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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冤家-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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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要是真尊她重她,就不应该在些等圣贤之地弹这独相思;如了自己的愿,却唐突了所有人。

江镇远收了琴,敛了嘴边闲懒的笑意,继而郑重朝东方一拜,致了自己的歉,抱琴起身。

“她这生最不喜的事大概就是让下辈背负父母债。”魏瑾泓看着江镇远的潇洒而起的身姿,嘴边的笑容也冷了,“尤为不喜的,就是让她挣脱不得却只能承受的,如我,江先生可知我与她为何至如今这地步?”

“为何?”江镇远顿住了身体,俯首往那盘地而坐的人看去,“你当我真不知?”

“你知?”

“我,不,知。”江镇远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抱琴起身,垂眼看着手中琴笑道,“魏大人,韶光匆匆,当年秦山一别已有十六年之久了,您幸许不记得,鄙人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如若您真是心喜她,那一年,你就应该放了她。”

“放了她?那就是休了她了……”魏瑾泓在袖下捏紧了拳,嘴角冰冷,“我休了她,那江先生那就应该想过她以后何去何从了,难不成,让她跟了你?”

“跟了我又如妨,这天下之大,我会带她去她想去之地。”

“她背后兄长家族,你身后家族祖辈,你要让她如你一样弃之不顾?江先生,你,把她当了什么?”魏瑾泓好笑地笑了起来。

江镇远听到这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嘎哑难听,许久后,他看向魏瑾泓眼带悲意叹道,“所以直至如今,江某也只有能弹一首独相思的孤勇。”

说后,抱琴一揖,大步离去。

这么多年了,就是隐隐知道她是什么人,他才随了她,一同坠入这滚滚红尘中。

不见她,这日子便也好过,朝廷大义也好,纵情山水也罢,总有一条出路带着他往前走,只有见了她,才知相思愁,相思苦,知她心累,伸出五指,却只能看她搭上别人的手,那种苦,熬人熬得心神俱裂,痛不欲生。

恩师道这世上最苦的是私情,年轻时他当这是天下之大稽,只有当再见到她时,他才知道相知相识不能相认的苦酒到底有多难饮。

而再难饮,他也只能全部饮尽。

他陪她走这一遭,但从此之后,再也不能让她为难了。

这又何必,她已苦透。

**

“小姐,”冬雨给魏世朝送去早膳后,前来与赖云烟报道,“老爷醒来了。”

“大磊他们怎么说的?”赖云烟靠在床上,闭眼淡语。

“大磊让我跟您说,此次救是救了过来,但事情也就这半年的事了。”

赖云烟躺在那良久都未出声。

“小姐,喝口粥吧。”

赖云烟睁了眼,拿过她手中的粥,未用勺就着碗口喝了起来。

喝了几口她道,“拿青衫来,我要去请安。”

“是。”

赖云烟着了青衫去了魏景仲的徐阳院,去时魏景仲正在用药,赖云烟本请完安就静站在了一边,但在魏景仲的示意下去喂了他的药。

“你进来这么多年,我都不知你长什么样,现今看来,世朝还是有些肖似于你的。”用完药,魏景仲突然出声,老迈的老人拖着气衰神弱的声音说了一大段话。

“只有那两分像我。”赖云烟把空碗放到盘中,笑笑道。

“听说你身子也不好?”

“还好,多谢您关心。”

“与瑾泓一起好好养着,我百年后,魏府就要全靠你们了。”魏景仲说到这,指着坐在他身侧不语的魏瑾泓道,“把那个盒子给她。”

魏瑾泓看他一眼,看他点头后,没看赖云烟就起身去了书柜前,从书柜后的暗箱里把一个盒子拿了出来,递到了他手中。

“这给你,”魏景仲把盒子交给了她,“这是祖宗留下来的,你留着。”

赖云烟打开盒子轻眼一探就立马盒上了盒子,许久未出声。

“怎么用,你自己琢磨。”魏景仲说完这话,就闭上了眼。

赖云烟紧紧拿着盒子,她抿紧了唇绷直了下巴,过了一会,她挺直了背起身,再一福礼,还是把盒子放于自己袖下走了出去。

这盒中的九龙令,她只听闻过魏府有,却真没有想到有见到的一天。

她本不应该要,但这东西关系太重大了,让她不可能撒手不要。

走出门那刻,赖云烟就知道这次自己又败了。

拿了魏家这传世之宝的盒子,注定她一世都是魏家媳,哪怕她再荒唐,魏家后人也只会认她是魏家妇。

她的欲望太重了,这也要那也要,只能束手就擒。

她这种人,这世哪天不得好死,也是命中注定的结果。

**

“书院之事,你可能处置好?”赖云烟笑着向近在身前的魏世朝轻声问道。

魏世朝看着母亲,眼角滴下了泪,并点了头。

母亲与他终是生疏了,她看着他的眼睛里还是有着无尽的慈爱,但他在她的问话中,他已知道她没有再把当那最亲的亲人了。

母亲询问他,而不像以往那样关怀备至地问他各项事宜。

他知道他也怪不得她。

这些事,都是她问不得的。

为了他好,她只能什么都不问,只能与他生疏。

“娘……”

“嗯?”赖云烟拭完了他眼角的泪,淡淡地说,“要说什么?如果是想告知我哪日你再回府的话,娘当然是愿你越早回越好。”

他再不与他亲近,也是她的孩子,这一点,她希望他能明白,她这是他永远想靠就可以靠,想停歇就可以疗伤的港湾。

只要他回来,他就会是她疼爱,并且想保护的孩子。

“娘。”

“嗯,不哭了。”赖云烟抹干了他的眼泪,微笑着与他说道,“你父与我就要接你祖父回去静养,书院族人之事,就得全靠你了,我早前听你说你担着此责做得甚好,我也是有些宽心,只是望你不要出什么差池,今日不同往昔,时至今日,也到你独当一面之时了。”

“娘。”魏世朝趴在她的肩头抹了两把泪,想自己笑着对她说好,却到后头还是只说了一个字,眼泪喷薄而出,“娘……”

看着伤心不已的孩子,赖云烟把他搂在了怀中,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与他淡淡道,“你大了,娘没有办法的事,你要有办法才好,可好?”

“好,好。”魏世朝哭着道了好,又道,“可要是没有法子,你会不会怪我?”

“怪的。”

魏世朝最终歇斯底里地哭出了声来,最后肩膀一松时,却又听他娘在他耳边轻道,“也就只是怪怪,不想为难你,你好,我才好,你活着,我才能活到老,活到头,才觉得这人世间还能捱得下去。”

“娘。”魏世朝心中万般悲切,只余无力的哽咽。

魏瑾泓本坐在他们一旁,这时已站了起来。

他看着赖云烟那悲喜不明的脸,突然想起前世他迎娶她的那日,一掀红盖头,她那灿烂得连天地都黯然失色的笑。

这时光,走至如今,原来磨平的不是他的心性,连带也把她的绚烂得似火的感情也一并带走了。

错待她的,是他,还是这世间,一时之间,他也有些分不清了。

早知如此,就该在她绝望哭泣的那日不该推开她,而是把她干脆拖入他的地狱,让她一起陪他熬。

也许他们什么都不会有,但至少在她憎恨他的时候,他还能告诉她一声我爱你。

而不像现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悲喜不明,然后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时,他再放她走,她走得也远不了了。

一念之错,终错到了无可挽回这日。

“爹,爹。”魏世朝这时在赖云烟的胸中大叫了起来,他哭着绝望地叫着,哀求不已。

魏瑾泓抬起头,止了眼中的泪意,什么也没说。

“爹……”

孩子那欲要喊破喉咙的悲切声在他的耳边响起,魏瑾泓抬手抚了抚脸,一字不发地往外走。

他的脚步声在厅堂中渐渐地远了,等终于消失,魏世朝在赖云烟怀中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道,“娘,下辈子,你别生我,也别……别……”

终是对父亲不忍,他没再说让他娘别嫁父亲,只道,“你自己好好过你自己的去,别想我们了,我们不值得。”

赖云烟笑,拿帕擦着他眼角的泪,但帕染湿了,还是未抹净他脸上的眼泪,她看得心也有些酸了,但还是笑着与他道,“哭过这一回就是男子汉大丈夫了,以后别再哭了。”

“娘。”

“要是有下一世,你还是来当我的孩子吧,下世我定会与你生养你的父亲恩恩爱爱,不让你这么为难,”赖云烟拿袖擦干净他的眼泪,细细地道,“这世就为难你了,莫怪娘,也莫怪你爹,更不要怪你自己,还有这世道,什么都不要怪,可懂?”

千言万语,也只能让她这样对世朝说这番话了。

但愿,她都他的他都还记着,她教他的一直是爱比恨多,只要坚持,再有她与他父亲的前车之鉴,他总是会比一般人要过得好些的。

☆、126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一点出路都没了的时候;赖云烟心中那些所剩不多的燥动也就全部消失了;与魏瑾泓相处起来;要较以往温和随意了许多。

魏景仲接回来后,魏瑾泓搬去了他的院中住;魏瑾瑜也带着幼子住了进去,这父子三人,看着感情好像要比以往好了。

魏瑾瑜好像是真的改过自新了一般;以往在他身上的自命不凡消失了,取代的是眉眼之间的沉稳,见到赖云烟的时候;行礼时也是目不斜视;恭敬得很。

赖云烟待魏家的这些人与过去无异;该敬着的就敬着,该离着点的就离着点,但对待一些事务起来就认真了不少。

自魏景仲回来后,她大小事都插手了,以前避讳着的一些内务也会自行处理,而不是刻意躲避。

如此,魏瑾泓手中的事就少了不少。

私密之事,尤其是关于内务的,有一个她帮着弄,他自放心不少。

赖云烟也就不再东想西想,这日子,既然还得往下过,那就不想了,尽量往轻松里过就是。

这日她刚起床用膳,来跟她报事的管事就前来报道,“姑奶奶回府了。”

“哪个?”

“老姑奶奶。”

魏姑妈啊,前段时日不是来讨了一次银钱去了。

“来作甚?”

“说是来给老太爷请安。”

魏景仲这次回来后,就让府里的人改了称呼,他自己荣升了老太爷,也是明示了以后这府里,就是魏瑾泓这个老爷当家作主了。

“去跟老太爷报一声。”这妹妹要见哥哥,可不是她能拦的。

“老太爷歇下了。”

“二婶呢?”

“回二老太爷那去了,还没来。”

“姑奶奶现在堂上坐着?”

“是。”

“那我去去。”

回了门边管事的话,她就进了内屋,坐下由冬雨为她梳洗打扮。

“小姐。”冬雨叫了她一声。

“嗯?”

“听说表姑爷又纳了妾,表小姐正闹死闹活呢。”

“闹呗。”

“姑奶奶这次来怕是想让你们出头的吧?”

“怎么出头,魏家都管不了他们于家的事,还能管到他们女婿身上去不成?”赖云烟扶了扶头上的钗,淡然说道。

“也是。”冬雨笑笑,给她插了一只镶着七彩宝石的玉钗,又与她轻描淡写地道,“先前你为几位小姐搭的线,其中那位蕾小姐现在已有了身孕了,大夫说是男胎,婆家人现宝贝得不行。”

“是个有福气的。”听着喜事,赖云烟不由翘了翘嘴角。

“这事姑奶奶怕是会拿出来跟您唠唠。”

“唠唠好啊,”赖云烟扶了她的手臂起身,笑道,“这不,有得是话聊,也就不怕待慢了客了。”

**

“姑妈,近来可好?”赖云烟一进去就是朝魏姑妈福了一礼,随即走入主位,在侧主位上坐了下来,朝着下首的她道。

“尚好。”魏姑妈见她停都未停一下,眼睛微向下垂,语气有点冷。

她心中憎怨赖云烟对她无礼,但毕竟还是有求于人,只能又再抬起头来勉强笑道,“听说你身子好些了?”

“好多了,这不,都开始管家了,您来的时候我正忙着呢,所以迟来了几步,还望姑妈别见怪。”

“哪会。”魏姑妈尽量说自己笑得自然,顿了顿又道,“现在府中事都是你管了?我二嫂呢?”

“二婶也帮着管,毕竟这么大个府,这么多人照顾,缺了她可不行。”

“是吗?”魏姑妈迟疑了一下,抬头见赖云烟脸上笑意吟吟,她心中拧了拧,还是假装随意地问了句,“那人手可够?”

“够倒是不够,不过府里有这么多婶婶嫂嫂的,要是不够,到时让她们也来搭把手就是。”她们嫁进来了,就是魏家人,要用也是用她们,魏姑妈嘛,是嫁出去的,用谁都不可能用她,赖云烟脸上带笑直视着魏秀莹,不想跟她绕太多圈子说话。

“呵,也是。”魏姑妈拿帕擦了擦嘴,松下手时却发现帕子沾了嘴上那容易褪掉的胭脂,她不由连忙紧抓住了帕,把它掩在了手中。

赖云烟看着她身上半新的衣裳,什么也没起头说。

这几年,魏家还是给过她好几次银子了,魏姑妈虽还算安份,但小打小闹还是有的,尤其现在,丈夫儿子都爱纳小妾,女儿那边也是要死要活的,一个女人身处在这样的环境心哪会平,一身的怨气无法掩饰,又因年老,魏家也没人喜她,无人给她撑腰,底气不足后整个人的气息就显得胆怯了不少,但她又偏爱在人面前装得还像以前的那个魏小姐,一时弱一时强的,显得不伦不类得很。

要是换个头脑清楚点的,不会反过来倒打一耙的,赖云烟还想着尽举手之劳帮帮,但魏秀莹不是个会感恩的,她这种类型人,只会把人的宽容当理所当然,外加还得寸进尺,所以赖云烟是真不打算帮这种人处理她的麻烦。

“上次给你送来的参,你吃了没有?”魏姑妈提起了前情。

“还没吃上,多谢姑妈了,我这用不着,上次还想着这参放着我这太浪费,想着给爹送过去。”十两三根的人参,装的盒子倒是黑檀所制,盒子要比参好太多。

“不谢,不谢。”魏姑妈连连罢手,见座上的人还是嘴边带着微笑,始终气定悠闲,她心中大叹了口气,脸上苦笑道,“说来这次也是有事找你商量的。”

“姑妈请说。”

“说来,我那苦命的女儿玉珠,你也是好久没见过她了吧?”

倒没有好久,赖云烟年初刚回府,雪化了没几天时,于如珠就穿得贼崭新的来了,粉红的袄子在阳光下刺得她眼都发疼,就别提看到那孩子那双下巴连着脖子吊在胸上,那肥硕的大胸掉在大肚子的样子让她有多无语了。

依她之见,胖成这样不容易,她那夫家可没省她的吃的。

就像魏姑妈事儿拧不清,魏府自始自终也没省魏姑妈的银子一样。

“想来也有大半年了。”赖云烟回了一句话。

“她现在真是过得……好惨啊……”魏姑妈这时再也忍不住拿帕掩脸哭了,她也不想再来求这家子人的,她也不想为那个蠢女儿出头,可真去那府里见了女儿的惨状,再嫌她没用,见她满脸泪水哀求她,她终是忍不下那心啊,“你都不知道,为了求她那没心没肺的郎君对他们母子好点,她把头都磕破了,把身上的肉割了,那一大块肉就跟死肉一样血淋淋地下了地,看得我这当娘的心,真的是被油煎被火烧啊。”

魏姑妈说着就大哭了起来。

“何时的事?”赖云烟有些讶异,竟这么狠?

“就昨晚,昨晚的事……”见赖云烟搭了腔,魏姑妈连忙打蛇上棍急道。

“找大夫了没有?”

“啊。”

“花点银子请个好点的大夫去看看,莫出了人命才好。”

赖云烟不紧不慢的声音让魏姑妈敛了脸上的急迫,她傻子一样地看着淡然的赖云烟好一会,突然手一扬,扑上膝盖大笑了起来。

哎哟,真是笑死个人了,她跟这个侄媳妇就从来没有好过一天,她这侄媳妇更是万般的看她不顺眼,她真是糊涂了,怎么会以为求她有用。

“多谢侄媳妇了,”魏秀莹心中悲切,但还是咬了牙抬头朝头上的人看去,“不过也不知老太爷这时醒了没有,我何时能去看老太爷?”

她女儿还等着她去替她出头。

“春叔。”

“老奴在。”

“老太爷醒了没有?”

“不知道,老奴这就去看看。”

“去吧。”赖云烟收回声音回过头,无动于衷看着魏秀莹哭得化了妆的那张苍老尽现,哪怕悲伤哭泣也难掩眉眼间贪婪之气的脸。

每个人的人生路,都是由着自己的七情六欲这样主宰到头的,以前走过的每一步路,就刻画出了人现在的每个样子,是悲是喜,是憎是恶,是好是坏,都写在了肌肤了,刻在了人的神情里。

善因善果,恶缘恶报,无非如此。

她跟魏姑妈的这段恶缘,魏姑妈跟魏府的这段恶缘,都不会再让魏姑妈在这座府里得偿所愿了。

不仅是她,就是魏老太爷,也不会再为魏姑妈出头了。

魏府现在需要的是帮忙,而不是为着那些虚妄的面子去跟人出头,管别人家的家务事。

**

赖云烟站在院外,听着哭泣声由远及近,不一会,被婆子拖着的魏姑妈就出了门。

“求求你,求求你,云烟,求求你帮帮姑妈这一把吧,不替玉珠出头,她跟她的儿子这一生都完了。”魏姑妈一见到她,就向她扑来,但只扑了一个头,就被大力的婆子拉着拖着往外走。

不多时,哭泣声也在耳边消失了,赖云烟朝没走的春叔问,“老太爷用完药了?”

“还没有。”

“我去看看。”赖云烟进了院子,到了魏景仲的床边时,魏景仲正在闭目,听到了她的请安声才睁开了眼。

“免。”

“多谢爹。”赖云烟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接过老仆手中端来的药碗,拿起了药勺挽起了药。

“玉珠那孩子几岁了?”

“十二了。”

“上次见他,识不了几个字,现在不知识了多少了。”

“怕是也没多少,”赖云烟淡淡地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于玉珠太胖,也太丑,性情也说不上好,那成亲一段时日她那夫君也不碰她,大概后来是用了魏秀莹供的法子,过了一段时日生了第一胎。

这第一胎是个男胎,于玉珠确实也过了好几年好日子,只是等孩子长大,痴痴傻傻的时候,她那夫家就傻了。

后来纳了妾,小妾生的孩子也还是有些傻,但相比于玉珠的要聪明些,不过两年前她那夫君生下的孩子正常了,不到一岁就会张口喊人,喜得那家子人卖了于玉珠的嫁妆,又讨了个能生的进来。

那家人没把于玉珠下药的丑事说出来,一是顾忌自家名声,二怕也是顾忌了点魏家,魏家要是为着个魏秀莹大打上门去,那才叫丢人。

想必这事魏景仲哪怕以前不清楚,但定有魏瑾泓告知他,此时心里也了然得很。

“这母子以后也难啊。”魏景仲吞下口中的药,闭着眼睛慢慢地说道。

“嗯。”

“丁香这两年好像也不回府了。”魏景仲突然又问了这一句。

赖云烟知道他这也算是在逐一交待后事,也耐性得很,回了他的话,“家里忙着不得空,姑爷发卖了家中的丫环后,就留了她身边的两个婆子,一家大小都要她伺候,实在得不了闲,您病着,她也是让姑爷送了两回青菜来了,说是家婆与她一起种的,还说家里到了过年养的肥猪就可杀了,到时挑那最肥的肉来给您做下酒菜。”

“是么?”魏景仲笑了笑,“朱姑爷哪天来的?”

“前天。”赖云烟回想了一下,“送来时您还在歇着,他还有事去办就先走了。”

这姑爷也是在魏府下面讨了活干,活重耽误不得功夫。

“倒是踏实了。”魏景仲笑了起来,没笑两声就又重咳了起来。

赖云烟让老仆扶起他,给他顺了顺背,这才重新坐下,与他道,“妹妹也是个有福气的。”

先前姑爷嗜赌,还强令她回娘家借了好几次钱,但前几年被人打了个半死救回后,卖了家里的丫环,魏丁香也卖了自己的首饰,把债还上好,这夫妻俩的日子还真是过得和和睦睦了起来,魏丁香自此后也就很少回娘家了。

说来也是,要是女人在婆家过得好,大概没几个人是想回娘家的。

不过魏丁香也是真忙,现在家里老人小孩都是她亲手照顾,确实也是脱不开时间。

至于她那姑爷,去年进了魏瑾荣的下面帮着他做事,听说魏瑾荣还挺喜欢这个连襟,让在他手下还当了个小管事。

魏丁香现在的日子看起来过得还比上世好,前两年赖云烟见过这个现在变得风风火火,带小孩做事都很是干脆利落的小姑子一眼,发现自己还真是没法想起她以前有点小心计的脸。

“她也是真熬出来了,听说姑爷办事回去后,还得去田土里忙一阵才回屋,小姑子只要隔天去浇浇水,赶赶鸟就好,大活都用不着她插手,婆婆也是勤快的,一家人每年的衣裳都是她亲手做出来的,那手艺好得很。”赖云烟与魏景仲闲聊道。

魏景仲点了好几下头,接而有些黯然神伤地道,“就如此罢,活得好就行。”

再风光,也有落败的一日。

“可不是。”赖云烟微笑道。

“你兄长震严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明日他就会来与您请安了,到时您看看就知道了。”赖云烟笑着道。

“你们兄妹长得很不一样,震严似不喜笑。”

“我小时听我娘说过,姑娘多笑笑才讨人喜欢,”赖云烟脸色温和地看着床上苍老疲惫的老人,微笑道,“后来不管人喜不喜欢都喜欢笑,改都改不了了,说来,有时也是不宜笑的,偏就改不了,也真是要不得。”

“是。”魏景仲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见她笑而不语,怕她不接着跟他说了,又赶紧说道,“老春说,这几天瑾泓晚上睡得晚,你要是晚上得空,帮我去劝劝他。”

“忙着事吧?”

“再忙也得歇会。”

“您说得是。”

“那你哪时得空?”

看魏景仲老眼有些巴巴地看着她,赖云烟知道他眼睛已有些看不清了,现在这眼睛睁这么大也是费了大劲,为着儿子在她这个女人面前放低姿态,这为父之心啊……

唉,赖云烟心里轻叹了口气,嘴上笑着答,“等他回来,一起用晚膳时说他几句,只是不知大公子听不听我的。”

“嗯。”魏景仲这才眨了眨眼,缓过眼角的一阵抽痛后,这个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老人又重闭上眼睛,有些安心地道,“你劝,好好劝,他会听的,都好好说……话……”

看着魏景仲说完最后一个字闭上眼就睡了过去,赖云烟看着他干瘦的脸,在他鼻边探了探气,探到鼻息后就站了起来,轻步走到了门边,对老仆轻道,“睡着了,去守着吧。”

☆、127

“回来了。”

“嗯。”看着站在大门边的赖云烟,魏瑾泓顿了顿;随即走到了她身边。

“今日回来得有些晚。”赖云烟示意前面冬雨去端晚膳;回过头对身边的人道,“晚膳都凉了。”

“你还未用?”魏瑾泓又顿了顿。

赖云烟点了一下头;又侧头玩笑般说,“您不是已用了吧?”

如是,她倒白做好人了。

“还没有。”魏瑾泓摇了头。

等进了屋;两人隔案桌坐下后,魏瑾泓阻了丫环倒茶的手;自行倒茶。

把她那杯放到她面前后;他开口道,“日后我要是回来得晚;你先用膳。”

见她微笑点头;魏瑾泓不禁也微笑了起来,这时他心下一松,挥袖叫了屋中的自己的仆人退下,又朝赖云烟看去。

赖云烟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就撇头朝自己的下人轻颔了下首,让她们也全都退下。

等屋中无人了,魏瑾泓沉默了下,遂即开口与她闲话,“皇上已在选日后之兵了,这些时日都在商量这件事。”

“这是大事。”

“你说选什么样的好?”

“这些我及不上你,”赖云烟摇摇头,“皇上与你都有你们的考量,我就不多嘴了。”

魏瑾泓笑了起来,这时冬雨敲了门,端了晚膳进来。

在冬雨摆膳时,赖云烟与她道,“时辰晚了,你早点回去歇着,让春光和小花候在外面就成。”

“是。”冬雨应了一声,摆完膳后又跪到赖云烟身边整理了一下她的裙角,又抬目看着赖云烟道,“那奴婢先退下去了?”

“去吧。”赖云烟已经执起了筷。

等用完膳,传了下人进来抬走杯盘,用茶时,赖云烟朝一直若有所思的人淡道,“今晚就早些歇着吧,怎么说,也得活到那日,你才能带着人走,能不负众人所托。”

“好。”魏瑾泓点了头,又问,“你最近在换丫环?”

“嗯,年纪大了的要换走,”没什么不可说的,赖云烟笑笑道,“都到嫁人的年纪了,也不耽误她们了,另也是想找几个资质好些的教养着,到时也好用得上场。”

“人不好找。”

“是。”赖云烟说到这叹了口气,“要忠心要能干,哪能这么好找。”

她已经为此费了不知多少心思了,到处搜罗身体好,力气大,反应能力强,且易于习武的,但年纪又不能太大,且还能卖终身契的,她托人到处寻了寻,符合条件的不多,这次一番筛选下来,能找到两三个就不错了。

“家里的一些护卫这次也会跟着走,你看看他们的家人可适用不适用?”她近来缓和了不少,有些事情也跟他有商有量,魏瑾泓也就没再像以前那样凡事对她缄口了。

“这……确实好。”赖云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办法,这些族仆本身就颇懂武艺,而且如果一行人全都息息相关,那就是相当大的牵制,没有太大的外心。

但对她还是有些不利的,这些人毕竟是魏家的人,虽说她也是女主人,但论起忠心来,却是要比她自己的人要逊色一些。

但比起这时找人,培养人,最后能不能用还得另看的难度,选这些现成的人要实用得多。

“那你先看看,我这几日把人选挑出来,你再到其中寻中意的。”魏瑾泓温和道。

“杏雨梨花也是一道吧?”赖云烟说起了她以前的那两个丫环,自从她们嫁出去后,她就不与她们亲近了。

“不。”魏瑾泓摇了下头,“如果你不选,她们就要在府中照顾公婆家小,其余护卫也一样,你选上的家眷就带走,没选下的全留在府中。”

赖云烟点了点头,“明白了。”

如同她要带强悍之人上路一样,魏瑾泓那边也不容奴仆带着家眷拖累。

“除了魏家,一起走的还有什么人?”赖云烟这些时日想了一下,觉得皇帝不可能把定路这事全交给魏瑾泓,前行路中必再有亲信,且能牵制魏瑾泓的人。

“还未定下,”魏瑾泓目光深沉看着眼前了然之人,“但,应是祝家之人。”

“这就是了。”赖云烟微笑了起来。

魏祝两家和睦,但同心就未必了。

如赖祝两家来说,她兄长与祝家交情不错,但说到底,他只与小厚兄长的交情很好,与祝家掌门的人,私下管事之人的交情可就没那么好了。

祝家风光百年,祝太君之前祝家就出了不少替祝家撑家底的人物,祝太君去后,祝家大老爷升了官之后却突然把族长之职交给了族中的一个堂弟,而在此之后,祝家风雨太平,连祝小厚都时不时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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