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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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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贵地区素来骚乱不断,这件衣裳,据说是云南那边一位官员弄来,准备献给某位权贵的。莫要问,那权贵自然是贵为文华殿大学士的和绅。
    他近来越发的受到弘历重用,京官外官看他的眼神也越发不同。
    胤禛素来痛恨这些事情,听绵德说,那些苗人似乎另有所图,已经派了人来京里与“和大人”接头。
    不过这些人机警的很,根本不会让你知道他是谁。
    所以,在只知道接头的时间和地点的情况下,胤禛只能出此下策。
    两人换了苗疆的衣裳,特别是永瑆,穿上了这件虽然让人瘙痒难堪的衣裳,但却也更加醒目。一路上,永瑆得到的注目礼堪称一绝。
    即使是全京城最美的女子,也比不过他。
    所以,当两人踏入流觞楼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刷的一下,如利箭般扫射了过来。
    胤禛不急不忙,面上带了极优雅的微笑,手一扬,那绸扇便刷的一声合上:“掌柜的,我要最好的雅间。”
    掌柜见两人气度不凡……纵使其中一人不时做呲牙状……但另一人的气度高贵却是清晰可见,又见胤禛抬手抛下的一锭银子,态度更是好上三分。
    于是便在三楼的一间雅间坐了,这掌柜的确有眼力,从这间房间看出去,正能将大厅尽收眼底。
    不过……若是那些接头的人已经先到了,那就只能守株待兔了。
    “二位要不要尝尝我们这里的甜点,是极著名的。看样子二位是第一次来,不如我给二位推荐点吧?”掌柜亲自招呼两人,因着那锭银子,显得格外热情。
    “好,都有什么好吃的?”永瑆抢先开了口,想来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们这儿的甜点是别处都吃不到的,拔丝苹果、甜土豆、蜜浸梨肉好郎君……”掌柜倒是一脸兴奋,“这几样都是精品。还有这双皮奶,鸡蛋布丁……”
    啪!!
    胤禛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只见他一脸呆滞的表情,面色惨白,手指不住的发颤。
    “十五弟,你怎么了?”永瑆顿时大惊,再顾不得别的什么,立刻冲上前来查看。他方一触到胤禛的额头,便惊在当场。
    这样的冰凉。
    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活人,而只是一具尸体。
    胤禛只觉得眼前一阵黑暗,等恢复光明时,只见自己整个人飘在了空中。
   
葛生(二)


    身体飘飘晃晃,轻的像是没有一丝份量。
    胤禛颇有些吃力地睁了眼,却惊异的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是透明的。伸出手,可以透过手掌,看到下面的景物。
    他的目光落在那具“尸体”之上。
    仍旧是流觞楼的那间雅间里,他面色青白的倒在地上,动也不动。永瑆在一边抱住了他,满面仓皇,他似乎在说什么,可惜胤禛一个字也听不见。
    这么说……他死了?
    又一次的死了?
    胤禛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前方。
    雪白的墙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极淡的黑影,似是一个人的轮廓。
    是那黑白无常么?
    胤禛怔忡出神,下意识的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想让自己看的仔细些。那黑影便越发的清晰。
    清晰到让他立刻无法把持住自己,顿时向前扑去。
    她一身月白的旗装,浅笑盈盈。发间明珠流辉,神色却正是初嫁他时的娇羞。她便站在正前方,欲言又止。
    胤禛只那么一扑,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狠狠弹了回来,根本近她不得三分。
    “着急了?”一阵乳白烟雾过后,那女子却又变幻了形貌。一身的奇装异服……露出两边胳膊的黑色短衫紧紧包住身体,穿了一条似蓝非蓝的裤子,质地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同样包住了两条修长的双腿,脚上是一双奇怪的鞋子,鞋根竟然只有他小指甲盖那般小……头发也披散下来,将本来就不大的脸遮去些许,露出来的那一半儿脸上还挂着大大的嘲弄。
    “你是何方妖孽?”胤禛定了定心神,冷静问道。
    “妖孽?”那女子愣了一下,旋即伸出食指,摆动了几下,“我可不是什么妖孽……你可以叫我竹子,也可以叫我神仙姐姐……或者,叫我袁夫人也不打紧,千万别叫我妖孽……”
    胤禛看向她,她那一脸笑容显得格外诡异,甚至诡异到让人发毛的程度,他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定了定心神:“你是何方神圣?”
    “我是袁朗的夫人……也是控制你们命运的人。”那竹子挑了眉,目光移向下方的永琰尸体上,“我说,四阿哥,雍正皇上,您可要回去?”
    “回去?”胤禛也没有心思去想那袁朗是什么人,只是对那两个字有些茫然,他能回到哪里去?
    泰陵?
    永琰的身体里?
    “这么说吧……造成永琰魂魄离体的正是我……”竹子的额头像是滴下一滴汗,旋即被抹去,“在没有找到他之前,我得找个人填在这身体里……”
    “不……”胤禛仿佛是为了拆她的台,竟然回绝,“我不想再给自己的儿子当儿子……况且,她呢?”
    “你……”竹子握了握拳头,隐忍不发,“你不是已经见到她了?你还问我!!如果你不帮我这个忙,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和她相会了!”
    她深吸几口气,微微平复自己的心情:“最伟大的雍正皇帝,你一定不会忍心看到我倒这个霉的,对吧?如果您肯回到永琰的身体里,我可以好心的再给你一个提示。”
    “提示?”胤禛此刻已经没有了初见此妖的惊异,显得平静许多,“什么提示?”
    竹子狠狠的皱了眉头,也不复开始的嚣张气焰:“嗯……我们这种打工的,不能够说的太多……这样,我有两个提示,你可以挑一个。第一,就是我可以提示你,云钰的转世在哪里。第二,我可以提示你,大清将来的国运……你挑吧,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胤禛沉默了一下,方要回答,却见一阵刺目的白光。
    他的意识再度陷入模糊,隐约间,只听见一个恶质地声音道:“有时间好好想想吧,哈哈哈……”
    那猖狂笑声消失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咳嗽。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永瑆焦急的面庞,他方要说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稍缓过劲儿,胤禛便开口道:“你可曾听过一个叫袁朗的?”
    永瑆茫然地摇了头。
    “……哦。”胤禛闭了闭眼,想到那妖孽说的话……你不是已经见到她了?这样说来,云钰的转世,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了?
    “你怎么回事,吃个东西也能撅过去……”永瑆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一直跪在一边的掌柜的,这才战战兢兢的退下。
    胤禛晕过去之后,永瑆便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掌柜的自然胆颤心惊,若是这十五阿哥在自己店里出了事,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谢天谢地。
    胤禛的目光从那掌柜背影移回来,微微笑了一笑。
    “永琰?”永瑆推了推他,“你真没事儿了吧?”
    胤禛点头,虽然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魂魄离体,但此刻已经回来……他刻意地忽略掉了竹子最后给他的两个选择。
    现在,他又回到永琰的身体里了,所以,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掉。
    比如……
    “掌柜的,再给我们上十份布丁,二十份双皮奶……”
    他这话一出,永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你……”
    胤禛只是神秘一笑,等掌柜的端了那些甜点进来时,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这些天,你这楼里有什么异常么?”
    掌柜的手一抖,险些将东西全打洒。
    “我是说,有没有像他这样穿着的人出入过?”胤禛手斜斜一指,正指到永瑆那身痒痒苗装之上。
    “没有……”掌柜的连忙回答,忙着埋头放东西。
    “不慌着放东西……”胤禛听他口气中有一丝颤抖,不由微微一笑,“或者,你可以说说看这些天出入了什么人?”
    “皇爷饶命啊,小的说不得……”那掌柜的竟然当即跪下,老泪纵横。
    “听说,苗疆有一种东西叫蛊。”永瑆看他那幅样子,突然像是明白什么,扭头提点胤禛,“也别为难他了……”
    “哼!”胤禛冷哼一声,两眼如锐利的箭般看向窗外,“谁?”
    门被推开了。
    竟然是绵德……他一身华服,脸色青紫,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口吐白沫。
    胤禛顿时一惊,上前一步扶住,手指在他鼻下探过……
    已经没有了气息。
    死了。
   
葛生(三)


    室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接着,一阵繁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胤禛还扶着锦德的尸体,便见一堆穿着兵服的人手持长矛冲了进来。
    “来啊,把杀人犯给我抓起来!!”干裂到像是被火烧过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一个干瘪的捕快手持钢刀冲了进来。
    胤禛半眯了眼,抬头看去。
    他自是不会识得这样的小人物,那人也不认识他。冲进来之后,一双鼠眼见胤禛依旧扶着绵德,钢刀一指,喝道:“快,拿下这个杀了德贝勒的人!!!”
    于是那些个兵丁便如潮水般涌了进来,闪着寒光的长矛便将胤禛和永瑆两人顶在屋内。
    永瑆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胤禛却是一脸若有所思,也不说话。
    “竟然敢当街杀人,哼哼,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京城!!天子脚下!!”那小捕头冷哼两声,似乎十分得意有这样训斥别人的机会。“都抓起来抓起来,他妈的,还愣着干什么!!!”看到手下的兵丁似乎被对方华丽的衣裳迷惑,那小捕头狠踹了他一脚,目光向着胤禛滑过来。
    胤禛也不避开,只冷冷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那小捕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别过眼去,恨恨地冒出一句,“敢在这儿杀人,爷就让你瞧瞧什么是王法。”
    说着便要亲自上来抓胤禛。
    “放肆!!”永瑆的脸色更差了,一声怒喝将那小捕头的爪子震在空中,硬是没敢落下去。
    兴许是觉得自己这般过于丢人,那小捕头回过神,“呸”的一声将唾沫吐在地上,转了脑袋,盯住了一边的永瑆。
    “哟,还是个苗子。”他的目光在永瑆身上的华贵苗服上扫视几个来回,“你嚷什么嚷?什么放四放五的?你当是在你们那鬼不冒影儿的山寨里呢?爷我告诉你,这儿可是天子脚下,爷我随便伸根指头,就能捏死你这种小蚂蚁。”
    永瑆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差点没撅过去。
    “都带走!!!”那捕头斜着眼睛看了一转,头快要仰到天上去了。
    “慢着。”就在那些兵丁快要接触到胤禛的身体时,胤禛缓缓开了口,他将绵德的尸体慢慢放在地上,“你凭什么抓我们?”
    “十五弟……”永瑆像是想说什么,却被胤禛挥手示意闭嘴。
    “凭什么?”那小捕头一脸惊异的表情,盯着胤禛看了好半天,突然嘴巴咧开,快要咧到耳朵根,大口大口地笑开,“哈哈哈……哈哈哈……爷今儿还是第一次遇到敢问凭什么的人,哈哈哈……乐死爷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腰间掏了一块火漆牌子,在胤禛面前晃了晃,不无得意道:“看清楚了吗?两个苗子,这个,叫做令牌。明白吗?这是九门提督和绅和大人的特令,有便宜行事的特权……算了,说了你们这些苗子也不会懂……总之,你们杀了人,爷我就要抓你们!”
    “和大人?”胤禛又眯了眯眼,心里更是怒气腾腾,面上却仍旧隐忍不发,“你有什么证据说人是我们杀的?”
    “还要证据?”那小捕头冷哼一声,指向地上绵德的尸体,“证据不就在这儿吗?还愣着干什么,抓人啊,理他们!!”
    那些兵丁顿时一涌而上。
    饶是胤禛自小习武,也奈何不得。
    永瑆眼中几乎要生出杀人的利剑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从衣里中掏出一件东西,高高举在空声,大声喝道:“如朕亲临!!!”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接着,那小捕头开始显得结巴:“啊……什么?你……你……你拿的是什么?”
    “如朕亲临!!还不跪下!!”永瑆又是一声高喝,惊的那小捕头双腿一软,竟瘫在地上。
    “金牌……”胤禛目光复杂,心中一阵翻腾……永瑆竟然有这个东西,自己却从来也不知道……看来弘历独宠十五阿哥的事情,不过是表面现象……
    真正汹涌的,永远是暗潮,永远不会是那些在台上翻腾的海浪。
    “你是和绅派来抓我们的?”永瑆趁着那小捕头惊魂未定,脱口便是一句。
    “是……”那小捕头应了一声,反应倒快,立刻又反口,“不是……我是接到消息,说这里发生了命案,所以才……”
    “哦?”永瑆似笑非笑,神情倒是像极了胤禛,“这么快?绵德刚死,你就到了?他断气还不到一眨眼的工夫。”
    “奴才……”那小捕头不傻,听永瑆叫绵德,立刻自己改了口,不叫我,改叫“奴才”。
    胤禛厌恶的拧了眉:“闭嘴,我爱新觉罗家没有你这样的奴才!”
    听到他口中的爱新觉罗家,那小捕头竟然两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永瑆无奈一笑,叹了口气:“十五弟,你把他吓坏了……”
    胤禛的目光立刻扫过在场的兵丁,那些人早已经跪了一地,头也不敢抬:“把他带走,关入大牢,我要亲审!”
    事关绵德贝勒之死,倒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其实……即使不关绵德贝勒的死,在场的人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他又看了眼晕倒在地上的小捕头,冷哼一声,调头离去。
    永瑆也是一声冷哼,随着他的步伐一同远去。
    整个雅间里,便只有跪了一地的兵丁和心痛着损失的掌柜……他并没有胆子去问两位阿哥要布丁和双皮奶的钱……
    只能自认倒霉了。
    绵德的死立刻在京中引起了轰动,经过太医和杵作的检查,绵德并非死于苗族的蛊术,也不死于任何外伤……这点让胤禛很是疑惑了一下,他一直以为,绵德的死,泰半原因都起缘在那件衣裳之上。
    未曾想,检查出来的结果,他竟然是死于一种名为“寒鸦”的毒。这毒极霸道,见血封喉……而这种毒,只得福建有,别处皆无。
    这事,莫非又同福建有关?
    越发迷离了。
    胤禛也是越发的不明白了。
    只是……虽然事情扑朔迷离,但绵德的葬礼却不能不举行。停灵七日之后,便会往西郊的皇家陵墓下葬。
    胤禛同永瑆便代表乾隆,前往吊唁。
   
葛生(四)


    乾隆五十一年冬十月戊寅,天气阴森凄惨。阴风怒号,落叶乱舞,四处都透出森森寒意……但即便如此,却仍教绵德贝勒府给压了下去。
    从府里传出的哭声让经过的路人不由的从心底打出个寒颤,天色也阴沉黯淡地吓人,仿佛快要破开一个洞,随时会从里面跑出无尽的恶魔。
    惨白的丧幡在寒风中抖嗦着,似乎也在恐惧着即将去的另一个世界。
    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来来往往的人都低着头,面容肃穆。
    其实他们大抵都是不那么伤心的……或者说,他们是根本不伤心的,只是因着皇长孙的暴死,不得不表演给他当皇帝的爷爷看而已。
    这个绵德,算起来,应该是自己的曾孙。
    胤禛看向眼前的楼阁,心中一阵感慨。就连他,对这个曾孙的离去,也只是怀疑……怀疑他知道了什么而被灭口,亦无一丝伤怀。
    永瑆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十五弟!”
    方踏入绵德府,门房便上前拦住两人,等看清来人之后,那小个子的门房立刻打了个尖,躬身道:“给十一阿哥请安,给十五阿哥请安。”
    胤禛瞥了他一眼,举步而进。
    “十一、十五两位阿哥到~~”那门房竟然扯了脖子,向里高声喊道。那声音在空气中拖出长长的尾巴,还带了几丝颤抖。
    此时京城尚未落雪,但踏入内院,却只见里面一片惨白。一切都似乎被这片惨白冻住,连哭声也在两人出现的那一刻嘎然而止,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胤禛的目光越过院中哭灵的人群,落在绵德的长子和福晋身上。
    那孩子一身缟素,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仇恨……的确没有错,是仇恨。他的长子今年方才17岁,却仿佛在一夜之间成长,不是很坚实的肩此刻挑起绵德府上的一切。而那位柔弱的福晋却只是在世子奕平的身后嘤嘤地哭泣着,不时向胤禛和永瑆投来愤恨的目光。
    其它人的目光也像芒刺,在两人身上缓缓滑过,随时准备扎下去。
    看来,他和永瑆似乎已经被落实了杀害绵德的罪名……纵使与他们完全无干,但这些人的心底,已经先入为主了。
    无妨。
    胤禛毫不在意,缓步上前,目光锁住了那少年的脸庞:“奕平……”
    “多谢十五阿哥关心。”奕平并没有让他将话说完,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阿玛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很高兴十五阿哥前来的。”
    他的话中鬼气颇重。
    胤禛也不在乎,他微微叹了口气,向后退了一步。
    永瑆却是不悦,眉头一拧,语气僵硬:“是皇阿玛让我们来的!!”
    那奕平抬头看他一眼,竟突然双膝一曲,跪倒在地:“谢皇上恩典!”
    倒杵得永瑆脸色通红。
    院中没有人说话,哭声也早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了三人,更是有一些平日与两人不对盘的臣子此刻眼也不眨,脸上写满兴奋,一幅看好戏的神情。
    胤禛抬手拉了拉永瑆,永瑆这才不情愿地弯了腰,亲自将奕平扶起:“你虽然是臣子,却也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后裔。至亲血脉,又何来恩典之说。”
    奕平看了他一眼,便不再针锋相对。
    而那几名臣子听到这话,像是突然忆起什么,纷纷转过脸,用袍袖遮了脸,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又开始干嚎。
    胤禛抬眼相看,心中暗自冷笑。
    日头渐上,不多时,便到了出殡的时辰。
    “起~~”萨满法师冰冷的声音在漫天的白幡下显得鬼气森森,巨大的灵柩便在这阴惨的声音之中被缓抬而起,向外而去。
    坟墓的地址离康熙帝的景陵极近,算得上陪葬墓。
    弘历当年为自己选择陵寝之时,着实费过一番脑筋,究竟是葬在祖父身边,还是陪在父亲身边……最后,为了使祖父和父亲都不会觉得寂寞,他下了旨,隔代轮葬。
    意思就是,他葬在东陵,那么他的儿子就葬在西陵。
    他的儿子葬在西陵,他的孙子就葬在东陵。
    绵德是弘历的长孙,葬址自然被选在了东陵。或许因为他是皇长孙的缘故,弘历特意将景陵边的一块风水宝地赐了他。
    能够伴着圣祖仁皇帝入眠,也是一种尊荣罢。
    长长的队伍沿着街道缓缓前行,灵车木质的车轮发出吱呀的磨擦声音,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绵德静静的躺在里面,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灵魂此刻在哪里。
    胤禛抬了头,看向深蓝发黑的天空。乌云重重地压下来,像是即将压到头顶之上……所谓没顶之灾,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也或许,是绵德想看清他的尸体……胤禛的目光缓缓扫过出殡队伍中的每一个人。
    甚至……甚至有可能,绵德同他一般,已经附在了某个人的身体之上。现在正在为不知道如何说明自己的身份而苦恼。
    队伍的中间是同样装饰着白色丧仪的车子,绵德的福金瓜尔佳氏就坐在上边。
    她将要随着队伍一起前去奉安,然后,同绵德生死相隔,直到她百年之后,也躺进那冰冷的地宫。
    胤禛站在原地,目送着队伍离开城门。
    他和永瑆的任务到此为止,只是,他不由得向前多走了一步……瓜尔佳氏所乘坐的车子里突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凄厉,让人心不由为之一颤。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柔柔的女声。
    那声音低低吟着一首词。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是《葛生》。
    他的心情越发的沉重,慢慢转过了身,吟着那首词的女子……是云绮。
    胤禛不由一阵惊异,脱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云绮福了福身:“见过十五阿哥。”
    不光是胤禛,永瑆也惊异到不行。只有贵妃以上的妃子,一年才有一次归宁省亲的机会。而妃以下品级的,根本连见家人一面也是极大的恩典,更莫要说私自出宫。
    云绮不过是答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儿?”永瑆一脸惊异,抬手就将云绮拉到一边,刻意压低了声音,“谁让你出来的?”
    云绮微叹口气:“贵妃娘娘仁慈,听说绵德贝勒去了,派我来祭奠一番。”
    她说的一本正经,仿佛真的不知道后妃禁止私自出宫的规定。
    永瑆自是一脸不信。
    胤禛亦然。
    云绮却不再理会两人,只痴痴地望向那远去的出殡长龙。
    半晌,只听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开口道:“绵德贝勒的福晋,是我的知交好友。那年选秀,我进了宫,她落了选……然后,嫁了贝勒做继室。”
    胤禛原不打算搭理她,却见她一脸幽黯,不由又挑眉看了过去。
    “十一阿哥……十五阿哥……你们可有真心相爱的人?”云绮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不避嫌地开口说出这般禁忌的话题,“我一直不信忆婷她竟然真的喜欢上绵德……直到那日她出嫁,满脸幸福的表情。我就站在她家门口,看那喜轿将她带走……她一身红衣,如火。”
    云绮苦笑。
    “而现在,我站在这里,看灵车把她带走……方才的《葛生》便是我到府上之后,听她亲口念出……”
    她的神情微微有些迷茫,眼光略显呆滞,茫然道:“只是……她比我幸运的多。她有资格念出这首《葛生》,而我,永远只能是复述……”
    云绮长叹了口气,将目光从早已经看不清的出殡队伍上收回,正视胤禛和永瑆:“云绮很感谢二位以前的维护……”
    她话没有说完便被永瑆打断了。
    “云答应,我不管你是什么企图,总之,以后请你离永琰远一些。他本生活在云端,我不希望你将他拖入凡尘。”他的表情极为严肃,声音也极冷……几乎是厌恶地说出这番话来。
    云绮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以期避开这伤人的话语。
    她涨红了脸,喃喃道:“我……我没有。”
    “没有是最好。”永瑆二话不说,拉了胤禛便走,只抛下云绮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漫天的风中。
    天越发的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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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多更了800字,HOHO,喜欢偶吧~~
   
第七章,莫离


    入夜。
    胤禛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白日里永瑆拖他离开,云绮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他并没回头看,但云绮那带着忧伤的眼睛似乎穿透一切,生生刻在他的心底。
    像是……像是两把利剑,慢慢在他心中刻上深深的印痕。
    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这般因为对方而心神不宁的感觉,似乎已经遥远到是前生的事情……胤禛叹了一口气,既然睡不着,便起床走走罢。
    窗外月色皎洁。
    莹白的月光照在地上,像是蒙上一层淡淡的薄纱。空气里有着夜晚独特味道……少去了白日的喧嚣,此刻静得孤寂。
    胤禛探头向外看了看,又侧耳细听。
    并无一丝声响,秦喜此刻已经睡着。他深吸了口气,轻轻悄悄地穿上衣裳,套上鞋子。双手扒住窗棂,稍一使劲,便窜了出去……
    这在他有记忆以来,绝对是第一次。
    他不想吵醒秦喜,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走走,“晒晒月亮”。这样的夜晚,只合适于独自一人,哪怕只是走走,他都会觉得浑身舒适。
    沿着毓庆宫一路向前,沿途是一片漆黑,偶尔有几盏灯笼,那是巡夜的守军经过。
    胤禛一步一步地踩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
    或许人在黑暗中,会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黑暗,是回忆最好的朋友。胤禛的呼吸微微加剧,纵使沧桑百年,日月轮转,这紫禁城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但是,这一景一物,似乎并没有如何地变动过。
    就好比脚下的路。
    他这一辈子,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回。
    虽然只是简单的路,但闭上眼睛,昔日一幕幕,便清晰如画。过去已经是不可追溯的,但是……他似乎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假装自己仍旧是活在往昔的岁月里。
    仿佛……仿佛皇阿玛召了他进宫,他只要沿着长廊缓行出宫……便可以回到他的雍王府,回到那燃着明亮烛火的院落里。
    那儿温馨而美好。
    永远有清洌的香茶和可口的小点,永远有为他等门的那一盏油灯,永远有她的笑容……胤禛的神色之间,微微有些茫然,他似乎陷入了自己构建的世界,只是跌跌撞撞地向前行。
    剧烈的痛楚从左胸涌起,窜至四肢百骸,心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要回去……要回去……胤禛再顾不得其它,一心只想往雍王府而去。
    那种无法抑制的念头促使他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径直向神武门而行。
    直到一片刺目的光芒划破眼前的黑暗。
    光明取代了黑暗之后,出现在胤禛而前的,是一队巡宫的守军。
    那为首的守军大喝一声:“什么人?”旋即将灯笼提高,照到他的脸庞。见是胤禛,那人连忙恭敬行礼,道,“十五阿哥吉祥!这么晚了,十五阿哥可有要事?”
    胤禛这才缓缓从自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他冷冷扫过眼前的守军,心中一阵恼恨……若非他们打破自己的幻想,或许他真的能够再见到云钰……却还是清晰透亮,即使见到了……不过也只是幻像。
    思及此处,他鼻中一酸,竟然生生要落下泪来。
    “十五阿哥?”见他不答,那守军有些惶恐,生怕得罪了他。又见他向着神武门而去,不由推测开口,“十五阿哥可是有急事要出宫?”
    “啊……”胤禛这才出了声,“没有。我只是出来走走,你们退下罢,我自己回去。”
    “是。”守军应过一声,再度行了礼,转身折向另一边去。
    胤禛站定原处,看向那巍峨的宫墙。高耸的宫墙在夜幕中显得格外阴森,微弱地月光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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