罪过了。”
  
  子文摆手道:“不妨事。”他将葫芦递回去,眼望着丁一连吃了几口,问道,“我并不曾着官袍,又是今晚刚到,这云州城上下只怕也没几个人晓得我要来,丁大夫怎知我是施仲嘉?”
  
  “施帅乃钦封玉音郡主的驸马,枢密院使,屡次大败西夏军,功勋 
 60、故人 。。。 
 
 
  卓著。在西北,哪个不晓得施帅的威名?丁某虽然鄙陋,也见了大宋不少将官,听过他们些须谈论。这样年纪,这等气度,身边亲兵又善使长弓的,除施帅外,不做第二人想。”
  
  子文微微一笑:“好眼力。丁大夫如此见识,想不是普通人,却不知仙乡何处?”
  
  丁一抬眼望了望他,淡淡道:“丁某不幸,自小被夏人掳去为奴,却不记得家乡何处了。”
  
  “哦?”子文挑起眉毛,惊讶道,“丁大夫竟是在西夏长大的?这一口官话倒说得好生流利。”
  
  丁一笑笑,咬了一口狼腿肉,细细咀嚼,咽完了又吃了口酒,才慢条斯理答道:“丁某打小跟着国师乌朵侍候,他走遍天下采药配药,身边的人自然要学大宋官话的。不单大宋官话,北到女真,西到花剌子模,南到吐蕃大理,东到高丽,这些地方的语言都要会讲。”
  
  “乌朵?”子文点点头,“怪不得他下的毒,丁大夫可以轻松解开。”他微笑着,眉眼弯弯,却陡然间话锋一转,问道,“只是我却不曾听说乌朵身边有个叫丁一的人……不知……”
  
  “无名小卒而已,施帅没听过也属正常。”
  
  子文笑容温软:“丁大夫如此见识身手,绝不会是无名小卒,便不要自谦了罢。”
  
  丁一上下扫了子文一眼,忽然甩手丢开狼腿,不耐烦道:“原以为施帅是个人物,竟也是个纠缠于身份背景的庸人,话题兜兜转转,总在探听丁某的来历。丁一此名便是化名,我此来只要为国效命,不想惹起其他争端,化名怎的?你若疑我,丁某就此告辞便是。”
  
  不远处望风的亲兵听到这边动静,长刀半出鞘,似要随时扑过来,子文挥手示意安抚,却对丁一拱了拱手:“是嘉糊涂了,实是丁大夫神情样貌与嘉之故人极其相似,便如兄弟一般,忍不住出口探问,丁大夫莫怪。”
  
  丁一冷笑一声:“故人?丁某在这世间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更无甚么兄弟,施帅找这借口忒也下乘。天色已晚,施帅便慢慢在这里缅怀故人好了,丁某吃饱要回去睡觉了,告辞!”说罢,竟抹抹嘴拎着葫芦扬长而去。
  
  不愠不怒?周到有礼?子文总算明白为甚么元威会说此人脾气不大好,原来此人斯文都是给病人看的,话题一旦涉及他自身,他便通身乍起无数尖刺,让人靠近不得。
  
  好酒、嗜杀、脾气又坏,脸上便无那道伤疤,眉眼也有许多不同。可是……子文凝望着朦胧夜色中丁一远去的背影,心中一个念头怎样也压不下去。
  
  为甚么,在他身上总可以看到阿吾的影子……
  
  五年了。阿吾的身影却在他心中愈行清晰,他一颦一笑,一语一动,分手 
 60、故人 。。。 
 
 
  时他眼中满满的绝望,都仿佛便在眼前。
  
  他走了,甚么都没了。曾经以为可以握住一辈子的那个人,曾经无限依恋地偎在自家怀中,渴求一个拥抱的那个人,终于也离开了。曾经的那一分温暖,便那样一步步远去,没有回头,脚步,没有一丝停留。
  
  茫然中,便好似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夜晚,他第一次听到子远出走消息的时刻,曾经的欢喜爱恋变作一支冰冷的长箭,直直戳进他的心。曾经的柔软、曾经的温情,被再一次的离别打碎成小冰渣,转眼便被寒风吹走,一毫也不剩。
  
  子远走了,阿吾也走了。心中空空荡荡,无数影子在眼前乱飘,却一个也抓不住。这个冰冷、空寂的世界,天那么远,地那么大,却只有他一个,冷得发抖,却找不到任何一处可以取暖的所在。
  
  手指、双臂、肩颈、胸口……一路冰凉下去,骨子里生出的寒意,便穿多少衣服,架多少火盆都挡不住。那股寒气一路钻进心底里去,像钢针、像利剑、像那支似乎还停留在他肩头的长箭。
  
  心头一口腥甜涌上来,忍不住哇一声吐了出去,鲜红得刺人眼目。
  
  望着这口血,当时的他却冷笑了,原来施仲嘉的血,也可以是红的。
  
  五年过去了,这股寒意还在胸中盘桓,方才那口极烈的酒,却仿佛一把火,烧透了他五脏六腑,而丁一在他后背上随意的拍抚,便如一阵暖流,将那股子寒意冲淡了许多。
  
  这种不经意间便会流露的关怀,正是一个心存善意的人无论用甚么法子都掩饰不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烤狼神马的,是我借用了古龙小说里的桥段。总觉得大漠上燃起一丛篝火,一只巨大的狼架在火上,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这样的画面很有西北特色。
……………………
今日二更完毕~




61

61、弯刀 。。。 
 
 
  然而,这中间毕竟有疑点。
  
  那条伤疤也就罢了,只是五年的时间,眉眼怎会大变?神态、做派,更是完全像另外一个人。
  
  丁一可以一人之力杀灭群狼,自家毫发无伤,这身本领实是惊天动地,阿吾却先天不足,后天失调,身体的底子是极弱的,要练到这等地步,休说五年,便是十年,二十年,只怕也不成。
  
  最关键的是,面貌身体都可以想法子改变,人心却怎样也难变,阿吾向来心慈,对夏军痛下杀手,还可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对觅食的狼群斩尽杀绝,着实是心狠手辣,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风格。
  
  若说丁一不是阿吾……子文微微叹了口气,心中竟有些混乱。五年间心如枯槁,多少颜色在他面前都视如不见,如今却被这么个破了相还坏脾气,又来历不明的大夫引动了几分心思。是寂寞太久的缘故么?他轻轻摇了摇头,起身便要离去,回首间,却瞥见那柄弯刀被丁一忘在了地上。这刀刀身狭窄而弯曲,密布花纹,上面还有一道极深的凹槽,既薄且快,寒光闪烁,很明显是西域人常用的弯刀,马上步战都威力无穷。他凝望着这柄刀,忽然心中一动。
  
  看刀柄上的红丝缠线已磨得旧了,当是常用的。既是常用兵器,方才又非事态紧急,丁一怎会将之随手忘在地上?且这种弯刀他也见人使过,对身法要求甚高,身上的衣服必要扎束停当才不会碍事,方才那个丁一……子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方才那个丁一,却是青色长袍,腰带未束,袍袖宽大,除了脸上有几滴血之外,身上连一丝血迹也找不到。要杀灭几十条饿狼,身上滴血不沾,这只怕要鬼神才能做到。且这刀锋口锐利,若要随身携带,必然有鞘,如今刀在,刀鞘反而不知所踪……
  
  杀狼的,必定另有其人。
  
  便在他盯着这柄弯刀左思右想的时候,张同已带着兵赶过来了,见周遭无数狼尸,也觉惊诧。
  
  子文问道:“你对兵器最是懂行,看看这柄刀子,猜猜主人是何等样人?”
  
  张同接过弯刀,看过刀柄,试过刃口,量过宽窄长短,对着附近几头死狼的伤口比划了半天,又随手斩向旁边一株小树,俯身仔细看了看树干上截面,便双手奉还了刀子,回道:“禀大帅,这是大食弯刀,且是个中精品,长不过三尺,重不过一斤,轻薄短小,宜近战快攻。看刀柄的汗渍手印,主人正当年少,气血丰盈;看刃口磨损程度,这刀子用了至少三十年以上,却保养得极好,血槽内依稀闻得到上好鲸油的味道,这鲸油的价格甚昂,普通人只怕舍不得用在刀子上。另外刀柄基底用紫檀木,外覆上好小牛皮,缠护的红线也内隐金丝,单说材料 
 61、弯刀 。。。 
 
 
  已值百金,做工更是古朴中见真功,当是家传宝刀一类。若末将估计的不错,这柄刀子的主人是西域某贵族之后,年约双十,身高约莫七尺,惯用双刀,左手弯刀反手,右手直刀正手,之前生活优越,最近几年才到大漠中生活。”
  
  子文一直蹙眉认真听着,到最后一句却忍不住笑了:“前头听着有理,你却怎么晓得他最近几年才到的大漠?”
  
  张同挠挠头,也忍不住笑了:“因为末将还闻到了羊油的味道,想是近年来此人弄不到鲸油,便用羊油代替,且此人对刀子如此经心,刀柄的缠线却起码有几年没换了,缝隙中更嵌进去无数细小沙粒,当是在大漠中生活艰苦,弄不到合意的材料换这缠线。”
  
  子文点点头:“你去云州所属蕃军中好生留意一下,看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找到了,速来报我。”
  
  “蕃军?”张同不解。
  
  “你通晓天下兵器,行军打仗也是把好手,怎么在这等小事上却反而糊涂。此人既是西域人,又身高七尺,形貌定然大异常人,在当下的云州,这等形貌要想不为人注意,只可能隐身于蕃军编制之中,别无他法。”子文答道。
  
  张同领命要走,又被子文叫住:“等等,你再去查查,西夏国师乌朵身边,这几年有没有一个汉人药童侍候,查这个务须隐蔽,不要给第三人知道。”
  
  张同带着他那一队兵马退去后,子文立在原地,翻来覆去只是看着手中弯刀,一颗心无法控制地炽热了起来。方才张同那番话便是坐视了他的猜想,斩狼的,果然不是丁一。那么,这个所谓丁一,只怕当真便是阿吾。当年阿吾决绝而去,对他自是失望已极,如今不肯相认也在情理之中。
  
  他轻声吩咐:“备马,我要亲自去丁大夫府上还刀。”
  
  是的,还刀。无论是丁一无意掉落,还是阿吾有意留刀,这都是他目前唯一能找得到的借口,唯一能够再一次接触这个人的借口。只要再见一次,那些困惑他的不同之处,或者相同之处,或许便能寻到一个答案。
  
  他不曾料到的是,身为西北军大帅的施仲嘉,亲自捧着一柄无鞘的弯刀,却立在云州城一间小小的破庙门前,不得其门而入。
  
  敲门,不应。闯门,不妥。问附近巡逻的兵丁,只说丁大夫不久前回来了,关上门再没出来。
  
  身边的亲兵颇为愤慨:“大帅,让我翻墙进去,把他绑出来!”
  
  子文失笑:“小孩子不懂事,这是求人的时候,怎能无礼?”
  
  “大帅有甚么事情能求到他头上,不过一个小郎中罢了。”小亲兵忿忿不平,“大帅是甚么身份,站在这冷风地里求见,他连个屁都不放,便是皇上也不曾这 
 61、弯刀 。。。 
 
 
  样慢待过大帅!”
  
  子文腾出一只手,在那小亲兵头上重重一拍:“去找你刘爷爷问为甚么,别在我面前啰嗦。”
  
  那小亲兵年纪小,但身手特别灵活,人小身轻,跑起来尤其快,口又紧,不叫说的,打死也不
  说,子文平日里命他往来传信,一向是极得力的,因此对他颇为宠爱,此番倒是头一遭赶他去见刘丰,他一双还带着孩子气的眼中便满带上了迷茫。
  
  通西北军,哪个不知刘丰刘总管铁面无私,到他手底下,总讨不了好,那小亲兵眨巴眨巴眼睛,再也不敢吭声。
  
  子文转身,锲而不舍地敲门,越敲越有节奏,颇有在这破板门上敲出一曲《凤还巢》的架势。敲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之后,门终于开了,丁一披着衫子,散着头发,端着一盏油灯,忍无可忍地站在门前喝问:“你没完没了地敲门,究竟要做甚么?”
  
  子文微笑道:“打搅先生休息,是嘉的不是。嘉此来,一是奉还先生落下的刀子,二来是为求医。”
  
  “求医?”
  
  “是。”子文笑得眉眼弯弯,“最近气候干冷,嘉总觉心浮气躁,夜晚难以安眠,平日里还容易发脾气,敢请先生看看,这是甚么怪病?”
  
  丁一将油灯高高举起,灯光照在子文脸上,晃得他睁不开眼。过片刻,灯光移开,丁一板着的脸重新出现在视野中:“进来,我与你把把脉。”
  
  子文示意亲兵们在外守候,便抬脚进了门。
  
  破庙中陈设非常简单,地上三个破蒲团连在一处,上头铺了条毯子,一个小小的青布包裹放在供桌一角,其余尽数空空荡荡。
  
  丁一将油灯放在地上,掀开毯子,抓出个蒲团丢在子文脚下:“坐。”
  
  子文老老实实坐在蒲团上,将弯刀放在两人中间,笑道:“先生看着文秀,这把刀子倒是饮血无数的模样,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丁一不知从哪里摸来块头巾,三下两下将头发绾起,将衫子系好,凑到子文面前盘膝坐下,捉过他一只手凝神把脉,只说了一句:“切脉时不要讲话。”
  
  子文倒也听话,便当真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盯着丁一仔细地看,从头看到脚,一点小细节也不放过。丁一的手很瘦,五指修长,指尖微微有些皲裂,轻轻搭在腕脉上,略有些粗糙,却非常温暖。他的额头光滑饱满,没有皱纹,头发乌黑,匆忙间束发,便有一缕垂在耳畔,左侧的耳廓微红,想是在睡觉时被压住了。他的神情极为专注,眼睫低垂,在脸上洒下一小片阴影,在昏暗的灯光下,那道长长的伤疤也变得不那么刺眼。
  
  鬓角、颈项、眼窝,都找不到一丝易容的痕迹。
  
  可是为甚么 
 61、弯刀 。。。 
 
 
  ,阿吾习惯左侧卧,丁一方才也是左侧卧?
  
  为甚么,丁一绾发的动作,与阿吾那般相似?
  
  为甚么,丁一的手,与阿吾的手,一样大小,一般纤瘦?
  
  他想得出神,冷不防听到丁一问了一声:“施帅身上有伤?”
  
  “是。”子文一怔,“几年前在西平府,被一块崩裂的石头打在肩头上,引动旧伤,这些年一直时好时坏,遇到阴天就痛得不行。”
  
  “你体质偏寒,冬天受伤,之后又不曾好生调理,寒气入骨,天长日久积攒下来,不痛才怪。你说心浮气躁,失眠易怒,我倒诊不出甚么,大约是战事未平,施帅心中事情太多,因此难以静心罢。不妨试试将各样琐事列个清单,照单做事,如此看来一目了然,心中便不会乱。不过用兵之道千变万化,这法子在军事上只怕难有甚么效果,还要药物辅助。这样,我与你开个方子,你按方用药,过七天再来复诊,看看药效如何。”
  
  他说着,起身拿起油灯,踢踢踏踏走去供桌前,打开包裹摸出纸笔,便写起方子来。
  
  子文也起身凑过去,假意看他在写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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