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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霖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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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才是特意留着这个破绽让您看的。”夏衿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在手上抹了抹,那手掌及手腕的皮肤一下子就变黑了些,看起来跟脸和脖子的颜色极为相近。
  夏正谦这才放下心来,转身道:“走吧。”
  夏正慎对仁和堂一向把持得十分严格。照规矩,夏正谦应该先到仁和堂报到,向夏正慎先禀报此事,经得夏正慎的同意,才能外出出诊。而出诊的诊金也要如实交到夏正慎手上,待得月初,夏府统一发月例时,夏正谦才能领到自己那份月钱。
  可昨日之事,让夏正谦对夏正慎极为失望。再加上他也知道,夏正慎想要从亲事同捞好处,必不会同意他上门给罗三公子就诊的,如果去了仁和堂,必要被阻,节外生枝,所以他干脆没去仁和堂露面,让自己的小厮兼车夫知析直接将马车驶去了罗府。
  罗推官全名罗维韬,出身于苏省有名的望族。因朝庭有官员任职原籍回避制度,他不便在苏省做官,就选了临近的浙省。也因此,罗府的府坻占地颇广,建造得富丽堂皇。
  夏正谦并未让知柏把马车停在罗府大门口,而是离五十米的距离便下了车。
  “带太多人去不好,你们就留在这里。”他吩咐知柏和菖蒲。
  “是,老爷。”知柏恭敬地应道。
  菖蒲却没有说话,而是先看向了夏衿。待得夏衿冲她微一颔首,她这才道:“是,老爷。”
  对菖蒲这样的反应,夏正谦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满意。
  他对菖蒲温和地点了点头,转身对夏衿道:“走吧。”提着药箱率先往罗府大门走去。
  知柏见了,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夏正谦好歹是临江城里有名的郎中,稳重儒雅,如今提着药箱走在前面,后面跟个空着手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话。
  “爹,我来拿。”夏衿抢上一步,伸手去抓药箱。
  夏正谦并未放手:“很重,我拿就好。”
  “没关系,我提得动。”夏衿道,见夏正谦仍不放心,她只得又补充一句,“如果提不动,我再给您。”
  夏正谦犹豫了一下,大概也觉得自己提药箱不妥,这才叮嘱一句:“拿稳了。”这才缓缓地放了手。
  见夏衿将药箱提在手中,并不十分吃力的样子,他这才放了心,抬脚往罗家大门走去。
  罗府不光大门建得气派,便是看门的两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也颇为不凡:八成新的黑色绸缎短打衣衫,身材高大健硕,目光冷峻,一看就知道是有功夫在身的人。
  夏正谦走到近前,抬手作了一揖:“仁和堂郎中夏正谦,求见罗大人。麻烦二位通传一声。”说着,把帖子递了上去。
  其中一个汉子将帖子接了过去,打开来看了一眼,又抬眼将夏正谦上下打量了一下,道:“稍等。”转身进了门。
  另一个道:“二位,请门房里坐。”将夏正谦父女俩引到旁边的门房坐下,又上了茶,这才退了出去,仍到大门口守着。
  夏正谦两人等了半盏茶功夫,那送拜帖的汉子出来,对夏正谦道:“夏郎中,对不住,我家老爷上衙门去了。”
  夏正谦跟夏衿对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京城因为要早朝,所以点卯的时间是卯时,也就是现代的五点到七点。但地方衙门点卯时辰却不同,夏冬两季又有区分,冬季稍晚。在现在,这初春时节,临江城点卯的时间是辰正时分,也就是现代的八点钟。
  正因如此,怕罗维韬要上衙,所以夏正谦来得格外早,此时也不过是卯正,还有半个时辰才到衙门点卯时间,罗维韬应该还在家里才对。
  而且,罗维韬是一家之主,他要去哪里,必是从正门出入。也就是说,他在不在家,是否已出门,这两个守门的汉子应该一清二楚才对,哪里需要进去问一问才知道呢?
  唯一的解释是,罗维韬此时正在家里,但他不愿见他们。
  夏正谦苦笑。
  要知道,罗维韬不光是七品的推官,更是名门望族罗家的嫡系子孙。为攀上这棵大树,不知有多少郎中想要来试一试身手,碰一碰运气。如果罗家都应允的话,那罗三公子还没病死,怕都要被折腾死了。
  而他夏正谦,虽在临江城有些小名气,但又如何能跟丁郎中和京城里的名医、御医相比呢?那些人都看不好的病,罗维韬又缘何相信他能看好?拒绝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至于亲事,如今也只是那衙门一个小吏的妻子薛太太到夏家来提了一嘴,算是探探口风。为攀高枝,有的是人家想要送女儿去冲喜,属龙阴月生人虽难找,却也不是没有。所以这事夏家要是不愿意,罗家也不会强求。也就是说,议亲一事八字还没一撇,罗维韬自然不会把他当作亲家,迎进门去。
  罗维韬不愿意见他,他又不可能硬闯进去,嚷嚷着要给罗三公子看病。怎么办呢?
  “爹,咱们去马车里等吧。罗大人总要去衙门的,到时候就能见着他了。”夏衿在一旁道。
  夏正谦原也这么想。只是,初春的早晨,气温十分寒冷……
  他看了看身体单薄的夏衿:“我在此等着就是了,你先回去,小半个时辰后再来。”
  好不容易能到这里,夏衿哪里肯走?她摇摇头:“我不回去。”
  “衿……祁哥儿,听话!”夏正谦将脸一沉。
  夏衿表情依旧,只淡淡地看他一眼:“回去后要是遇见大伯父,怕是就出不来了。而且罗大人也不一定真到辰正才出来。”
  “……”夏正谦微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夏正慎要是遇见夏衿,定然以为她是夏祁,而且身上伤不重,以他的性子,定然要将她带去医馆做事,不会再让她在家里闲着。可夏衿不是夏祁,怎能到医馆那种男人和病人成堆的地方去?
  夏衿说完那话,不再理会夏正谦,径直走到马车前,率先上了车,将夏正谦一个人扔在原地。
  夏正谦愣了一愣,只得也走了过来,跟着上了车。
 

第二十二章 罗府
更新时间2014…11…6 8:02:24  字数:2140

 因手头不宽裕,不到特别寒冷的天,夏正谦的马车里是不设火盆的。现在虽是初春,但时辰太早,太阳还未出来,气温大概在七、八摄氏度这样,坐在上面等半个时辰,还是让人冷得够呛。
  好在菖蒲极是细心,出来时手里拎了个包袱,此进把厚披风拿出来,给夏衿披上,让夏衿好受许多。
  菖蒲这一举动,让夏正谦极为满意,当场便让知柏掏出十文钱,打赏了菖蒲,把菖蒲高兴得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遮不住——夏府就是平常人家,下人的月钱并不高。菖蒲以前做小丫鬟,月钱只有二十文;现在升了大丫鬟,也不过是三十文的月例。夏正谦这一打赏,直接抵得她以前半个月的月钱,这怎不叫她开心?
  将十文钱仔细地放进怀里,菖蒲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更好地伺候夏衿。
  因不想让罗家门房的人看到他们在此等候,夏正谦上了马车后,就让知柏将车驶到了前面的巷子里,只派知柏和菖蒲轮流到巷口张望。门房大概以为夏正谦走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一辆马车从侧门出来,停到了大门处。
  知柏常年跟着夏正谦出入富贵人家府坻,颇有几分眼力,知道这种皂青色绸缎车围子,车前还有一块皮子挡风的马车常常为官员或大家子所乘,必是罗维韬的马车,顿时一喜,跑过来叫道:“老爷老爷,罗大人出来了。”
  夏正谦和夏衿连忙下了马车,走到罗家大门前时,果然看到一个四十来岁、身材健硕、容貌颇有几分英俊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准备上马车。
  “罗大人,请留步。”夏正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深深作了个揖。
  “你是……”罗维韬站直身体,打量着夏正谦,皱眉问道。
  “我是仁和堂郎中夏正谦,冒昧上门,多有打扰。”
  罗维韬不悦地看了守门的汉子一眼,对夏正谦微一颔首,语气变淡:“不知夏郎中清早上门,有何见教?”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夏衿的目光骤然一冷。
  事涉母兄及女儿亲事,夏正谦面色发红,吞吞吐吐道:“罗大人,能不能……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罗维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马上要去上衙,去得迟了,怕是不妥。有什么事你就在这儿说吧。”
  夏正谦知道机会只有一次,现在不说,下次上门恐怕罗维韬不会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所以明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仍开了口,而且话说得极为直接了当:“昨儿个衙门薛典吏家上门,说小女属龙阴月,正合贵府冲喜之需,问是否愿意跟贵府议亲。家母及兄长闻言极喜,一口应允此事。夏某力微,反对无果。听闻有恙的是贵府三公子,在下不才,愿毛遂自荐,给三公子看病。如三公子的病能治好,大人也不必再苦恼,更不必草率行事,结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了。罗大人也是作父亲的,想来能体谅在下的一片心。”
  夏衿在一旁听了,饶是因前世雇佣兵见惯生死的经历,让她早已心冷似铁,仍颇为感动。
  夏正谦这话说得含蓄,意思却极为明白,那就是告诉罗维韬,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来给罗三公子冲喜。
  他如此一说,不管看不看得上病,不管能不能治好罗三公子的病,以罗维韬身为世家子的倨傲,这门亲事必然作罢。但罗维韬会因此而对夏家不满,夏老太太和夏正慎攀亲不成更会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明知即将面对如此艰难的局面,眼前这位作父亲的,依然这么明晃晃地将话说出了口,回拒了亲事,将她护在了身后!
  这份父爱,犹如刚出炉的一锅滚水,瞬间将她硬冷的心浇融。
  果然,夏正谦的话声未落,罗维韬的目光一下子就阴冷下来。
  他盯着夏正谦,犹如盯着一只苍蝇,厌恶里透着不屑,似乎连话都懒得跟他说:“这位,我似乎没让人去你家提亲吧?大清早跑来说这些话,你还真是莫名其妙!”说着一拂袖,便往马车行去。
  “罗大人,请等等。”夏衿叫了一声,见罗维韬理也不理,脚下未停,她继续道,“罗大人想来也知道,每个郎中都有各自的绝活。许多名医治不好的病,却被街头的游医给治好了,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我父亲在临江城,名气虽不如丁郎中,但也不是无名之辈。罗大人如果给个机会,没准令郎的病就能治好呢?这个机会,与其说是给我父亲,不如说是给令郎。罗大人何不试一试?”
  非是她下贱,定要给那罗三公子治病不可。实是她不忍夏正谦承受来自各方的怒火。要能治好罗三的病,罗维韬便承了夏正谦大情。到时候,夏老太太和夏正慎也不敢再明着难为夏正谦。
  夏衿最后的那两句话,让罗维韬脚下一顿。
  他转过身来,看向夏正谦,目光沉凝。
  夏正谦站在那里,与罗维韬对视,却默然不语,并没有及时推销自己。
  夏正谦这样的表现,倒让罗维韬面色有所松动。他问:“你几分把握?”
  夏正谦摇摇头:“并无把握。”见罗维韬脸色微沉,他又道,“连贵公子的面都未见,怎敢说有把握?”
  这话让罗维韬颜色一展:“倒是我糊涂了。”转身对随从道,“你去衙门,帮我跟大人说一声,我迟些再去。”
  那随从答应一声,骑马离去。
  罗维韬转向夏正谦,做了个手势:“夏郎中请。”
  罗府占地颇广,里面广宇阔舍,雕梁画栋,荷塘假水,名花异草,不知比夏府强上多少档次。
  夏家父女俩跟着罗维韬走过回廊,穿过一道又一道拱门,看了无数风景,终于进了一处院落,停在了一间屋舍前。
  “老爷。”立在门口的丫鬟见罗维韬来,行了一礼,抬手将帘子打起。
  “夫人可在屋里?”罗维韬并未直接进去,而是立在门口,问道。
  一个三十多岁的端庄妇人闻声而出,看到罗维韬,微微一怔,目光便看向了夏正谦父女两人。
 

第二十三章 吐血症
更新时间2014…11…7 8:02:22  字数:2504

 “夫人,这是夏郎中和他儿子,来给骞儿看病的。”罗维韬道。
  “哦?”妇人冷淡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热络,看向夏正谦和夏衿目光隐隐有期待之色。
  “罗夫人。”夏正谦施了一礼,知道这便是罗维韬的夫人,那罗三公子的亲生母亲了。
  夏衿也跟着行了一礼。
  “夏郎中有请。”罗夫人道。早已有丫鬟将帘子打了起来。
  还在门外,夏衿就闻到一股子药味。进了屋,这药味就更浓了。不过除了药味,屋子里并无其他难闻的味道,四处收拾得极为干净整洁。
  走到里间门口,夏正谦忽然停住脚步,对夏衿道:“你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我叫你进去,你再进去。”
  夏衿点了点头。
  罗夫人见状,也不问原由,吩咐丫鬟招呼好夏衿,自己跟在罗维韬和夏正谦身后,进了里屋。
  “公子,请这边坐吧。”丫鬟上前道。
  夏衿摆了摆手,正要说“不必”,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罗夫人的一声惊呼,继而一阵乱响,似乎撞倒了凳子,打翻了碗碟,还伴着罗夫人的急呼声:“骞儿,骞儿,你怎么了?”
  显然是病人发生了危急状况。夏衿顾不得其他,忙掀帘进去。
  只见里面迎面竖着一个红木缕雕镶玉石的屏风,转过屏风,便是一张雕花拔步床,床上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正半躺在床,被罗夫人扶着,嘴里大口大口地喷着血,有些血来不及从嘴里冒出,汩汩地从鼻孔流了下来,那情景触目惊心,十分恐怖。
  “夏郎中,可有办法?”罗维韬问夏正谦,他看上去倒还算镇定,“我儿吐血已有半年了,情况越来越严重。丁郎中他们用银针止血,又开了无数止血和防止吐血的方子,都无效。”
  夏正谦正想上前用银针给罗骞止血,听得此话,身体顿时一滞,眉头蹙了起来。
  “爹。”夏衿走到夏正谦身边,唤了一声。
  夏正谦微点了点头,视线仍盯在罗骞身上,凝神思索。
  过了一会儿,他向罗维韬问道:“三公子刚开始得此病时,有何征兆?”
  罗维韬叹了口气:“我儿平素颇喜练武,有一次出去历练,跟人打了一架,受了点伤,回家后就开始咳嗽唾血,伴有痰症。本来这样的小伤倒没什么,请个大夫看看,吃几剂药就好了。偏他发病时正值我父亲去世,全家回老家奔丧,家里正巧又发生了点事情,这孩子便把这事瞒了下来,只在外面抓了几剂药吃,可不知遇上的是什么庸医,药吃下去,不光病没治好,反而更严重了。等我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发现他这病症时,再请丁郎中他们来看,就已是这样了。”
  说着,他眼眸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露出悔恨的神色。
  夏正谦点了点头,看罗骞此时已不吐血了,被罗夫人和丫鬟缓缓扶着靠回到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便道:“我先拿拿脉。”
  “请。”既将夏正谦领进了门,罗维韬就没有一丝慢待,走到床边将罗骞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示意夏正谦上前诊脉。
  夏正谦将手指放在罗骞的手腕上按了一会儿,转头对夏衿道:“祁哥儿,你来看看。”
  罗维韬面色微沉,显然对夏正谦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让自己儿子练手十分不满。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
  可那罗夫人不乐意了。未待夏衿走近,她便将罗骞的手放进了被子里,转头对夏正谦道:“这位郎中,如果你有办法,就开药吧。”直接将夏衿无视掉。
  倒是那床上的少年罗骞,虽吐了那么多血,神志却仍然清醒。见夏衿有些尴尬地停在床前,他从被子里将手伸了出来,抬手对夏衿示意了一下。
  罗夫人眉头微蹙,不过倒是没再说什么。
  夏衿自是不会在意罗夫人的态度,上前伸手,将手指搭在罗骞的手腕上仔细地把了把脉。
  她在外面呆久了,身体又极单薄,易寒畏冷。这手一搭,罗骞只感觉手腕微凉,再一看,发现夏衿的手指极为纤细,那五个手指拼拢合在一起,不如他的手一半大。他不由得抬起眼来,讶然地仔细打量了夏衿两眼后,眼眸里似得深邃了许多。
  夏衿没有在意他的打量,凝神细细感觉手指之下脉搏的跳动。
  看到女儿跟陌生男子发生肢体接触,夏正谦浑身不舒服,颇为后悔将女儿带到这袁府里来。为掩盖神情的不自在,他凑上前来,问夏衿道:“如何?”
  夏衿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将手指收了回来,抬眼看了看罗骞的脸色,问道:“平时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见夏衿拿了脉还要问东问西,丝毫不为病人着想,只想着自己学习医术,罗夫人饶是颇有涵养,也忍不住了,口气极冲地道:“我儿累了,有什么要问的,到外面问吧。”说着将罗骞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夏郎中,我们到外面说话。”罗维韬也极后悔将夏正谦父子俩领进来,说这话时脸色很不好看。
  罗骞歉意地冲着夏衿微微颔首,靠坐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夏衿见状,欲有所思。
  “走吧。”夏正谦拉了夏衿袖子一把,跟着罗维韬走出了门。
  罗维韬出到外间,脚下并没有停,继续往外走,一直将夏正谦两人领到外面的厅堂处,方淡淡道:“请坐吧。”说着,率先坐到了主位上。
  丫鬟立刻将茶水摆了上来。
  罗维韬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问道:“如何?对于我儿的病,夏郎中有何高见?”
  对于罗骞这病,夏正谦还真没什么“高见”。他所要采用的法子,也只是治伤和防止吐血。但依他想来,这些法子,丁郎中和京城的名医、御医应该早已用过,而且用的方子不知比他高明多少。他们都治不了,可见这法子没什么用。
  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到夏衿身上。
  夏衿冲他微一点头,那样子极是自信。
  夏正谦大喜,对罗维韬拱手道:“罗大人或许不知,我这儿子夏祁师从京城邵姓名医,医术与在下不是一个路子,医术尤在我上。我今日带他来,正是想让他也看一看令公子之病是否能治。而今看令公子之病症,除了疗伤止血之药,在下是没有什么好法子。但我家祁哥儿似有所得,如罗大人不急着上衙,不如听听他说说。”
  他是个至诚君子,饶是不乐意女儿名声外扬,却也不肯占了女儿的功劳,把夏衿开的药方说成他自己的。但他也知道,夏衿年轻,又没有什么出采的医案让她扬名,刚才让她给罗骞拿脉便已让罗家人很不高兴了。此时再让她出言询问,甚至开方,罗维韬怕是要立刻将他们赶出去,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
  所以,他只得把夏衿的师父抬出来。却完全不知道,夏衿嘴里的师父,根本就不存在。
  罗维韬浪费自己一早的时间,冒着触怒上司的危险请了假,将夏正谦带去看病,对他是寄予极大希望的。
  可此时,夏正谦却说他没有什么好办法,倒是他儿子“似有所得”。这话在罗维韬听来,简直就是拿他罗家人来小耍。
 

第二十四章 狂妄
更新时间2014…11…8 8:01:59  字数:2163

 中医不比其他,那是要用无数的经验积累,才能拿得准脉,开得出方,治得好病人的病的。而眼前这个所谓的“祁哥儿”,不过是十三、四岁年纪,真真正正是黄口小儿。这样的孩子,能背上几本医书,拿得出一两种容易的脉,就已是很了不得的了。此时,夏正谦却正儿八经地将他推出来,说他对袁三公子的病“有所得”,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是什么?
  不过罗维韬身为世家子,又在官场混了多年,城府极深。虽心里已愠怒,面上却没表露出来。
  他看了夏衿一眼,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放到桌上,淡淡道:“姓邵的名医?没听说过。”
  “……”夏正谦一滞,看了夏衿一眼,表情极为尴尬。
  “令公子是不是不能躺下,只能坐着睡,躺下就喘?而且身体稍一倾斜,就会吐血;天气一凉,病情就加重?”夏衿忽然开了口。
  “你如何得知?”罗维韬吃惊地望向夏衿。
  夏衿没有回答,又淡然地继续问道:“他是不是肌肤发麻,脑袋发痛,身上还感觉忽冷忽热,口渴,吃不下饭,还很容易惊恐?”
  随着夏衿的问话,罗维韬的身体不知不觉由后靠变成了前倾,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夏衿的话声刚落,他就迫不及待点头:“正是。”
  夏衿微一颔首,便不说话了,端起茶杯慢慢地品起茶来。
  罗维韬坐在那里,盯着夏衿,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夏正谦虽对罗维韬之前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他行医多年,早已习惯了这些富贵人家的脸色。说白了,郎中虽说能治病救人,但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不过是给点钱就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地位比下人稍高一些。除非你是求而不得的名医或御医,否则就得看他们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因此,他对罗维韬的态度并不十分在意。
  此时见夏衿竟然对罗维韬拿捏上了,他便觉得不妥,咳嗽一声,代罗维韬问道:“祁哥儿,袁三公子的病,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罗维韬的眼眸一下亮了起来,眼定定地瞧着夏衿,等着她说话。
  夏衿将茶杯轻轻放到桌上,抬起眼眸,对罗维韬道:“罗大人,我知道你觉得我年轻,你不信我。既不信,说的再多也无意义。我且开一方子,如果你觉得或可一试,就让罗三公子服我这药,不过期间不可间断,要服一月方可;如不愿试,就当我浪费你家一点笔墨罢。”
  说着,她转头吩咐:“纸笔伺候。”
  罗三病这许久,几乎日日都有郎中来看诊,丫鬟们早已熟知一切程序了。在罗维韬带夏正谦进门时,文房四宝便已准备妥当。夏衿一声吩咐,丫鬟略一犹豫,见罗维韬并没反对,便将纸笔砚墨一一摆将上来。
  夏衿起身走到桌前,大笔一挥,将药方写下,转头对夏正谦道:“爹,咱们回去吧。”
  她既如此说,夏正谦即便看到罗维韬脸色沉沉,也不好反对,站起来对罗维韬一拱手:“罗大人,今日多有打扰,耽误你上衙了,还请罚罪。我们这便告辞。”也不等罗维韬有何表示,兀自深深作了个揖,提起药箱,抬脚朝外面走去。
  夏衿虽极傲气,看不惯罗维韬那高高在上的嘴脸,照她的脾气,此时便应该拂袖而去。但她却也知这古代最重礼仪。如她无礼,只怕要连累夏祁的名声,影响他科举,而且闲话还要讲到夏正谦身上,说他教子无方。
  她只得跟在夏正谦身后也拱了拱手,紧跟着出了门。
  罗维韬从小到大,无不被人奉承,今日却被一个十四岁小儿扫了脸面,心中怒火可想而知。
  他阴沉着脸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动弹,眼睁睁看着夏正谦父女俩出了门,好半晌,方将心中怒气压了下去,站起来走到桌前,看向夏衿所写的药方。
  只见上面开了茯苓、甘草、半夏、干姜、牡蛎、桂枝、白芍这几味药,并无甚出奇之处。罗维韬不光恼恨,更多的是失望,用袖子一拂,“呼”地一声将那张药方连同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他转身出门,怒气冲冲地往院门外走去。可一只脚跨出门槛后,又收了回来。
  他在门口略停了停,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往罗骞所住的屋子走去。
  “老爷,如何?”那罗夫人见罗维韬进门,急切地迎上来问道。
  听见母亲的问话,靠坐在床上闭着眼睛的罗骞睁开了眼,望向罗维韬。
  “哼,那姓夏的郎中说他没办法,倒叫他儿子开了个药方。”罗维韬说到这个,脸上还掩饰不住的恼怒之色,“那小子不过十三、四岁,饶是打从娘胎起学医,也不过十来年时间,病人都没见过多少,竟然大言不惭,狂妄之极,还在我面前摆架子,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他一拍桌子,把桌上的茶壶和茶杯震得“叮当”乱响。
  他在衙门里做事,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再加上城府极深,他轻易不动怒。但夏衿仿佛手握着罗骞之命,只因为垂怜才随手写下方子的那股子倨傲之色,实在是把罗维韬气得不轻。
  罗夫人本就看不上夏正谦父女俩,此时闻言,脸色便沉了下去。
  不过她极想得开,淡淡道:“这天下什么人没有?老爷不值当为他们生气。”说着走到床前,倒了一杯茶,递到罗骞嘴边。
  罗骞轻饮了一口,便推开了,问罗维韬道:“爹,那药方……在哪儿?”
  罗夫人只有这一个儿子,平日里宠爱异常。如今他重病在床,时日无多,罗夫人对他更是有求必应。此时见罗维韬兀自坐在那里,并不答话,不由得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发出“咚”地一声声响。
  她拔高声音,带着丝怒气问道:“骞儿问,药方在哪里。”
  罗维韬这才转过头来,望了罗骞一眼,问道:“你想看看?”
  罗骞点点头。
  罗维韬转头对丫鬟道:“去,到厅堂去,把地上那张药方拾过来。”
  丫鬟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将夏衿写的那张方子拿了过来,在罗维韬的示意下,递给了罗骞。
 

第二十五章 退亲
更新时间2014…11…9 8:01:20  字数:2433

 罗骞就着丫鬟的手,看了那张药方一眼,无力地闭了闭眼,这才说了一声:“去煎来。”
  声音虽小,罗维韬和罗夫人却都听见了,罗夫人大惊:“骞儿!”
  “死马……当活马医。”罗骞的声音轻微得几不可闻。
  罗夫人听着这话,眼泪禁不住掉了下来,走到床前握住儿子的手,哽咽地叫了一声:“骞儿……”将头伏在床边,轻轻抽泣。
  罗维韬却一拍桌子:“胡闹!这药是能乱吃的吗?”将那药方夺过来,往窗外一扔,转身急步出了门。
  “老爷。”见罗维韬出来,管家迎上前来听吩咐。
  “去衙门。”罗维韬脸上仍有怒气。
  “是。”管家连忙抢先出门,去把大门口赶到一旁的马车叫过来。
  罗维韬刚进了府衙大门,迎面就遇上刑房典吏薛武。薛武见他,忙满脸堆笑拱手作揖:“罗大人。”
  罗维韬无心寒喧,对他微点了点头,便要往里面走。
  薛武虽有心巴结,但见罗维韬似心情不好的样子,也不敢凑上前去,只得站在那里,准备目送罗维韬上了台阶,这才离去。
  却不想罗维韬走到台阶前,却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朝他招了招手。
  薛武心里一喜,忙跑了过去,问道:“罗大人,有何吩咐?”
  罗维韬盯着他的眼,表情仍如刚才一样阴沉:“你叫你家里人去打听冲喜的人选了?”
  “是,是。”薛武越发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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