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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 11.24完结-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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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国公府问燕京府人手可够?需要府中护卫帮忙吗?”
  “流花许氏来给君姑娘送饭。”
  “冀北睿郡王说,府里地方小,人多,睡不下,请燕京府帮忙安排床位?
  啊?没有,那没关系,我们今晚先在府里打地铺,明天等燕京府安排。”
  “……”
  燕京府衙役面面相觑,一个晚上来客爆满,最后当真就在院子里打地铺。
  君珂那间牢房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别说大活人,一只苍蝇也偷渡不进去,君珂想要自由呼吸,还得爬到牢房最上层才能有新鲜空气。
  她也就真的爬到了牢房最上层,腿盘住栅栏,倒挂而下——这是和戚蝙蝠学的。
  这么一挂,君珂正准备在闹哄哄的牢房里闭闭眼睛,等明天的消息,心里虽然乱糟糟地压着愤懑和怒意,可她还是觉得,要和那群燕京大神们学习,看沈梦沉纳兰君让纳兰述他们,无论各人什么性格,她几时见过他们真正无措,失去方寸?
  燕京居,大不易,现在住到了牢房里,也算此生未可多得之新体验,她该做的事已经做过,撒下的种子,自然有人知道洒水培育,下面的事,随遇而安,静观后效吧。
  君珂刚刚准备闭上眼睛,忽然看见墙面上也有一个蝙蝠似的影子。
  她怔了怔,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是个人影,盘踞在不远处府堂的柱子上。
  燕京府大牢的格局很有点古怪,半截在地下半截在地上,也就是说,牢房的上端是在地面,要想出牢房得走地道,当君珂爬到了上端,也就接近了地面,只不过上端都是铁制栅栏,挤不过一只小猫,只起到光线透入的作用。
  从前方地面建筑上,是能看见隔墙的府衙大牢的,但也只有爬到柱子上才能看见,而且要想接近重兵看守的大牢,也是不能的。
  不过那个大蝙蝠,没打算接近,更没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探监。
  他爬在柱子上,潇洒地东望西望,一堆人围在柱子底下,哀求。
  “郡王,这是燕京府衙重地,这柱子……不能爬,不能爬!”这是正色以告的。
  “郡王,底下有茶水点心,府丞大人准备亲自和您商讨下案情,你先下来如何?”这是美食相诱的。
  “郡王,皇太孙据说等下要亲自来询问案情,您是不是先下来准备迎接,以免失仪?”这是拿强权试图相压的。
  上头那个人,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施施然道:“本王听说燕京府的牢造得很好,多年来从无一起成功越狱。本王来燕京前,父王便交代本王请教下燕京府大牢的构造心得。不想你们居然这么小气,不肯告诉我,又不让我进去,我只好爬高点,自己看了。”
  他赶苍蝇一般挥挥手,闲闲散散地道:“行了,别围着了,搞得我觉得我像被一群熊瞎子围住的猎物一样,该做啥做啥去,上头好,敞亮、干净、看得远,我满意了自然会下来。”
  燕京府一群推官主事衙役们无奈,个个有公务在身,也实在没时间和这位小爷缠磨,只好散开,刚一散开,那边郡王殿下一抬手,手中忽然多了个精致的弹弓一样的东西,抬手一射。
  “啪。”
  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呼啸着飞入君珂牢房的窗口。
  衙役们大惊失色,大呼:“郡王劫狱!”
  “吵什么。”纳兰述在上头挥手,“我给小珂送手纸,而已!”
  倒挂在窗口抓紧时间练功的君珂,眼看那东西呼啸而来,手一抬抓住,原来是个石子,外面包着一张纸,还裹着一截炭笔。
  君珂就着外面灯火一看,忍不住扑哧一笑。
  纸条上寥寥几笔,画着两个人物,一人站着,双手负在身后,仰首向天,一人屈身弯膝,抱住站着那人的腿,将脸贴在他腿上,一脸忏悔,热泪横流。
  两个人物都画得极其简练,容貌服饰一概没有,但姿态十分传神。简单几笔,那站着的人鼻孔朝天的傲然姿态,和蹲着的人涕泪交流的忏悔神情,便跃然纸上。
  两人五官神情都是空白,却有两个大大的问号,各自打在脑袋上。
  君珂笑了一阵,摇头,心想某人真是小心眼啊小心眼,真是记仇啊记仇,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记着秋后算账。
  不过她随即便敛了笑容——纳兰述未必是真记仇,记仇也不会在这时辰,他是怕她心情郁闷钻牛角尖,故意找事让她分散注意力吧?
  微微叹息一声,又忍不住一笑,原本是很郁闷愤怒的,此刻却不由不为这样细腻不言的心思而微微放开,君珂拿起那截炭笔,认认真真在昂头的那个小人脑袋里填:“纳兰述”;在ORZ热泪横飞认罪的小人脑袋里填:“君珂”。
  填完后原样包好,把炭笔留下,一抬手掷了回去。
  弹丸飞了出来,那边纳兰述早在那等着,展开一看,神情满意,眉眼花花。
  底下一窝蜂的衙役又奔来紧张,纳兰述怒目,“看什么看!小珂要的菜单!”
  衙役无语,悻悻离去——人家什么都没做,石子抛来抛去不犯法吧?
  纳兰述抓着个炭笔,取出张纸,匆匆又画了几笔,依样掷回去。
  君珂接了,展开一看,纸上是个刺毛乱飞的荆条,旁边一个小人双手叉腰横眉竖目。
  君珂发了阵傻,这才想起自己半途夭折的“负荆请罪”,赶紧唰唰几笔,画了只狼牙棒。
  下次我背狼牙棒!保证不掉刺!
  这回郡王似乎满意了,石子投回来,漫画换了主题,一个小人正抓着个和尚暴打。中间一个观战的梳髻的少女。纳兰述在那少女身上写“君珂”,画她姿态欲待抬脚,却看不出奔向谁,然后又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醋坛子!君珂在肚子里骂一声,这吃的哪门子飞醋哟。
  她在和尚脚下,画了个莲台,在纳兰述头上,顶了个王冠,在那个君珂身前身后,画了长长的道路,道路尽头隐约似有三个人影,于是君珂那一抬脚,就变成了人在路上,路在天边。
  石子掷了回去,过一会儿又回来,图已经改了,和尚的莲台依旧,纳兰述的王冠捧在了他自己的手里,他已经放弃了暴打和尚,捧着王冠,追着道路上的君珂。
  君珂抿唇笑一笑,拿起炭笔,唰唰地改。
  她低头的姿态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黎明的曙光从铁栅栏的缝隙射进来,给她一个静而从容的剪影,不知何时,内心的烦躁和委屈,在炭笔落纸的沙沙声里、在展开小画的微笑里、在开动脑筋作画回复的思考里、在包着画儿的小石头的飞来飞去里,一点点淡化、隐没、消失,直至化为她唇角挥不去的浅浅笑容。
  这一夜大牢上空飞翔的石子。
  这一夜画在画里,落在纸上、写在心里的,所有心情。
  ==
  这一天也便过了,从公主府里的传出的消息,朱光的状态越来越好,比预计提前醒来,精神不错、要粥汤喝了、能开口了、柳大夫宣布可以接待客人了、天将晚的时候,正仪公主得意洋洋从府中出来,高声大嗓地道:“去请燕京府来!”
  她派出去请人的侍女,特意从姜家门口过,马蹄后扬起的尘土,泼了姜家满大门。
  姜家一直没有动静,安稳得仿佛一切和他家无关。
  天将黑的时候,燕京府推官主事来了一群,急匆匆地进了公主府。
  柳杏林说朱公子毕竟伤重,不能接待太多人,除柳杏林在场外,只能允许一个人进去询问,当下燕京府便只进去了一个案头娴熟的老吏。
  朱光养伤不能喧嚣,向正仪无父无母,身边也全是女子伺候,整座府里人很少,便给朱光安排了最为僻静的一座独院。
  因为男女有别,只临时请了几个男仆伺候,朱家倒是带来几个人伺候,却也是朱光常用的贴身侍女,都没有武功。
  夜色渐渐沉没,似一块幕布沉沉罩在皇城上空,这是个无星无月的夜。
  白天伺候朱光的人,此刻都已经倦极而眠,柳杏林累了一天,也蜷缩在屋门口的软榻上睡了。
  却有一道黑影,无声无息自墙头掠过,夜色里身形轻如鸿羽,落在了公主府的墙头。
  公主府沉沉无声,一些女护卫恪尽职守地在巡逻,那人似乎十分审慎,在墙头上等了半晌,等到护卫巡逻的一个空隙,才从墙头闪下,一步一看,慢慢接近朱光休养的那个院子。
  她走了一截,正要接近那院墙,突然警惕地停住,伏身于草丛,过了一会儿,一队不提灯,着薄底快靴,行迹诡秘的护卫,从她面前快速行过。
  “公主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巡视护卫就巡视呗,在自己府里也偷偷摸摸的,还要咱们换鞋。”有个护卫唧唧哝哝地道,“做啥呢这是?”
  “噤声!”另一人立即低声道,“公主说这叫外松内紧,谨防小人。主子们的主意,你瞎猜啥,照着做便是了!”
  草丛里,那个人影,伏得更低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诡谲的光。
  小姐说得不错,果然公主府有诈,看似毫无防备,其实步步惊心,这么小心保护着,看来朱光真的醒了。
  眼神里掠过一丝狠厉之色,那人的气息却越发下沉而小心。
  一定要慎之又慎,出不得一分差错,否则便得连累小姐!
  气息这么一沉的时候,那人忽然觉得咽喉一紧,然而那感觉随即消逝,她也没在意。
  又等了一阵,护卫巡过,四面无声,那人比先前更小心地起身,一路不惊草叶,落足无声,身影如黑色流光,轻轻越过了朱光所在小院的墙头。
  她在墙头略一打量,果然发觉院子四角隐约伏着人影,心中关于朱光果然活着的猜想进一步得到证实,无声冷笑,顺着围墙飞快行走一圈,每到一个护卫角,便弹出一枚制钱。
  制钱无声无息打入那些护卫的穴道,半个时辰后会自然滚落,地上落枚制钱是很正常的事,谁也不容易想到这是制人穴道的暗器。
  解决完护卫,这人又仔细观察,确定四面确实没有暗桩之后,才轻轻飘落在地。
  小院门口,柳杏林熟睡着。
  来人知道他没武功,毫无顾忌地从他身边过,经过他时眼神里凶光一闪,但终究收敛住了,觉得此时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她直奔室内,两个大丫鬟在榻边打盹,月光自窗缝透进来,濛濛射在榻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上,四面光线暗昧,像蒙了一层灰。
  那人脚步踏碎灰白的月色,直奔榻前,人还未到,手指一动,一枚黑色药丸已经落在掌心。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被子拉到鼻子下。
  那人一个箭步上前,掀开被子,手指一端床上人的下巴,咔嚓一声卸掉下巴,将药丸弹入,随即一拍下颌复位,三个动作干净利落,眼看那药丸进嘴,她不禁满意一笑。
  然而这一笑,笑到一半突然凝固。
  刚才那下巴,怎么那么冰冷……
  背后忽然一冷,浑身汗毛都似在瞬间一炸,一种仿佛被无数森冷目光盯死的感觉,令她浑身僵硬,血液都似凝固。
  四面静悄悄,没有一点动静,她僵硬地回转头,然后浑身一颤。
  不知何时。
  门口打盹的柳杏林,正肃然端坐,看着她。
  榻边两个睡死的大丫鬟,抬起头目光憎恨,盯着她。
  门口,几个面无表情的大汉,双手抱胸,瞧着她。
  窗口,几个睡意惺忪的少年,趴在窗台,对着她。
  头顶、门边、床侧、帘后,每个可以站人的地方,都有人无声站在黑暗和阴影里,一声不出,仿若鬼魅般,站成了一片幢幢的黑影,用一种表情一种眼神,围观她。
  这种鬼气森森的感觉,比乍然灯亮陷阱突现还要令人惊怖。
  众人目光汇聚之处,那女子面色死灰,忽然抬起手来。
  众人都露出戒备之色,等着她拼死一搏。
  “咔咔。”两声微响,那平平无奇的短榻榻身,忽然弹出两根木条,正击在她膝窝,击得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掌心里一枚黑色药丸,也骨碌碌滚落。
  立即有几名护卫上来,将她制住。
  “来了吗?”一片寂静里,有人悠然穿堂入室而来,衣袍拂过这初夏夜露,留一路淡淡水木香,他含笑看过来的眼神亲切,仿佛当真便是殷勤待客的主人。
  亲切的纳兰述,一路亲切地过来,俯身看了看那女子,正是前夜指控君珂杀人的姜云泽的侍女,这女子并无畏惧之色,眼神里泛出必死的决然,毫不退让地狠狠盯着他。
  “来了啊?吃过了吗?心情好吗?”纳兰述就像好客的主人,微笑问了三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侍女一愣,原以为面对的是严刑逼问,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谁知道睿郡王玩的这是哪一出?
  “没吃就多吃点,别饿着肚子上路,朱公子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你不吃饱点,怎么逃得过他?总不能死了一次,再死一次啊。”
  那侍女一惊,霍然回头,床上的被褥已经掀开,有人将朱光扶起,那人冷冷地睡在冷月光里,脸向着她,嘴半张,眼瞪直,死不瞑目,脸上临死前震惊的表情,在经过一天一夜的肌肉僵化扭曲之后,化为一种怪诞的神情,像是哭泣,又像是在恶毒的讥笑。
  月光里,那人冷冷地笑着……
  侍女发出一声失魂夺魄的尖叫,一滩泥般地软在了地上。
  ==
  时间倒回到半个时辰前,侍女寒蕊,刚刚出了姜府往公主府去的那个时辰。
  姜府后院姜云泽的闺房里,有人未睡,幽幽灯火下托腮沉思。
  灯光映着她云鬓花钿,夜深,她未卸妆。
  似乎在沉思,似乎又在静静听着隔壁的动静,几个亲信侍女,大气不敢出地伺候在一边。
  她忽然问:“寒蕊出去多久了?”
  “回郡主,一刻钟。”
  “可顺利?”
  “对府没有动静,应当顺利。”
  她沉默了一下,又问:“柳杏林可曾出府?”
  “自跨进公主府后,就未曾出府。”
  “今日我让人找的那个重病患者去医馆求医,他也未出?”
  “是的,医馆来人去公主府报知柳杏林,柳大夫说这边病人还未脱离危险,让那边等等。”
  “当时柳大夫气色神情如何?”
  侍女犹疑了一下,道:“似乎……精神不振。”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那侍女小心翼翼道:“郡主,您放心,寒蕊是受过您大恩的,就算那边这次是计,就算她真中了计,也断不会牵连到郡主您身上……”
  “寒蕊出现在那里,不牵连,也是牵连。”姜云泽淡淡道。随即起身,道:“给我更衣。”
  “这么晚了,小姐您要去哪里?”
  姜云泽听着隔壁府中没有动静的动静,唇角浮现一丝淡而冷的笑意。
  “我去……翻盘。”
  ==
  公主府这边全盘陷阱等人自投罗网,姜府那边,西北角一个小门无声无息开了,一乘四人软轿,悄悄抬出了门,没入夜色中。
  一刻钟后,距离两府不远的燕京府,鸣冤鼓被人重重敲响!
  “姜左相府明映郡主,为侍女诬告他人事,特来鸣冤告诉!”
  夜色里鼓声沉雄,声声传入重重府衙深处,惊得打瞌睡的衙役急忙冲出门查看,便见几位侍女泪流满面,扶着一个戴帷幕的女子,那女子正艰难地手持鼓槌,使出全身力气敲鼓,她身姿纤细,轻弱似可被风卷去,宽大的深紫衣袖卷落,露出的一截手腕白而细瘦,让人担心那鼓槌过重,会将这娇女伤折。
  衙役不敢怠慢,赶紧将姜郡主请入府衙,连夜请来燕京府丞,自然不能让千金之女过堂,忙将姜郡主请入内堂。
  这边刚请入内堂没多久,还不知道郡主在内室里和府丞告了什么,那边鸣冤鼓,再次被重重敲响!
  “正仪公主向正仪,为姜左相府明映郡主指使侍女杀人并诬告事,特来鸣冤告诉!”
  一夜之内,两位帝京天之娇女亲来鸣冤击鼓,燕京府头都大了,只好再大开正门迎接向正仪,向正仪大步而入,手中拎着被卸了下巴的寒蕊,往地上一掼,冷声道:“府丞大人!昨夜这侍女指控我和君珂合伙谋杀朱光,你当时在场是不?实则是这侍女,杀朱光在前,试图灭口于后!今夜她潜入我府中,意图将朱光灭口,被我抓个正着!人证俱在,无可辩驳!府丞大人,麻烦你立即点起衙役,前往左相府,将那纵使恶婢杀人还意图栽赃的女人,捉拿归案!”
  向正仪自认为这番话言简意赅,人证俱全,没有什么好再啰嗦的,谁知对面府丞大人张口结舌半晌,吃吃道:“公主……怕是有误会吧……”
  “嗯?”向正仪眉一竖,拎起手中寒蕊,“这个女人出现在我府中,再次下手害朱光,此事朱家、睿郡王、柳大夫、我府中人都亲眼所见,人证都带来了,难道你质疑我在作假?”
  “不敢不敢,此女有罪是必然的……”府丞连连点头,“不过……”
  “那就速速点人去捉拿姜云泽!寒蕊不过一个侍女,和我等无冤无仇,没有主子指使,怎么能有如此毒计!”
  “公主你误会了吧?说姜郡主指使?这,这怎么可能?”
  “不是她能是谁?”向正仪不耐烦地将府丞一推,“哎呀别啰嗦了,等下我自然让这女人给你证据!现在速速去传姜云泽。别给她跑了!”
  “这……”
  “不劳公主担心,我已经在这里了。”
  蓦然一声带笑回答,惊得众人抬头,随即便见内室帘子一掀,一个戴着珍珠帷幕的紫衣少女,缓步出来。
  向正仪呆了一呆,她认得姜云泽的声音,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先一步到了府衙,一边想姜府已经被围她怎么出来的?一边冷笑道:“你在?好极!许是做贼心虚,自己先来认罪了?”
  姜云泽笑而不语,施施然在堂中找了个位置坐下,向正仪看她还是那副高贵冷艳做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而戟指,“府丞大人,你要包庇罪人吗?
  为什么还待她如上宾?”
  “公主。”魏府丞一边暗暗叫苦,一边抹汗,“这个……因为……”
  “因为我不是罪人,我是证人。”姜云泽缓缓整了整衣袖,姿态自如,珍珠帷幕光影动荡,她的眼神却凝定森冷,“方才,我已经向燕京府击鼓鸣冤,首告我的侍女寒蕊,受人指使,丧心病狂,杀害朱光公子!”
  “!”
  一室震惊至无声里,姜云泽嘴角不为人知地一撇,继续淡淡道:“再告有人居心叵测,买通我的侍女,试图构陷于我,妄图以一出‘被冤’假戏,博人同情,并除去对手!”
  “!”
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五章 反击一句
    “再告”,惊得人人一颤,向正仪怔了一怔,回过味来,勃然大怒,“你在说谁?”
  “公主觉得像谁呢?”姜云泽语声带笑,“公主无需太过愤激,说到底,您也是古道热肠,才容易被人所趁。”
  “你在说君珂买通你的侍女,故意做这一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冤案,好博取同情,顺手除掉朱光?好,好,死到临头还在狡辩,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你。”向正仪举起手中的寒蕊,冷笑一声,“可惜人证物证俱在,你这个侍女,已经将什么都招了!”
  她举起寒蕊的时候,蓦然一怔。
  对面,姜云泽好整以暇地一笑,看见寒蕊,并无惧色。
  向正仪只觉得手中人似乎有些僵硬,低头一看,寒蕊面色如故,身躯却十分僵直,两只眼睛向上反插,显出微微的痉挛来。
  “怎么回事?”向正仪一惊,刚才寒蕊还好好的,众人也一直严防她服毒,怎么突然就一副怪样?
  寒蕊张开嘴,似乎要说话,到口边却只变成几声模糊不清的啊啊声,她似乎十分震惊着急,脸部肌肉都在抽搐扭曲,灯火下五官模糊,看来十分可怕。
  “说话!说话!”向正仪大急,用力拍她的脸,“你吓傻了?”
  “别拍了,她中毒了。”忽然有人冷冷道,“早就中毒了。”
  众人回首,坐在椅子上的姜云泽,脊背直了直。
  立在门口的是君珂,没有看任何人,甚至连姜云泽都没看,只紧紧盯着寒蕊。
  她的眼睛里,那片喉管的肌肉,出现细微的痉挛和僵直,并不是紧张,而是药物所致。
  一种能令神经麻痹,继而丧失一切自主能力的药物,应该是一种植物神经毒,很难想象,在医学还不够昌明的古代,已经有人如此善用这种毒物。
  这种物理性的肌肉剧烈痉挛,会使当事人受到永久性的伤害,很快就会喉管堵塞,呼吸不进新鲜空气而窒息死亡。
  果然,寒蕊拼命地抬起手,抓挠着自己的咽喉,将喉头抓得鲜血淋漓,她在地下翻滚,发出呵呵的声音,听来像喉间被无数的痰给堵住,在那样绝望的翻滚里,她的头居然还是仰着的,死死地盯住了姜云泽,眼神里星火飞闪,绝望、憎恨、悲愤、无尽汹涌的情绪浪潮。
  那样如潮当头的憎恨眼光,那样哀绝的抵死挣扎,所有人都震惊且不忍地避开眼光,唯有直面这目光的姜云泽,竟然一直都没有避开,她平静地注视着寒蕊,安然岿然,如水如山。
  不被撼动的沉稳,来自极度的冷绝和强大的自信,她自信寒蕊,永远不能再发出声音。
  这样的姜云泽,令局外人都渐渐开始相信,她是内心无愧的,否则千金小姐,贵胄女子,如何经得起这般的磨心考验?
  没有人看见,帷幕后,姜云泽的唇抿得极紧,以至于唇色近乎和齿色一般的白——这是她一直喜欢遮挡容颜的原因,任何眼神的掩饰,都会露出破绽,谁也不能当真把自己变成铁面,她不相信自己的定力,她相信人为的屏障。
  “我这侍女很是可怜。”注视着地下的寒蕊,她缓缓站起,声音里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哀凉,“自幼失去双亲,流落京城,得我收留,老家还有一个弟弟,她指望他读书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所有月银都托人带回老家,自己节衣缩食,先前我才知道,她弟弟屡考不中,前阵子来信说要娶亲,寒蕊银钱不够,大概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受了别人收买?唉,寒蕊,你何苦?和我说,不是一样么?何必拿别人的钱,做那送死卖命的事?”
  她语气娓娓,体贴家常,听来没有一点夸张和矫饰,由不得人不信,寒蕊愤恨地盯着她,眼底的光芒,却渐渐散了。
  “寒蕊可怜,你却可恨!”姜云泽蓦然一个转身,指住了君珂,“你好狠的计谋!收买我的侍女,先试图用朱公子污我清白,朱公子挣扎中被误杀,你知道当时指控我杀人无人肯信,竟将计就计,先让寒蕊指控你杀人,然后趁你还在牢中,让寒蕊再去杀朱公子一次,好让她当场被擒,再交代出是我指使,而你置身事外,完全无辜,还‘误被冤枉’,立可博众人同情,如此,人你也杀了,好人你也做了,还可以置我于死地,好一个一箭三雕之计!”
  她身躯摇晃,似悲愤无伦,伸手扶住桌案,颤颤如娇花零落,“我当时惊极晕去,完全不知发生什么。等到醒来,发觉寒蕊不在,将前后事情一番联想,心知不好,当即奔赴燕京府击鼓鸣冤,幸亏我醒来及时,否则岂不堕入奸人陷阱!”
  “好!”
  一番控诉,人人正震惊于“如此复杂深沉一箭三雕之计谋”,忽有人拍掌叫好。
  再一看那叫好的人,堂上众人又是一呆。
  君珂。
  立在门口,面对众人,君珂满面诚恳,衷心赞服,抚掌大赞,“须臾之间,应对完美!牛!”
  随即她垂眉低眼,一脸无奈不甘神情,悻悻道:“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最不该说话的人发出了最不应该的赞叹,做出了最不合理的表态,连姜云泽都怔了怔。
  就在这一怔间,君珂突然动了!
  她一闪身从门边暴起,不知何时掌心已经多了一柄雪亮的小刀,那刀薄如柳叶,边缘似被烤过,透着灼热的微红,君珂扭腰,越步、抢身,淡色的人影像虚光一闪,快到人眼捕捉不及,下一瞬间已经越过姜云泽,落到寒蕊身侧,手起刀落,寒光一闪——“噗。”
  一声微响,鲜血爆溅,像是虚空里刹那间展开巨大的桃花扇,红缨般的血珠啪地印上粉白的墙壁。
  寒蕊的咽喉,瞬间开了一个小口!
  在众人反应不及的走避惊呼里,君珂一反手,手中已经多了一枝麦管,毫不犹豫插在那裂开的咽喉创口里。
  “杀人啦……”满堂衙役一声惊呼,府丞老爷和众赶来的推官主事,被这当堂剖人的血腥给震得两眼翻白,砰砰几声,昏倒四五个。
  当堂剖喉,如此凶徒!
  更多的衙役脸色煞白,抖着锁链,想近身来锁拿穷凶极恶的要犯,然而看见君珂满身披血,都抖抖索索,不敢近前。
  向正仪被溅了一身血,呆在当地,姜云泽霍然站起,这回当真扶住了桌案。
  身影一闪,纳兰述从门后出现,本来就是他,去了燕京府后牢,要求看守衙役将君珂提出来,和姜云泽当面对质,并强烈要求去掉君珂的镣铐,有睿郡王作保,又是在燕京府内,四面护卫无数,燕京府的人认为也不至于有什么不妥,何况君珂也是有官身的人,便给她去了镣铐,带入前堂。
  君珂在门边站住,看见寒蕊的时候,立刻拦住了纳兰述的脚步,要他想办法找个小刀来,并在火上烤过,并准备一些药物和干净白布,纳兰述不知她要做什么,但知道君珂向来有分寸,当即照办。
  然而此时,纳兰述也惊住了。
  “哦小珂儿……”他扶额,喃喃道,“下次我不敢要你负荆请罪了……”
  众人震惊里,只有君珂冷静如故,半跪于寒蕊身前,用刚才纳兰述准备的干净布条和药物,对伤口进行了简单处理。
  地下的寒蕊,虽然流血极多,但奇迹的,先前的抽搐痉挛渐渐消失,翻白的眼睛,也开始恢复正常。
  君珂松了一口气。
  最起码现在,插管成功了。
  寒蕊咽喉痉挛堵塞,窒息近在顷刻,能救她除了解药,就只有插管。然而君珂并不是医科专业出身,虽然因为自身的透视异能,对医学和人体构造有一定的兴趣和了解,但没有经过大量的临床实践,像插管这样对技术有一定要求的紧急治疗手段,她连半分把握都没有。
  没把握,也只能冒险,否则姜云泽翻云覆雨手,就会将她彻底拍死在泥淖。
  君珂之前根本没有听姜云泽指控,也没有去注意任何人的反应,她一直死死盯住寒蕊,将她的患处一点细微变化都看得彻底,反复观察,大胆尝试,在姜云泽警惕最松懈的那一刻,她出手!
  寒蕊的抽搐渐止,隐藏在咽喉附近的毒,因为鲜血的大量涌出,被带出了许多,她精神虽衰弱,但最起码一时半刻,不会死了。
  她的身子被君珂挡着,众人看不见,只有向正仪发现了她的变化,骇然抬头,盯住了君珂。
  她这一抬头,那边一直紧盯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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