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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相师-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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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商慈一怔,从问王爷要金子的想法中抽离。
    她不知师兄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京城,想来有他自己的原因,商慈并没有追问,只一口应下。
    既然还有三日,银子的事就先搁在一边,商慈摸着下巴,三天的时间不知够不够搞定那葛三爷。
    她并不打算将法器之事告诉师兄,毕竟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届时拿到了法器再向师兄邀功岂不更好?况且,以师兄的为人,知晓她欲去偷别人的法器,哪怕是为了还他折掉的寿数,他也未必会答应。
    二人各有各的打算,算了算时间,送晚膳的侍女怎么也该快来了,未免旁人说闲话,加之存着一丝“端王或许还不知商慈身份”的侥幸,巽方重新戴上斗笠,并叮嘱她夜里切记要关好门窗,无事不要随意走动后,就此离开了。
    巽方走后不久,侍女送来晚饭,商慈这才发现,今日一整天都没见流光的人影,也不知跑去哪里疯玩了。
    直到临近傍晚,商慈正欲入睡时,流光敲响了她的屋门。

  ☆、第38章 豆沙包子

商慈忍着困意起身开门,只见流光垂头站在外头,星月银辉洒在他的肩头,眉眼皆陷在阴影里,看样子颇有几分低落。
    他这么晚了还来找自己,想必是有事要说,商慈拉他进来坐着,倒上热茶。
    商慈原本还困得直打哈欠,待小乞丐倒筒子似地说完,当下困意全消。
    “葛三爷让你趁我不备来偷银子?”
    流光垂眸点点头。
    商慈其实并不奇怪,葛三爷那人视财如命,一下被商慈坑去了全部家当,这几个月来定是夜不安寝,时时刻刻想着要讨回他的银子。葛三爷在赌钱的时候未察,事后回想起来定是感觉到不对,但又担心商慈知道他身有宝贝的秘密,不敢直接来找她,欲从流光这处下手,但平日里商慈与流光同进同出,摆摊时也几乎寸步不离,葛三爷无从下手。
    这次竞选国师算是巧了,葛三爷终于寻得流光落单的时候,将他约了出来。
    流光脑海里还浮现着葛三爷捋着山羊胡,眼里迸着精光,食指遥点他的神情:
    “别忘了,当初你饿倒在街头,是谁赏了你两块馒头,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哪,这救命之恩如何报答?只不过让你去取些银票来,再者那些银票本来就是那毛丫头从我这诈去的,既不是偷,也不是抢,是物归原主。”
    商慈沉吟片刻,起身取来包袱,从中数了三千两银票递给流光,道:“拿去。”
    看着流光一脸莫名不解的样子,商慈示意他附耳过来,低语了一番。
    流光听着,眸中闪过纠结之色,虽然他对葛三爷挟恩图报的做法很不快,但若按她说得这么做,自己算不算恩将仇报了?
    思忖半响,迎着商慈的目光,他还是点了点头。
    葛三爷自以为将流光的性子拿捏的准,流光是个知恩图报的,只道他将当年事搬出来,小乞丐一定会答应,压根就没想到流光佯装应了他,后脚就告诉了商慈。
    救命之恩是该铭记于心,可这恩也分大恩小恩,当时葛三爷于他,不过是一时心情好赏了他两个铜子儿,而商慈于他,不说光客栈住宿这一项就抵了多少的馒头钱,数月以来,更是像待亲人一般待他,流光心底也早把她当亲人般的存在了,谁会因五年前两块馒头的恩情,去伤害自己的亲人?
    商慈朝他摊开掌心,流光低头解开香囊,有些不舍地递给她香囊中所剩无几的一块白色胶质物。
    那块白色胶质物隐隐散发出令人餍足致幻的香气,正是流光上回用来迷倒人贩子的香料,由曼陀罗的叶子和花粉制成。这种曼陀罗花很稀少,生长在西南方的边陲,用完了便没了。
    这香料是他失忆后身上香囊里唯一装着的东西,他也是偶然间才发现它有致人昏迷的作用,好在他心思纯净,即使当初穷到乞讨,也没想过用它做过什么坏事。
    商慈原以为流光戴着那香囊只是为了装饰,此刻见他果真在里面装了东西,顿时起了十足的八卦心:“那荷包里的东西你拆开看了?”
    流光回忆起什么,回道:“哦,看了。”
    商慈瞧他这反应不对劲啊,怎么会这么淡定?
    讶然地问面前这位清秀的小少年:“你对彩萤没意思?”
    流光张大了眼,奇道:“我收下香囊,跟…跟对她有没有意思,有什么干系?”
    “……”商慈忽然想到他在外流浪了近十年,五岁前的记忆又忘得一干二净,想来这人情世故也未曾有人教导过他,无奈道,“姑娘家送人香囊代表对那人有意,而那人若收下了,便说明对那姑娘也有意,彩萤虽说是为了感谢我们而做得香囊,但香囊里放的纸条你不是看见了吗?”
    他原先的香囊用了十年,早就破烂不堪,彩萤做得香囊又好看又结实,他当时收下,真的没有想太多,至于纸条,他是看了,但他不识字呀!看了两遍硬是没看懂,就随手给丢了……
    流光懵了,收个香囊,还附赠个姑娘?
    *
    第二日,天还是灰蒙蒙的,商慈叼着豆沙包,连幕篱都懒得带了,在庭院周围溜达。
    整个院子里,她只认识悟德和朱煜,悟德整日里就是阿弥陀佛,同他聊一会就觉得烦了,而朱煜……商慈决定再见到他,一定再赏他个断子绝孙脚。
    且那家伙现在估计也没有力气来骚扰她了,清晨商慈看见有侍女引郎中拎着药箱去他的屋里,估计是手腕脱臼了。
    于是商慈溜达了一圈,决定还是去找师兄玩。
    几座庭院都是紧挨在一起,穿过一小片竹林就到了。
    谁知刚走到院落门口,便瞧见一副依依惜别的画面。
    准确的说,是那少女手臂上挽着包袱,低头捏着一封书信,面色潮红,眼里似噙着泪花,而师兄状似在听着,但商慈瞧见他那一瞬不瞬垂视着下方的眉眼,就知他在神游物外。
    莘玥紧攥着他托她捎给薛家夫妇的书信,心里万分复杂,只道终究还是到了离别的这一天,她盼着能有最后几天和他相处,却还是落了空。
    来这里竞选国师之人,虽说可能有真本事在,但绝大多数都是混迹江湖的下九流,说好听点是放荡不羁,其实就是流徒草莽之辈。整个院落里,除了那位身染痨病的老婆婆,就只她一位女子,住他隔壁的几位大汉都像饿狼见了肉,眼睛里都冒绿光,各种变着法地搭讪套近乎。
    她原指望巽方会替她摆平这些人,谁知他这两天几乎不见人影,她次次找他次次扑空,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前天夜里,因她并不是待选者,屋内并没有遭毒蛇入侵,但瞧见那几条被众人砸得稀烂的长蛇尸体,她还是被吓得不轻。
    她身子骨本就不太好,家里突遭大难,又跟着巽方马不停蹄地奔波了数月,加上近日阴雨绵绵,她无意间受了风寒,病来如山倒,知道再呆下去是徒劳,不仅惹别人厌弃,也误了自己的病,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下山养病。其实,哪怕巽方不提,她恐怕在这儿也待不下去几天了。
    商慈一直躲在院墙后头,等那侍女引着那一步三回头的少女走远了,才冒出头,朝巽方走去。
    “人送走了?”
    巽方闻声抬头见是她,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嗯,我给薛家修了封信。”
    商慈觉着有些不妥:“只是修封书信未免太仓促了,哪怕是碍于情面,薛家夫妇肯收下她为义女?”
    薛家家大业大,虽说这么多年没有儿女,但倘若真想要,早就从旁支过继了,若要收义女,也定是要模样品行修养都是拔尖的,就这么送过去一个孤女,人家也未必会收。
    “哪怕不收,薛家也能安排她进绸缎庄谋一活计,能养活自己,不用担心了。”
    商慈想着也对,忽然感到右手一空,那只被她咬了一口的包子不见了。
    “我的包子!”商慈抬头,柳眉倒竖。
    偷包子的小贼丝毫没有觉悟,紧挨着包子上那一小块月牙似的缺口咬了下去,同时还颇为不满地皱眉:“……怎么是豆沙馅的。”
    “这里只提供豆沙馅的!”商慈有些怨念。
    三下两下吃完,巽方抬手抚上她茸茸的发顶,一眼就看破了她心中所想:“嗯,等离开这里,给你做肉包子。”
    原本还张牙舞爪的商慈,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丝毫计较他抢她包子的事了。都怪师兄将她胃口养刁了,吃惯了十年,离了他,再吃谁做得饭菜都觉不是那个味。
    她想念师兄做的饭菜太久了,这几个月来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能一解相思之苦,几回醒来时,枕头都是湿的!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本来已离开庭院的少女去而复返,本来因风寒而潮红的脸颊,此刻苍白如纸,扶着院墙,愣了半响,听着院里的欢声笑语,直到看见巽方浑不在意地吃掉她咬过的包子的那一幕,终是站不住了,捂着脸,猛地扭过身子,大步地走远了。
    而她身后跟着的侍女瞧见她二人嬉闹的一幕,眼里闪过一道暗光,复又微垂下头,转身跟着她快步离去。
    *
    商慈回到自己的庭院中,诧异地发现住在她左右隔壁的大汉和铃医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位新邻居。
    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拄着枯藤拐杖,佝偻着身子,商慈和她打了一个照面,朝她笑了笑,只见她布满皱纹的双眼,微睁大了些,眼珠不似寻常老人般发暗发黄,反而透着凌凌清光,好似能一眼看穿表象皮骨,摄入心神。
    商慈被她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微偏过头去,恰好又和右隔壁的邻居打了照面。
    “哟,好久不见,李道长。”
    商慈笑眯眯道。

  ☆、第39章 五眼菩提

李贽看着同他笑着打招呼的商慈愣了。
    他当然记得商慈,如今她不疯也不傻,还揭了皇榜欲争选国师,而姜琉迅速下嫁穷秀才的事他有所耳闻,他脑子转一转,就猜出大概发生了什么,定是中间出了岔子,符箓没害到商慈,反被她将了一军。
    不过姜琉已另嫁他人,自然不会再有人提出这桩陈年旧事,李贽端得一个心安理得,乍见商慈,也不见慌乱——他能在那么多香客及大家小姐之间斡旋,除了靠这张脸,其它没别的,就是脸皮厚。
    李贽回应得十分自然:好似同姜琉一起用符箓害她的事从没发生过:“哦,你可是那位姜家小姐?记得我在翰林府设坛做法事时,同你有过一面之缘。”
    “不,我已被剔除了姜家族谱,彻底脱离了姜家,”商慈眼神真诚,笑得更真诚,“说起来,这件事还对亏了李道长帮忙。”
    李贽剑眉微挑,心下揣测着她是真心感谢还是在说反话,面上依旧装傻:“姜姑娘说笑了,在下何曾帮过你?”
    商慈懒得在与他打哑谜,眼神转了转,随即落在他搭在臂弯里的拂尘上,讶异道:“李道长,你这拂尘是什么毛做的?瞧着真金贵,竟还泛着金光?”说罢,像见了稀奇物似地,顺手摸了一把。
    李贽抬抬下巴,一本正经道:“黄斑麈尾巴上的毛,没什么稀奇。”
    他生性风流,但与那一见美人就脑子发热的朱煜不一样,他更重名声,商慈发现了他与姜琉的丑事,他防备商慈还来不及,更别提其它心思了,虽然面上未表露出来,但言语间的冷淡,俨然是他平时待女香客截然不同的态度。
    商慈眼见目的达成,不再谈及拂尘,开始闲扯些别的,李贽只道这位姜家小姐是个自来熟的,无意应付她,寻了个乏累的借口,直接回了竹屋。
    *
    两天时间过去,这期间不时有人离开,又不时有新面孔搬进庭院,直到师兄搬进来之后,商慈才恍然发现,现在的院子里住着的都是大浪淘沙后,硕果仅存的十人。
    这十人分别是她、师兄、悟德、喇嘛朗达姆、李贽、葛三爷、朱煜、羚婆、钟羿阳以及苗疆姑娘蓝蝶。
    羚婆便是住在她隔壁的那位白发婆婆,钟羿阳则是第一天在大堂齐聚时,在她身旁写下奇门遁甲的中年男子。
    她对钟羿阳的印象亦不怎么好,她同他未说过话,仅是看面相,她就不想与这人打交道——一双尖刀眉,圆而外鼓的蛇眼,鼻梁骨外露,鼻尖倒勾,好似搁在上唇边上似的,这种面相五一不诠释着“奸诈阴险”“野心勃勃”两个词语。
    对于他们剩下的这十人,商慈摸不清楚这上面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是淘汰制的话,首先淘汰的应该是蓝蝶这样的异族人士,皇帝怎么可能也不会选个苗疆人来出任国师,再则反观自己,整日里除了吃喝睡就在院子里闲庭信步地溜达,也竟然被留了下来。
    人多的地方就有是非。
    大道正派出身的瞧不起混江湖的,自诩正人君子的看不上玩弄奇技淫巧的。
    众人齐聚之后,在这小小的庭院中,相处了不过半日,就爆发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矛盾。
    先说那苗疆姑娘蓝蝶,是异类中的异类。
    除了惊现毒蛇的那天晚上,她在众人面前露了相,其余时候,压根没见她出过房门,不知在房间里捣鼓什么,反而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喘呻…吟之声,细碎地从门缝窗缝中溢出来。
    以至于住在她隔壁的钟羿阳,每天早上起床,脸色都是青的。
    庭院里的竹屋都是够住的,流光一直都是单独住一间竹屋,而蓝蝶始终与她那两位苗疆带来的侍从同居一屋,完全没有要避讳遮掩的意思。
    想起那她那两位侍从高大健壮的体格,众人都对蓝蝶的精力而咋舌,同时也对住在她隔壁的钟羿阳致以同情的目光。
    他一个大男人,再怎么也不好直接去敲姑娘的门,而且这种事太难启齿,钟羿阳这几日是憋着一股邪火,正好朱煜就撞上了这茬钉子。
    这日,朱煜又在大肆宣扬他的房中术文化,这回的听众是葛三爷和李贽,朱煜正讲到“以什么样的交篝姿势最利于还精补脑”,讲得正起劲,恰巧钟羿阳经过,朱煜起身拦住他,顺道清了清嗓子,盛情邀请道:“钟道长,要不要一起听?”
    钟羿阳根本没给他好脸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哼一声:“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留在这里,若你去当了国师,皇帝岂不整日耽溺美色之事,荒淫无道,还谈什么朝政。”
    钟羿阳这话简直道出了众人的心声,他这般除了房中事啥也不会的,若是入太医院,解决后宫嫔妃和皇上之生命大和谐问题,倒也罢了,去做国师,这不是误国么!
    朱煜也不是嘴上能饶人的,哂了一声,转身回石凳坐下,似是自言自语,嗓音却格外大声:“有些人眼珠子长头顶上,吹嘘什么精通奇门遁甲,倒是遁一个看看呀,眼高手低的货色,只怕什么事一出,王八脖子先缩起来,遁地喽!”
    钟羿阳闻言脸色都变了,李贽和葛三爷都是看热闹的多,如果不是悟德和朗达姆拦着,只怕朱煜又要挨顿揍。
    再说大道正派出身的瞧不起混江湖的,李贽心里其实也顶瞧不上葛三爷、朱煜这类人,他与悟德、朗达姆这俩和尚更说不来几句话,原本想和钟羿阳拉近些关系,但方才钟羿阳怒瞪朱煜,顺带狠瞪了同朱煜围坐同在一桌的他和葛三爷一眼,这么一看,倒像是他和朱煜是一伙的了。
    钟羿阳身着正一派的道袍,与他也算半个同宗,虽然心里对朱煜接下来讲得内容很感兴趣,但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李贽也不好再坐下去了,面上一副“不与你们同流合污”的清高姿态,实则悻悻地起身回了竹屋。
    而葛三爷则成了朱煜的忠实听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身老心不老,虽然他身子骨不中用了,听个新鲜乐呵也是好的,且他刚得了失而复得的银票,心情好得很,看商慈的样子,似乎还没发现银票遗失的事,葛三爷更加没所畏惧,与商慈打了照面,也丝毫不见心虚。
    短短两天,庭院里的众人除了钟羿阳、蓝蝶、羚婆和巽方,其他人都被朱煜洗脑了个遍,蓝蝶足不出户,他根本没有机会,那老婆婆,他下不去手,至于巽方……他表示手腕还疼着!
    商慈很满意师兄没被他荼毒教坏,不然,结果绝对不会只是伤了手腕那么简单。
    *
    是夜。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暮色,正是做坏事的好日子。
    曼陀罗花制成的香料燃起来无烟无味,倚靠在门前,听到屋内渐渐传来震天似的鼾声,商慈点亮手中的蜡烛,猫着腰,闪进了屋内。
    烛光微弱,商慈深吸两口气,凝神于双眼,只见一片黑暗中,葛三爷腰间上漂浮着的气团。
    那股气团呈神圣而柔和的洁白色,商慈恍惚地看着,只觉心神涤荡,那层层光晕将葛三爷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似在温柔地保护着床榻上的人,而葛三爷在这看不见的屏障内睡得不省人事。
    这股白色气团,比商慈开灵眼后见过的所有气场都要强大。
    下意识地放慢了呼吸,轻轻掀开葛三爷的被褥,只见那散发着气团的物件,竟然被用细红绳像绑腰带一样,整个系在了腰上。
    商慈无奈,只得将蜡烛靠近,用火苗一点点去烧那红绳。
    好在迷香给力,对于腰部传来的阵阵灼热,葛三爷只是皱着眉头哼哼了两声,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红绳被烧断,商慈散去灵眼,借着烛光,摊开手,只见躺在掌心的赫然是一颗五眼六通的菩提珠。
    商慈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将菩提珠收进怀中,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交叠的手帕,摊开手帕,只见里面包着的是数根金灿灿的麈尾毛。
    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同时小心抖开帕子,那几根带着点金光的麈尾毛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及葛三爷的被褥之上。
    搞定完一切的商慈,从葛三爷的屋里出来,轻手轻脚地合上门,一转身只见有个高大的人影无声无息地站在面前。
    做贼心虚的商慈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蜡烛差点失手掉在地上。
    后背紧贴着门,举高烛火,待看清面前人的样貌,商慈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慌张的垂下眼,结结巴巴道:“师、师兄……”
    望着面前人在月光下愈发清冷的眉眼,商慈在心里哀嚎,为什么第一次做坏事就被抓包!难道是因为没有看黄历吗?

  ☆、第40章 变故陡生

“跟我过来。”
    巽方扫了她一眼,语气含着几分凛冽,转身走去。
    商慈叹口气,低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跟在其后。
    回到商慈的竹屋内,点上油瓷灯,火苗曳动,照亮了两丈内的景象,怕引人注目,只点了这一盏。
    巽方抖开袍子,坐在椅上,似笑非笑地望向她:“什么时候学人开始做梁上君子了?”
    商慈抽抽鼻子,小声道:“……其实我是有苦衷的。”
    “偷东西也有苦衷?”
    巽方微眯起眼,一副看你如何辩解的静闻其详。
    商慈知道不说清楚师兄断不会饶过她,虽然不至于像小时候一样被打屁股,但是一顿训责是少不了的。
    商慈磨叽了半响,吞吞吐吐地开口:“……那葛三爷曾在赌坊输了我几千两银子,心有不甘,便撺掇流光趁我不在,将银票偷还给他,”抬头看向他,语气既惭愧又愤懑,将这半真半假的话说得比真金还真,“葛三爷曾于流光有恩,但流光亦不愿背叛我,他将此事跟我说了,为了不让流光难做,我先将银票给了他,让他同葛三爷交差了了这桩陈年恩情债,我方才不过是将自己的银子又取了回来。”
    巽方知道流光就是她身边的那位小跟班,瘦弱的身板,稚气未脱的模样,俨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但一向怕麻烦的商慈竟然为了那流光的情面,不惜绕这两个弯,先给了他银票半夜再去偷回来,巽方忽然觉得心里哪块不舒服,沉沉地不惬意,全然不知商慈这拐来拐去的一通算计,都是为了他。
    这说辞,也是商慈说给流光听的那套,事实上,她当然没有去偷回银票,不然不就变相说明了菩提子是她偷走的么,枉费了她找替罪羊的心思了。
    本来就是那葛三爷不义在先,商慈这么做无非是全流光一个恩情,巽方自然不会责怪他什么。
    商慈见他的神情就知信了自己的说辞,笑盈盈道:“师兄,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说罢,转身绕开屏风,走进里屋,没过多久,手里捧着一颗用红线串好的菩提子走了出来。
    她走到巽方面前,将红线绕到他颈后,细细地缠了个结。
    商慈其实是回屋取了红线,将菩提子串了起来,而在巽方看来,商慈是专门回屋取来了这颗菩提,压根没往别处去想。
    只因五眼六通的菩提子固然珍贵,他也熟知商慈的品行,不至于眼界狭窄如斯,见到个菩提就半夜偷了来,全然不知这品相普通的菩提子内里有大乾坤,冥冥之中,补全了他的寿数,甚至在将来屡次护住他逢凶化吉。
    虽然知道师兄不会轻易抛弃她送的东西,商慈叮嘱了一句:“这是我去白马寺求来开过光的法器,驱邪保平安,你须时刻戴在身上,不准摘下。”
    言罢,微微拨开他脖下的衣领,将菩提子塞了进去,那根红线稍长,穿上衣服,丝毫看不出他脖子上有戴着东西。
    微凉的指尖擦过脖颈处的肌肤,注视着她为自己认真系红绳的模样,方才的不惬意尽数消散了,巽方垂眸看着她,言语间透着愉悦:“……怎么突然想到去寺庙求了这东西来?”
    商慈没注意到他的问话,只顾集中精神,发动了灵眼,在他身上环顾了一圈,只见那团洁白的光晕徐徐包裹住师兄后,才彻底安了心。
    巽方只见面前的人,翦水秋瞳里隐有清光流动,墨发被银钗轻挽,昏暗的烛火下,细密的睫羽投下淡淡的剪影,肌肤如脂似玉,细腻到不似真人,恍若仙子下尘,书房雅室内挂着的水墨画卷。
    昏暗旖旎的氛围,最容易勾起心底深埋的情绪,巽方不自觉地双手环上他的腰肢,轻轻地往怀里一带。
    商慈直到收起灵眼,才发觉不知何时坐在了师兄双腿上,两人的面孔相距不过两寸,巽方呼出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有些痒,她这才发现他们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
    商慈一个激灵,忙站起身来,脸颊迅速染上粉霞,好在这烛火幽暗,也看不真切。
    商慈羞怯得不行,说话也带上了磕巴:“师兄,我刚刚在发呆,没、没有注意……”
    “嗯,天色太晚,你早些歇息,我也……先回屋了。”巽方起身,商慈竟从他的嗓音里听出了一丝惋惜,再看他面色如常的侧脸,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巽方走后,商慈还在咬唇苦想,方才真的是她主动做上师兄的大腿的?她怎么丝毫不记得这茬了……
    *
    翌日,商慈被葛三爷粗粝的大嗓门吵醒。
    昨晚做了回梁上君子,很晚才入睡,商慈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不过她早知会有这一出,困意逐渐看好戏的所驱散,披衣将门推开一条缝,只见葛三爷双眼爆出了红血丝,扯着李贽的衣襟,怒斥道:“快把东西交出来!”
    李贽一脸莫名其妙,垂头盯着攥着他领口的那只枯皮老手,皱眉道:“本道何曾拿你东西了?”
    “昨天晚上,趁老子睡着,你干了啥?”
    葛三爷一早起来,总觉得身上少了什么东西,一摸腰间,只摸到了半截被烧焦的红绳,当下惊坐起身,他的身家宝贝没了!
    掀开被褥,一道金光闪过,葛三爷极快地伸手抓住,在指尖捻了惗,发现竟然是麈尾毛,看长度粗细,就知是从拂尘上掉下来的。
    整个院子里只有两个道士,钟羿阳整日只穿着一身穷酸的道袍,唯有李贽,整了把金灿灿的拂尘不离身。
    这么多人在场,他又不好明说丢了的是什么,他不确定李贽知不知道那宝贝的效用,只怕让更多人听了去,自己更是护不住那宝贝了!葛三爷恨得直咬牙:“别他娘的装傻!快交出来,老子知道你们这些臭道士看不起我们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可没想到你这厮竟然会耍阴招,我说我昨天怎么睡得那么沉,像喝了迷药汤一样,定是你这龟孙在俺门前贴了什么朱砂符箓!”
    这也亏了商慈的宣扬,之前李贽没搬进院子的时候,商慈同悟德唠家常,说到在客栈屋门被人贴了可致幻致疯傻的符箓,没点明是谁,只说那人是上清道观的道士,被葛三爷听了一耳朵。
    葛三爷盯着面前的道士目眦欲裂,此刻把李贽活吃了的心都有了,他浑身上下什么都能丢,唯有那件宝贝不可丢啊,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后半辈子全指望那宝贝养活了……
    一炷香之前。
    天方蒙蒙亮,日头方露了一线,朱煜抻着懒腰,推开了屋门。
    睡眼惺忪地在庭院里扫了一圈,这一扫不要紧,恰看见了多日未曾露面的那位苗疆女蓝蝶。
    那日蛇祸之夜,她惊艳的亮相可让朱煜映象深刻。
    她此刻正欲回屋,只呈给他一个袅娜的背影,蓝紫色的裙角一摆一荡,露出穿着缎面绣花鞋的纤足,只看得的朱煜心痒难耐。被迫住在这山庄里,他已是好几日没开荤,这直接导致他神思萎靡,食欲不振,做什么事都没力气,不知道这国师招选要多久才能完,他只知再这么下去,自己只怕要蔫成水。
    被巽方捏脱臼的手腕还隐隐疼着,但一想到蓝蝶这几日屋里传来的靡靡之音,朱煜只道这苗疆女子是不同的,性子火辣奔放,定不会将他拒之门外,当下手脚不听使唤地跟了上去。
    蓝蝶正欲关门,便瞧见了那张涎水欲滴的脸,唇角勾起兴味的笑,一双微挑的凤眼似含情地打量着她。
    这可与上次敲商慈的门,待遇完全不同,激动之余的朱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转动手腕在她面前晃了晃,眨眼笑道:“妹妹,你可瞧见我这双手?”
    蓝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双手真是双好手,白白净净,连汗毛也不见,像是玉雕成的,倒不像是能长在他这种俗人身上的。
    “瞧见了。”蓝蝶抿唇而笑。
    朱煜倾身附耳过去,顺势往她身后的竹屋里张望了一眼,不见那两位高壮的侍从,心下更大胆了,眉梢上染着猥琐的笑意:“妹妹,你整日跟你那俩位随从……也不嫌腻得慌?哥哥我最精通这些,你信不信只凭我这双手,便已叫无数的闺中女子欲…仙…欲…死?”
    蓝蝶眼里闪过不知名的光,当下娇笑一声:“是么?来,我看看……”
    美人要看他的手,朱煜忙不得地伸过去,只见蓝蝶宽大的袖口轻拂过他的手,指尖就像是被什么小虫蛰了一口,麻麻痒痒。
    这种奇怪的触感一晃而过,朱煜还没回过味来,就见蓝蝶虽勾着唇角,似是而非的诡异笑容让人脊背生寒。
    她冷笑着叹:“可惜,可惜,你这双手再巧,也无什么用武之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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