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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派高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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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原来你跟姓凌的是一党,这么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就是杀了你们,也不冤枉!”声落招发,一缕寒光,恍如疾电,激射向刘玉凤左肩。刘玉凤经过两年来的磨练,对于临场应敌,远非昔比了。她凝站不动,目注对方,直到对方招式用尽,不易转变了,才猝然转身还招,刀光直指庄靖腋下的“期门穴”。庄靖赞了一句“来得好!”刀锋陡卷,就奔敌人上盘,用招甚怪,也甚狠,刘玉凤若不撤招回避,便有断颈之虞。她自然不愿相拼,刀光一闪,双手倏分,竟然多出了一道刀光,变作两柄刀了,左手刀短,用以招架,右手长刀,继续刺向庄靖穴道。
庄靖想不到她会有此突变,也暗吃一惊,同时想起了一个人,刀光一圈一卷,身退两步,喝道:“鸳鸯刀郭晶是你什么人?快说!”
“你原来也知道我娘的名号,害怕了?”
“嘿,笑话,我什么人也不怕,我不过可惜她一生的英名,就要丧在你手中,念在她是个女侠,我也不为难你,放过你一遭,但也只是一遭,下次若再碰在我手中,就别怪我刀下无情!”庄靖说来倒似十分认真,但听到刘玉凤耳中却已变了质,误会他害怕自己亲娘,故作好人,所以不但不领情,更冷冷地说:“这个情我不愿领,你也是不必等到下一次,来,我们拼个明白。”说完话,抢先发招了。
庄靖暗暗叹息一声,喝道:“你既然一定要拼,那就来吧!”展刀相迎,光芒四射,劲风激荡,较之早先发招,更为劲锐凌厉,刘玉凤也凛然心惊。
但是,她并不怯退,她的双刀展开,也是长短刀互相配合,攻守互备,非常慎密而稳健,可惜功力不如对方,几招过后,便为对方刀风所震,手腕酸疼了。站在一旁观战的谷正锋发现妻子常为对方震斜,就知她气力不足,当下挺剑叫道:“玉凤不要慌,我们一起对付他!”声出招到,剑气如虹,疾射庄靖胸前。
“好呀,你们还有多少个人,一起来吧!”庄靖舞动钢刀,劲风激荡,实在非同小可,谷正锋的青锋剑也无法抵御他的刀势,不敢和他硬拼,这样就吃亏许多了。
庄靖在内力上是占尽上风的,他凭一口钢刀,力敌谷正锋夫妻,不但毫无败象,简直是仍占上风,把谷正锋夫妻迫在刀光之外,无法迫近。
这样打了有三十五招,使听得有人声了。庄靖大声嚷叫道:“定安,我在这里!”
庄靖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便再叫一声,果然听到有人回答的了,但并不是侯定安,而是一双中年夫妇和一个小孩子,他们来到现场,男的冷冷地说:“谁是定安?你鬼叫什么?”女的看到刘玉凤,诧然惊叫:“咦,你不是刘玉凤妹子?”她一叫,同来的男子也注意刘玉凤了。
刘玉凤听得有人叫她,偷眼一望,脱口就叫道:“俞前辈,俞大娘,你们来啦!请你们先歇一下,待我们收拾了这厮再陪你们说话!”
“刘姑娘,他是甚么人?你们怎会跟他打起来的?”
庄靖冷然说:“这不关你们的事,给我滚!”
“你是甚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俞剑平忿然说,嘱咐妻子照顾儿子,使要出手了。
俞大娘问:“刘姑娘,凌起石呢?他怎么不在?他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正要找他!”刘玉凤说。
“好呀,你们也是凌起石的朋友,那就一起上吧!”庄靖又向俞剑平夫妇挑战。
“刘姑娘,你们歇歇,让我对付他,我倒要试试他有什么斤两,敢这样说话!”俞剑平长剑随手一抖,剑花错落,已经指向庄靖七处大穴。庄靖是个识货的人,当然知道对方是个高手,再也不敢轻敌了。因为谷刘两个都退了,他无后顾之犹,可以悉心应付俞剑平,便封出一招“绵帐千层”,以守为主,先挡来招,再图后进。双方只用了一招,大家都心头一凛,知道碰上劲敌,一点也不敢大意了。
俞剑平绰号长白山狼,他精通的长白山剑法独创一格,与中原各家各派剑法都不相同,他的年纪与庄靖相若,功力也相若,所以打起来大家都非常小心,阴招也不敢轻易用,所以打来很是缓慢,旁观的都有点不耐烦了,也有点莫名其妙,觉得这样打法就是打三日三夜也未必能分出胜败。所以各人都希望他们改变一下,狠狠的恶战一场,胜也好,败也好,都有个结果,可惜这只是他们旁观者的看法,俞、庄两个都不作这样想。他们继续以缓慢的手法交手,一招一式都看得十分清楚,化解得十分精彩。
俞剑平与庄靖两个都打得暗暗心惊,生怕一个失神会伤在对方手中,特别是庄靖,他孤军作战,处境十分不妙,假如对方不顾江湖道义,一齐动手,他就决活不成了,而他知道,在黑道邪派人士来说,围攻实在是太普遍了,只要略一思索,马上就可以举出许多例子,过去如此,目前更多这类例子了。他既认定凌起石是个坏人,他的朋友当然也不是好人,那么,他们不顾江湖道义,联手围攻敌人是十分自然的事,庄靖有此想法,自然是感到不安了。因此,他老是想办法逃遁,连再斗下去的心情也没有了。
高手较技必须沉着应战,冷静判断,庄靖情绪不安,已犯了大忌,打下去当然比较吃亏!在心神恍惚中,陡觉寒光一闪,俞剑平的剑尖已指向心窝,他这才大吃一惊,慌忙撤刀拂袖,还了一记“披荆斩棘”,既挡开来招,又迫使对方退避,确是好招!
“师叔!师叔!你在哪里!”侯定安的叫声传来了。
“我在这里,定安,我在这里!”庄靖给对方回答,很快就有人来到了。
“师叔,他们是……”
“他们都是凌起石的朋友,你看着他们,别给他们都跑了!”
“师叔,你放心,他们都跑不了!”侯定安大言炎炎地说,似乎真有把握,怎知谷正锋忍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又见他口花花调戏刘玉凤,更是片刻难忍,连刘玉凤劝阻也劝不住,一柄长剑已经递了出去,攻击侯定安腋下“期门穴”。侯定安凛然一惊,疾退两步,道:“好小子,你也会刺穴!”
“有胆你就不要回避!”谷正锋一步也不放松,衔尾追踪,再进一招“金针飞渡”,剑尖直指侯定安的后心。
侯定安本来瞧不起刘玉凤与谷正锋两个的,没料到谷正锋竟是如此厉害,一出手就占尽了优势,他又退又避,不但未能扭转局势,连险境也未摆脱,实在是万分意外。他想向师叔求救,及至偷望师叔,才知道师叔仅胜对方罢了。但对方还有一个女的在旁监战,虎视耽耽随时都可以出手相助的。也就是说,庄靖已没有独胜的机会了,除非他有能力可以同时击败对方一男一女两个人,但照情形看,庄靖显然是无此能力了。
侯定安一见师叔处境比自己好不了许多,便心淡了。他向师叔求援的话也出到喉头就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候定安把希望再寄到自己身上,没有指望了,反而安下了心,没有先前那么恍惚,打得比先前灵活多了。
谷正锋的一柄剑练得十分到家,又狠又辣又缜密,攻守兼备,不容易被敌人所伤害。他是先处不败之地,然后再与对方力拼,先就占了很大便宜。侯定安交手之后才觉得对方厉害,但已经说得太满,难以转圆。他一面应战,一面寻思脱险对策,分了精神,马上就遇上险招,左臂轻中一剑,给削破了外衣,伤了皮肤,血也流了,痛得他皱了眉头。
谷正锋并不满足于仅胜一剑,他不让对方有喘息机会,招招都采攻势。他已经了解到对方的武功不及自己,最少是胆量不及自己。打架,胆量十分重要,拼命,胆量更加重要。对方既然胆怯怕死,自己就可以利用对方这个弱点了。谷正锋了解了双方实力情况之后,就更加大胆,更加狂攻不休了。
侯定安越打越后悔,后悔他不该在这时候摸进来,应该躲在暗处偷看,等到有好处的时候再现身,那才是最合算的了,可惜他了解得太迟了。他这时急于的是逃走,不是后悔。
庄靖与长白山狼俞剑平两个打得更为激烈,论经验,长白山狼多,论内力,却是庄靖胜,打到百招之后,逐渐分出了强弱。但双方的距离不太大,弱的一方又胜有丰富的经验,所以仍可扳平。但庄靖目睹俞大娘一步一步迫近,似有参战之意,而且,也料定对方是夫妻身份,假如她丈夫真个处在危险境地,做妻子的就没有见死不救,而遵守江湖道义的理由。同时,兄弟、父子、母女、夫妻等亲属联手,虽然有以多欺少的情形,别人也不会过份苛责,不会加以讪笑的,因为这是人之常情。因此,庄靖见俞大娘步步逼近,心理就受到莫大威胁,打不出水准。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也不想恋战,要逃走了。
庄靖的处境比侯定安好,他想胜不易,想走则不难。在久战之下,他也积累了经验,摸通了俞剑平剑势的门路了,在蓄意离去之后,他找了一个机会运足了内力连挡俞剑平三招,然后反攻,喝道:“姓俞的,你也接我的看看!”钢刀砍出去,如挟泰山重,大开大合,大门大路,一点也不藏假,气势却豪迈无比,饶是俞剑平有长白山狼之称,也为之心头凛惧,不敢硬挡,在他连续进攻之下,连续回避后退,庄靖似乎发了狠,一连进攻了六七招还不停歇,叱吒声中,攻势更厉,猛烈地奋冲疾扑,吓退了俞剑平,头也不回,一声叫“定安,我们走!”抢扑谷正锋,谷正锋曾经与他交过手,知道他厉害,怎敢硬拼?但他来不及回避,迫得双手握剑,斜挡一招,但尽管如此,也支持不住,剑锋所弹,双手虎口都疼,倒退了两步,几乎连剑也丢了。
侯定安给师叔一手抓住,扯着走了,长白山狼却还要追赶,给妻子劝住了。
一场打斗如此结束,俞剑平等大家都感到不快,兴致索然。
俞剑平是一个好强的人,长久以来生活在长白山,练了一身过人武功,多年来就不曾碰上真正的对手,每次打起来都获胜,久而久之,使胜得败不得了,这一仗,虽然并未落败,但他比别人更加清楚,他功力实在逊于对方,所以对方逃了他也闷闷不乐。
谷正锋是占尽上风,在重要关头上给庄靖把侯定安救走了,谷正锋还几乎受了伤,当然更不高兴了。不过,在这样场合,女性总是比较冷静的,刘玉凤与俞大娘也一样是不例外。刘玉凤便提醒丈夫向俞剑平夫妇致谢,说要是不是俞剑平夫妇帮助,他们的后果,将不堪设想。刘玉凤承认庄靖武功了得,她合夫妻二人之力也难应付,只要再打下去,三五十招内他们便支持不来,非糟不可。
“这姓庄的实在十分厉害,我记忆中的劲敌,他在五名内,再打下去,我也会败给他。”俞剑平坦率地说。
俞大娘岔开话题,不谈这些,转问刘玉凤要去哪里。刘玉凤说没有一定目的地,因为丈夫不惯困守家中,闷的慌,她便陪他出来走走,一方面是散闷,另方而也拜见前一辈的朋友和希望见到凌起石。
俞剑平说:“我也是来拜访几个朋友和探听一下凌老弟的,他自从前一次替小华动过针术之后,果然十分有效,至今病未复发过,实在了不起,他希望学,所以要找凌起石。”大家谈得投机,又都没有急事要办,便就结伴同行,以增兴致,小华便成了他们之间的开心果,被宝贝得了不得。
“刘姑娘,你真没听说过关于凌兄弟的事?”俞大娘有一次单独和刘玉凤在一起时,悄悄地问刘玉凤,刘玉凤听出话中有话,心头猛烈地跳,反问道:“俞大娘,我实在没听说过什么,你听到什么了?”
“我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但愿不是事实。”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凌兄弟给仇家暗害了,我虽然不相信,但还是不放心,所以要来查个明白,假如真有此事,我们夫妇无论如何要找到凶手,替凌兄弟报仇。”
“啊!有这个传说?怪不得那一天我在说话间提到凌兄弟,正锋他就变了脸色,翌日就说在家中太闷,要出来走走了,可能他也早听到消息,却不让我知道。”
“或许是吧?愿老天爷保佑!”
“俞大娘,你放心,不会是事实的,我看凌兄弟不是个短命的人,这传说肯定不确。”
“你这么肯定?”
“我是肯定!”
“如果是就好了,可是,你有什么根据?”
“没有!我是凭直觉的,我曾细心观察过他,肯定他不是个短命的人。”
“可是,已经两年多了,一点关于他的消息也没有,他大闹京师之后消声匿迹,全无踪影,这怎能不叫人担心?”
“我虽然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却肯定他还活着,什么时候会见到他我不敢说,但我们终有见面之日,那是一定的。俞大娘,放开心怀,别听那些谣传吧,那只是敌人的一种阴谋。可能敌人也要找他,故意这么说,他则另有重要的事,不能和大家见面,所以,谣言就越传越厉害,也似乎是真事了。”
刘玉凤这番话,凌起石当然听不到,但也确如她所料,有一件事情迫他不能公开露面,但他没有死,仍然活着,一切都如刘玉凤所料。
凌起石在吕旭家当花王,替吕家养鸟种花,工作似乎低下,不受人重视,但凌起却觉得十分开心,生活得很愉快。
吕家的祖家是在乡村的,有一个专名叫做万松山庄。吕家有十多间大小不一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筑,建在山坡上的。房子面南背北,屋前有一片青草坪,再远是一道小溪,房子后边是山,遍山都植了松树,树有大有小,有高有矮,实在很多,虽未必有一万株,几千株总是有的,所以名之为万松山庄实在不为过。
吕家原有几个老工人,在屋后开了空地种菜种花,凌起石入了吕家之后,见老工人气力不足,手脚又慢,便自告奋勇帮他们锄地种菜,担水淋花,不几天就讨得老工人喜欢与信任,把浇花种菜这责任全托付给他了。
吕家占了整整一座山,凌起石抽空走遍了全山,便决定搭竹引水的方法,把山水由竹管引到菜地,免了下山担水之苦,看得老工人又是惭愧又是佩服,他们做了半辈子,担了半辈子的水,就想不到这个办法,所以对凌起石大加称赞。
吕家的小主人有二,一是女的,一是男的,女的较长,十二岁多了,男的只有五岁,就是兆熊,他与凌起石本来十分要好,但凌起石已经化了装,又改了口音,和过去截然不同,所以兆熊认不出来。不过,他对凌起石仍然极有好感,每天都经到后园去玩,帮凌起石浇浇花,拔拔草什么的。凌起石渐渐的把吕家这座后花园加以改变,更把山前山后也加改变,吕家的人见惯了,逐日逐日的改,根本不发觉,可是新来的人却就绕来走去也走不到吕家门口,不易进入吕家。
凌起石满十四岁入吕家,转眼就是过了两年,他长得更高,更健壮了,吕家的前前后后,在他暗中布置之下,也渐具雏型,成为一个阵图了。
兆熊七岁了。他原是孱弱的,但这两年来每天都跟凌起石转动,又练金不换教他的掷石功和尚青传他的人门功夫,所以长得十分强壮。吕旭经过一场灾祸之后,看化了,不再主张儿子读书求功名,只希望他将来正直,做樵夫或农人,倒可以少却许多麻烦与危险,因此对于儿子跟凌起石种花锄地一点也不反对,反而见他长得壮实,感到高兴呢。
兆熊的姐姐叫玉娘,长得又美又聪明,是女红能手,常常获得娘亲赞赏,她有一个乳娘,从小就随她一起,乳娘非常疼爱玉娘,比亲娘差不多,所以吕夫人让女儿跟她是十分放心,玉娘对乳娘也是非常尊敬,叫她做干娘的。
吕玉娘为人聪明,却沉默,平常不大开口,因为已经退官场,吕旭又看化世情,归隐林园,便索性放开官场那一套,和普通人家一样。因此,十四岁的吕玉娘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十足是一个小美人了,仍有机会可以到后园及屋外走动,有机会见到陌生的男人。
吕玉娘对凌起石似乎非常注意,并且曾对母亲提及,说凌起石不似一个普通人,可能别有居心,劝母亲把他及早辞退,免生后患。吕夫人对此不同意,她说吕家已今非昔比,没有什么值得人家窥视的了,若说凌起石有不轨行为,已经两年了,仍无动静,可见其不会有此心,反过来劝女儿不可多心,免生成见,产生误会。
吕玉娘想想也有道理,两年的时间不短,若有不轨,实在用不着等到此时,但她细心思虑,觉得凌起石这个人实在与别人不同,非得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他把这意思告诉乳娘,乳娘微微一笑说:“小姐,我劝你不如听你娘的话,算了吧,这个人是有点古怪,但不会对你家不利,相反,他是处处维护你家呢!你若果做得过分,引起他反感,他走了,却会对你吕家不利!”
“你是说他会报复?”
“不,他不会来报复,但会有其他人来捣蛋!”
“其他人?干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姐,你还年轻,不知道这许多事的了。”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嘛!干娘,你说给我听嘛!”吕玉娘撒娇了。
“好,好!我说,我说!”干娘缠不过她,便告诉她,说她应该记得两年前爹爹曾被人诬害,解京受审,后来又突然平安无事,但京师却闹得满城风雨,侠影憧憧,使一些平日为非作歹的高官,吓得寝食不安。后来,他爹爹回老家,又有几个江湖人物护送,凡此种种,可见高官巨臣方面仍然不肯放过她吕家,消息外泄,或者侠义道方面提防奸官方面有不轨行动,所以才会有派人护送之举,两年来所以相安无事,与这些人坐镇万松山庄有很大关系。但是,这些人已经先后要走了,连尚青也要走了,今后难保奸官的人不会来捣蛋,说不定要靠凌起石帮忙抵御呢,他已来了两年,若有异动也不会等到这么久了,所以对他尽管放心,不必提防。
乳娘说来甚有道理,吕玉娘细想一过,暗暗点头,脸上掠过一份笑意,忽地变得脸红,娇羞垂头。乳娘大感奇怪。咤然问:“你怎么啦?”
“没什么!”吕玉娘低答,脸是更红了,一转身就走了出去,乳娘微微地发怔了片刻,陡绕心头一亮,顿有所悟地自语:“这妮子是太狡猾了,连我也给她骗了。”她先是一笑,随后又是轻轻叹息,自语道:“但望天从人愿,这妮子生性倔强,若不能如意,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我倒要多提防点了。”
乳娘要提防什么呢?她没有说,吕玉娘骗了她什么?她没有说。她想的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乳娘悄悄的走了出去,躲在一个他方,只见吕玉娘一个人在两珠玉簪花下走来走去,似有无限心事,但样子并非烦恼,似是十分高兴,这一点,从她的小动作中乳娘就可以判断得出来。十四年了,乳娘都跟她在一起,有关她的一切,最为清楚的不是她的父母,是乳娘。她一喜一怒,一句话,一个手势,乳娘都会一听就懂,一看就明,所以此时看到她走来走去,似是烦恼,却判断她是快乐。
吕玉娘在树下走了一会,似乎作出了决定,一扬手,作了一个手势,然后停下来,轻快地转回睡房,见乳娘未睡,便问:“干娘,你还不睡?”
“你刚才去了哪里?这么高兴?我还替你担心。”
“担什么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我眼中,你还是小孩子,永远都是小孩子!”
乳娘有权说这种话。父母对于儿女,特别是母亲对于儿女,的确都是看作孩子的,不管他们长得多大,二三十岁,甚至四五十岁,一样受到照顾,受到呵责的。乳母虽然不是生母,但与孩子的直接接触,比生母更加亲密,机会也就更多,所以,乳母说,在她眼中,吕玉娘还是个小孩,永远都是个小孩,就因为她对她已不仅仅是雇用关系,早就产生了真感情,即把吕玉娘作为女儿了。
“我已经长大啦,我会照顾自己的!”
“就因为你已不是个小孩,所以我才担心!小姐,人越长大,烦恼也越多,做错事的机会也越多呢!稍一不慎就会遗恨终生,你千万要小心啊!”
“我,晓得的!”她不知怎的,又脸红了。
吕玉娘晓得什么呢?她没有说,乳娘也没有再说什么,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夜,似乎过得和平时一样平静,但只是似乎,事实却不如此。事实是,吕玉娘睡不着,胡思乱想,第一次感到失眠,才恍惚睡去,又做噩梦,给惊醒了。
过去她也做过噩梦,却和这一次不同。她醒后还记得十分清楚,张着眼皮默默回忆梦境。
天亮之后,她起床,觉得从未有过的心神恍惚,慵倦得很。她才坐起来,就不愿离开床。
“小姐,你怎么啦,不是有病吧?脸色这么坏!”乳娘关怀地看着吕玉娘。吕玉娘否认有病,但承认有点慵倦,不想动。
“快起来,早晨,今天天气又好,梳洗之后到后园去走走,活动一下就没事了,早上跑三步,饿死老大夫,快起来吧,时候不早了。”说完就替吕玉娘准备热水。
吕玉娘从这一天开始,精神便显得不济,山乡附近没有高明大夫,即使到城里去请,也都是浪得虚名而已,根本没有实学,无法看出吕玉娘患的什么病,处的方子药不对症,服了全无转机,吕家全家都愁眉苦脸,求佛求神,什么都做到了,吕玉娘仍是没有喜色,眼看一位聪明漂亮的少女,渐渐萎微,趋向死亡了。吕家全家无不心酸,连平日蹦蹦跳跳的兆熊,也受到愁苦的气氛所感染,不大出声了。
这一天,两位大夫来过,摇摇头,不肯再下处方,吕夫人己忍不住饮泣了。吕旭也愁眉不展,叹气连声,暗中叫人准备后事了。凌起石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说:“老爷,照大夫的看法,小姐是十分危急了,我在乡下曾帮过一位道长煎药,略知药理,也替道长给人看过病,道长赞过我看得准!横竖大夫不肯处方了,让我看看,试试用生草药替小姐治一下病好不好?”
吕旭定眼看了凌起石好一会,当然也想了好一会,终于同意了,亲自陪凌起石去女儿香闺,看到女儿两眼已闭,面无血色,气若柔丝,早已心酸不忍再看了。凌起石坐庄床边静静替吕小姐把脉,先左手,后右手,揉开眼皮,再掌心按额,手背探鼻息,还例外地把了脚脉,然后对吕旭说:“老爷,小姐病势不轻,但还可以医,大约三天便可以起床,旬日就渐会复原了,不知老爷可信得过小的,肯让小姐吃小的处方?”
吕旭已准备替女儿办后事了,大夫不肯下处方了,她已无药可食,只是等死,明知凌起石未必真能医好女儿,也要碰碰运气了,所以他叫凌起石马上下处方。
凌起石能写多种字,写起来斜斜歪歪,几不成字,十足一个刚学会写字的人写的,但吕旭还是叫人立即去抓药,但心中却十五十六,忐忑不安的,因为凌起石下的药方甚重,又多是破散之药,对症还好,否则就难保性命了。可是这时除了这药方之外再无人肯下处方了,不冒险也要冒险一次的了。
药煎好了,凌起石先替吕小姐一次针刺穴道,然后在药里加进一些生草药汁,亲自喂给吕玉娘喝。她本已进入昏迷状态,不会喝了,不知怎的,凌起石却有办法使她喝光了大半碗药。替她盖上了被,对吕旭说:“小姐大约可以安安静静睡一觉,千万不可吵醒她,她醒后可能会周身被汗水湿透和下泻,但不要怕,一切顺其自然,并要替她速换衣服,湿一次换一次,勿用湿毛巾擦抹,换到汗止之后,马上就通知我!”
各人都不大相信凌起石的话,因为吕玉娘已经几日没有汗,也无大便了,怎会一下子都有,还会流汗不止?因此,对凌起石的信任已减至于零,对吕玉娘的生望更加失去信心了。
但是,首先使大家感到惊异的是吕玉娘服了药之后,果然一反儿日的常态,安安静静的睡去,一连两个时辰也不见她动过一下,守护的人都担心她已去世,便用灯芯伸到她鼻孔外,发觉灯芯颤动,知道她仍有气息才略为放心。
吕玉娘是由正午后未正服药的,一直睡到亥时,已经三个多时辰了,还是在沉睡未醒,这是几日来所无的,她的反常,引起各人诸多猜测,不知是吉是凶。但到子时,她开始动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又睡去了,到了丑末,听得她肚内有声,再后便放出臭气。又过了一段时间,是寅时了,她开始额上见汗,各人都紧张起来,有人去报告吕旭了。吕夫人是不用去报告的,她一直就是守在女儿房中看着女儿的变化。
凌起石的话依次灵验了,也就是说,他断症十分准确,用药也准确,各人开始对吕玉娘的生望增加信心了。
吕玉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卯时,天快亮了。她还未十分清醒,说话也有气无力,细如蚊叫,要乳娘留心谛听,还要把耳朵凑近她的嘴巴才能听到。
吕玉娘一切都如凌起石所料,泻出了极多臭秽之物,精神才略为好转,可以张开眼皮看人,嘴唇也嚅嗫而动了,只是声音极低,别人不易听到,有此成绩已是大出吕旭夫妇意外,对凌起石自然也十分客气了。
吕玉娘被凌起石按着玉手,表情颇为怪异,但除了乳娘之外,各人都以为是她病中如此,并未介意。可是凌起石却一脸惊异不定之色,久久不曾离手,他说:“奇怪!怎会这样的?”
“怎么?玉娘怎么啦?”吕夫人最为紧张。
“夫人!小姐除了服药之外,可曾吃过什么?”
“没有,我们怎敢给她吃什么呢?”
“这就奇了,这脉象不对!”
“不对?很坏?”
“不!脉跳得太快了,照理是不该如此的。”他取过旧处方,再看一遍,自语说:“药不错,可是小姐这脉,太怪了!夫人,今天不下处方了,你给小姐喝西瓜汁,她口渴、肚饿,都可以喝,且看情形如何再说。”
“石头,小姐到底怎样?你说实话,真有得医?”吕旭在门外悄悄地问。
“当然有得医,昨天我就说过,小姐不碍事,,只是我奇怪她刚才的脉跳得甚速,很不正常,在脉象不正常的时候,是看不准的,所以我只好等一会再说。”
“不会是向坏吧?”
“不会向坏,但我实在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吕玉娘喝了半天西瓜汁,又泻了两次,大小二便都甚为通畅,泻泄的也不如初时之臭气熏天了。午后,凌起石再替吕玉娘把了一次脉,开了处方,再让她睡了一觉,午夜醒来吃一点稀饭,翌日说话也大声了,之后一直几天都吃凌起石用药,果然不到,她已渐次复原,脸上有血色了。
吕玉娘身子本来壮健,又年轻,生机旺盛,疾病一除,复原自然比老年人快,不到一个月时光,她已经完全复原,一如往昔的妖艳了。她这一病,和凌起石熟络了,每天早上都到花园帮凌起石淋花,姐弟俩都成了凌起石的助手。可是有一夜,她睡不着,走到花园去,远远就看到凌起石在花园中练拳,她不去打扰他,伏下来偷看,心中暗暗感叹,低声自语:“这算什么武功呢?东打一拳,西打一拳,又缓慢,又无劲,连树枝也不动一下,怎可以打得倒人?我以为他是个高手,隐伏在这里另有所图,原来连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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