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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 11.24完结-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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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珂从五层之上走了上来,闲庭信步的姿态,但眼神里也有些疑惑,还微微有点喘息。
  姜云泽看在眼底更是心中冷笑,若是平常时候,君珂怎么可能因为这几个动作,就出现喘息?
  死到临头,犹不知!
  “你这脚感真不好。”君珂的袍角,落在姜云泽身前,语声淡淡传下来,“你胸前那块蒙了人皮的铜片,谁教你的法子?”
  “我在西鄂遇见一个人。”姜云泽斜着眼睛冷笑,“那人也有些神异,所以我着意结交,她却不肯为我所用,我们在一场攀谈中,提起了各种生来异常,她说有人能看见最细小的东西,有人能将一切被毁坏的物体复原,有人能穿墙,还有人能透视,我便问她,当真任何东西都挡不住那样的神眼?她说,铅和铜。”她哈哈大笑,“君珂,你看,天都绝你!我在西鄂,居然也能碰见能解你神异的奇人!”
  君珂默然半晌,冷笑一声,“你可知道,有些天生下贱的人,走一次狗屎运,就必须要付出十倍的代价来补偿,现在,轮到你拿命来补了。”
  她脚尖一点,姜云泽胸前铜片下,发出嘎吱一声脆响,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随即她飞了起来,重重落在第七层,断裂的肋骨因这一撞,穿出胸口,白骨森森。
  君珂一掀衣袂,飞快地窜上来,“这一脚,是许新子的!”
  不待姜云泽回答,她旋风般又是一踢,穿过第七层楼梯,踢上第八层,“这一脚,是向正仪的!”
  姜云泽惨呼声惊天动地,整座塔都似在颤抖。
  君珂的腿似乎也在颤抖,她有点诧异地抚了抚。
  快要痛昏的姜云泽眼睛一亮,坚持着不让自己昏去,眼前一黑,君珂的身影再次腾腾卷来,又是凌厉而杀气腾腾一脚。
  “这一脚,是所有死去的兄弟们的!”
  “砰”一声,姜云泽落在第九层楼板上,死鱼般抽搐几下,终于抵受不住,晕了过去。
  君珂抓住她的头发,狂风暴雨般就是一顿耳光,一直到她再惨呼着被打醒。
  “最后一个问题。”君珂也是喘息连连,“凭你一个人,怕是没有这个能力,最起码一开始,必得有人助你。”她蹲在姜云泽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谁?”
  “想……知道……么……”姜云泽嘶哑地笑,一个字一口血水,“……你……难道……猜不到?”
  君珂手指指骨格格作响,声音清脆,让人怀疑下一个瞬间,她就要捏碎姜云泽的咽喉。
  然而她最终将姜云泽拖起,往第十层而去。
  “纳兰述在哪里?”君珂望着四面空空的第十层,一览无余,两扇圆桌那么大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更不要说是纳兰述。
  她眼神又四处搜索了一遍,十层之上,那些古怪符号更少了些,但她目光触及,突然晃了晃。
  “纳兰述在哪里!”她勃然怒喝,伸手去抓姜云泽,手指却一软,没有抓住。
  姜云泽在地上艰难地爬行,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线,她看起来已经不似人样,连笑意都狰狞若鬼,却拼了死命扶着墙站起来,低弱地大笑。
  “纳兰述!”她嘿嘿笑,“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什么意思?”君珂霍然转头。
  “哼,好一个……纳兰述。”姜云泽说这个名字,像含在齿缝里磨砺,每个字都充满恨意,“……众叛亲离……都能不死……还将我的人给杀了不少……唉,云雷军当时跟去的人再多些就好了……一起叛变……哈哈……”
  “云雷?”君珂一直冷静的眼神终于变了,“你什么意思?云雷叛变?纳兰和许新子,不是被黄沙城罪徒和云雷弃民所害,而是被云雷军下手?”
  纳兰述出事,她一直深自懊悔,带的云雷军太少,总想着如果多带些人接应,纳兰述不至于孤军深入。谁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为了确保云雷弃民的信任,带去的必须是云雷军,如果真的是云雷军下手,那还要恨,为什么带了那么多云雷军!
  姜云泽只在笑,吃吃笑,“种孽因……食……恶果……”
  君珂心中一凉。
  她已经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云雷军对纳兰述下手,导致黄沙城事变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姜云泽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竟然站了起来,站到了君珂的身边,两人此时都站在第十层栏杆边,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
  君珂似乎有点恍惚,没有注意到两人是诡异的并肩而立姿态,直到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她才霍然惊觉。
  那只手,竟然是姜云泽的!
  “你干什么?”君珂斜睨着那只手,神情诧然而凌厉,“你找死?”
  “君珂!”姜云泽喘息地大笑,鬼一样的脸凑在君珂近旁,手指捏紧了君珂的琵琶骨,“你还敢站在这里?你居然敢站在这里?白塔第十层!死亡之巅!”
  “你什么意思?”君珂一甩肩,要甩脱她的手,但身子一动,脸色就一变。
  “发现了吗?发现……了吗?”姜云泽快活大笑,身子摇晃,将一口血沫狠狠喷在君珂脸上,“发现你内腑空荡了吗?发现你武功被制了吗?发现你全身力气都突然没有了吗……哈哈……白塔从四层开始……就有……佛门大光明心法……一切初次接触这心法的武林中人……都会慢慢受制……直到离开白塔才能慢慢恢复……可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君珂……你真可笑……你以为我当真那么傻……会送上门给你那么折磨……”她尖笑着,欢喜着,慢慢用力捏君珂的肩膀,“你等着……我刚才受到的所有那些……都要一点点地还给你……十倍……百倍……千倍……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所……”
  “砰。”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八章 摄政王
  “砰。”
  一声闷响凌厉凶猛,老拳击在了姜云泽的下巴上。
  姜云泽一句“所……”始终没能说完,整个脑袋被打得向后猛力一仰,颈骨发出一声可怕的嘎吱声,让人以为瞬间就要折断。
  这一拳的力道和速度,已经远超刚才君珂给出的任何一拳一脚。
  姜云泽完全被打蒙了,维持着那个后仰的姿势,定了足足半刻钟,才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你怎么……”
  “我怎么打得这么漂亮是吧?”君珂吹吹拳头,一脸嫌恶,“每次看你这张脸我就有打死的冲动,打完之后我又有后悔的冲动,太恶心!”
  “你……你没有……”姜云泽脑子里只剩了绞成一片的糨糊,根本听不懂君珂在说什么,只固执着那个不可置信的念头,“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受影响?”君珂抬起头,环顾四周,眼神落在塔下碧湖上,掠过微微一丝感激,“你听过师父的武功,能伤得了徒弟吗?”
  姜云泽霍然瞪大眼睛。
  “不……不可能……”
  “大光明心法。”君珂一笑,“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我只有一部分大光明内力,却没有真正接触过大光明的心法文本,但是今天,你帮我补上了。”
  从白塔第四层到第十层,就是大光明心法的第一层到第七层。佛门至上心法,到今日君珂终得圆满。
  佛门心法不得外授,君珂却以这样的方式,获得成全。
  姜云泽眼眸睁得越来越大,死死盯着君珂,她希望君珂是在强作支撑,希望君珂还是在诈她,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一番苦心算计,不会反为他人做了嫁衣,然而面前的君珂,神闲气定,精气饱满,甚至脸上隐隐现出一层晶莹圣洁的光辉,明珠般耀人眼目。
  姜云泽越看越绝望,眼前一黑,一口血狂喷而出。
  “苍天……无眼……苍天……绝我!”
  巨大的懊悔如巨石砸在她心底,砸得她一口口呕血,原本她有机会走的,完全来得及逃出鄂城,就算不走,她的副相府邸里也有各种机关和准备,尚可一搏,是她贪心,被仇恨驱使,一心要看见君珂死在她面前,为此不惜以重伤之身,孤身对上君珂,不惜忍受君珂的折磨殴打,从一层踢到十层。
  咬牙苦忍,只为将君珂诱入陷阱,只为了登上塔顶之时,看君珂失去一切,辗转呻吟,被踏于她脚底!
  然而依旧是她,辗转呻吟,伏于自己的血泊之中!
  她白受了这许多苦,还要赔上性命!
  “好……好……”她挣扎着,攀着栏杆,再次颤巍巍地站起来,君珂有点讶异地看着她——这再生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姜云泽的身体似乎经过了改造,看似破烂拼凑,却韧性非凡,常人受了她这么重的伤,不说死去也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她居然还能站起来!
  “君珂……”姜云泽血迹斑斑的手,死死抓住栏杆,支撑着身体,“……我……无话可说……天意……天意……”
  君珂讥诮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怜悯。
  “无论如何……君珂……”姜云泽喘息几声,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是你……抢了我的……未婚夫……是你……先对不起……我……”
  “纳兰从没承认过你是他未婚妻。”君珂淡淡道,“更何况,当日燕京城门上,郡主娘娘你已经对着大燕军民,自动解除婚约了。”
  “……事已至此……”姜云泽惨淡地摇头,“……没什……么……好说的……说实话……我……喜欢过……他……我没想要杀他……黄沙城……我以为是你……去的……谁知道他……”
  君珂冷然看着她。
  “……纳兰……他不在我手……里……我骗了你……不过我知道……他在哪里……他在……”她声音渐渐低下去,依靠着栏杆,眼白一点点翻出来。
  “他在哪里?”君珂神色一紧,下意识凑过来。
  “他在……”姜云泽忽然一把抱住君珂,用劲全力向后一倒,“去死吧!”
  “啪!”
  栏杆断裂,尖声嘶叫撕裂夜色。
  一条人影翻翻滚滚坠下,不断地撞在白塔突出的檐角上。
  十层之上,只剩了一个人影,闭目仰头,岿然不动。
  夜风拂起她长发衣袂,她凝立的姿态安静如石雕。
  君珂闭着眼睛。
  她的手,还维持着一个推出的姿势。
  在刚才姜云泽抱住她,异想天开要与她同归于尽那一霎,她的手,毫不客气地拍在了她的胸膛,将她拍下了高塔。
  这是她两世生存,第一次杀人。
  她原以为这一生,她会恪守前世生命至上的信念,即使遭遇再多的逼迫和为难,也不会凌驾法律,未经审判亲手夺人性命。
  就算她明白如今这个时代,法律屈服个人意志之下,强权就是法律,指望审判不如指望自己的拳头。她依旧不肯轻易让自己手染血腥。
  然而今日,她终于越过了那一层原则的约束。
  深恶痛绝,无可饶恕。
  手掌轻飘飘推出,落一个沉重的结果,姜云泽身子撞破栏杆向下坠落的那一霎,她的心也呼啸坠落,翻江倒海,巨大的冲击令她不愿眼睁睁看着那一幕,闭上了双眼。
  这一闭,使她没能发现底下的一点异常。
  白塔的飞檐,比寻常的塔要宽,而且造型奇特,越往下越宽,君珂推出姜云泽时的力度,因为第一次杀人有所不足,以至于姜云泽不断撞到底下的檐角,这种撞法,不等落地,她的身体就要支离破碎,死得不能再死。
  她落下去的时候,白塔第一层,有个人忽然从红门教徒伤兵群里站起身,开始往上走。
  他坐在教徒群里的时候,还毫无特别之处,一站起来,那种起身的姿态,尊贵慵懒,带着神秘的黑夜的魅。
  四面的教徒立即恭谨地散开,其中一个眼神发木的教徒,也开始跟着他离开。
  那人往上走,他走路的步态也是很特别的,轻,幽魅,韵律奇异,像习惯在黑夜潜行。
  他走得似乎很慢,但转眼就消失在二层,出现在六层。
  他站到六层窗口,手一招,站在他身后的眼神发木的,穿着和姜云泽一模一样衣服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倒地。
  那人手掌在这倒地的黑衣人身上从上到下迅速一拍,那黑衣人浑身顿时支离破碎,不辨原状。
  此时风声呼啸,姜云泽正撞到六层,那人立在窗口,看见姜云泽撞落,伸手轻轻一招。
  姜云泽的身体,仿佛被牵了线,呼地一声被吸进了窗。
  那人另一只手,同时将被他拍散的黑衣人送了出去,脸朝下坠落。
  这交换的动作,快如闪电,又被宽檐挡住,又在夜里,底下仰头看着的君珂属下,都没有察觉。
  黑衣人坠落下去,砰一声落在石板地面,摔得肢体粉碎,难觅原形。
  这里黑衣人夹住了姜云泽,无声无息,再次退入楼下。
  随即他手一挥,那些红门教徒突然打开塔门,冲了出去。
  底下尧羽云雷一直注意着塔顶,眼见有人摔下,都紧张地一拥而上查看,因为君珂和落塔的人都是黑衣,众人都举着火把努力辨识,眼见红门教徒扑出,几个首领都无心出手,派了两队人去拦,谁知这群人手段诡异,冲锋勇猛,不畏生死,在接连死亡十来人之后,还是有几个人撕开缺口,逃了出去。
  此时晏希等人也无心去追,因为君珂下楼来了。
  君珂在地下那具尸首前盘桓了一下,她实在不愿意面对自己此生第一次亲手杀的人,何况那尸首状况也太惨,本来姜云泽落塔之前身体就已经支离破碎,再这么一路碰撞摔下来,眼睁睁看着,冲击力太大。
  她瞄了一眼大概形态,就挥挥手,道:“火葬。”
  古代风俗是土葬,她选择火葬,是十分谨慎了,生怕姜云泽妖异,还能从泥里爬出来。
  空地上点起火堆,尸首扔进去,劈啪作响,发出一股难闻的焦臭,但所有人都没离开,坚持着看见尸首化灰,才撤出白塔。
  实在是姜云泽这个人,给尧羽云雷印象太深,宁可多忍耐一刻,也要眼看她骨化飞灰才放心。
  君珂离开时,深深对碧湖之上,看了一眼。
  那里湖面如镜,波纹不兴,远远似有一叶白舟,无桨无篷,随风悠悠游荡。
  天黑距离远,看不清其上是否还有人,只那一叶扁舟,悠然来去,衬四面美景如画,空灵清静之意,正在画中。
  君珂没有靠近,原地轻轻一躬。
  你默然相助,我遥遥感激。
  随即她转身,再不回顾。
  ……
  湖面上突然起了一阵风,将一袭似绢非绢的白色衣角拂起。
  那般清透的色彩,疏朗得透过这夜明澈的月色。
  衣角被一只修长洁净的手轻轻按住,那人手扶膝前,望着白塔的方向,和白塔之下带人远去的少女身影,微微一笑。
  那笑容,是冰晶里的花。天光里的云。
  ==
  白塔不远处的树林里,冬日这里的树木依旧荫翠长青,地面竟然还有茸茸的青草。
  风过细草起伏,仔细看来却不是起伏。
  像是整个地面在动。
  那是因为,地下自有玄机。
  “主子……”地下一处临时挖就的地洞里,站着三五个人,其中一人正在低低询问,“这个女人已经完全没用了,您为何……”
  一个黑袍男子,淡淡负手弯腰看着地下一动不动的姜云泽,闻言抬头,露出一点笑意。
  那双眸子在黑暗的地洞里,那般婉转地微微挑起,转掠之间艳光媚色,自在风流。
  明明是宜嗔宜喜的魅惑眼光,四面的人却立即凛然恭敬,低下头去。
  沈梦沉。
  应该在冀北或者青阳继续他的大业的沈梦沉,此时竟然在西鄂。
  “你们以为这女人是个废物?”他笑吟吟踢踢姜云泽,“是,对你们来说是废物,对我来说不是。”
  他蹲下身,细细看姜云泽血肉模糊的脸,手指在她颈下一分灰色细线上掠过,“再生散的第一个使用者,对于我的药物研究有很大作用,我发现她在使用再生散后,身体韧性超过寻常,所以即使死了,我也需要她的身体,看使用过再生散的身体,是否在某些地方发生了变化,如果能因此提炼出更好的药物,也算不亏了她对我的奉献。”
  他身边红门教徒们都垂下头,掩饰住惊恐不忍神情——谁都知道,一旦落入主子之手,成为试药者,是红门教中最残忍的下场,不仅不再是自己,不再是人,还要经受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苦痛折磨,人间之惨,莫过于此。
  很多红门教徒任务失败,害怕接受惩罚,宁可自杀毁去尸体,也不愿成为试药者。
  姜云泽没有呼吸,或许只有这个状态是最好的,在混沌中堕入黑暗,永不超生,直至死亡。
  “走吧,冀北还有咱们的事要办,现在的西鄂,只能放手了。”沈梦沉挥挥手,眼角瞄过皇宫的方向,露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君珂,你运气可真好。”他轻轻道。
  有人用麻袋装起那身体,负在背后,一行人改成普通民商装扮,无声无息,遁入黑暗中。
  ==
  君珂也曾派人将树林进行搜索,想要找到逃窜的红门教徒的下落,并嘱托殷山成,作废当初姜云泽任副相时,下发的所有通关路引,加强搜查,阻止红门教徒出境。
  可惜沈梦沉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又毫不吝惜属下生命,等到上头命令层层传递下来,他早就回了大燕。
  君珂现在的心思,也不能全部放在追索红门教这事上,她要找到纳兰述,在找纳兰述期间,对西鄂做了整合。
  近卫军在殷山成劝说下投降,君珂正式占领京城,包围京城的王城军在反应过来城内不是近卫军造反之后,对京城展开攻击,但已经无法和近卫军以及君珂的云雷尧羽合军抗衡,何况之后血烈军和冀北铁军赶到,里外夹攻,全军溃败,最终也只能屈服。
  权雍柏急怒归心,当日便驾崩,权氏王族有继承权者都丧命,其余血缘稀薄者,被发送到偏远的西部面对大海。西鄂都城归君珂之手,但君珂一个外来人,也不太可能去坐那个王位,她也无心去做,和殷山成商量后,最后决定扶濮龙进上位。
  濮龙进是前任天南王私生子,前任天南王和权氏皇族本就有姻亲关系,濮龙进和权氏王族也就有了七拐八弯的血缘,经大祭师推算,濮龙进应该可以算是权氏先祖第三百八十二代孙,他的祖奶奶的弟弟的女儿的小叔子的表弟也是权家人。
  濮龙进对天上掉下来的王冠不知所措,他一心所想只是报仇,内心里还隐隐有点夺回天南王宝座的意思,但怎么想也想不到,一顶比天南王王冠更大的皇冠,会突然落在他的头顶。
  当初宝梵城人市上等待了一年多的落魄男子,终于等来了人生里最大的登顶。
  在他登基之前,他和君珂以及殷山成三人,密室相对,进行了一夜商谈,这一夜,在西鄂史书上没有记载,私下里却有个戏谑的说法,叫“分饼之夜”。
  一块西鄂大饼,按照各自的利益和意愿,经过不算太艰难的谈判,分成了三块。
  一块是濮龙进的王位,以血脉稀薄的王族旁系登基。但他面临的并不是铁板一块的西鄂天下,相反,因为京城动乱,权氏倒台,各王觉得机会来了,抢先发动了战争,西鄂如殷山成所言,陷入四分五裂战火之中。
  一块是殷山成的永世不替的爵位,濮龙进发下血誓,殷家从此世代为祭师,与王族共存亡,殷山成要的家族不灭永享荣华,终于达成。
  一块是君珂的对西鄂的实权掌握,濮龙进以君珂扶植之功,封君珂为西鄂摄政王,全国兵马总帅,负责对诸王反叛的剿杀镇压。西鄂方面私下承诺,冀北联军帮助平定诸王后,君珂和纳兰述名下所有武器辎重粮草所需,由西鄂供给,直至君珂不需要为止。君珂同时要走了西鄂北海州,北海没有海,甚至有点贫瘠,但那里紧靠羯胡,临近一座山脉就是羯胡野牛族的地盘,君珂心中还有一个打算,在看到牛一们的战斗力之后,她想将羯胡第一猛族也收归麾下,所以开口要了那块地方。
  濮龙进一直担心她会要去最富饶的天南州,以此刻君珂的强势兵力,她要什么他也只能送上,听见君珂要北海,顿时松了口气。
  在濮龙进想来,君珂现在的一切荣衔都是虚衔,她不会在西鄂停留,总是要离开的,到时候,西鄂还是他的西鄂,他不会一辈子做傀儡。
  真的是这样么?
  不管现在情形怎样,大饼分完,皆大欢喜。
  西鄂本就准备好了和诸王的决战,京城动乱伤的只是王宫和皇族,根本不失,如今再加上君珂的三十万精锐军队,对付那些本就面和心不合的诸王军队,几乎可以说犁庭扫穴,摧枯拉朽。
  君珂还用了点小手段,比如私下交联某王,暗示里应外合助他夺取王位啊,比如针对诸王不同的性格,在诸王之间玩离间分化手段啊,效果甚佳,几乎每一天,王族联军的力量都在削减。不断发生火并和拆伙。
  向来利益联合体,多半一盘散沙,败亡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君珂等不及,加快了这一进程而已。
  但所有的战争,君珂都没有全部投入自己的兵力,无论濮龙进怎么心焦催促,每天三次跑到她的宫殿询问出兵时期,她依旧不急不忙,依旧以西鄂士兵为主力,让这场内战轰轰烈烈进行,她慢慢消耗着西鄂朝廷和诸王之间的兵力,在他们即将两败俱伤之时才出来力挽狂澜,以己方极少的损失,来达到最合适的战果。
  战争虽然在继续,但现在已经可以推算出日后西鄂的局势——朝廷和诸王,两败俱伤,两方兵力大减,一旦左侧尧国和右侧羯胡加以夹击,便有灭国之危。
  君珂要的就是这样。
  她要西鄂,成为将来纳兰述的后花园!
  一个强盛的西鄂,不会甘于谁的麾下,她君珂一旦带兵远走,濮龙进殷山成羽翼丰满,迟早翻脸不认人。
  什么拥戴之功,都不抵实在的皇权重要!
  一国立国之本在于军,让西鄂在军事上衰退,从此永远不能直起腰来,不得不依附于强国,才是她的目的。
  当然,这里有个分寸把握,不能留下太多,但也不能消耗太过,以至于西鄂分分钟被灭国,左侧尧国现在虽然在内战,自顾不暇,但右侧还有个羯胡呢,再说不定,大燕如果从和东堂南齐的摩擦中抽出身来,也会趁火打劫呢。
  维持住西鄂的适当兵力,在她夺得尧国之前,保证西鄂的基本稳定,这个平衡说起来简单,却完全以西鄂一国为博弈,君珂所住的宫殿里,舆图沙盘堆满一屋,地图上代表朝廷军队和诸王军队的各色箭头,扭缠在一起,让人看了要发疯,全部的战局君珂都必须掌控,她必须根据各处战场的局部变化,不断发布各种命令调派,除了关于寻找纳兰述的情报她会立即去听,其余时间她都对着让人看晕了的数字图形,日夜推演,苦心操盘,她的操控军队能力被逼得进步得一日千里,却也差点熬出了白发。
  君珂熟练地玩这些手腕,倒引得麾下将领啧啧赞叹,众人心目中,君珂作为精神领袖的意义,胜过于军事领袖。一直以来,各种行军和作战方略,都是纳兰述的主意,如今君珂在纳兰述失踪之后种种举动,却也展示了她的大局观和军事才华,众人都有惊喜。
  惊喜之后又是忧愁——君珂太拼了,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据服侍她的宫女说,这两个时辰她也经常惊醒,每次醒来都要对着一块宝石发半天呆,宝石红光明亮,映得她脸色反而苍白。
  为此众将难免不安,纳兰述遍寻不着,已让人觉得凶多吉少,君珂要再倒下,后果不堪设想,便推举柳咬咬前去开解。
  柳咬咬到君珂的殿中,等了半个时辰,君珂都没说话,不是她不理柳咬咬,而是她清瘦的身子,扒在巨大的地图上的专注神态,让人不敢也不忍打搅。
  好容易等君珂坐下来看军报,柳咬咬才笑道:“君珂,别这么拼命,你可是我们主帅,你倒了,我们怎么办?”
  “我倒觉得,”君珂头也不抬,淡淡道,“让自己不停忙碌,我才不会倒下。”
  柳咬咬顿了顿,只好转开话题,和她讨论军报,笑称从今后自己可省事了,又问她从哪学来这些,怎么对西鄂诸王的情形这么清楚?这一句问出,正在埋头看军报的君珂,手指一顿。
  少女端坐案前,慢慢抬起头来,日光的阴影流光转侧,她笼罩在光影下的下颌,薄透如玉。
  柳咬咬心中一震,这才发觉短短时日,君珂雷厉风行,全军爱戴,威仪日重,很少有人当面审视她,因此竟然没有发现,她瘦了许多。
  “我是不懂的。”君珂沉默半晌,才轻轻答,“这都是纳兰以前教我的,早先我刚接手云雷军,他教我沙盘推演,说怕云雷以后会被抽出去打仗,我必须会这些,我没兴趣,他就把我头发栓在椅子上,我一动就醒;后来我们开始逃亡,还没出大燕,他确定要经过西鄂和羯胡时,已经将西鄂局势,还有西鄂诸王之间的情形和我讨论过。当时我说,我们只是借道,未必需要了解这些,更没必要对付他们,用不上。但纳兰说,世事千变,根本没有一定之规。行军在异国土地,四周都是敌人的军队,怎能不了解敌人的军力布置、为政风格、首领性情、国家局势?万一军情变化,也不至于措手不及。有备者无患,成熟的将领,永不打无准备的仗。”
  柳咬咬频频点头,深以为然,君珂慢慢站起身,支着桌案,刚才淡淡骄傲的语气,渐渐转为怅然,“可是他千算万算,如此缜密,却怎么没算到,自己命中那一劫……”
  柳咬咬扶住了她的肩,手掌下有些坚硬的触感,让她心底叹息,脸上却扬起融融的笑,拍拍她道:“别这样,对纳兰述有信心点,姜云泽困不住他,这世上谁也困不住他,西鄂方面已经全力去寻找,很快就有消息的。”
  “已经七天了……”君珂仰头,用手捂住眼,“他如果没事,为什么没有立即回来?我攻打西鄂京城,和诸王斗得轰轰烈烈,就是要让他无论在哪里,都能知道我在哪里,可他为什么不回来?”
  最后两个字带着哭音,一声破碎的哽咽压抑在手掌下。
  柳咬咬沉默,半晌,一把将君珂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君珂的眼泪,哗啦啦落下来。
  这是她自纳兰述失踪后第一次哭,这个平常其实还挺爱流泪的少女,在纳兰述失踪之后,一直坚持到现在,终于在柳咬咬的怀抱里崩溃。
  她抓紧柳咬咬的领口,哭着问她,“他为什么不回来?”
  她摇晃着柳咬咬,声声哽咽,“我把西鄂抢在手里,想要将来交给他,他为什么不回来?”
  她扑在柳咬咬怀里,用头抵着她的胸口,用力问她,“黄沙城找了十次,西鄂的每寸土地都快被翻过来,那么大动静找他,他为什么不回来?”
  柳咬咬心中酸楚,轻轻拍着她瘦骨嶙峋的背脊,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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