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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上雪作者:匿名君(完结)-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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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大火 。。。 
 
 
  毕竟连病了几次,又是受伤,又是中毒,奚吾勉力支撑了一阵,终于还是垂着头睡了过去。
  
  子文将他放倒在榻上躺好,拂开遮住他额头的几缕长发,轻轻抚了抚奚吾枯瘦的脸,便掩好帐子,自家走到桌边坐定。
  
  只是一场棋局,本以为平安郎执白先行,自家执黑以对,却不曾料到,棋局外另有一只手在半空中随意拨动着双方的棋子,让棋局向其希望的方向发展。
  
  平安郎买通慧应,要他找时机指示他人无意中发掘乌梅尸首。不晓得慧应是当真痴傻,还是为人威逼,竟在那样敏感的时辰指点他人去东郊挖掘,以致露出了天大破绽。平安郎杀了慧应,自家杀了张金海,并毁了能找到的一切证据,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那人却藏下了慧应的木枕,在其死后寄到了张金海的家,并伪造火海中的签条,揭开了平安郎严密包裹的一角。
  
  那人还利用平安郎传信的暗格,骗施存义献上那幅传影纱做的帕子,平安郎被迫杀施存义灭口,那人便复制地道的钥匙塞到了施存义手中,将官府的视线干脆利落地引向了平安郎,试图将施家扯入通敌卖国的陷阱,逼得自家不得已提前动用了朝中的关系。
  
  平安郎被斩落手指送出关外。那人便中途截了他走,还明明白白亮出了九王府的名号。
  
  为坐实平安郎的罪名,顺便对阿吾下毒以进一步控制自家,那人又将平安郎的旧伙计送入了大牢以毒刃刺伤奚吾。刀上用药很是巧妙,单独使用已是剧毒,若与阿吾日常在服的补心丹药效相混,更变作了极其霸道的毒药。
  
  九王的打算很明白,手中握住了平安郎和阿吾两条人命,便不怕他施仲嘉不听话。
  
  只手遮天,颠倒乾坤,叔侄两个各种争斗尽入其彀中,那人只怕也不曾料到,这场棋局最大的变数竟然是阿吾。
  
  看情形,九王原本的目标只是平安郎,各种算计都落在他身上,只是昨日凌晨平安郎已落入其手,自家却仍坚持不肯投入其麾下,因此九王才想起对阿吾下手的罢……因此各种安排都是匆匆的,才被阿吾抓到了破绽。
  
  说是如此,这其中又有多少侥幸。
  
  一来奚吾先前在牢中发病是其刻意伪装,送入的补心丹并不曾连续服用。
  
  二来福娘为救奚吾出走,送与他两枚假死药,单服一颗,是重病濒死之相,服下第二颗,便气息断绝,同死人无异。奚吾只服了一颗,便哄得严正忙不迭放了他出来。
  
  三来奚吾细心,发觉那人怀中藏有毒刃,便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寻机将一盆热汤水碰翻在那人身上,冲淡了刀上的毒性,再加上假死药使奚吾血流缓慢,毒性发作不快,才坚持回了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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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等他施救。
  
  若非如此,此时自家最重视的两人便都落入了九王的掌握,无异于捆手捆脚,甚么手段都难以施展。
  
  子文已遣人快马报信于洪景,要他尽快赶过来。假死药有解药在手倒是不愁,只刀上之毒很是麻烦,虽中毒不深,毒性却霸道,奚吾虽认得此毒,却不会解,洪景来了也未必管用,只怕还要去寻那怪医李继周。
  
  另外,平安郎这里也必要处理周全,若任事态发展,不单平安郎难保,自家也会被牵扯进去。何况平安郎身上还流了一半胡人的血,一路查下去,子远当年出走的缘由只怕也瞒不住了。
  
  决计不行。
  
  若真要走到那一步,宁可亲手杀了平安郎,以绝后患。
  
  如今当务之急,是将官府的视线引开,先脱了平安郎通敌的罪名,再慢慢想法子将他从九王的手里救出来。
  
  他这里一番计较,却在通城弥漫的桂花香中混了多少血腥气进去,过许多年,也让人忘不掉。
  
  乙卯年九月十一日,一向平静安详的江宁城出了两件大事,举城震惊。
  
  头一遭,施家大官人府上出了件通敌卖国的案子,府上的小厮甘松贪财,勾结施存义里通外国,趁名医李继周暂住施家之时,偷其随身携带的一卷军用传影纱,私绘江宁府布防图,试图夹在货物中运出城外,为江南路马步军副总管张亮截留。甘松见事态败露,试图逃走,被施家大官人亲手擒了送入府衙,今已供认不讳。也幸好及时捉住甘松,因目前种种迹象都指向施家小官人,倘若捉不住真凶,小官人就要为此蒙冤。
  
  施家大官人对下人管教不力,未能及早发觉甘松通敌,幸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念施家历代忠良,官家宽宏,只罚了他两年官饷,并着他月内到京,于吏部候见。
  
  甘松在府衙内吃打不过,一并供述了如何陷害奚吾的始末,于是在官府的案卷中是这样记载的——
  
  甘松当日偷传影纱时为奚吾发觉,奚吾不晓得此纱的重要,只以为甘松偷盗财物,故而劝说了几句便罢。甘松却从此视奚吾如眼中钉肉中刺,遂对其刻意陷害,私通乌梅,杀人栽赃,并利用其在施府的权势,伪造账簿,骗到施家小官人亲手签发的五百贯通兑交子,用以贿赂万寿寺和尚慧应在前,又假传主命,指使旧伙计李三刺杀奚吾在后。
  
  施存义为财帛所动通敌卖国,现已畏罪自杀。念其身死,官府不再追究。
  
  甘松卖身施家,深受器重,却背恩忘德,做下这种种恶事,千刀万剐不能解民恨,府尊大人已打了他五十板子,关入死牢,不日解送上京。
  
  另一遭,是施家小官人自焚明志。
  
  东城甜水巷从来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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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楼幽幽茶香袅袅,是江宁城第一等高贵雅致的地方,那日一场大火,从此瓦砾遍地,烟尘多日不散,沦为众人纷纷躲避的所在。
  
  甜水巷口狭窄,官府得到消息,好容易分开巷口的百姓冲进去的时候,大火已烧得天也红了,再也救他不得。
  
  “……我生于异域,长在大宋,为家叔抚养长大。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从未有过异心。今既以家世见疑,又管教家奴不利,累我施家清名受损,我虽年幼,也知廉耻,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我身中的胡人血,非我所能选,既因之蒙耻,不若一把火烧了干净!也还我施家一个清白!还族人一个公道!” 声音清朗,随风传得很远很远。
  
  大火熊熊燃烧,火中望出去,施家小官人的面目都是模糊的,只能依稀望见他一身白袍立于高楼之巅,大袖飘飘,整个人似乎也要随风而去。
  
  既已见疑,不如归去。
  
  一把通天的大火,烧去了一条幽静的甜水巷,烧去了一个大好少年郎,也烧去了往日阴魂不散般萦绕在施家周遭的流言蜚语——江宁施家,竟然将平安郎这样一个胡姬所生的孩子立为嫡子。
  
  在众人唏嘘声中,施家立起了两个灵堂,一个在前宅,用来祭奠施家小官人,另外一个在施家的后宅,祭奠那个接到兄长自焚消息当日便投缳自尽的女子——福娘。
  
  施家小官人生前多少人腹诽,如今这一死,却让众人又念起他的好来。
  
  施家小官人温润如玉,施家小官人天真和善,施家小官人仗义疏财,施家小官人买卖公道……
  
  生而不能择其母,怎可因为他的母亲是胡姬就胡乱怀疑他!这样一个绝顶美妙的翩翩少年,就这样去了,怎不令人悔恨!
  
  识得的,不识得的,纷纷穰穰,川流不息,往来施家祭奠小官人,施家大官人却从来不曾露面。
  其实还有一条人命在这个桂花飘香的深秋悄悄地流逝了,只是在那两场惊心动魄的变故之下,并不怎么为人所注意。知情的人都晓得,真正让施家大官人悲痛难禁的,还是奚吾终于伤重不治。
  相交十余年,又历经这连续几场磨难,奚吾却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自府衙大门出来就一直昏迷,至死不曾睁开过眼睛。
  
  短短数日,失去了至亲的侄子侄女,失去了相交十余年的心爱之人,又见责于官家,施家大官人怎样伤痛都是可以理解的。
  
  名医李继周是施仲嘉父亲的故交,素日里难得一见,如今施家横遭巨变,也带着师侄洪景特意上门吊唁,住了两日才走。
  
  甜水巷的大火烧了许多天,到终于被扑灭的那一日,小官人也已过了头七,大官人总算打叠精神,准备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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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严正本打算遣差役押解甘松与施家大官人一起上路,打开牢门,却只见到了一具毒发身亡的尸首。
  
  牢头已经被打得死过去几次,两条腿都打断了,再问他,还是不晓得怎么回事。
  
  分明头一夜甘松还好端端地在牢里坐着,第二日清晨便成了一具尸首。无论甚么原因,重犯瘐死狱中,严正监管不利之罪也难逃。不晓得官家这次消息怎的这样灵通,施家大官人上路没多久,京里便来了文书,着张亮暂知江宁府事,严正留衙听候处理。
  
  没有人注意到,在李继周顶着江水逆流而上的小船中,躺着一个在众人眼中已死了的人。
  
  “师叔祖……子文此次上京,可会有甚么危险?”
  
  “你在他身边一日,赵德就会盯你一日,万一弄了你到手,那小子投鼠忌器,更难施手脚。你还是先养好身体再来关心其他罢。”
  
  奚吾轻轻叹了口气,望向窗外:“但愿一路平安。”
  
  李继周摔开书本不耐烦道:“走了一路,你念叨了一路,赵德要用那小子,便绝不会伤他,怎么说了那许多遍你还要念叨!”
  
  洪景在舱外笑着接口道:“师叔别发脾气,气大伤身。你要是瞅着奚吾不耐烦,不若你来撑船,换我歇一忽儿?”
  
  李继周火气更大:“老子救了你徒弟,还要替你撑船不成!费力不说,一路上要惹来多少人呱噪!不行不行!多少块石头也不换!”
  
  洪景一笑,撑着船,向远远的蜀中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宋代重文轻武,一般地方最高长官都是文人担当,严正犯了事,张亮也只能暂代,回头还是要派正经文人过来做知府的。其实只是监管不力这种小罪名,就算罚也不会使劲罚,何况他在京中又有支撑,所以更不会被怎么样,了不起罚点钱,然后平迁别处或略略降职,之后再升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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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毒药 。。。 
 
 
  在江宁府的驿站内,九王一行也在准备启程了,王爷贴身的谋士段先生却长久不见踪影,到临行前才赶了一辆马车过来,厚厚的棉布帘子遮挡得密密实实,不晓得车里坐了甚么人。
  
  这车子每到休息的所在,都直接停在九王歇的内院,有甚么人上下一概看不到,家丁们私下里猜测车里该是段先生为九王搜罗来的美人——车里总弥漫出一股子似有似无的奇香来,只怕,还是个身带异香的美人。
  
  只是这些议论只敢私下里流传,叫段先生晓得了倒不妨事,段先生心慈,多半还会代为遮掩则个,若叫九王晓得了……
  
  “不要再说。”
  
  有那年长的忙不迭挡住了话头。
  
  “有闲着的不若出去采买,段先生又有了吩咐,单子上还有好些物事不曾采买得到,大家不如及早散了,忙自家的事体去便好。”
  
  于是众人就便散去了,多少念头只好密密实实藏在肚子里,不敢冒头。
  
  不过这回他们倒想得多了,此番九王听见些须碎言碎语居然不曾着恼,还笑吟吟地填了一阙词递进马车里,虽说转眼间就被原样丢了出来,帘子开处,也随着扑出了无数暖香,带着种说不出的甜腻温软,中人欲醉。
  
  原来不光是个香美人,还是个颇有性情的香美人。也难怪九王肯耐下性子去哄,鲜果细点每日里流水价送进去,再被几乎原封不动地送出来。其中但凡有哪一样略动了些须,第二日便依着这个样子多送些进去,从不着恼,也不催逼,耐心竟好似是无穷的。
  
  只是这美人的心好似铁打的,路上行了半月有余,从来听不到她有半句声气传出来,九王那许多火热的心意,都落入冰水一般,转眼间无声无息,连个水花都无。
  
  这一日总算到了寿州,寿州是淮南西路的首府,颇为繁华,市集上买卖的物事也有许多与江南不同。先是粽子改了形状,变得肥长圆胖,名字也跟着变作“枕头粽”,用的糯米拌了草木灰滤出的水,裹以上好的腊肉,颜色微黄,吃来油润绵软,颇为新奇。刚出炉的菊丝馃子热烫酥脆,鸽卵大的一只小小圆圆,入口即化,清香中带着小苦,与宫里做的点心相比,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里面。九王吃着很是满意,吩咐各备一份,他要亲捧了送与美人尝尝去。
  
  因寿州的知州把自家宅子让出来与九王下榻,宅子宽敞,故美人单独住了一个小跨院,门口一从翠竹若迎门童子,绿腰纤纤巧笑嫣然。院子虽然小巧,里面却一派江南景色,回廊九曲,亭台迭起,几丛秋菊依水盛开,冰盘托桂,红莲绣珠,都是难得的名种,看得出主人家必是花了恁大心思侍弄,才开得这般妖娆灿烂。
  
  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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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便可闻到那股似有若无的奇香,过了小桥,香气便越发浓郁了,九王提了个小巧的红木食盒,轻轻推开了卧房虚掩的门。
  
  室内的香气更是浓得几乎化不开,帘幔低垂,密密层层的细纱帘子遮住了内室的光景,只见得到段先生端坐在外间的书案前,正在写着甚么。见到九王进来,段先生起身要迎,九王止住他,手指遥遥指了指内室,段先生轻声道:“适才醒了一会,勉强吃了一盏茶又躺回去,不晓得现如今是睡是醒。”
  
  九王放下食盒,挑开帘子便走了进去。
  
  里间有一张描金穿藤雕花八步凉床,床有一人面向里侧卧,身着雪白冰丝袍子,乌发如水,腰身楚楚,几乎不赢一握。
  
  九王坐到榻边,目光细细扫过榻上人柔软的腰线,轻轻呼出一口气,便将手伸过去,慢慢探入了袍底。
  
  那人先前还强忍着不动,奈何九王两只手挑抹捏揉,尽向那要害处去,不多时呼吸便乱了起来,露在外面的肌肤沁出些晶莹的水迹,香气更盛。
  
  九王附在他耳边,低沉的声音小虫子般一路钻入耳朵里去:“……可舒服?我不强你,只想你舒舒服服的,只要你乖乖的听话,要怎样享受我都给你……”
  
  床上之人抓住九王的手要推开,却全无半分力气,一张雪白脸孔涨得通红,愤恨难当:“舒服甚么!下了这等药,我……”
  
  九王忍不住笑,胸口起伏,笑得很是开怀:“你手指伤了,我怕你疼才点些止痛的香与你,怎么不领情?”
  
  床上之人一声冷笑:“我亲手配的香药,怎会不晓得药效是甚么!右手丢了两根手指而已,我施承宁依旧是昂藏七尺的男子,你用药逼我雌伏,我怎能服你?”
  
  “那你用这等药逼你叔叔雌伏,他又怎能服你?”
  
  耳畔九王的话音不曾落地,整个人已被猛然洞穿。
  
  扑天盖地的疼痛,可其中竟然也有许多欢愉,似乎这样的攻占他已等待了许久。
  
  不由自主地打开双腿,不由自主地挺身相迎,不由自主地用力缠抱,不由自主地喘 息呻吟,这些无法按捺的反应让他羞耻难耐。这个身体,竟然可以被药物所操控,竟然可以在这样的攻占下感到快活。
  
  这是怎样的耻辱。
  
  本来这一切都不该是他来承受的。
  
  若手指不残,他还是那个文武双全博学聪敏做事果决的施承宁,现如今,却被藏于内室,每日里春香环绕,陷在九王的怀抱里无力脱身。
  
  他的发丝凌乱,侧过面孔,深深埋入软被之中,绝望地闭住双眼。
  
  九王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啃咬着:“只要你乖乖的,乖乖的听我话,你要甚么,我都给你……只要你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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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便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找人摘了与你……”
  
  他被死死按在床上丝毫挣扎不得,呼吸散乱,身躯被冲撞得上下摇摆,脸藏在被中,自牙缝中嘶嘶挣出一句话:“……我只要……施仲嘉!”
  
  如果可以,他要亲手将韦奚吾两手两脚钉在墙上,一根根斩落他的手指脚趾,再当着他的面,尽全力抱住子文,尽全力去占有。
  
  子文的笑只能属于施家人,属于他爹爹,属于他平安。那个韦奚吾,他鸠占鹊巢十几年,假扮柔弱博取怜爱,以致子文狠下心斩落自家手指。
  
  他永生永世都记得那个夜晚,清风明月,对酒长歌,那一晚,曾经伊人在怀。
  
  可谁知前一刻还飘在云端,后一刻便跌落了泥塘。
  
  他永生永世都会记得当时的痛。
  
  月光下,雪白的长剑轻轻一抖,那两根手指从此不再属于他。再持不得笔,抚不得琴,握不得枪,挽不得弓……他曾经拥有的一切,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瞬间全部失去。
  
  或许他做错过,但为之付出的实在已经太多,多到,不堪承受。
  
  总有一日他会重新站起来,到那时,他要把失去的这一切,全部夺回来!
  
  他要一寸一寸杀掉韦奚吾,他要一寸一寸杀掉那个老儿刘丰,他要一寸一寸杀掉给他用药的段先生,他要一寸一寸杀掉这个压住他为所欲为的赵德。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
  
  这种耻辱,他还要忍受许久,许久许久。
  
  到他重新拥有力量的那一天,他会要这些人百倍偿还自家所遭受的一切!
  
  赵德的冲撞急切有力,他的手死死扣住被单,咬紧牙关忍受着,断指处又沁出了血色,却全然觉不到疼痛。全部的知觉都集中在那一点,滚烫、坚硬、不停地充满又撤出,近乎凌虐的激烈进出让他全身发抖,眼前一阵一阵发花,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心头闪过的那张脸,竟是甘松。
  
  。
  
  府衙大牢,宽敞,气派,粗大的柱子上点着铜灯,长长一溜监牢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甘松就那样安安静静坐在单独的牢房中,手脚带着重重的镣铐,项上夹着巨枷,头发披散,面容憔悴。
  
  他说:“我只求你,放福娘走。”
  
  “好。”
  
  他伸出手:“拿来,我喝。”
  
  铁链哗啦啦一通乱响,他费力地抬起了手,将瓶子凑到口边。
  
  一口,两口。
  
  眼睁睁望着瓶子中嫣红的液体一滴滴灌入他的喉咙,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滑动,半点也没有漏出去。
  
  一瓶子毒药被喝得干干净净。
  
  他居然还舔了舔嘴唇,赞道:“味道不错。”
  
  居然还小心地将瓶子递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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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仔细收好,不要打碎了。”
  
  “其实你不这样做,我一样会放她走——她毕竟是我亲妹子。你做这些,可都是白白落了心思,她已和那个石郎双双逃走,半点不晓得你的事情。你到了阴间,只怕还会恨我这般利用你。”
  
  他怔了怔,摇头:“不会,我愿意。”
  
  “那会不会恨福娘不懂你的心思,只顾自己快活?”
  
  他还是摇头,眼底已有些黑色泛上来:“她过得快活,我怎么会恨?”
  
  他无力地靠到了墙上去,项上的重枷敲在厚重的石墙上,闷闷的一声响,刮下了几许粘腻的青苔。
  
  他的声音很低:“倒是小官人……叫人好生放心不下……今后甘松再无法伺候了,小官人要学会照顾自己……那些……便都放下了罢……”
  
  “你莫不是以为代我死这一回,便有资格对我说嘴?”
  
  他不再做声。
  
  “……你是我家奴,便代我死一万遍,我对你也是全不感激。”
  
  甘松抬头望着他一笑,脸色青灰,眼中却是一片如水的温柔:“好。” 

作者有话要说:平安应该有点像偏执型人格吧,从小他爹妈没怎么注重心理教育,所以学了一身本领人格却扭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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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求变 。。。 
 
 
  东京汴梁,天子建都之处,满城锦绣,繁华富贵迷人眼目。城北一片高墙深院,层层叠叠的青砖重瓦,尽是王公贵族的住所,各个宅子望过去,俱是一等一的富贵气象。
  
  这等富贵之家,平日里乞儿是不愿来的,赏饭还不若普通人家给的多不说,还时常吃打。但今日恰走到了这附近,眼望着云起西南,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也由不得他不找个所在躲雨。
  
  常言道,一层秋雨一层凉,这几日连下了几场雨,一日冷过一日,点点滴滴的雨水打湿了衣服,做冷起来,竟比下雪的冬日也不差几分。有个小乞儿吃冷不过,找了个藏在巷子里的门口,缩在宽大的屋檐下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是条死巷子,进来只有这一扇三尺宽的小门,厚厚的木头门板关得死死的,铜环挂绿,门槛落灰。不晓得是哪个大宅子的偏门,平日里从来不开,这门又离巷口远,避风,还僻静,小乞儿也就安心倚在门上,袖着手合眼做白日梦,想着自家正捧着一大碗滚烫的碎米粥淅沥胡噜地喝,还有好大一箩蒸馍摆在手边,吃一个,拿一个,眼睛还能望着一个。
  
  正想得心都热起来,口水止不住流,却隐约听得那沙沙的雨声中混进了些异样的声音。
  
  那是快马铁蹄哒哒哒急速敲地的声音,那是厚重的车轮压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那是有些日子没有听到的,尖细的嗓门喊着“九王——回府——闲杂人等——回避——”的声音。
  
  偌大的京都,但凡出出进进一定要喊着号子让人回避的,一个是坐在金殿中的当今天子,另一个,就是今上的亲弟弟,九王爷赵德。
  
  先帝一生仁厚,子嗣上头却很艰难,陆续夭折了好几位殿下,最终得以平安长大的只有四个。太子赵普得登大宝,坐了皇位,另有六王赵和,八王赵敬,九王赵德。其他三个都是太后亲生,只赵德是南安太妃所出,生产前不晓得为甚么动了胎气,生生提早了两个月,搭上太妃一条命才艰难生下来,才落地时节连哭都哭不出,御医使尽浑身解数好容易保住了他一条命,却一直体弱。在宫里住不到两年,便被先帝送到了杭州山水明媚的西子湖畔养病,十四岁那年才接回京城,封了个无职无权的逍遥王。
  
  大约是先帝怜幼子无母又多病,一直对之宠溺有加。赵德回京之初,行事任性,颇惹下了不少祸事,先帝都是一笑了之,很少责罚,一旦惹了甚么糊弄不来的事体,他便立时病倒在床。转眼间宫中流水价的汤药补品送过来,且有坐轿子的公公频频往来嘘寒问暖,还有哪个敢去追究他先前的胡闹?故赵德越发无法无天,在京城里横行无忌,人送外号“病霸王”。
  
  今 
 27、求变 。。。 
 
 
  上即位之后,对这个幼弟也颇为容忍,由得他胡闹。幸好赵德年岁渐长,行事较从前稳重了些,虽不领职衔,一些诸如安农赈灾之类昭示皇恩浩荡的事体,派他去充充场面倒也应付裕如,因此近几年时常离京出长差。每回他出门,京城百姓无不以手加额暗自庆幸——又能安生几日了。
  
  今日九王爷回京,只怕京城里又要开始鸡飞狗跳的日子,倒也热闹。小乞儿正想着,却有车声从官道上拐进小路,一路往这条巷子过来。
  
  已来不及逃了,他用力缩到巷子尽头的角落,裹紧破衣服,捡起几片被雨水打下来的叶子乱七八糟遮住头脸,只盼着天色昏暗,来人注意不到他。
  
  过不多时,巷口果然进来一辆马车,那扇经年紧闭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两个小厮,掀起车上厚厚的棉帘子,撑开紫罗障,迎下个人来。
  
  小乞儿偷眼望去,隔着密密层层的紫罗纱,那人身形面目俱是模糊的,瞧不清是男是女是高是矮。
  
  却有一股遮不住的香气,在这冰冰冷冷的秋雨天气,自紫罗障中肆无忌惮地弥散开来。
  
  这香气绵绵密密,芬芳馥郁,如有实质般萦绕不去,甜美,醉人。他整个人便尽在这香气中软下去,软下去,软下去……
  
  他陷入了一场华美的梦,梦中有滚烫的粥,有松软的馍,有温暖的屋子,有神秘的美人,还有,夺命的香。
  
  段先生跟在后面下了车,吩咐道:“好生埋了,不要叫野狗叼了去。”
  
  说完便小心扶住紫罗障中的人,抬脚进了门。
  
  厚厚的门重新关闭,门的那一边,便是一片全然不同的天地。
  
  。
  
  与碎雨纷纷的京城截然相反,往日里阴沉沉数月见不着日头的恭州城,今日却是一派风和日丽,山清水暖。
  
  洪景推开城外西郊一间草堂的门,边望里走边笑道:“奚吾一来,天就放晴,倒像是在欢迎你一般。”
  
  奚吾拖着两个大包裹呯呯咣咣跟进去,只累得气喘如牛浑身是汗,好容易进了门松开包裹,甚么也顾不得就要坐下歇一忽,李继周却在门外及时喊了一嗓子:“那小子!担水去!”
  
  奚吾背着两个奇沉无比的包裹自码头一路走过来,走了半天山路,早累得腿都软了,听了这话不由得脸色发白,望着师父的目光中不免带上了几分哀求之意。
  
  洪景忍不住笑,安慰道:“后山有泉水,做饭煮茶都好吃,你挑个长短合适的扁担,只要挑两个半桶回来就尽够了,多打也会一路洒出去,徒费力气。”
  
  李继周又喊了一声:“用西墙下那两只桶!”
  
  奚吾见逃不过,只好拎了那两只桶挑起扁担望洪景指的路上过去。 
 27、求变 。。。 
 
 
  
  李继周胳膊底下夹了本书,施施然晃进门,瞅了一眼洪景,洪景无奈回望他:“师叔……那两只桶,明明是漏的……”
  
  奚吾倒是很快找到了水源,清澈甘甜的泉水叮咚叮咚地从石缝中滴下来,经年累月,在下面敲出了个碗口大的石窝,再漫出来,一路曲曲折折地望山下流淌。
  
  他拿起桶里的水瓢,小小心心取了两桶山泉水。虽说师父只要他取两个半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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