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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霖春-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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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绕来绕去,他母亲就不同意他娶夏衿。

  ☆、第一百七十七章 会面

“娘,我就中意夏姑娘。您就同意我娶她吧。”他只得使出杀手锏。
    说起来,他这也是无奈。多大的小伙子了,还跟母亲撒娇。
    可没办法,因着家里这复杂的生存环境,他自幼就显得早熟,不像别的孩童那么天真快乐,更不会跟父母撒娇。罗夫人看儿子这样总觉得心酸,一旦他流露些许哀求撒娇的神色,就无条件地答应他的请求。
    只他觉得男孩子跟母亲撒娇很丢脸,所以轻易不使这一招。今天实在是没办法了。
    可这百试百灵的招数,在大是大非问题面前,根本不管用。罗夫人压根不理他:“像这种处心积虑想要嫁入高门的女子,说什么我都不会允许她成为我的儿媳妇。”
    “她哪有处心积虑?是我喜欢她、想要娶她,跟她没关系。”罗骞赶紧澄清。
    “我不同意。”罗夫人斩钉截铁就四个字。
    罗骞没有再说话,慢慢地躺回到床上。
    他喜欢夏衿,但他跟母亲的感情不一般,他知道罗夫人之所以跟罗维韬维持着这桩婚姻不和离,是因为有他这个儿子。她为了他,付出了太多。他不忍让母亲伤心。所以这么久以来,他慢慢谋划,就想让罗夫人毫不勉强地同意婚事,以后他成了亲,罗夫人和夏衿之间能心无芥蒂地相处。
    可他还是失败了。
    他盯着帐顶。声音异常低沉:“儿子的终身幸福,难道还抵不过娘的面子么?娶个高门大户的千金,说起来带出去倒是体面。但相处起来如同陌路,娘是想让我的婚姻也跟您这辈子一样么?”
    这句话可是戳了罗夫人的心窝子。她声音拔得老高,眼泪却掉下来了:“我是为我的面子么?你说这话诛不诛心?要不是想让你有个好岳家,让你那狠心的兄长多些顾忌,让你爹偏心的时候也有所顾忌,以后你的仕途走得平顺些,我何苦做恶人?我都混到这模样了。让半城人都看了笑话,我还需要什么面子?”
    看到母亲不好受。罗骞的心也隐隐作痛。他放在被面上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罗夫人哭了一会儿,抹干眼泪,走到罗骞床边。温声劝道:“骞哥儿,打小你就懂事,你也应该知道这亲事不是你看谁顺眼就娶回来这么简单的。咱们不攀炎附势,却也得谋些助力才好。再说,以后你的妻子,要跟官宦家的夫人交际应酬,要处理各方关系,小户人家的姑娘缩手缩脚的,如何能上得了台面?你要喜欢夏姑娘。也不是不可能。等你娶了亲,娘亲自上门去,给你纳她为良妾。如何?”
    罗骞摇摇头:“我不想学爹爹,我此生不纳妾。”
    这句话又捅了罗夫人心窝子一下。
    她的身子晃了晃,盯着罗骞,眼泪一滴滴落到地上。
    罗骞转过头去,没有看她。
    他知道自己这样说话不对,但他没办法。这些都是实话。是他心中所想。想要劝动母亲,他只能将这些实话说出来。假话虽好听。却不能解决问题。
    罗夫人站了起来,用手帕抹了抹眼泪,转身走了出去,再没说一句话。
    罗骞疲惫地闭上了眼。
    罗夫人回到屋里,默然坐了一会儿,吩咐身后的婆子:“去查一查夏家姑娘这几日的动向。”顿了顿又嘱咐,“别让公子和于安知道。”
    于安是于管家的名字。
    婆子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而罗骞房里,于管家正站在床前,静静地等着罗骞的吩咐。
    罗骞叫于管家进来,却又不说话。他靠坐在床头,望着对面的青色缠枝莲帐幔,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足有半刻钟,他才问道:“这两日,夏姑娘她在干什么?”
    “夏姑娘一直呆在家里,哪儿都没去。”
    “今晚戌正时分,你让于婶帮我守住屋子,不要让人进来。我去夏家一趟。”罗骞道。
    于管家吃了一惊:“公子!”他望向罗骞的腿,“可是您腿上还有伤……”
    “无妨。”罗骞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不如小人说您的金创药用完了,让夏公子送过来,顺便帮您看看伤口。”于管家道。
    他的话说得隐晦,可罗骞却听明白了:他是让夏衿扮成夏祁的模样过来会面。这样就不用他这个伤残人士飞檐走壁地去看夏衿了。
    罗骞摇摇头:“她不能来。”顿了顿又道,“你不明白的。”
    于管家却觉得他很明白。
    罗骞跟罗夫人关于婚事的约定,他是知道的。今天母子两人在屋子里大吵了一架,他虽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但罗夫人红着眼眶从屋里出去,罗骞又一副灰败的神色,他就知道事有不谐。
    想想也是,罗夫人一心想娶高门大户的儿媳妇,怎么可能让夏衿进门?
    夏衿的名字既已从罗骞嘴里出来,近期内夏家人便不宜再登罗家门了,以免引起罗夫人的反感。这是罗骞宁愿自己去,也不愿意让夏衿过来的原因。
    “你照我的吩咐做就是。”罗骞道。
    于管家尽管很担心,但他知道罗骞的性子,决定了什么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他只得答应了下来。
    罗骞虽让罗夫人伤心了一场,但这个儿子是罗夫人的命根子,罗夫人担心罗宇再使坏,又担心下人伺候得不尽心,在正院里掉了一场眼泪,终是洗了脸敷了一层粉,又到罗骞这里来守着了。
    看到母亲这样,罗骞唯有叹息。
    待到戌初,罗骞吃了晚饭睡下了。看着罗夫人离开,又等了一会儿,待于管家的妻子将守夜的尺素引开。他才从床上爬起来,一瘸一瘸地出了门,艰难地跃上屋顶,往夏宅方向去。
    古人的房屋,何人居住于何处,尊卑有序;夏家的宅子,又是罗骞名下的产业。是何布局,他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不一会儿他就确定了夏衿所住的屋子。
    他腿上有伤。行动间未免有些沉重。他一跃上夏衿的屋顶,夏衿就警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穿好衣服,手里握了一把迷药,跃上屋顶。朝不远处的黑影看去:“谁?”
    罗骞正艰难地想要蹲下趴瓦片呢。听到夏衿的声音,惊喜万分,忙出声道:“是我。”
    “罗骞?”夏衿吃了一惊,走近前来,看清楚果然是罗骞,忙问,“你怎么跑过来了?你腿上的伤……”
    罗骞感觉到伤口绷开了,鲜血正从纱布里渗出来,粘乎乎湿漉漉地叫他不舒服。他抹了一把额上痛出来的冷汗。指着隔壁院子道:“咱们到那边去说话。”
    这晚没有月亮,天上只挂着几颗星星,即便站得近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夏衿却敏锐地感觉到了罗骞的难受。
    她走过去,将罗骞的手臂往自己肩膀上一搭,右手托在他的腰上,道:“走吧。”便往隔壁院子跃去。
    说起来罗骞虽心仪夏衿,却知道这世间规矩对女子的苛刻。他敬重夏衿,想要正正式式地娶她为妻。所以不肯对她有丝毫亵渎。两人虽单独相处过几次,他却连夏衿的小手都没拉过。
    可这会子他的左手搭在夏衿肩上。他的身材又比夏衿高大许多,这样一来就像把夏衿搂在怀里一样,软玉温香,少女的馨香直冲口鼻。
    他“腾”地一下,整个人如同火焰一般燃烧起来。
    待得从云里雾里的恍惚中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已靠坐在了隔壁厅堂的斜榻上,夏衿吹燃了火折子点了灯,正伏下身去看他腿上的伤。
    他忙把腿缩了回来:“不用,不用管它。等我回去重新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夏衿恼他不知爱惜自己,转头瞪他一眼:“别动。你是郎中还是我是郎中?”
    这一动一嗔,顿时叫罗骞受用不已,心如灌了几斤蜜似的甜的不行。
    他情动的低低唤了一声:“衿儿。”又道,“这两个月,我很想你。”
    夏衿手一顿,长长地睫毛对着他的腿扇了扇,嘴唇嚅动了一下,不过她终是什么也没说。
    轻轻地将他腿上的纱布掀开,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她转过头来,黑亮的眼眸布满柔情:“你先在这儿等会儿,我回家拿些东西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夏衿到了古代,尽管身上携带的那股子冰冷已被舒氏温暖得融化了许多,但仍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感情很少外露。
    此时骤然流露出些许柔情,犹如一枝羽毛在罗骞心间轻轻拂过一般,叫他情不自禁。
    然而不等他说话,夏衿便已翩然离去。再回来时,手里已拿了许多物品。
    她先用消过毒的棉签将他伤口上的血迹抹去,再均匀地洒上药粉,然后用干净的纱布包了起来。
    做这些的时候,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轻盈而熟练。
    “你……时常受伤吗?”
    夏衿转过脸来,对罗骞一笑,摇了摇头。
    她不光带了药和纱布,还用竹篮装了杯子和茶壶来。
    她在罗骞的对面坐了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然后抬眸道:“你今天过来,找我有事?”
    罗骞凝望着她,点了点头。
    “我今天,跟我娘说了咱们的事。她不同意。”
    尽管知道这是他自己单方面的事,应该由他一个人处理,慢慢筹划,而不是说出来让她感觉不快。但罗骞仍然选择说出来。
    他知道夏衿跟一般女子不同。她的胸襟胆识比许多男子还要强,她不需要男人将她包在温柔乡里,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药

夏衿虽跟罗夫人接触不多,却也知道她是一个性格强硬略有些死板的女人。否则在这对丈夫期许都不太高的时代,她不至于跟罗维韬的关系闹得这样僵。
    维韬虽是宠爱小妾、偏心庶子的渣男,但从他在官场上长袖善舞,以区区三把手的地位,执掌临江实权,就能看出他很有能力,也很知道如何权衡利弊得失。这样的人,就是为了妻子娘家的权势与人脉,也万不会跟妻子交恶至此,除非妻子的所作所为让他忍无可忍。
    罗夫人跟丈夫相敬如冰,虽有章姨娘手段高明,但究其根本,还是她自己的性格问题。对丈夫如此,如今面对儿子的婚姻,她一旦认定了某种想法,想让她改变,何其难也。
    “我明白。”夏衿点了点头。
    夏衿这种“尽在意料之中”的了然态度,让罗骞心里涌出许多愧疚与自责。他自以为有了前面的铺垫,又得了母亲那句承诺,他中了举回来,就能许给夏衿一个未来了。却不想还不如夏衿看得明白。
    “衿儿,对不起……”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
    夏衿摇了摇头。
    对于这段感情,她忽然生出一股疲惫感来。
    这时代以孝治天下。即便是夏正谦,不是夏老太太亲生,又受夏老太太搓磨那么多年,依然不敢有一句恶言,做不出一丝忤逆的事。更何况罗夫人对罗骞视若珍宝,疼爱如命呢?
    罗骞不能忤逆母亲,罗夫人对他们的婚事又是这样一种态度。她与罗骞还能有什么将来?
    “你拖着伤腿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她问道。
    “不止。”罗骞抬起眼来,凝望着夏衿,“给我点时间,我会让母亲同意的。”
    夏衿的嘴角翘了一翘,点了点头:“好。”尽管她不抱什么希望,但罗骞对她一片深情与赤诚。她不忍泼他冷水。
    罗骞沉吟了片刻,又道:“那天我回来时发生的事。我听于管家说了。”
    夏衿点了点头。
    她知道罗骞说的是她假扮夏祁,夏祁又被罗家揪到罗府给他看病,时间上重合的事。以罗骞对她的关心程度,这件事他不会不知道。
    “这件事。定然是我大哥做的。他既用这种法子来确认你的行踪和身份,定然是想利用你来做什么。这次我遇险,靠着护卫丢了命才能活着回来,一回来就遇上你这样的事,我是不打算再放过我大哥了。再者,我娘不同意咱们的事,也是顾忌着我大哥,她希望我能娶个高门女子,好得岳家助力。一旦我大哥不在了。她这顾忌没了,对咱们的亲事也有好处。所以……”
    他抬起眼来,望向夏衿:“你那里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不知不觉死亡,还能让丁郎中他们发现不了的?”
    他今晚出来,连乐山和乐水以及尺素、彩笺都不让知道,就是为了这个。弄死罗宇,他这个凶手被人发现无所谓,他不想连累夏家。偏这件事太重大。罗维韬又太精明,别处讨药很容易被发现。他只能来找夏衿;再者,这世上能弄出让丁郎中和谢郎中都察觉不到的毒药的,也唯有夏衿。
    他以为夏衿听了这话会惊慌,会劝他别鲁莽,却不想夏衿就像听到他说晚上吃了什么一般,不但不惊不慌,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有的。”她点点头,抬眼望他,漆黑的眼眸宁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态度轻松写意,“不过我得回家去配了才有。你先回去吧,我配好药,后半夜拿给你。你在家等着就是。”
    “……”罗骞呆了一呆,这才赶紧应道,“好,我等你。”
    夏衿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走吧,我送你回去。让下人发现你不在家就不好了。”
    在罗夫人的安排下,她可知道罗府下人看罗骞看得有多紧,他身边时时都有人,今晚都不知道他是如何跑出来的。
    望着伸到面前的那双纤细而白皙的手,罗骞的心一阵激荡。他伸出大掌,握住了夏衿的手。
    触手微凉,细腻柔软,酥若无骨。握着这样的手,他全身的血都沸腾起来,心底里叫嚣着一种欲|望。他想将她拥进怀里,他想紧紧地抱住她。
    然而下一瞬,他的手掌一空,却是夏衿将手抽了回去。
    他抬眼望她。
    夏衿的脸色仍然跟刚才一样平静,眼眸沉静如水。她道:“走吧。能不能走?要不要我背你?”
    “哦,不用。”罗骞眼里的火焰渐渐黯了下去,声音低沉,“对不起,我……”
    “我”什么,他没有说下去。但语气里的歉意与失落,却十分明显。
    他没办法上门提亲,所以他没资格对夏衿做什么。他深以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已是对她的不尊重。
    夏衿深深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因为前世父母的缘故,她对婚姻本来就没有信心。前世父母婚前也是相爱的,可婚后却是各种争吵,各种互相折磨。这让她对于婚姻,有一种极度的不信任感和深深的恐惧。
    再加上这是古代,婚后不合了,又不能轻易和离,还有罗夫人的不赞同……所以尽管知道罗骞很喜欢她,也很适合她,而且一直在为两人的亲事而努力,可她在心里始终留着一份清明,不肯将一颗心投入到这份感情里去。
    这就是她即便跟罗骞确定了恋爱关系,也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并且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的原因。她不敢,她不想受伤。
    就在刚才,罗骞明确地告诉她,罗夫人并不同意他们的亲事。在这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她对他们的婚事就更没信心了。这样的心境下,她很难再对罗骞的感情作出回应。
    “今天时间太晚,你明天配药,明晚再拿给我也不迟。”罗骞慢慢站了起来,吹熄了灯,就着星光,一瘸一瘸地朝外面走去,“走吧,回去早些歇息。”
    夏衿跟着他出了门。见他要跃上墙头,赶紧过去托住他:“你别用力,小心再绷裂了伤口。”
    罗骞的身体一僵,差点从空中跌落下来。
    好不容易在夏衿的扶持下在屋顶站稳,他转过头来,星眸里满是惊喜:“衿儿,你没怪我?”
    夏衿心里叹息,脸上却笑了笑:“别想那么多,咱们的事,顺其自然吧。”
    罗骞凝望着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拒绝夏衿的相送。
    夏衿将他送回罗府,眼看着他跃下墙头,进门去了,这才回了夏宅,点上灯,开始配药。
    一个时辰后,她将药配好,又去了罗府,伏在罗骞的屋顶上听了听,听到床上发出频繁的翻身的声音,想来罗骞仍然没有睡着。而罗骞的床边,还有一个轻微的呼吸声。
    她翻开一块瓦片,掏出一个小竹管往里吹了吹气。不一会儿,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她跳下屋顶,走到门口用铁片往里一拔,门拴被顶开了。她推开门,闪身进了屋子,避开罗骞床榻前那个已陷入晕迷的守夜丫鬟的身子,站在了床边。
    她的迷药药性很强,即便罗骞身负内功,也已被迷晕了过去。他此时仰面躺在床上,眉头仍然微微皱着,似乎正在为什么事而烦恼。
    夏衿微叹,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凑到罗骞鼻下晃了晃。
    不一会儿,罗骞眉头动了动,继而缓缓睁开了眼。
    没等他将眼睛看到的景象传到脑子,夏衿就匍身在他耳畔道:“罗大哥,是我。我将药配好给你送来了。”
    罗骞将头一侧,一股少女的馨香就沁入口鼻,夏衿那漆黑的眸子,近在咫尺与他凝望。
    罗骞的心跳猛地停滞了。
    夏衿满脑子如何杀人,不知罗骞因为她的凑近,陷入旖旎不能自拔。她继续道:“我配这药,会使他喉痈之症越来越严重,最后不治而亡,不会引起人注意的。不过你腿上有伤,府里又有护卫,你确定这件事不需要我帮忙?”
    夏衿吐气如兰,说话时的口气拂过罗骞耳畔,直叫他身体绷直得不能动弹。他极力将思维往杀人方向想,企图将心头的荡|漾与身体的燥热压下去。好一会儿,他才出声道:“不用。这是我的事,我不想脏了你的手。”
    夏衿知道罗骞是担心最后事情暴露,罗维韬不舍得惩罚亲生儿子,会迁怒于夏家。
    其实,她自己也不愿意插手此事。
    罗宇是罗骞的亲大哥,不管因为什么而走到兄弟阋墙、互相残杀的地步,他们终是亲兄弟。如果罗宇命丧她手,现在关系好还好说,一旦以后感情淡漠成了陌路,这件事就会成为她的话柄子。
    她将药塞进他的手掌里,对他道:“这是液剂,无色无味,直接服用即可。”
    “谢谢。”罗骞知道她能帮他做这个药,是对他极大的支持与信任。虽然她表现得波澜不惊,但她内心如何,谁又知道呢。
    他举起手:“今天之事,是我托你。如遭报应,或受惩罚,一切由我承担。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第一百七十九章 猜出

夏衿不知道罗骞会如何给罗宇下药,她也不想知道。她只需要知道罗骞办事靠谱,不会连累她就行了。
    将药交给罗骞之后,她便回了家。
    第二天夏家一切如常,夏正谦吃过早饭就去了医馆,舒氏听管家婆子回话,夏祁回院子里苦读,夏衿则将椅子搬出来,坐在院子里绣花——古代书籍少,她没多少书可看,能打发时间的,就只有绣花了。
    而罗府里,罗夫人看着儿子吃了一碗燕窝粥,这才放心地回正院去,理一理家事。
    “夫人,张昌来回话。”婆子掀帘进来,走到她跟前小声道。
    张昌是被派去打听夏衿事情的下人。
    罗夫人摆摆手,止住那来回事的管家娘子的话头,道:“你们先回去吧,有事下午再来回。”
    管家娘子们答应着退了出去。
    罗夫人看向婆子:“叫张昌进来。”
    张昌进来后行了一礼,并不敢抬头张望。
    “说吧。”罗夫人道。
    张昌道:“禀夫人,小人跟夏家的几个下人都打听了,夏姑娘平时十分规矩,很少出门,就是宣平候府岑姑娘在时,出门的次数多一些;岑姑娘走后,她也就受林家之邀,跟着公子和夏公子一起去了一趟桃溪。除此之外就是她祖母去世,回了大房那边哭丧。”
    罗夫人的眉头皱了皱。
    要是这样说,除了桃溪那次,夏衿跟罗骞见面也就是宣平候府宴和罗府宴,而且这两次宴会都有一群人在场,他们两人不可能有说话的机会。
    “再去好好查一查。”她道。
    她自己的儿子她了解。罗骞根本就不是那等肤浅之辈。不可能连面都没见上几次就要娶人家。更何况,夏衿又不是容貌特别出众,能将男人迷倒的女子。这两人,肯定在什么时候有过深入的来往。
    张昌犹豫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不过他终是什么都没说,答应了一声便要告辞。
    “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即便说错了。我也不怪你。”
    张昌只得停住脚步。低头道:“夫人也知道,小人跟衙门里的张捕头是结拜兄弟。昨日去他家喝酒,听他夸夏公子医术了得。原来公子被送回来的那日。玉膳斋来了四个人……”
    他把那日有人得了癫痫,夏衿将其救了一命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本来这事不算稀奇,夏公子的医术。夫人都是知道的。可张捕头说了一句话,却让小人心里犯了叽咕。他说:‘夏公子的脚程还真是快。那日我多从玉膳斋离开时,他还在酒楼里头跟董掌柜说话哩。可等我在路上听说公子受伤,赶到府里给大人道恼时,他竟然已在府里给公子治伤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罗夫人一眼:“夫人可还记得?那日公子被送回来,夫人急得不行,一面派人去请丁郎中。一面叫小人去夏家请夏公子。小人恐别人办事不力,便亲自去了夏家。是小人亲手从夏家内宅里把夏公子拉出来的。当时他还穿着家常衣裳,在书房里专心念书呢。”
    罗夫人怔怔地望着张昌,片刻后猛地一悟:“你是说,在同一时间、不同的地方出现了两个夏祁?”
    “小人不敢确定。”张昌道,“快马加鞭抄近道从华坊街回夏家,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
    罗夫人冷哼一声:“从华坊街到咱们这里,有近道吗?”
    张昌抹了一把汗:“小人没听说过。”
    罗夫人便不说话了,微眯了眼,坐在那里半晌没有动静。
    许久,她长叹一声,开口道:“看来,她是常扮成她哥哥的样子在外面行走了。我说呢,夏祁一面要跟崔先生念书,一面还有时间和精力去打点知味斋和玉膳斋的生意,他也忒能干了点,以崔先生那脾气,竟然不训斥他,原来原因竟在这里。那打理知味斋和玉膳斋的,想必是夏姑娘了。如此,骞哥儿被她勾得魂不守舍就说得通了。为了开那知味斋,骞哥儿整日往城南跑,两人一天恨不得见个两三次面,还有什么情生不出来?”
    张昌听了这话,恨不得立刻消失不见。这等话可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听的。以后罗夫人想起来,还不定怎么打发他呢。
    罗夫人说完那番话,又坐在那里默想了一遍,确定这件事十有*是她所想的这样,这才对张昌道:“行了,你去吧。”
    张昌抹了抹额上的汗,退了下去。
    罗夫人站起身来,往罗骞那边去。
    罗骞本来就失了血,身体有些虚。昨晚又折腾了一整晚,不大受得住。这会子吃过早饭喝了药,便躺在床上补眠。罗夫人虽满肚子的话要问他,可看他这样,不忍心叫醒他,少不得坐在那里守着,等他醒来。
    罗骞醒来时,已是午饭时分了。
    罗夫人叫人伺候他洗漱,又看着他吃了午饭,这才摈退了下人,问他道:“我有件事要问你,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罗骞望向她:“什么事?您说。”
    “我问你,那知味斋和玉膳斋,是不是夏姑娘开的?她经常扮成她哥哥的样子出来打理生意?”
    罗骞一惊:“你怎么知道?谁跟你说的这事?”
    罗夫人盯着他,沉着脸道:“你甭打听谁跟我说的,你只说是与不是。”
    这件事,罗骞本也想跟罗夫人坦白的。当然,坦白的重点不是夏衿女扮男装在外面行走,而是她医术高明,扮成夏祁的模样救过他的命。
    “是。”他很干脆地道,“娘是否还记得,当初我病入膏肓,您想让人给我冲喜,选的就是夏姑娘?她因不甘被大伯母算计,又跟世外高人学得了一身连她爹都比不了的医术,便扮成了她哥哥的样子,到府里来给我治病。我的命,是夏姑娘救的。当初治好宣平候府姑奶奶的,也是夏姑娘而非夏祁。”
    罗夫人尽管心里已有猜测,仍被这消息震得不轻。她没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大胆的女人。
    罗骞又继续道:“娘,夏姑娘不是普通的姑娘,她的见识胆略,便是男子都比不上。她不仅是经商奇才,开的点心铺和酒楼日进斗金,便是刻印科举经典文集也是她给我出的主意。您看她在宣平候老夫人面前不卑不亢,岑姑娘谁也不理,独独跟她交好,就知道她是多么出色的人。她绝不是畏手畏脚上不了台面的女子,娘。有她相助,我以后在仕途上定然能走得平平顺顺。那些内宅妇人得了病,她药到病除,结交的贵人还会少吗?从她这里得到的助力,丝毫不比那些世家小姐差。”
    罗夫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罗骞。罗骞毫不畏惧地跟她对视着。
    罗夫人扭头就走。
    “娘。”罗骞在后面喊了一句。
    罗夫人没在回头,脚下未停地出了门,直奔大门口而去。路上,她吩咐婆子:“去夏家,跟夏姑娘说,我在银楼等她,叫她立刻来见我。”
    婆子应声去了。
    华坊街上有一座银楼,不光兑换银子,还在二楼出售各种精美而贵重的首饰。夏衿曾随舒氏去过这地方,但两手空空而归。里面的首饰太贵,以夏家三房如今的经济状况,还买不起这里的东西。
    而这座银楼,是罗夫人的陪嫁之一。
    彼时夏衿正在书房里给夏正谦和邢庆生传授医术——前面医馆只要没病人,他们就会到后面来,跟夏衿学习;或是前面处理了棘手的病例,他们就会抽空到后面向夏衿讨教。理论跟实际紧密结合,他们的医术一天比一天高明。
    听得罗夫人有请,夏正谦愕然,望向夏衿:“罗夫人叫你去干什么?”
    罗府的这位夫人,跟夏家向来没什么交集。而且要问罗骞的伤势,也应该问夏祁而不是夏衿,更不会将见面的地点约在银楼。
    “不清楚。”夏衿道,“大概闷得慌,叫我陪她挑首饰吧。”
    “那赶紧去吧。”夏正谦没再多话。对夏衿,他没有不放心的。
    夏衿吩咐鲁良套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旧的衣衫,回房换了身衣服,直奔银楼而去。
    罗府那婆子将夏衿直接带到了后面院子。
    后面院子是给女客歇息的地方,平时人来人往。此时却只有罗夫人一个人。很显然,此地已被清场了。
    待夏衿行过礼,罗夫人便对着对面的椅子抬了抬下巴:“坐。”又朝那婆子挥了一下手,婆子连忙退了出去。
    夏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罗夫人细细打量着夏衿。
    古代女子讲究仪容。夏衿出门前特意换了一身墨绿色襦裙。她皮肤本就白皙,近来又调了养颜膏,越发养得玉骨冰肌。此时被墨绿色衣衫一衬,再加上她如墨一般黑亮有神的眼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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