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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阙-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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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她和刘毅的长子一来,整个刘府像是有了主心骨,刘毅的丧事也能真正办了下去。豫章一身素白,有条不紊的吩咐府邸众人行事,脸上除了木然外,并没有太多的悲色。这让刘府好些人都有些不满,可碍于她身份太尊贵,不敢在表露出来。

“想不到他的命还是没有能硬过我。”到了晚上,豫章对着侄女的时候,才卸下了,淡淡的说道,“当初耶耶让我嫁给他,就是因为算出他命硬,耶耶说,他是武将又命硬,一定可以比我晚死,可想不到耶耶还是失算了。”

“阿姑——”陆希眼眶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地不停落下。

“傻孩子,阿姑都没哭,你哭什么?”豫章轻拍陆希的背说道。

“阿姑,皎皎陪你一辈子。”陆希趴在她怀里说。

“嗯,皎皎一定会比阿姑晚死的。”豫章爱怜的摸了摸陆希的面颊说。

“阿姑,你真要去刘家的老家吗?”陆希抬头问,豫章在灵堂说她要去刘毅老家给刘毅守三年孝。

“对。”豫章轻轻叹气,“这是我欠他的——”当年她实在太年少气盛,左右就是看不上刘毅,他也容忍了她很多,如果不是耶耶逼着他娶了自己,他另娶的继室应该会给他生很多嫡子吧,他也不至于只有一子一女。

后来耶耶过世,崔氏母子女上位,没他的庇护,她也不可能活得那么自在,她跟育郎(郑启)感情虽好,可崔氏毕竟是他生母。人死灯灭,豫章思及往事只有感慨,但她不后悔,不爱就是不爱,她的心早在表哥走的时候就没有了,希望下辈子刘毅不要再遇上她。

陆希见豫章已经决定,也不再劝了,“阿姑,你要照顾好自己身体。”

“当然。”豫章摸了摸她肚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陆希看着肚子里的孩子,满是慈爱。

豫章爱怜的望着陆希,幸好皎皎很幸福,不过她也一定会幸福,还有阿劫,因为他们承载了陆家所有的希望啊!

刘毅丧事在主事人到来后,很快就办完了,豫章等人也带着刘毅的灵柩回了刘毅老家守孝。正如施平所言,圣上并没有再让新人来接替刘毅的位置。不过这些消息,已经不能让陆希分心了,因为她终于在早春二月的时候生下了她期盼已久的宝贝女儿!

那一天高严、高崧崧和高山山都在,再得知陆希生下女儿后,三人一拥而上,都挤到了陆希的产房,高严是看老婆,而高崧崧和高山山是看新妹妹。

看着软绵绵红通通的小东西,高山山伸出手想戳丑妹妹的面颊,可碰倒那绵软如丝的面颊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改成了轻柔的摩挲,“阿兄,妹妹好软!”他惊叹道。

高崧崧则一脸纠结,怎么办?妹妹好像比王胖棉还丑?人家说女孩子太丑没人要的,这样阿娘会伤心死吧?不过没关系,以后谁敢说他妹妹丑,他就揍谁!大不了以后给阿妹招婿好了!

“阿兄,你看到我们女儿了吗?”女儿小,陆希又生产过两次,这次生的很轻松,她现在精神也很好,拉着高严的手兴奋的问。

“看到了。”高严随口说道,其实他压根没看,“跟你长得一样漂亮。”结婚多年,高严这种善意的谎言用的很顺手。

“那是当然,我的女儿嘛!”陆希骄傲的说。

“皎皎。”高严握着她的手,“累吗?要不要先睡一会?”

“宝宝呢?”陆希问。

“你等等。”高严起身,不一会就把女儿抱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高崧崧和高山山。

“阿娘。”两人趴到了床前。

“别打扰你们阿娘休息。”高严把女儿放在了陆希身边。

“不会。”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陆希小心的把女儿放在了自己胸口,听着她轻轻柔柔的呼吸声,心里全是满足,宝贝——她亲了亲女儿软软的额头,你可终于来了,可想死阿娘了。

“阿娘——”高崧崧和高山山哀怨的看着陆希。

陆希抬头对两人一笑,“崧崧和山山一起陪阿娘跟妹妹睡觉好不好?”

“好!”两人一听,眼睛一亮,快手快脚的脱了衣服,爬到了陆希里面,陆希的床很大,两人很熟稔的找了位置,小心的没有去碰阿娘,因为穆阿媪再三说了阿娘刚生了妹妹,不可以乱动,也不能去碰她,两人记得很牢。陆希生了一天,两人也等了一天,早累了,一躺在床上,身边还有耶耶和阿娘,两人就睡着了。

看着三个孩子甜美的睡颜,陆希抬头对高严满足的微笑,高严亲了亲她额头,“睡吧。”

陆希闭上了眼睛,一会也睡着了。

高严也脱去外衣,躺在了最外面,看着妻子和三个孩子,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是五年后了,又要开一个新卷,也是本文最大的高潮部分,我明天想请假一天,理理思路,后天更新,谢谢大家!O(∩_∩)O

上已节

三月三日,正是风和日丽、春暖花开的好日子;最适合郊游踏青;蓟县萍水湖畔;一座座的屏风竖在湖边风景优美的地方;屏风里不时的传出欢声笑语;屏风外侍从环立,往来之人即使是下仆也无一不衣衫整洁;举止有度;好一个歌舞升平、天下安康的富贵景象。

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二狗子狠狠的吸了吸鼻子,肚子里咕咕叫的声音;也随着这香味叫的更响了;他眼珠子转了一圈,整了整身上干净的衣服,学着这里侍从的举止,不紧不慢的选了一处屏风外摆设看似不华丽,可让人觉得很舒服,仆从也非常多的人家。他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对大户人家多少有些数,这样的人往往是所谓的大世家。

二狗子不懂什么叫大世家,可他知道这样的人家最讲究的就是名声,哪怕里面都烂了,外面都要讲究排场、宣扬仁善的名声。运气好能摸到一两样东西,说不定可以让他活上个一年半载,哪怕偷上些吃食,够他吃好几天了。运气不好就算被他们捉到了,只要他哭几声,说出自己的身世,那些大家的夫人娘子都会可怜他,让人放了他,说不定还会打赏他些东西。

二狗子在那屏风外转了几圈,发现这家人家守卫极为森严,他转了好几圈都没有钻到空子,不由有些着急,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正想去另一家,却不想看到两名侍从似乎要去拿吃的,居然离开了,二狗子大喜,连忙溜进了屏风里,四处探了探,就往放置食物的地方溜去。

手刚摸上一块新鲜的羊肉,就被人一把拎了起来,“刚才就见你这小子鬼鬼祟祟的,果然是个小贼!”

二狗子心中一惊,连忙丢了手中的肉块,“郎君饶命!郎君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他杀猪似地嚎叫起来。

“闭嘴!”抓住他的人似乎嫌弃二狗子太吵,手一松就把他丢到了地上。

“哼!”二狗子感觉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可他依然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惹怒这些人。

“怎么回事?”问询声传来。

二狗子悄悄的抬眼望去,远远的就瞧见一大群侍卫簇拥着两位漂亮的就跟画上金童一样的小郎君走过来。

“回大少君,我们抓到一个偷东西的小贼!”侍从恭敬的禀告道。

高山山不敢兴趣的瞄了一眼拿蜷曲在地上的小孩子,“大哥我们走吧。”

高岳微微颔首,并不说话,他手里提了一只加了盖子的竹篮。

“小郎君,你们饶了小人吧!小人实在是饿得不行了!”二狗子并不敢冲到他们面前,只对着他们遥遥的磕头,“小人已经有五天没吃东西了!家里的妹妹都饿得走不动了,小郎君你们发发善心吧!”凄惨的哭叫声闻者伤心,加上二狗子瘦弱的身体,看着格外的可怜,他就不信这两个看起来不超过十五岁的小郎君不心软。

不过他这次明显估算错了,高岳脚步都不停,径直往内里走去,而高山山听了他的话,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走到了他面前,桃花眼盯着他。

二狗子心里隐隐发寒,这小郎君明明看起来漂亮的跟小娘子似地,怎么盯着他看的时候,特别寒碜人呢?

高山山看了他一会后笑道:“你说你已经饿了五天了?”

“是的。”二狗子战战兢兢的说道。

“你身上的衣服倒是不错,要是拿去当了也能换几个铜子吧?”高山山说,“就不够你吃的?”

二狗子心头一凉,硬生生的忍住心虚,“回小郎君,小人这件衣服是小人老娘临终前给小人做的,所以小人一直舍不得扔。”他哭的涕泪纵横,他身上的衣服穿着有些显小,看起来倒像是真话。

高山山偏头对身边的伴读道,“我听说时常会有一些刁滑的小童会趁着大家出行的时候,穿上干净的衣服,混入富户顺手牵羊,这小子就应该是其中之一吧?”

伴读点头,“应该是的。”

“来人,把这臭小子压过去送官府。”高山山说。

“唯!”

“小郎君饶命啊!小的上有重病在床老父、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妹,一家重任全在小人身上……”二狗子凄厉的叫了起来。

高山山听着他的惨嚎,丝毫不为所动,嘴角噙着笑容,饶有趣味的看着二狗子。

“走了。”变声期少年粗哑的声音响起,高岳已经等了弟弟很久,见他拖拖拉拉的很是不耐烦,这小子越来越叽歪了。

“大哥,这小子真有趣!”高山山看着二狗子唱作俱佳的表演,心里很是可乐。这些年高严有空就带着两个儿子出去转悠,两人见了不少世情,因着年纪和阅历关系,或许还看不穿老狐狸,可二狗子这种档次在两人看来,就跟耍把戏似地。

“你忘了阿娘的话了?”高岳言简意赅道,他并不是为这小子求情,而是觉得弟弟太闲了。

“好嘛。”听到阿娘,高山山也不好继续玩下去了,阿娘对他们说过,只要是人都是有尊严的,哪怕那人是贱奴,他们可以杀人、可以罚人,但是不要去折辱人,这不是君子所为,高山山不觉得自己是君子,可他愿意听阿娘的话,“把他——”

“二哥欺负人。”女童软软嫩嫩的声音响起。

高岳和高山山同时抬头,就见一名粉嫩嫩小娃娃由一名青年妇人牵着跌跌撞撞的转出了小屏风,这小娃娃穿了一件大红织锦小曲裾、水红的绫裙,细软的乌发梳成了两个可爱小揪揪,眉目精致如画,乌黑的大眼控诉的望着他们,红润润的小嘴微微嘟着,娇憨的小模样让人看了便恨不得将这小玉人儿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高山山脸上戏谑的笑容一改成为疼爱,伸手抱起小娃娃,“年年怎么出来了?怎么不让人抱呢?万一摔着怎么办?”

高年年小脚踢了踢想要下来,见二哥不放手,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认真的对二哥说,“二哥,年年要自己走路,阿娘说年年大了,不能再被人抱来抱去。”一本正经的小样萌倒了一干人。

高山山低头用鼻子蹭了蹭妹妹娇嫩嫩的小脸,满脸为难的问,“可是二哥喜欢抱年年怎么办?”

跟他们兄弟两人小时候身体健康、精力过旺不同,年年自满半岁后,一直大病小病不断,好几次大夫都说留不住了,都是阿娘和耶耶不眠不休的精心照顾她,求了神佛才转危为安。原本她生下来,阿娘就给她取了小名叫虎儿,可后来见她身体不好,怕虎太重压不住,就给她改名为年年,甚至到现在都不敢给她取大名。

可以说那时候一家子全部的精力,就全在这小娇娃身上了,高家两兄弟还来不及跟新生的妹妹吃醋,就得到妹妹可能要离开自己的消息,两人吓得只要回家就一门心思的看着妹妹,渐渐的高岳和高山山,就把照顾高年年当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跟从小粗养的他们不同,年年打小就被养的娇,四岁前小脚丫就没下过地,阿娘走到哪里都带着她。直到年前才放手她走路,可小丫头从小没走过路过,走的跌跌撞撞的,让人看了就心悬。可阿娘情愿铺了毯子,也要坚持让她自己走,这点高家父子都很不理解,不走路就不走路,干嘛逼着走呢?建康大户人家孩子,到了八岁不走路的都常见,他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仆佣。

高年年看着二哥为难的样子,年年乖宝宝立刻伸手搂住二哥的脖子,小脸贴着高山山的脸,“那年年给二哥抱。”

高山山满足的拍拍妹妹小身体,果然还是妹妹可爱,高山山给了大哥一个胜利得意的眼神,年年从小就亲自己胜过亲大哥。

无聊!高岳懒得理幼稚的弟弟。

“年年为什么说二哥欺负人?”高山山问。

“因为二哥欺负这个小哥哥。”嫩嫩的小手指指着团在地上的二狗子说道。

“二哥没欺负他,他偷东西被抓了,你看二哥都没让人打他,二哥让人放了他。”高山山对着妹妹解释道,不过一个小贼,他只是一时兴起逗一逗罢了,要是妹妹开心,放了他又如何?

高年年歪着小脑袋努力的想了想,“他偷东西就是犯错了吗?”

“对。”高山山点点头。

“那就让春暄来问他,如果情有可原的话,就惩罚的轻一点。如果是故意的,就按规矩罚。”高年年也不懂什么叫情有可原,什么叫按规矩罚,不过阿娘对她说过,天底下的事都要讲理,犯了错就要惩罚。

所以哪怕她觉得这个小哥哥可怜,都不能因为他可怜而不罚他,但是可以罚得轻一点。年年昨天都从树上摔下来了,手上都破皮了,还流血了,也很可怜,可是阿娘还是打了她的屁屁,年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屁屁,有些心虚,这个不能跟哥哥和耶耶说,不然他们一定会骂她的!

“好,年年真乖。”高山山赞许摸摸妹妹的小脑袋,他的妹妹就是聪明!

高年年听着二哥的夸奖,大眼笑成了一对月牙儿。

“小郎君、小娘子,救救小人吧!小人愿意给小郎君、小娘子做牛做马!”二狗子一见这个粉嫩嫩的小娘子,立刻对着高年年不停磕头,以他的经验来说,这种小娘子最好骗了。要是能让她给点好处,他就可以带阿妹去看病了!要让二狗子选择,他还真想选择卖身,可如今这年头,就是卖身都不行了!

高年年大眼里满是同情,这小哥哥好可怜哦!饿肚子的滋味最难受了,年年最不喜欢了!高年年小朋友肠胃不好,她又贪吃,时常会吃坏肚子,每次都被食医禁食,所以年年最大的希望就是——快快长大!大人是不会吃坏肚子的!她目光瞅着大哥,阿娘年年是孩子,只要管好自己吃穿住行的大事就好了,这种小事就交给耶耶、阿娘和哥哥做好了。

高岳挑眉,刚想说话,高山山就笑着说:“大哥,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就留下吧。”

“随你。”高岳抱过妹妹,转身往阿娘处走去。

“大少君。”高岳的伴读有些迟疑,“那孩子太刁滑了,现在又不能私下买卖奴隶,二少君他——”今上两年前曾颁布过禁止民间继续再买卖奴隶的下令,也就是说现在是禁止买卖良民的,如果高山山要留下他,只能以良民的身份收留。可这种刁滑之极的孩子,有个卖身契还好说,要是没有,随时都可以做出叛主的举动,而且万一他是细作怎么办?

“那是他的事。”高岳说,人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高屾能收复他是应该的,要是收复不了,吃了亏,那是他活该。

高年年懵懵懂懂的看着大哥,高岳揉揉妹妹的头,“饿了吗?我们去阿娘那里好不好?”

“好。”

高家占据的地方不大,不过守卫森严,守在幔帐外的侍从一见高岳来了,连忙上前行礼,给他掀起幔帐,穿过层层幔帐,走到了一间大大的帐篷前。

“郎君。”春暄早就帐外守着了,一见高岳来了,忙笑着上前行礼,“女君等你好久了。”

高岳对她微笑,春暄和烟微两人从小照顾他长大,两人虽是奴婢,可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不同。

“阿崧来了?”清柔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

“阿娘。”高岳走进帐篷,一阵幽幽的茶香传来,陆希正在泡茶,高严坐在她身边,见长子进来了,陆希展颜一笑,“坐吧。”

陆希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不过因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容色绝丽,而高严已经三十有五,仍然面白无须,风采不减当年,跟陆希坐在一起,这对夫妻绝对养眼,只是比起温和的陆希,现在的高严已经没有人敢再注意他的容貌了,在蓟州多年说一不二的地位,让旁人站在他面前都忍不住敛息屏气,不敢轻举妄动。

“阿娘——”高年年一见自己最最爱的阿娘,果断抛弃了大哥,迈着小短腿往陆希怀里扑,陆希爱怜的亲了亲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去哪里玩了?”

高年年嘻嘻笑着腻在阿娘软软香香的怀里,扳着小手指说:“我刚刚饶着帐篷走了一圈,阿大给我抓了一只漂亮的蝴蝶,还带我去看蚂蚁窝了……”高年年津津有味的把自己刚刚的历险说了出来,她从小被拘在家里,等闲不得外出,难道有机会可以疯玩,特别兴奋。

陆希认真的听着,听说女儿还去抓虫子了,高氏父子同时皱眉,陆希捏捏她的小鼻子,让人给她打水洗手。女儿跟儿子不同,儿子从小身体就好,哪怕没有疫苗,他们也很少得病,陆希可以放心让他们疯玩。可年年动不动就会生病,在这个医术不大发达的时代,陆希只能倍加小心,直到等她年纪大了一点,生病生的少一点了,才放手让她慢慢玩。

“耶耶。”高年年跟阿娘黏糊了一阵,又软软的叫着高严,要说高年年最喜欢的人,当之无愧的是陆希,接下来就是时常肯陪她一起玩娃娃的高山山,而高严和高岳她没陆希和高山山那么黏糊,可她知道但凡她想要什么,只要跟他们说一句话,她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答应的。

对着娇嫩嫩的女儿,高严神色柔和许多,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女儿小脑袋,“你不是要小狗嘛,给你找来了。”

“谢谢耶耶!年年最喜欢你你!”原生态小萝莉欣喜的扑到了高严怀里,开心的献上自己的香吻。

高严没有回亲女儿,但也没有拒绝女儿,只看了长子一眼。

高岳今年十三岁,身量已经似承认般高挑挺拔,脸上已经褪去孩提时代的稚气,渐渐有了少年的风采。他是家中的长子,哪怕高严管的他不多,高严身边的亲卫和幕僚都非常的注意培养他,陆希自他满了八岁后,对他的教育就算彻底放手了,任高严、施平去教导他,他现在已经和孩提时期完全的判若两人,言行举止让所有人都很满意。他对陆希亲近依旧,可再也不像小时候一样对陆希撒娇。这让陆希欣慰之余,难免有些失落,男孩子总会长大的。

高岳将他一直提在手里的竹篮放下,里面躺着一只雪团团般的小犬,陆希“咦”了一声,“这是狮子犬?”

狮子犬自前秦起,就是皇宫的玩赏犬,历代只供皇亲国戚、朝廷大臣玩赏,血统尊贵无比,而这种毛色纯白的小犬,更是其中翘数,很难弄到,全靠天时地利人和。陆希已经很久没养宠物了,自从高严给她的袖犬阿细、表哥送她的鸟儿陆续死掉后,她就不愿再养宠物了。

“好可爱的小狗狗!”高年年酷似陆希的桃花眼满是小星星,伸手就把不停呜呜直叫的小狗搂在怀里,“阿娘!阿娘!你看,耶耶给我找的小犬!”

“不去谢谢大哥吗?大哥帮你提进来的。”陆希柔声说。

“谢谢大哥。”高年年乖巧的向高岳道谢。

高岳没说话,不过看着高年年的目光很柔和。

陆希暗笑,都说青春期的少年最臭美,还真一点都不假。

不错,高崧崧少年之所以会这么酷,这么冷漠寡言,全完不是因为他现在个性如此,而是他自己嫌弃自己正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

“阿娘,耶耶。”高山山这会也进来。

“都坐下喝茶吧。”陆希笑着给两人都倒上了茶水,将女儿搂在怀里,喂她吃芝麻羊乳羹。年年吃饭很乖,而且又爱吃东西,这是陆希最喜欢的一点,小孩子只有肯吃东西,才能身体健康。

“事情办得如何了?”高严问。

“昨天把涿县走完了,准备明天去昌平。”高岳说道,他迟疑了下,“耶耶,我们真要把所有人的田地都统计出来吗?”

自古丈量田地,就是得罪人的肥差,而且他们这次做的丈量更不一般,因为陛下今天开春就下了圣旨,但凡匹夫匹妇每户最多只能得一百亩土地,也就说从今往后,大宋只要是没官职在身的人,以一对夫妻为一户,最多每户只能拥有一百亩!高岳和高山山这些天逛遍蓟州,就是为了丈量土地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卷是本文最后一卷

初起(一)

“你们认为呢?”高严并没有马上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将一碟蛋羹推到了妻子面前。

高年年一见蛋羹;羊乳就不肯喝了;小手指着要吃蛋羹;陆希给女儿擦了擦嘴;又喂了她小半碗蛋羹;再摸摸她小肚子,感觉有点鼓鼓;而小丫头还意犹未尽的看着桌上的烤羊腿;她笑着让人剃了一根骨头;让女儿慢慢啃,哄着她说:“宝贝;晚上阿娘让人给你做蟹粉豆腐给你吃好不好?”

“好!”高年年一听是蟹粉豆腐;大眼一亮,“阿娘,年年还想吃虾。”

“好,阿娘都给年年做。”陆希爱怜的看着女儿,心中有些心疼,这里地方冷,很多物产都不出产,只能制成干货运送,年年别说跟她前世小时候比了,就是这辈子小时候都差远了。

高年年偎依在陆希怀里,“阿娘,我可以给小狗狗做件衣服吗?它不穿衣服,到了冬天会不会冷?”

“好啊,年年想做什么样式的衣服呢?”陆希问,“你给小狗狗画一件衣服,阿娘跟你一起做好不好?”她鼓励的看着女儿。

“好。”高年年开心的小脸发红,咚咚的离开了阿娘的怀抱,跌跌撞撞的往自己的小画具箱跑去,高岳和高崧崧下意识的就想起身去抱妹妹,但是被阿娘用眼光阻止,两人不解的看着陆希,此外环立在他们一家五口周围的下人也用期盼的目光看着陆希。陆希顿时觉得压力比山大,一瞬间她都以为她是年年的后娘了。

年年不比崧崧和山山小时候,过了半年免疫期后,就发了一场高烧,当时疾医都认为她活不下来了,因为年年实在太小了。只有陆希没放弃,一遍遍的给女儿擦身,担心她烧到脑子,那浸了冰水的毛巾敷额头,足足照顾了三天三夜,才把女儿抢救了回来。之后两三年之内,年年又陆续生了两三次毛病,最让陆希后怕的一次是年年两岁那年得的水痘。

那一次是真差点要了年年的命,也要了陆希的命,那年年从的病开始到治愈,一共才十六天,可对陆希来说这十六天就跟十六年那么久,等年年病好,她也大病了一场。至此之后,家里人就把年年当成了易碎的琉璃娃娃一样,千般照顾、万般呵护,陆希也担心女儿身体,对她越发小心,也导致女儿过了四岁还不大会走路。

可后来陆希问了人家年长的妇人和几个专看孩子的疾医后,才知道其实年年相对同龄女孩来说,还是非常健康的,她没什么先天疾病,家里又呵护的精心,身体底子非常好,只是小孩子生病也是难免……要不怎么说孩子容易夭折呢?毕竟这年代没有抗生素。陆希生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很健康,且看起来都能平安成年,在很多人看来,高氏夫妻是非常有福气的。

陆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敢放心让女儿玩,高家好动的基因在三个孩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不过相对两个哥哥,高年年要乖巧许多,就算调皮也是一个人玩,比如——她最爱的游戏就是爬楼梯,在陆希让人做成了楼梯玩具上,一层层爬,手脚并用,乐此不疲的可以玩上大半时辰,直到陆希喊她吃点心或者是哄她睡觉才肯停。对于女儿这种运动,陆希完全不反对,但旁人就受不了了,他们坚持认为年年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不能做任何危险的动作,恨不得天天把她当个瓷娃娃捧在手心,幸好还有阿兄支持她。

“年年都大了,应该自己走路了。”陆希说,年年要多运动,这样才能身体健康。

高岳和高山山有些犹豫,不过见阿娘坚持,想着阿娘比他们有经验多了,就也没多说什么,可心里暗暗盘算着,要不要给年年找几个玩伴,有了玩伴也能避免不少危险。

这时高年年又滚回了陆希怀里,手里拿着她心爱的玩具——彩色包装的铅椠,“阿娘,年年要做这样的小衣服。”她用稚嫩的笔触在洁白的宣纸上画着,还不时小声的跟阿娘商量着,高严处理公务的时候,从来不避讳母女两人,年年已经习惯父亲和阿兄在商量事的时候不打扰三人了,母女两人兴致勃勃的讨论着怎么给狗狗做衣服、怎么给狗狗做房子……

高氏父子看了母女两人一会,才开始谈起了正事。陛下这几年颇是做了不少大事,比如说广推双季稻、不准私下在贩卖奴婢、现在的土地限制……很多事出发点都是好的,但好心往往很多时候都会办坏事!“耶耶,我觉得我们可以慢慢查,本来丈量土地便是繁琐之事。”高岳说,“再说我们可不能越过广阳王。”

土地那可是大宋百姓的命根,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哪个人手头有了余钱不会去买地?陛下此举简直就是站在了全天下人的对面!现在他是没动官员,可如果他们这一次退步的话,下一次谁知道陛下会做什么。这一次的圣旨刚下,就举朝哗然,可陛下依然我行我素。当然没人会明着反抗圣旨,可大部分官员都在观望,观望的对象当然就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广阳王。

“也不用太慢,很多人手里到底有多少土地,我们心理必须有数,皇命不可违。”高严说。

高岳和高山山先是不解,随即恍然,除非圣上收回成命,不然蓟州肯定要推出几家替死鬼,这可热闹了!兄弟两人互视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模一样的笑容。

陆希看着两个儿子,嘴角一抽,低头看着正认真作画的小女儿,真是怎么看怎么爱,果然儿子什么的,长大就不好玩了,还是女儿好啊!陆希爱怜的亲了亲她细软的乌发,宝宝真是她的贴身小棉袄,要是没有宝宝,这会她的日子会很寂寞吧?

高年年困惑的仰头,眼底有着困惑,阿娘是叫年年吗?

高山山这时候凑了过来,看到妹妹画上不仅有小狗,还有一团毛茸茸的——兔子?“年年,这是什么?小兔子吗?”高山山问。

“是的,这是绒绒的朋友乖乖。”高年年说。

高山山听到妹妹的话,茫然了,绒绒他猜应该是父亲给她找的那只狗,但是乖乖是谁?他困惑的望向大哥,大哥你给年年抓兔子了?

高岳摇头。

高山山低头问妹妹:“乖乖是谁?”

“小狗狗的小兔子朋友啊。”高年年理所当然的说。

“年年你养兔子了?”高山山问。

“没有。”高年年摇头。

“那你为什么会画兔子呢?”高山山问。

“因为乖乖是绒绒的朋友啊!”高年年说。

“可是你不是没养兔子吗?”高山山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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