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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冤家-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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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嫂聪慧。”

“呵。”魏瑾泓笑了一声。

见兄长脸色煞白,还能笑得云淡风轻,魏瑾荣心中感叹了一番,这时嘴里又问道,“呆会你还要去见章尚书?”

“嗯。”魏瑾泓轻颔了首。

“他……”魏瑾泓抬眼看向他,眼神沉静,“大兄确定了吗?”

这刑部尚书到底是何派之人?是皇上的,抑或是……

“大体无误了。”魏瑾泓微笑道,“章尚书是好意还是歹意,这两天就能有定论了。”

“那……”魏瑾荣往上抬抬手,问道。

那皇上之意呢?

魏瑾泓再微微一笑。

还是忍?

魏瑾荣看着虚弱的大兄,不忍地道,“还须多久?”

“谁知。”魏瑾泓哑笑,眉目清朗,“现下,总得让人相信我必死无疑才行。”

“唉。”魏瑾荣轻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了。

这时说何话,都于事无补。

**

“爹,吃药了。”魏瑾泓轻叫了父亲几声,见他睁眼,就扶了他起来,端过了小厮手中的碗。

“你回了?”

“嗯。”

“皇上是怎么说的?”

“继续查。”

魏景仲无声地把一碗药喝完,又含了口温水漱了口,再道,“族老有谁要见我?”

“七叔公来了人说他这几日闲得慌,让你好点就过去陪他说几句话。”

“好。”魏景仲顿了顿,又道,“还有何人?”

“华伯来了,说家中虽是出了事,但祭祀之事是不便有何变动的,还请爹在祭祀三月前照常禁荤茹素。”

“还差几日?”魏景仲问大儿道。

“就差七日了。”

“你吩咐下去。”

“是。”

“瑾瑜呢?”

“在院中习书。”

“如此便好。”

说罢,他又补了句,“找人看好了。”

魏瑾泓点了下头。

魏景仲见大儿神色不好,便对他道,“你且下去歇息,我这看会书。”

“是。”

魏瑾泓退了下去,一步都不缓。

等到了廊中,他才招来吉祥扶他。

朝中有武臣说他是佞臣,蒙上欺下死有余辜,便带着刀在他回府之路堵住了他动手。

要换平时,倒也无事,他有还手之力。

而如今他是被审之身,没有收押已是格外开恩,这时武官行凶要是再还手,再伤人命,更是祸不可测,只能被人刺了一刀,暂断了此事。

眼看他死罪待定,这落井之石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也不知明日出门会不会再出不可预测之事——现今想来,那女人第一件做的事就是逃,倒确实如了如她所说的他要是快要死了,她立马拔腿就逃的话。

☆、97最新更新

“赖氏?”见自家王妃在看书信;刚进屋的岑南王随口问了一句。

祝慧芳忙起身,挥退了随着进来的丫环;与他动手解朝服。

在解腰带时她说了信中的话,“烟烟问我;这京中可有什么不便之处;另还附了一图给我。”

“何图?”岑南王略一挑眉。

“后退之路。”

岑南王略牵薄唇;“倒是什么好东西都给你。”

祝慧芳笑着摇头;“都与您说了许多次;我与她打小就好。”

“你跟你亲妹也打小就好。”岑南王不以为然。

“也只有她我给多少,她还多少。”祝慧真说到这就不打算跟她家王爷继续说下去了;另道;“图我呆会给您瞧上一瞧。”

“也好。”

等王妃与他换好衣;岑南王接过她手中之图;半晌后与王妃道,“她确有一点能耐。”

这退路,全靠地势,不靠他人的帮忙,只要身手够快就好,变数很小。

这图能绘出来,都能说她有些能耐了,何况是她安排出来的路线。

“可能用?”

“能用。”

祝慧芳听了淡笑道,“想来也是,不是好东西,她怎会给我。”

岑南王听她这么说,怪不高兴的,便冷哼一声,甩袖大步出了门,且嘴上大声叫着大儿的名字,“大世子,老大,老大,快给本王出来,带你吃花酒去。”

随他回来的大世子刚在自个儿屋中换衣出来,一听他的声音,抚额退进了房,对仆从道,“就说我不在,容我歇歇,再去对付我这无法无天的老子。”

祝慧芳在屋内听了不禁一哂,走去门去,挂上他的手,气定神闲地道,“大儿没空,便带了妾身去罢,也好给您倒酒喝,您要是醉了,我也好带您回来,正好也安了我的心。”

岑南王一听,哼哼了两声,带着她往院门走,走出院门,也没再往大门走,而是转道带了她去花园,且途中与她说,“这年过完,便是使法子,也定会接了你祖母来,你别成天丑着张脸。”

祝慧芳摸了摸自己的脸,头一弯,靠在了他的肩上。

岑南王转头,看到她洁白脸上的安详之意,嘴角不由翘起。

他家那老娘总跟他说,一个女人幸不幸福,满不满意她的日子,是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得出来。

他觉得此话甚是有理。

他家王妃就是满意得很,所以才十年一日这么美丽。

**

年底,魏瑾泓被定有罪,关押天牢,年后处斩。

此事一定,魏家上下皆愤慨哀痛不已,有族中人脱了鞋袜,踩了尖刀,去宫门击了鼓,回来双腿不能行走,拉着其父手痛道,“族兄冤枉,为何上苍无明眼明断是非?”

其父怆然。

病中的魏景仲这时却是从病榻上下来了,主持了族中之事。

这年大年三十这日,他领了族中人祭拜了先祖,在当晚的团圆饭上,他举了清酒,站起对着全族人连敬三杯,对着满堂男丁道,“是我不当之处拖累了各位,待事毕,自当会列祖列宗与前辈请罪,魏氏此次,尚只能靠各位帮景仲这一把了。”

说完,他站于正堂前,掀袍与辈份最高的魏七老太爷磕了头,道,“七叔,景仲有罪。”

魏七老太爷扶了他起,抚须与他道,“无碍,我族自有祖宗何佑,你且宽心。”

当晚,魏景仲只薄酒三杯,膳毕去了儿子的书房,静坐一夜无语。

初晨,下人来报,说候了一夜,给大公子送去的年夜饭还是没有送进。

魏景仲闻言颤抖着手扶了案桌起身,那刻老泪纵横。

终是他对崔氏太肆意了,才让她牵累了族人与儿子。

初三那日,魏瑾瑜久日不出府,这夜终是忍不住,偷偷从小妾的床上爬了起来,去了后门强令门房打开了门,想把旧友赠送他的名士图拿到手。

哪料,说好来送画的人不是旧友,却是当朝御林军左统领,手中拿的恰恰是他要的名士图。

随后,左统领以魏府私谋宫中之物之名,搜查了魏府上下的书房。

前次刑部奉旨彻查,查的只是库房,此次却是把魏府的书房书库查了个底朝天,无数书籍被翻扔得失了原样。

闻讯赶来的魏七老太爷看到此景,一口气没喘上来,生生昏死了过去。

这一次,楚候爷尚在宫中赶不过来,却是司仁穿着朝服过来,站于御林军面前,手握御赐的宝剑厉道,“圣贤之书,此中还有列位先帝御赐魏府之物,谁敢沾污?给本官站出来!”

他此声喝掉,才阻了这些人撕扯书本之举,一番动作下来,这才免了魏府藏书尽毁于一旦。

**

魏瑾泓之事在年后半月才传到任家。

魏世朝闻讯后,便不见踪影,派了多人去找,才知他躲在了屋顶,在落着雪的天气里抱着腿闭着眼睛在默默地哭。

找到他后,赖云烟站在屋下,看着他好半晌,见儿子不理她,她就令人在廊下备了椅子,走了过去坐着,且当是陪着他。

不久,苏明芙也过来了。

她有着身子,怕冷了她,赖云烟只能道,“你回吧,我跟他说。”

“你会跟他说什么?”

“说能说的。”

“他这时候听不进。”苏明芙叹道,孩子再聪慧,也只是个孩子,现下父亲命不久矣,他哪还能像个大人一样明智。

“也得看他说什么。”赖云烟苦笑,“不说,我怎知道?”

“世朝,下来吧。”苏明芙又站了起来,扶着腰朝屋上的孩子喊道,“莫冻坏了身子,让你娘与我担心。”

魏世朝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样子,还真是怕她操心,就流着泪抽着鼻涕爬了楼梯下来。

站于母亲与舅母身前时,他说道,“世朝都懂得,我只是伤心,娘亲与舅母都不要太担心,我哭哭就好了。”

“不怨我?”赖云烟看着不靠近她的儿子道。

魏世朝摇了摇头,“不怨。”

“那你为何不过来?”赖云烟说这话时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住,但她的鼻子还是酸了,声音也哽咽了一些。

不怨,怎会不过来靠近她?

“不是不过来,”魏世朝扁着嘴流着泪,伤心地道,“过来了,我就会求你陪我回京中,孩儿知你本领大,当是有救父亲的那法子的,可你不想救,孩儿没法子,你就让我……”

说到这,他是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地哭了起来。

他是知道母亲的本事的,她有法子,她有那极好的法子,可是她一道都不说给父亲听,他什么办法都没有,他能怎么办?

父亲说他不怪她,可是,他都要死了啊……

母亲怎么还狠得下心,什么事都不管。

“你让我救他?”赖云烟拿帕擦了擦鼻,垂下眼无奈地笑了一下。

终是债,真是要还的,一点也容人轻忽不得。

“你救吗?”魏世朝这时靠近了他娘,拉了她的袖子,呜呜哭道,“你救罢,你别回去,但救他罢。”

“你爹跟你说什么了?”纵是心伤得不行,赖云烟也知此事不那么简单。

儿子再聪明,再知道她有本事,怎么就能这么清楚确定她有本事救魏瑾泓?

“爹爹说,只有你知道黄阁老是谁,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有救了。”

☆、98最新更新

“嫂嫂。”赖云烟无奈一笑;转首向苏明芙。

苏明芙一怔,随即领会;起身走了。

路中碰上煦阳,便带了一块离去。

赖云烟朝流着泪的冬雨颔首;冬雨便带了婆子丫环皆退了下去。

“娘。”魏世朝有些茫然地看着赖云烟。

“娘跟你说几句话;你听不听。”赖云烟温和地问。

“听。”魏世朝想也不想地答。

“娘便是不帮;你爹也会无事;你信不信?”

他们都是两世为人;也许他们谁都没那个一步登天的本事,但逃命的方法;他知道的只比她多。

他要是真死了;那才是奇了怪了;若不然;他上世是怎么在她手里死里逃生过那么多次的?

“娘的意思是……”魏世朝傻了。

“你想想,”赖云烟温柔地看着儿子,“他都知晓娘的本事大了,这本事,能不比娘大吗?”

魏世朝闻言身形一僵,过后盘腿坐在了地上,好一会才面无表情地道,“又是苦肉计。”

祖母会这招,爹……也会。

“你信不信娘说的话?”赖云烟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笑着问。

她这时是笑着的,但眼睛里有泪。

“信。”魏世朝径直地点了头,只不过眨眼,他就摸着心口与赖云烟道,“娘,孩儿这疼。”

一次又再次,爹爹总是拿他当小孩哄,真是哄了一次又一次,哄得他的心都要碎了。

赖云烟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她蹲□,把在地上的孩儿抱到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在她的肩头哭。

“娘……”魏世朝哭着问她,“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孩子。”赖云烟不断地拍着他的背,忍着哽咽道,“是我……我最心爱的珍宝……”

她三世为人,才得来这么一个孩子,她爱他之心,谁人都知啊,何况是那位从始至终从没变过的魏大人。

她教孩子仁爱大度,要去公平对待每一个人,从未教过他憎恨,而魏大人却还是利用了被她这样教养大的他来操纵她。

魏大人的深情一年装得比一年更像,可他骨子里的东西,真是一丁半点都未变过,他还是那个上世一边任人折辱她,一边还是亲手往她心口捅刀的人。

真是一点也没有变过,这个他非要的孩子,成了他对付她最利的武器。

还好,因着他母亲对她的谋害,阴差阳错地让小儿提早看到了真相。

要不然,世朝要是不信她,她怕真是再活一世,还真要被魏大人再生生屠宰一次了。

他不愧为她的死敌,比谁都知道要怎么折磨她,她才是最痛苦的。

“娘,我若是不信你?”魏世朝回过头,看着她的泪脸,伸出冰冷的手去摸她脸上冰冷的泪。

赖云烟微笑道,“那从此之后,娘就这世上最孤单的人了。”

她脸上这时掉下的泪掉在魏世朝冰冷的手上,他手被滚烫的泪水烫得抖了一下,随即他扶地起身,扶着她起来。

他踮高脚,拿袖子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擦得干干净净了,又仔细打量了一会,这才抿着嘴与她道,“孩儿知道应要怎么做了。”

只要他不伤她,不让人借他的手给她下毒,不让人借他的嘴逼她,这世上,就无人能伤害得了她了。

“娘,只要我不伤你,就无人伤你是不是?”回去的路上,扶着母亲的魏世朝偏头看着她的脸,问得认真无比。

“嗯。”赖云烟愣了一下,随后点头,“是无人,除了你。”

他是她的孩子,是她最不舍得让他伤心之人,这世上其它的伤害她都可以去让自己释怀,但要是他的——怕是太难了。

**

“你要写信?”

“不是,是画图。”

“嗯?”

“表兄你看。”

“是地形图?”

“是。”

“地宫的?”

“不是,是天牢的。”魏世朝诚实地道。

“这……”赖煦阳微敛了眉。

“这是我娘教我的,我画了给我爹捎去。”魏世朝把冰冷的手放到火盆上烤了烤,又连搓了好几下,这才又重提起了笔。

“让姑父逃狱?”

“他舍不得我娘和我,那就逃来罢,你看如何?”魏世朝画着图,朝表兄挤眼笑道。

“怕是不会,还有族人要顾。”赖煦阳知他说的是戏谑之言,不由也笑着回道。

“他来了信,我也是要向他表孝心的。”魏世朝说到这,朝兄长苦笑道,“当我爹的长子比较辛苦。”

“都一样。”见他话间有着黯然,赖煦阳不禁轻声安慰道。

“舅父从不会教你怎么对舅母坏,他只会令你保护自己的母亲,”魏世朝又再描了几笔,这才叹然道,“而我爹不。”

“世朝……”赖煦阳拍了拍表弟的肩,与他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我知,娘也是这么说的……”魏世朝写了几天道德经,现在心中已是舒服甚多。

说来,这世上的许多事无法改变,他只能学着去接受,也学着去理解。

“这有用吗?”见魏世明画得认真,赖煦阳不禁多问了一句。

“有用,表兄你也记记,这是真图。”魏世朝忙把画好的那张放到了兄长的眼前,与兄长细道,“娘亲让我临摹熟悉,说是我以后要是倒霉催的被我爹连累了,到时要是没什么办法了,也好有法子逃出来。”

“这……”赖煦阳不禁轻咳了一声,“这算什么法子?

姑妈也真是的,这等话都与表弟说得出口。

“好法子,只要是能活下去的法子都是好法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到这,魏世朝搁笔,看着窗外好半晌,转头与看着他的表兄道,“也不知我爹会怎么风光出来。”

爹与娘不同,爹便是受人刺杀,也会高高跃起,衣角飘然,就像神仙降世。

娘就不同,怕伤了在她怀里的他,只能躬着身体在雪地里不停地打着滚,沾一地的雪也不松手,再起来时,头发乱了且不说,连眼皮上都挂着残雪。

“是么?”

“嗯。”

“到时再说罢。”

“舅父那来信了?”

“来了。”赖煦阳来找他就是为的这事,他把他父亲写的信拿了出来交给魏世朝,“你看罢。”

父亲说,姑妈是他们赖家的人,生是赖家人,死是赖家鬼,他们的事尽可与她说,而他的事,也尽可与世朝说。

他们虽是表兄弟,但定要比亲兄弟还要亲才成,因为以后就是他们一路扶持彼此下去了。

“舅父欲要死谏?”魏世朝“啊”了一声。

“想来,也是别人的释意。”再明白自己父亲不过的赖煦阳淡道,“如此看来,姑父确实是无碍的。”

让他爹为姑父去死?怎么可能。

爹爹连姑姑死都是赖家鬼的话都说出来了,怎么可能会这么帮姑父。

“别的尾巴只有三条,我爹的,九条,谁都逮不住……”魏世朝伸出手在空中大力抓了一把,摇头叹道。

他有这么厉害的爹,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99最新更新

“说是要死谏……”赖云烟无语看着苏明芙。

她哥哥为魏瑾泓死谏?这还真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让人穷词。

苏明芙轻咳了一声;先是垂首不语,但到底还是担心赖震严;又抬头迟疑地对赖云烟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死谏归死谏;但不能真死才成。

“兄长心里有数。”她与京中远隔万里;来往一通消息都要一月有余;哪真能知道那么多;这时候只能想着兄长那强悍的性子聊以安慰了。

“嗯。”苏明芙摸着肚子沉思良久;跟赖云烟道,“你哥哥做什么都自有他的道理,我们无须担心。”

“是。”赖云烟笑着利落地点了下头。

她这嫂子是个孕妇;她必须要比她更坚决自信;这才能让她不慌乱。

赖云烟与苏明芙聊过后;刚要出门,给苏明芙送补汤过来的丫环朝她就是一福腰,脆生生地道,“姑奶奶安,夫人请您去呢。”

“何事?”赖云烟眉毛微微一扬,笑道。

丫环掩嘴笑,“小小姐把花绣乱了,夫人让您赶紧过去吓唬吓唬她。”

赖云烟摇头,嘴间笑道,“好事从不找我,这种当恶人的事尽是惦记我。”

**

赖云烟到了舅母处,刚进门,就听她表弟那胖呼呼的小女儿在跟她奶奶娇声娇气地道,“阳表哥是嫁不得的,他长得和娇娇一样高,他背不动娇娇,娇娇也是背不起他,在一起是不会有好处的,朝表哥可以嫁上一嫁,只是赖姑奶奶好凶,娇娇好怕,还是不要嫁的好。”

“叫姑妈。”赖云烟板着脸走了进去。

她这一走进,任娇娇倒喝了口气,拿小手掩了嘴,眼睛乱转,似是要逃窜。

“站直了。”赖云烟故意严道。

任娇娇嘟了嘴,却还真是怕她这凶恶的表姑妈,乖乖地走了她们身前,眼睛怯弱地朝她奶奶看去,撒娇道,“奶奶……“

“你可来了,”任庞氏拉了赖云烟的手,很是干脆地道,“赶紧把这个不会绣花的小闺女扔出去,我看以后是嫁不出去了,还是现在扔了的好。”

“奶奶,不要扔嘛。”任娇娇一听,立马爬上了她奶奶的腿,抱着她的脖子,把头埋在了她的胸口不动了。

“那你嫁不嫁你朝表哥?”任庞氏是下了死心非要把她这个心肝小孙孙塞给赖云烟了,这对她好,要是订了这亲,她家小孙孙再如何也能安享这荣华富贵一生。

“嫁喽。”在被扔与嫁给朝表哥之间,任娇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嫁。

“我可不敢要,您还是自个儿留着。”

“嫌弃啊?”

“可不!”赖云烟斩钉截铁,拿手指截着任娇娇的脑门,咬着牙恨恨地道,“昨晚还捉了小虫虫扔到姑妈的茶碗里,讨了你进门,我肯定得天天吃那虫子,我可不愿意!”

任娇娇一听,咯咯笑了出来,笑得眼睛都弯了。

那笑声,跟她眼前这表姑妈看好戏笑出声时的声音一样,欢快又透着股坏气。

“你又捣乱了!”任庞氏瞪了眼,正要再假装训斥几句,娇娇的亲娘任洪氏却是来接她回去喂食了。

她先是朝她们都请了安,再从婆母怀里抱了四岁的女儿到怀里,朝她们道,“我抱了她就去喂了夕食,稍后就送娇娇过来给娘亲和烟姐姐玩儿。”

“这说的是什么话?”

“去罢去罢,早些送来。”任庞氏正要教训她这儿媳妇,却被赖云烟打了岔。

任洪氏偷偷一笑,抱了孩儿下去。

她走后,任庞氏与赖云烟正经问,“真不要啊?”

“还小呢,再过几年看罢。”赖云烟无奈地看着她舅母。

“唉,娇娇好着呢,与你合得来。”

“他姓魏,”赖云烟淡道,“要是仅是我的儿子,娇娇嫁过来就嫁过来,以后就是要那天上的月,我也定会去想想法法子。”

任庞氏一听,拿帕掩嘴,思索了一会,才道,“好,再看看。”

说着那千情万种的美艳中年妇人抬了美目,与她冷了脸道,“但到时要是境况是好的,我家娇娇是定要嫁过去的,别的人休想抢了她的婚事。”

她膝下三儿生养出来的女儿只有这娇娇得她的欢心,她是定要把那最好的给她的,就是抢,她也要抢到手。

“晓得了,晓得了。”赖云烟拿她这掠夺成性的舅母头疼得很,说才说上几句话,她就想揉额了。

“你知道就好。”任庞氏这才满意地点了头,说着伸手握了握赖云烟的手,探出温热后又笑开了脸,说,“好了,给你用的补汤还是有些成效的,你继续喝着,用不了几月,这身子就会好得不能再好了。”

“嗯。”赖云烟说这话时,看着舅母的眼里有着与前世她看着这个女子时一模一样的敬爱。

舅母能干又厉害,就是因着她的帮衬,嫂嫂才从鬼门关那里抢回了命,现在还有了第二胎。

上世,也是因舅母的坚强,他们才一路扶持再回到尘世。

“你这孩子……”见她又瞧着她笑,任庞氏拍拍她的脸,心中便又对她柔软了些。

这世上,人与人之间谁人无利害关系?她从来不觉着对谁狠辣有什么不对之处,但对着这个老是笑看着她任家外甥女,却觉得对她宽容两分也无碍。

有时也还想着,她有几分真心,她就是还她几分又何妨。

“过几日,要去庄子住上几日,那是新庄子,没什么人气,天气尚还寒,你身上穿暖些。”她叮嘱道。

“记着呢,说来,我带来一块红狐的皮,不适我穿,稍会就让丫环给您。”

“给我作甚?我不适宜穿了。”

“您就穿着罢……”赖云烟叹气道,“我现下都不知您当初为何就嫁给我舅了。”

那美色真是天地间独有的任庞氏听着笑了好一会,随后慢悠悠地躺到了椅背上,与赖云烟笑道,“还不是你舅父当年说,他死后葬他的金棺,能分我一半。”

被当年那福态讨人喜欢的小公子骗了,就成了现今这模样了。

什么分她一半金棺?就是每年多打他一套首饰,他都要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

这年出了正月就是二月,魏家祖祭。

魏家是百年世家,曾随开国先帝打过江山,在这个时候,连皇帝都不好上门找麻烦,何况他人?

第一天的祖祭前天,皇上开了恩,许魏家的人见魏瑾泓见他一次。

魏家老太爷带了族下五位族子去见了他,当日,这几人出来后,跪下当天大哭,嘴间言道族兄若亡,他们必继族兄原志,为君为国,死而后已。

他们哭得甚是大声,第二日,魏家祭祖之日,哀嚎遍城,这哭得让那不懂事的小儿都随着抹泪。

魏家祖祭三日,赖震严也前去给赖家那祖宗烧了香,躬了躯,回了府中后,赖震严朝着自己随伺服在身的忠仆虎尾阴侧侧地道,“这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一个比一个装得还像兔子。”

虎尾挠头,不敢答话。

“赖绝。”赖震严叫了敢说的赖绝进来。

“大公子。”

“你来说,魏家的那些人就真不知道魏少府会没事?”

赖绝作揖道,“有不知的。”

“哼。”赖震严哼笑了一声。

“有知的。”赖绝再道,“以荣公子为首者,皆是心中有数的。”

“哼哼,”赖震严再讥俏不屑地笑出声来,“他们装,还要带着本官,真是岂有此理。”

赖绝垂首,不再声响。

魏家祖祭后,赖震严持奏折哭到了元辰帝面前,言道魏瑾泓无辜,把头在金殿中磕出了血。

太师震怒,在旁喝道,“此乃殿堂,岂可信口雌黄!”

赖震严随后,更是哭得大声,大声言辞振振道,“皇上,魏大人是冤枉的啊,现下江南来了相证之人,已说那日采买根本不是他魏氏门下之人,如若不信,可传堂审之,下官若是真是当着陛下信口雌黄一句,当千刀万刮也绝不怨言。”

他语毕,楚子青与司仁,还有几位私下与魏瑾泓交好的官员全站了出来跪下,齐齐请令。

皇帝为难,但还是下了令,令国师监察,再查此案。

此旨一下,不仅是敌对之人,便是心中有灵敏的赖震严心中也冷哼了一声。

善悟那秃驴,跟魏瑾泓那交情好得天下尽知,让他来监察,岂不就是定了魏瑾泓无罪一般。

**

四月,京中再传来消息,说是出狱的魏瑾泓病重,这消息一传来,别说赖云烟不信,就是对其父有一些牵挂的魏世朝都私下与表兄嘀咕,“我怎么觉着不对?”

赖煦阳拿着父亲的信,笑笑不语。

他暂且无话可说,因他爹也病了。

要是装病,那就是他们都一道装了。

魏瑾泓见表兄不语,凑过去看了他手中的信,与他道,“兄长,我们换一下?”

赖煦阳觉得并无不妥,就把手中信给了他,拿过了他的。

两兄弟把对方父亲的信都看过后,赖煦阳偏头看向表弟,“你的地图送到了?”

“送到了。”

“姑父是如何说的?”

这次,魏世朝大大地叹了口气,与兄长苦脸道,“喏,回了您手中那一封。”

说他病了。

“你觉着是什么意思?”赖煦阳温和地看着表弟。

“要是真是无事了,想来也是要我回的,”魏世朝苦笑道,“不可能不回。”

族令还在他手中呢。

当初他还以为这是父亲极其看重他,现下想来,这确实是父亲的厉害,就算不是探他的病,族令在他手中,他哪敢不回啊。

“此事还没定论。”赖煦阳看着表弟道,“要是真是无碍了,到时你随我一道回京就是。”

魏世朝当下无语。

回京?要是父亲被扫清冤屈,他怕是真要回去的罢。

可娘呢?她随他回,还是留在江南?

这时京中五月中旬已有些炎热,在水牢被人监视着关了半年的魏瑾泓又再寒疾突发,有近半月的时间全身虚得无力下地。

那卧房四处都放有炭炉,送药的仆人进门不到一会就会汗流浃背,但在榻上的魏瑾泓却还是身盖薄被。

善悟这日与他来施针,问他道,“双因何日回?”

魏瑾泓睁眼,这时他眼皮上的汗水滴进了他的眼里,而他眨也不眨淡道,“暂且无信。”

☆、100最新更新

此年六月宫中;萧太妃接见了娘家侄儿。

“怕是送不进去了。”萧铎纬朝萧太妃低声道。

太后被拘,萧太妃人逢喜事精神爽;说话时语气都带有笑意,“这魏大人还真是个情种。”

萧铎纬笑笑。

“他那在江南为族为父祈福的夫人回来了没有?”

“没有什么消息。”

“快回来了罢。”此时尘埃落定;他这次尽忠尽职;皇上也很是满意,想来也是该回来了;“过几天有宫宴,到时本宫会出席,到时我再回上一句。”

等他夫人回来,再安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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