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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阙-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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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陆家的那些侍卫,已经让去安顿了,留给耶耶那两个侍卫,劳烦帮安顿下。”陆希道,她知道南安县这次大半县都毁了,只要跟耶耶身边的,没有一个生还的。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高严低声道:“他们的尸身是运不回来了,不过施世叔将他们的骨灰都带回来了。”不管如何,他们都算忠心护主了,对忠心的属下,高严一向不吝嘉奖,但尸身是不可能运回来了。
先生能运回来,那是圣上下了旨,他们的灵船每到一处皆有各地的地方官奉上备好的冰块,一路换着冰块,加急运回来的。已经是四月天了,一路往建康而下,越往南天气就越炎热,最后冰块只能一个时辰换一次,很多时候都是地方官派驾了船漕河某处等候,等他们一来,就立刻换上冰块。
陆希点点头,“阿兄,去看耶耶,让备了热水,梳洗后,就去休息下。”就算高严不说,她也知道他这些天肯定没睡好、吃好。
“跟一起去。”高严也起身道。
陆希摇了摇头,“阿兄,要是累病了,耶耶会担心的。”见高严还想反驳,“先去休息,晚上说不定还要守灵呢。”陆希说。
“好。”高严想想也对,陆家总共也没几个,陆大郎年纪还小,总不可能连续三天守灵吧?
陆希扶着扶手往楼下走去,这会耶耶也应该到灵堂了吧。
灵堂陆家一早就搭好了,阿劫和陆大郎已经披麻戴孝的跪灵前,为了保持陆琉尸身不腐,高严把陆琉装一个特制的棺木中,棺木下方放了厚厚的一层冰,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冰块,故虽路上走了大半个月,可陆琉依然容貌如生,如今灵堂中也安置了无数冰块,袁敞一入内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他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此时陆琉并不灵堂内,他被运到内室准备沐浴,这应该是断气后,就要做的,但陆琉情况特殊。当然众将陆琉挖出后,已经沐浴干净、换上崭新的衣衫了,这时的沐浴,只是稍微修整一下而已。
陆大郎簌簌发抖的缩乳母怀中,阿劫则茫然的环顾着四周,小小的身体几乎完全的被麻衣罩住。袁敞望着满目苍白,想起当年,袁家也是如此,当时也是大母(袁夫)和阿叔,轮流把他抱怀里,柔声安慰着他,可如今当年安慰他的都一个个走了,袁敞缓缓的走到了阿劫身边,想要伸手将阿劫搂怀中。
“阿劫。”轻柔的声音响起。
阿劫扭头,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到了阿姑怀中,吚吚呜呜的叫着:“阿姑、阿娘。”他对陆希一直是混叫的,陆希也没去矫正他。
“表哥,谢谢。”陆希感激的对袁敞微微一笑,目光一转,耶耶所有建康的学生都到了,一个个的跪灵前大哭,陆希双目一酸,也抱着阿劫跪了下来。陆家丁单薄,耶耶只有大郎一子,若是没有这些弟子,耶耶走的是何等的冷清。
袁敞见陆希面色苍白,双颊明显消瘦了,眼睛有些红,不过看着精神还不错,也放心了,千言万语,袁敞最后只说了一句:“皎皎,要多注意身体。”
陆希对着他点点头。
“阿姑,冷。”阿劫嘟哝着,小身子一直往陆希怀里钻,陆希让乳母先抱着他下去加衣服,她来的时候,高严已经提醒过自己了,灵堂会很冷,所以特地穿厚了衣服。同时她还让下熬了驱寒的暖姜茶,给来访的客驱寒。
“阿姊。”陆言这时也从宫中回来了,同陆希一样,一身粗麻衣,头发用生麻挽起了一个丧髻。
“阿妩。”陆希也只同陆言打了一声招呼后,就看着那片空出停灵的地方发呆,再得知耶耶死讯后,陆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而陆言此时也没有和阿姊聊天的兴致。
“啪嗒!”布幔外,一声瓷碗碎裂声响起,随即是陆大郎任性的声音,“不要!不要喝这么苦的水,要喝蜂糖水!”
陆大郎的声音不响,但是灵堂原本除了哭声外,就没其他声音,陆大郎这么一喊,灵堂顿时寂静了下来。
陆琉去世,陆希、陆言和陆大郎,都是服斩衰的,照例三天内只能冷水度日*,但三年纪尚小,宫中太皇太后、崔太后和帝后,担心陆家两姐妹犯了拧性,硬生生照着礼仪来,再三嘱咐两不可哀毁太过,崔太后和高后还特派了女官照顾两姐妹,所以这会三喝的水都是热姜茶,但糖是不能放了。
陆希和陆言从知道父亲死讯开始,两就不约而同的禁了一切荤腥,两除了偶尔吃点蔬菜外,平时几乎都是饮清粥度日的,也变得有些呆呆的,听到声音后,两皆愣了好一会,一言不发。可把身边的侍女看的提心吊胆,就担心两位娘子从此变傻了。
“让他乳母把他带进来。”陆言并非反应不过来,而是再等陆希发话,见陆希迟迟不语,她就忍不住了。
陆大郎也不是故意的,他做了这些事后,就后悔了,正偎依乳母怀里中不敢探出头,向氏无奈只能抱着他去陆希和陆言所之地,灵棚中垂了无数粗麻布布幔,陆希和陆言就跪布幔后。见向氏是抱着陆大郎进来的,陆言脸色越发的阴沉。
陆大郎察觉道二姐冰冷的目光,更加的害怕,喏喏的躲到了乳母身上。陆言看到陆大郎的举动,越发的失望,父亲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看好大郎君。”陆言淡淡的对陆大郎的乳母向氏道,“没有第二次了。”
“唯唯。”向氏连声应了,又低声哄着大郎,“大郎,这儿凉,先喝点姜茶,回头阿媪给喝蜂糖水好不好?”
陆大郎有些迟疑,“阿媪,饿了。”他委屈道,他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让自己跪这里,他们说父亲这里,可他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父亲,陆大郎缩了缩身体,父亲不也好,不然父亲又要打他了。
“这——”向氏有些迟疑。
“带他下去吃点东西吧。”陆希平淡的声音响起,她之前没说话,是等阿劫,这会阿劫来了,就不需要大郎了。
“大娘子?”向氏惊疑不定的望着陆希,大娘子说的是真的吗?大郎真可以吃东西?
“阿姊?”陆言不解的望着陆希。
陆希并没有回应两的话,对阿劫的乳母吩咐道:“抱着小郎君去那里跪着,阿向把大郎带回他的小院,别再出来了。”
陆希的话,让场除了阿劫和陆大郎外,所有都变了脸色,陆希手指着的位置正是刚刚陆大郎跪得位置,而大家这时才看清阿劫身上穿的衣服居然和他们是一样的。阿劫按辈分是陆琉的孙辈,孙辈中唯一能给祖父服斩衰的唯有承重孙!而且陆希让大郎不要出自己的院落,什么意思?难道她连大郎庶子的身份都不承认了吗?
“阿姊,这是怎么回事?”陆言问。
“阿劫已经过继大兄名下,他为承重孙,自然应该跪他该跪的地方。”陆希说。
“什么时候的事?”陆言追问,父亲和汝南长公主曾有个夭折的嫡长子她是知道的,但什么时候父亲把阿劫过继大兄名下了?父亲是有齐国公爵位,无论是庶子继承还是过继承重孙,都不是单单父亲或者是家族同意就够了,这个一定要阿舅同意才行。
“阿妩,一定要这时追根问底吗?”陆希偏头对陆言道,“现只有自家,他闹笑话也就算了,一会都来了,想让耶耶一世英名毁他身上吗?”
陆大郎对陆希的话,似懂非懂,大姐对他,远不及二姐那么凶,可不知怎么回事,他却更怕大姐。二姐会凶他,可偶尔也会对他笑,而大姐似乎从来没看过他,哪怕现对自己说话,大姐都没看他。
陆言也知道现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但——她转身对陆大郎说道,“,现立刻给去跪着!除了哭之外,别再让听到发出任何声音,不然——”她抬手抬起陆大郎的下巴,“就割了的舌头,让这辈子都说不了话!”
“哇——”陆大郎被陆言的话,一下子吓哭了。
陆言满意的点点头,对向氏和其他服侍的道:“很好,就让大郎这样哭下去,越响越好,如果你们再让大郎作出什么对父亲失礼的举动,就让们去给父亲赔罪,知道吗?”父亲过世了,都听不到儿子的哭声,父亲走的该有多寂寞?
“唯唯。”众吓得脸色都白了。
陆希对陆言的举动视若无睹,对阿劫的乳母吩咐道:“带着小郎君跪到那边去。”
乳母看看陆希,再看看陆言,还是决定听大娘子的,抱起小郎君跪了灵前。
向氏白着脸看着陆言,陆言道:“还不快去!”却没提让陆大郎跪哪里。
“他是庶,就跪阿劫下面吧。”陆希说。
向氏见陆言不说话,呐呐的应了,赶紧带着大郎离去。
向氏刚带着大郎跪下,灵堂外就响起了一片震天的哭声。
“耶耶来了!”
“父亲来了!”
陆希和陆言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冲到了灵堂外,果然长伯领着几个陆家的子侄抬着陆琉进来了。
棺木中,陆琉双目紧闭、神色安详,除了脸色过分苍白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耶耶!”陆希再也忍不住扑了上去,嚎啕大哭,“耶耶!耶耶!”耶耶,睁开眼睛啊!看看皎皎啊!
“阿父!”陆言也拉着棺木放声大哭,“阿父,睁开眼睛啊!”
陆止见两哭的几乎快断气了,连忙让几个侄媳拉开她们,但是两姐妹怎么都不肯离开,看到陆琉穿了一身淡青的蜀锦华缎、软绸内衬的时候,两哭的更伤心,这个一定是刚挖出来的时候,别给耶耶穿上的,但耶耶最喜穿的是细麻的外衣、细棉内衬了。
“阿父,阿妩给换衣服!换衣服!”陆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伸手就要去扯陆琉的衣服,却被陆希拦住。
“阿妩,不行啊!”陆止连拉住小侄女,“现已经不能换衣服了!”不然之前替陆琉梳洗的时候就换了,陆希也正是这个原因,才拉住陆言的。
“那珠子——珠子呢?”陆言问,她哆嗦着从荷包中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金色珍珠,“珠子……”这是陆言最爱的珍珠,也是郑启给外甥女的宝物,整个大宋找不到第二颗。
陆止难过的摇了摇头,犍为郡地震,整个郡损失惨重,若不是圣上下了死令,出动了几万大军专挖南安一处,说不定连陆琉的尸身都找不到,当初找到后,能给他换身像样点的衣服就很不错了,怎么可能再给陆琉含珠呢?
“阿父——”陆言哭的声嘶力竭,堂堂齐国公居然连含颗珠子都不行!为什么阿父会这么惨?
“皎皎,干什么!”陆止原本的注意力都陆止身上,压根没注意陆希,突一抬头被陆希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爬上了棺木,大半个身体都快趴到陆琉身上去了,脸甚至都快贴到陆琉脸旁了。
“阿姑,就跟耶耶说一会话,就一会会。”陆希仰着脑袋哀求的望着陆止。
“皎皎,快下来。”郑善也被陆希的举动吓得不清,“这样,耶耶会不放心的。”
“没有要怎么样,就跟耶耶说说话。”陆希不耐烦的甩开了要拉她的,见陆希一脸怒意,旁哪里真去拉她?陆希对春暄吩咐道,“把的箱子拿来!”
春暄一听陆希说的箱子,脚一软,大娘子这些天除了发呆之外,就开始查看自己的珍藏和家里的库房,捣鼓了一堆东西,难道她是要给郎君的?若是往常的大娘子,她说不定还会迟疑的问问,可这会的大娘子,她可真不敢违背,谁知道大娘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连忙和几个丫鬟把陆希这几天找来的东西全拿来了,前五箱全是稀世的美玉宝石。
陆希让一箱箱的端着,“耶耶,看这些都是给挑出来的,好看吧?找了好久的,还有这些宝石玉钗佩饰。说阿娘等好久了,她一定生气。没关系,把这些送给阿娘,阿娘就一定不会生气了。”说着她将那些玉器宝石一件件的整齐的摆放宽敞的棺木中,认真的模样让大家哭的更凶了。
陆希摆放完那些玉件后,又趴陆琉耳边嘀咕道:“还给准备了一些金锞子,知道最不喜欢这东西,嫌弃金子俗气,可是金子是硬通货啊。家不是说有钱能使磨推鬼吗?一定要把这些金子带上,让小鬼帮找阿娘,然后让它们送们去找祖翁、大母,特地把家里所有好看的金锞子都挑出来,可不许嫌弃!”不然让自己阿娘、耶耶两去找祖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呢。
郑善听着陆希亵渎鬼神的话,差点晕过去,她摇摇欲坠的拉着陆止,“阿止,皎皎她——”她真没事吗?
“她没事。”陆止很淡定,陆希一般情况下不抽风,可抽风起来很吓。陆止也就见过一两次而已,陆琉和高严应该见的多一点。
陆言巴眨着眼,望着阿姊的举动,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她甩开了侍女的手,蹬蹬的爬上了棺木的另一边,从怀中掏出那颗金珠,“阿父,这颗珍珠是宝物呢!也戴上!”说着要把放着金珠的荷包放陆琉手边,还戒备的望着陆希。
陆希才不理会呢,再好的珍珠过上几十年就不值钱了,哪里比得上她选的宝石玉器和金子,过了几千年还是稀罕货!
“你们都给下来!”郑启一旁看了有一会了,这会见两大有把元澈的棺木塞满的架势,连忙喝令两下来。
“陛下。”众慌忙的都跪了下来。
陆希和陆言这大半个月,都喝粥,喝得两全身无力、行动迟缓,所以外看来两似乎都变呆了,两刚刚是看到陆琉后,有了一股子劲才能做了这么多事,郑启这么一喊,两劲就散了,又觉得身体无力了,只能缓缓的小心的爬下棺木。
郑启见两摇摇摆摆的样子,怕她们摔下来,忙让身边的宫女去扶两。他看到陆琉穿着的衣服的时候,眼神暗了暗,“牛静守。”
“陛下。”牛静守和几个宦官一起,将带来的官服小心的覆了陆琉的身上。
“啊!”众看到那官服的时候,都震惊了,那个不是三公的服饰吗?
这时一直跟随郑启身边的元昭请出一直端着的圣旨道,“齐国公府接旨。”
所有除了郑启外,全部跪下了,元昭也跪下读着圣旨,圣旨先是表达了皇帝对陆琉意外丧生的哀痛之情,然后再是册封陆琉为太傅。
郑启沉默的望着安详的躺棺木中的陆琉,记起幼时乞奴一本正经的同他说,他的大兄一定可以让陆家变成十世九公的家族的,别家是十世九卿,他们家是十世九公!乞奴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满脸的骄傲。乞奴,这下们家真是十世九公,开心吗?郑启心中轻声问。
陆希对皇帝给耶耶升了什么官职,一点感觉都没有,耶耶都不了,这些虚名有什么用?不过陆希当圣旨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色一下子更白了,“着陆太傅陪葬皇陵。”陪葬皇陵?她外祖翁的皇陵叫修陵,天底下没有名字的皇陵只有一个,就是当今陛下正修葺的陵墓!耶耶不是要和阿娘葬一起吗?为什么会这样?陆希双手不由紧紧的握住。
作者有话要说:按儒家礼仪,父母之丧是最严酷的“斩衰之丧”,所以要求非常严苛。首先饮食方面,三日内不得进食,三日后虽然恢复进食,但只许早晚喝少量稀粥,百日以后至一年以内只能加食蔬菜清水,周年以后可以吃水果,两周年以后才能在粥菜内加上调料酱醋。
在出殡以前,必须时常嚎啕大哭,有客人来拜见,就要哭。出殡之后改为早晚各嚎啕一次,周年以后可以改在室内哭,两周年以后可以只在思念时哭,但如有亲友吊祭仍然必须即时哭出来。
守孝期间的住宿要求是:出殡之前,孝子要住在室外临时搭建的茅棚里,而且该茅棚必须达到“难蔽风雨”的水准,睡时身下用草垫为席,头下用土块为枕,合衣而卧。出殡后,可以改用席子枕头,但是仍然得住茅棚。两周年以后,可以住回室内,但仍不可睡上正经的床铺。三周年后才能恢复正常睡眠条件。
最后,为了避免有些人应付了事,儒家还规定了检查的标准:服斩衰之丧的孝子,必须容貌极度憔悴、精神萎靡不振,如能瘦到皮包骨头,靠人搀扶的程度,当然就更过关。若有守孝守到身体捱坏、大病几年乃至一命呜呼的,就值得通报嘉奖了。
事实上,这些规矩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是由于过于违反人情,能够照办的人并不多。多数人即使想履行,也往往被看不过眼的亲友所劝阻——如南北朝时期的昭明太子,其母丁贵嫔死后,他的守孝之举就曾屡次被父亲梁武帝所阻。正因为守孝如此之难,所以那些能够履行得了的人都能以“守丧尽礼”而名闻乡里、甚至举荐为官。
陆希的母亲萧令仪,我前文提过,葬在陆希外祖父梁景帝的修陵,一般来说公主都是葬在父亲的陵墓中的。
第73章 陆琉的丧事(中)
皇帝让陆琉陪葬皇陵的举动;众人都不奇怪;今上一向对陆琉恩宠有加;这次陆琉遇难;圣上又那么不惜人力物力的把他运回来,怎么可能不让他陪葬皇陵。
陆家对这种圣旨也没有丝毫惊讶;很多族人反而都松了一口气;说起来陆家数百年以来;几乎所有的陆家家主在族地都只有一个衣冠冢;他们死后全都陪葬皇陵了,这是所有陆家人的荣耀!若是陛下没有下旨让陆琉葬入皇陵,他们才会担心,是不是陆家已经失了圣心?
“皎皎。”陆止握了握侄女的手,她是最明白侄女想法的人,“若是没有……你耶耶说不定都找不到了。”她低声劝慰侄女道。
“我知道。”陆希低着头轻声道,是啊!她的曾祖翁陪葬梁文帝皇陵、她祖翁陪葬她外祖翁梁景帝皇陵、她的大伯父陪葬梁武帝皇陵……她曾祖翁以前的很多陆氏家主,都没有葬在族地,而是葬在皇陵,这些都是家族的荣耀。可她阿娘怎么办?耶耶送大母入修陵的时候,还特地带她祭拜了阿娘,还说阿娘的陵墓没有封死,耶耶和阿娘是原配结发夫妻,为什么不能葬在一起?
“皎皎。”陆止用力的握着侄女的手。
陆希迅速回神,“阿姑,你放心,我没事。”对着陆止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
得了侄女肯定的回复,陆止这才放了心,皎皎是最知道分寸的。
接下圣旨的是,陆家的六叔祖,一见陆琉灵前跪着的阿劫和大郎,暗叹一声,就自发的上前接下了圣旨。他虽是陆氏旁系,但在陆家一向德高望重,陆琉对他都很尊敬,郑启幼时还得了他不少教导,故对他的举动,无人表示异议。
郑善轻轻的推了推陆止,陆止回头,“常山呢?”郑善找了常山有好一会了,都没见她人影,不由恼了,她身为陆家主母,这会都不在算什么?
陆止一愣,她还真忘了常山这人了,难怪今天这么平静,原来少了常山,奇怪她去哪里了?她望向陆希,陆希摇了摇头,连豫章阿姑都不知道常山去哪里,她怎么可能知道?
“我回家的时候,阿母去找阿舅了。”陆言说。
找陛下?她找陛下做什么?陆止和郑善面面相觑。
陆希才懒得理会常山的踪迹呢,要她说常山不来最好,说不定耶耶还能更消停一点呢,陆希带着蒲团跪在了耶耶的棺木旁,靠着棺木,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陆止和郑善互视了一眼,压下了心底的叹息。
“豫章长公主、观主。”陆家的下人略带慌张的走来,“太后来了。”
太后?陆止和郑善惊讶的对视,陛下来悼念臣子,是荣宠也是常见的,可驸马去世,太后亲至——那也太过了!不对,两人回神,太后亲至,是何等的大事?怎么可能如今默默无声呢?
果然那下人继续禀告道:“如今太后正和常山长公主在内室,太后吩咐我们不需要惊动他们人,陛下已经过去了。”
陆止想了想,走到六叔和七姑身边,分别对他们轻声说了几句,两人连连点头,陆止就招来陆希和陆言、叫上侯莹,同郑善一起去拜见崔太后。
陆家从接到陆琉的死讯那天开始,全府就开始覆上了一片白色,连家中小娘子养的宠物们都戴上了孝,常山的居所也不例外,宫侍们一个个低头屏息的站在月洞门外,见四人来了,纷纷上前行礼,崔太后身边的女官上前,态度恭敬的迎她们去偏室稍候,说是太后、陛下和公主正在议事。
议事来陆家议事?郑善和陆止挑眉,不过还是跟着女官往偏室走去。
众人刚走入月洞门,就听到常山含着哭意的大吼声,“你让阿澈葬在你的寝陵里,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是公主,自然是葬入父皇皇陵。”比起常山激动的,郑启显得十分平静。
“阿母,你看阿兄——”常山哭喊着叫着崔太后,“你看他!分明就是想让我死了也是孤零零的走!”
“阿宝!”崔太后打断了常山的话,“你怎么能说这个话!”崔太后声音微微颤抖,“你是在戳我的心窝子吗?”崔太后年纪大了,最听不得就是“死”字,尤其是爱女提及的,“元澈已经出事了,你再胡闹,你让阿薇和阿妩怎么办?”
常山哽咽道:“可以你看阿兄!他凭什么不让元澈葬到父皇的陵中?我和元澈是夫妻,难道不应该在一起吗?”
“育郎——”
崔太后刚喊了一声郑启的小名,就被郑启打断,“你要是嫌寂寞,我可以给你在侯家修墓。”
“谁和那淹死鬼是夫妻!”常山一下子暴跳了起来,“当初若不是为了阿父和你,我何至于要嫁给侯达那死鬼?郑启你别以为阿父把你记在陆家那个女人的名下,你就是嫡子了!你也别以为,你对郑善那么好,她就会真心把你当弟弟了!我告诉你,阿娘才是你亲生娘,你跟我一样,都是庶出!不然陆家干嘛不再嫁个女儿给你!”
常山的话,旁人还不觉什么,侯莹却一下子白了脸,身体无力的倒退了几步,靠在了乳母怀中,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失了魂一般。
陆言忙去拉侯莹,却发觉她双手冰凉,她刚想张口喊阿姊,但又不敢大声说话。侯莹呆了半晌,看着妹妹满脸泪水、焦急的望着自己,她想对阿妩笑,却连嘴角都抬不起来,她蓦地推开了乳母,跌跌撞撞的跑出了。
陆言焦急刚想的追出去,但——
“啪!”常山的话音未落,就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你打我!”常山颤抖的声音传来,“你又打我!阿母,你看阿兄,他又打我!”
“朕打你又如何?”郑启过分温和的声音,让所有听到的人身上都泛起了一阵阵的寒意。牛静守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身影往角落里更缩了缩,除了常山长公主,还有谁能让皇帝亲自动手打?换了别人,恐怕坟头的草都比人高了。
陆言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心中一凛,阿母怎么能这样?就算普通人家,都没有妹妹能这么冒犯兄长的,更别说阿舅可是皇帝啊!陆言不敢动了,心中暗忖,若是阿舅真要罚阿母,她就是拼了命,也要去求阿舅!
院中伺候的下人一个个都快站不住了,只怕这件风波后,他们全都没命了。
“宝明!”崔太后气得直捶女儿,“有你这么和阿兄说话的吗?长兄如父,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你阿兄对你还不够好吗?再说你阿兄也是为了元澈和阿妩好!这样的话,元澈就算走了,也没人敢看清阿妩了!”
“有阿母、有阿兄、有我,谁敢看轻阿妩?你们当我不知道,你就是给陆希那孽种在撑腰!你是怕她嫁到高家受委屈,才特地让那个从哪里来的野种当了阿澈的承重孙吧?”常山新仇旧恨爆发,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大郎,哪里不好?凭什么不能继承齐国公爵位?凭什么要让给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若不是那个陆希那孽种,元澈怎么会死!她克死了她娘不算,还来害元澈!简直就是六亲灭绝的天煞孤星!哈哈!果然活该配那个五毒俱全的鬼子!”
常山的话,仿佛一击重拳,狠狠的击在陆希的心头,疼的陆希弯下了腰,大口的吸气着,耳边不断传来无数人的说话声,陆希捂住了耳朵,她不听!她不听!她才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呢!都是封建迷信!她才不信呢!耶耶和阿娘都说过,皎皎是他们的宝贝,是他们的稀世美玉!她才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呢!阿兄也不是什么鬼子,那是她愚昧,完全不懂医学常识!耶耶就知道!
“皎皎!”郑善想拉陆希,却不想被陆希甩开手,眼睁睁的看着陆希往外面跑去。
陆止拉住了郑善,对着她摇了摇头,又示意下人赶紧跟着陆希。皎皎这时需要的是一个人安静,而不是旁人的安慰,陆止相信她肯定能想开的,阿善这会过去,只会让皎皎提起精神来安慰阿善。
郑善的惊呼声,让房内的人察觉到了众人的到来,崔太后推开房门,就见陆言满脸泪水、摇摇欲坠的站在院内,“阿妩!”崔太后望了一圈,不见了侯莹和陆希,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郑善也不顾郑启和崔太后会怎么想,指着常山愤恨的骂道,“你这个恶妇!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恶毒愚蠢的人!”
“郑善你——”常山以前很怕郑善,因为郑善是高高在上、备受父亲宠爱的嫡长女,可如今给郑善撑腰的父皇死了、她的母亲才是太后、她大哥才是皇帝,她有什么好怕郑善的?
“够了!”郑启神色铁青,“来人,常山长公主发了癔症!扶长公主下去休息!”
宫女们立刻上前,扶住常山长公主。
“给滚开!”常山一巴掌扇开了宫女,宫女被扇了一巴掌,再也无人敢上前了。
“牛静守,把她拖下去!”郑启低喝道,直接将宫女递来的擦手的手巾丢给牛静守。很显然如果常山在胡闹,郑启就准备让牛静守把手巾堵到常山嘴里。
“唯。”几名内侍连忙将常山连拉带扯的往常山的寝室拖去。
“阿母!”常山这下真慌了,但也不敢乱叫了。
崔太后无力的摇头,上前将已经呆了的小外孙女搂在怀中,“阿明,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她刚刚说出的话,让以后阿薇、阿妩和皎皎如何再相处?孽障啊!真是孽障!
“大母——阿舅——”陆言趴在大母怀中哭的不能自已,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似乎很多讨厌的事,在阿父过世后都出来了。
崔太后轻拍着陆言,“育郎,等丧事结束后,就让阿妩以后跟我住吧,阿薇——”崔太后顿了顿,轻叹道:“她也该出嫁了,就先回侯家待嫁吧。”
郑启轻轻的摸了摸陆言的头,微微颔首。
“皎皎?皎皎?”焦急的呼唤声,让陆希渐渐回神,她茫然的抬头,高严焦急的脸映入眼帘,“阿兄?”陆希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耶耶的书房前。
“嗯。”高严见陆希双目无神,不像是悲伤过度,反而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他拉着陆希往书房走去,让陆希坐下后,从盆中拧了热帕子,细微的“咯咯”声,让高严警觉的转身。
却见陆希脸色惨白、双手紧握、牙齿被她咬得咯咯作响,“皎皎!”他不顾拧帕子,大惊失色的冲到了陆希身边,“皎皎,张嘴!”她这样会伤了自己的!
陆希这会哪里听得见高严的说话?她紧紧的咬住了下唇,为什么她耶耶、阿娘死了,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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