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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剑惊鸿-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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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色变得寒酷无比,冰冷的声音说道:“像你们两位的身分,说叛离就叛离,如果不给你们应得的处罚,我这个大内护卫首领,也就不必干了。”
烟雨黄驾笑了一笑,隔着绸巾,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听声音,知道她有一份镇静。她缓缓地说道:“老大!跟你这么多年,知道你名堂不少,可是我不知索命别庄还有这一套,怪不得你这么得意,当今能让我和玉面红孩儿束手被缚,还不多哩!”
林虎山也缓缓地说道:“二妹子!我林某人要是都让你看清楚了,我能有今日吗?对不起!索命别庄有一个特别的玩意儿,就是活剥人皮!二妹子!你也不例外。”
这时候突然朱火黄人喝一声:“林虎山!你得意太早了!”
林虎山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冷笑,眼睛斜睨着朱火黄一眼,淡淡地问了一句:
“是吗?”
朱火黄的脸色变了,半抬起来的手,缓缓地垂下,微张着的口,说不出话来。
林虎山脸卜的冷笑之意,变得浓了。
他在烟雨黄莺和玉面红孩儿的钢丝罩之前,来回的走着,口中说道:“朱火黄!我们在江湖上混的,都是读书不多的人,但是,这些年在宫廷大内听也听得多了,也知道一些道理。两军对垒,讲求的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像他们二位……”
他立定脚,指着钢丝章里的烟雨黄莺和玉面红孩儿:“功力高,心性傲,用两句话一激,他们就自动地跟我回来。这是我了解他们,可是,他们了解我吗?了解得太少,对于索命别庄都没有听说过,所以,他们二位不得不成为瓮中之鳖!”
他倏地一转身,指着朱火黄说道:“至于你,是不是福王世子朱烨?我不知道,但是,对于笑面屠夫,我了解得不少。”
朱火黄没有说话,站在那里有如木雕泥塑一般。
林虎山以十分悠闲的姿态,回到自己的座位,这个太师椅已经和烟雨黄莺、玉面红孩儿相隔得有一段距离了,他坐在那里指着朱火黄说道:“你,朱火黄,武功很高,数在当前武林中,排名一等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最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你用毒的技巧。如果我所得到的消息不错,你阁下可以在举手之间,使人中毒于无形,可对吗?”
朱火黄仍然没有说话。
林虎山带着一分微笑,点点头说道:“朱火黄!你是不轻易放毒的,只有在最紧要的时刻,你才施展你的毒技。因为,你刚才喝叫我不要得意太早的时候,你放了毒,而且是很重的毒,对不对!”
朱火黄一直没有说话,戈易灵姑娘站在那里已经感觉到了情况不妙。但是,她也感觉到自己插不上手。
林虎山说道:“可是,我却没有倒下来。非但没有倒下来,我的功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你看!”
他倏地右手一抬,披风随着一掀,嗖、嗖、嗖……一阵闪光从他的袖口射出,从朱火黄的两肩两耳之际,以丝毫之差而过,钉在身后西厢房的窗牖之上,八支银亮的月形镖,非常整齐地钉在窗上,正好切成一个圆形,那一块圆木头,悠悠地落了下来。
这份腕力和劲道,到如此分毫不差,真正是发暗器的绝顶高手。更叫人吃惊的是打出的速度,银光一闪,电花火石,说明这位大内护卫首领,确实不同凡响。
林虎山望着朱火黄说道:“怎么样?我没有中毒吧!只有两个原因:第一,我林某人的毒技,要比你高出一等。第二 你的毒受到了某种克制,失去效果。朱火黄!你知道是哪一种原因吗?”
朱火黄沉默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林虎山笑笑说道:“你看,你对我是一点也不了解,你如何能赢得了我?索命别庄今日之事,你是输定了,你还有打算吗?”
朱火黄开口说话了。
“我还是那句话,林虎山!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我认为今天胜负还在未定之天。”
林虎山说道:“你要作困兽之斗?”
朱火黄说道:“用毒失利,还有我手中的剑。”
“唰”地一声,剑出鞘了。左手握住剑鞘,并没有捏剑诀,右手宝剑微微搭在剑鞘之上,交叉成一个尖角,对着林虎山。朱火黄朗声说道:“我虽然不像你对我的了解如此之深,但是我也知道一点点。”
“你知道我一些什么?”
“你林虎山所增长的是一些鸡毛蒜皮零碎玩意儿,确实有你的一套,但是,正宗的武功,你只是一个二三流的脚色。”
林虎山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胡扯些什么?你了解些什么东西?”
朱火黄说道:“我说你只能在一些暗器小的技巧上,高人一等,除此之外,你的剑术,只是一个不入流的脚色!”
林虎山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回头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剑术是第几流的。
现在我要先让你开开眼界,看看索命别庄,活剥人皮的技巧。”
他刚刚一站起来,朱火黄立即冷笑说道:“林虎山!你没有胆子!”
林虎山停下来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朱火黄说道:“我说你没有胆子,你不敢当着你这么多属下,和我比剑,因为你有自知之明,你怕输。”
“你在激我?”
“刚才你自己说的,我朱火黄的武功在武林中是一等高手,事实上我的击剑术在武林中,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因此,你不敢。”
“如果你输了呢?”
“哈!哈!那不是很简单吗?索命别庄擅长的就是剥人皮,你就多剥一张人皮好了!”
“这样好不好?我先让你见识一下,索命别庄活剥人皮的技巧,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被剥。”
林虎山抬起右手,那是叫大家准备的意思。
朱火黄更不稍待,宝剑一伸,人向前抢了两步,一连攻出三剑。这三剑是朱火黄的真才实学,出招缓,落剑快,变化莫测,实中带虚。
林虎山咦了一声,身形展开闪躲腾挪,就在原地三尺,闪避了这一抢攻击。
当朱火黄的一招“野火流萤”,剑光抖散一簇剑花,从林虎山的面门前一晃而收,宝剑回到原来搭在剑鞘的姿式,沉声说道:“林虎山!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再不拔剑,就休怪我不给你机会。”
林虎山缓缓地解开项下的丝带,脱下宽大的披风斗篷,一甩手,披风就如同一片云,直飞而去,落在靠近广场左边的一挂钩上,露出里面的紧身玄色排扣衣袄,薄底快靴,扎着一副黑白相间的绑腿。从他这一身穿着打扮,看不出他是当今大内的护卫首领,好像还是保持着他的江湖本色。
他一伸右手,叫声:“剑!”
立即有人从后面快步出来,双手捧着一柄装饰得极其美观华丽的宝剑。
林虎山剑一到手,立即按卡簧,铮地一声,宝剑出鞘,一股寒光,令人有针肤刺骨之感,宝剑横在林虎山的胸前,似乎泛起一层碧莹,使得林虎山的脸部似乎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绿色。
朱火黄不禁脱口说道:“莹光碧血剑!”
林虎山淡淡地笑道:“击剑的人如果连这柄剑都不认识,那也就是不入流的脚色了。”
他一撇剑鞘,左手捏着剑诀气定神闲,缓缓地向前迈了两步,朗声说道:“朱火黄!这柄剑在我只是一件佩饰,从来没有出鞘,因为,我从来还没有碰到过让我宝剑出鞘的对手。”
朱火黄说道:“今天是我朱某的荣幸!”
林虎山淡淡地说道:“未必!因为大凡一柄不常出鞘的宝剑,一旦出鞘,就为畅饮人血。”
朱火黄点点头,说道:“很好!我愿意以我的满腔热血,喂你的宝剑。我死了,是为了重光华夏,驱逐鞑虏,而洒下我的鲜血。林虎山如果是你死了呢?恐怕就要落个千载骂名了。在你我必有一死的情况之下,显然我是占了优势。”
林虎山根本不理睬,只说出两个字:“出剑!”
朱火黄这才一撇左手的剑鞘,收敛心神,准备面对最强劲的对手,作全力的一拼。
林虎山突然叫声:“注意了!”
只见他一个腾身,跳起五尺多高,然后以大鹏展翅凌空搏击的姿态,凌厉而快速地,迎头砍下一剑。
这是朱火黄说什么也想不到的情况。
因为击剑高手,着重在剑的“刺”,剑不是刀,“砍”是低级动作。尤其像林虎山这样的一流高手,腾跃起来,用剑砍人,是万万叫人料想不到的。
朱火黄只是瞬间一怔,剑锋已经临头。
无论怎样闪躲,都没有办法能逃过这一剑之危。
朱火黄没有选择,勉力一偏身,手中宝剑上迎硬架,像这样硬砍硬架,哪里是高手过招!就在大家十分诧异之下,只听得咔嚓、呛啷啷一阵火花之后,一阵金铁交鸣,朱火黄的手中宝剑,只剩下半截。
借着这一触的时问,朱火黄腾身撤步,向后倒退了八尺。
惊诧、愤怒、夹杂着自惭,朱火黄一手持着半截宝剑,站在那里,心头起伏不定,完全失上了一位高级击剑者应有的安详瑟宁静!
林虎山一剑得手,没有跟进,他用宝剑指着朱火黄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服气的,因为在击剑的剑术,还没有见真章,你是剑不如人,而不是技不如人。没有关系,稍安毋躁,我会给你留一个公个斗剑的机会。现在,我最先要做的事,是整顿纪律。”
突然这时候有人叱道:“慢着!”
戈易灵姑娘以极快的身法,绕过朱火黄的身旁,一掠身,从地上拔起那白杨木的木剑,挺立在林虎山的前用。
林虎山望着她笑笑说道:“你是戈平的女儿,还能动手跟我一搏吗?老实说,我不想伤你。”
戈易灵姑娘说道:“你以诈术毁伤我朱伯伯的宝剑,不是一个正宗击剑者的风范。如果你真的凭击剑的功夫,你赢不了我手中的木剑。”
林虎山皱着眉锋,说道:“你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拖延时间,等待奇迹吗?告诉你,索命别庄是不会有奇迹发生的。人到了这里,只有接受我所安排的命运!”
戈易灵更不答话,抢上前几步,身后却听到朱火黄喝上她道:“小灵子!你停下来!”
戈易灵没有理会,探身展臂,单演一招“懒龙探爪”,木剑晃动着剑花,指向林虎山的面前。
林虎山宝剑一护面门,人却呵呵一笑,盘步迂回,单掌舒爪,抓向戈易灵的左肩。
戈易灵居然不闪不躲,手中木剑倏地一收,闪电横削,转变为“流云出岫”,削向林虎山的右腰。
这种两败俱伤的豁出去杀法,旨在拼命。但是,如果先后之间,有了一瞬的差别,后果就完全不同了。
林虎山探爪抓人,显然要比戈易灵快得一丝占先,只要他的五指搭上戈易灵的肩头,戈易灵的木剑就会失去准头,落个肩碎人伤!
朱火黄一看情形不妙,大叫:“林虎山!”
人也扑上前去。他如此一喊一扑,原在影响林虎山的心神,分散他的注意力,争取一瞬间的缓冲,好让戈易灵姑娘躲过这一关。
没有料到就在他如此一扑未到的刹那,突然间,一股劲风涌至,潜力汹涌无比,直逼得朱火黄向后退了几步,戈易灵向斜地里冲出去,林虎山向后噔、噔、噔退了三五步。
三个人同时被这一股出奇强有力的劲道,突如其来的逼开,化解了这一刹那间非死即伤的场面,三个人各自惊讶猜疑之际,一个老婆婆不知何时站在三个人之中。
没有人认识她。
鸡皮鹤发,瘦矮佝偻,一身蓝布衣袄,宽大不沾身,站在当中,眼睛先落在戈易灵的身上。
那眼光有一种特殊的力量,看得戈姑娘浑身感受到一股压力。戈易灵嗫嚅地问道:“老婆婆!我们认识吗?”
老婆婆满脸皱纹地笑笑说道:“孩子!把你手中的剑给我。”
戈易灵迟疑了一下,然后立即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木剑,交给了老婆婆。
老婆婆接过木剑,用手摩婆着,轻微地叹息,眼神流露着对往事的无限怀念。
朱火黄觉察到这位老婆婆的出现,对他们没有恶意,便问道:“请问……”
老婆婆对朱火黄笑了笑,掉过头去,没有理他。
林虎山受了一震之后,他一直在全神贯注留心这位奇特的老婆婆。他知道索命别庄今夜有一个难过的关口,他自己暗中告诉自己:方才阻止惩罚粘三的,一定就是这位老婆婆,而且飞掷木剑入地,也一定是这位老婆婆。不仅是个难缠的人物,说不定整个计划从此破坏无遗,自己的一世英名,也就到此为止。
他在思忖:要用什么方式,来对忖这位老婆婆。
可是他发觉:老婆婆和朱火黄以及戈易灵并不是一伙的,他们之间,并不熟识。
林虎山一时心头大定,坦然迎上去。
老婆婆倒提着木剑,对着林虎山拱一拱手,口称:“林大人!”
林虎山始而二怔,立即回神过来,拱手说道:“老前辈,你说笑了。像我这种人能称得上是大人老爷吗?”
老婆婆说道:“林大人是当朝二品,总管大内护卫事宜,并且御前带刀,真可以说深得当今信赖,当前权贵,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林大人。”
林虎山顿时陪着笑脸说道:“老前辈谬奖,在下惭愧得很。”
老婆婆说道:“在江湖上打熬气力习武的,能够爬到林大人这种地位,真正是凤毛麟角。”
林虎山眼睛一转,立即说道:“老前辈!恕在下放肆,当今皇上礼贤下士,尤其对于我辈武林中人,更是求才若渴。
像老前辈这样的高人,如果能前往京城,在下保荐到大内,所受的尊荣富贵,在下这点点,哪里能比得上的呢?”
老婆婆笑笑说道:“像我这种快要入土的人了,对于那些尊荣富贵,已经是淡泊了。”
林虎山抢着说道:“老前辈不愿受束缚,闲云野鹤,那是不勉强的,可否请到京城逗留一二日,也容我做武林晚辈的,稍尽一份敬意可好!”
老婆婆淡淡地说道:“林大人此话可是出自诚心?”
林虎山连忙接口说道:“怎么敢轻慢老前辈!我是发自内心的一份虔诚。”
老婆婆点点头说道:“我相信林大人的一片诚心。既然如此,我请林大人将这份诚心,转答应我老婆子一点点请求。”
“请求?老前辈这两个字实在不敢当。”
“我是真心的请求林大人!”
“这,老前辈你是见过场面的人,你一定不会让我为难。只要不悖法、不背理,我林虎山承当得了的,我无不承当。”
“多谢林大人!”
“老前辈的意思是……?”
“请林大人将他们三位放了吧!”老婆婆手指着粘三、玉面红孩儿、烟雨黄莺,认真地望着林虎山。
林虎山冷冷地摇摇头说道:“老前辈!我方才说过,是要我林某人能承当得起来的,我无不承当。他们三个背叛了大清律,我没有这种权力可以放他们。”
“林大人!你有权力剥他们的人皮吗?”
“这……”
“林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前辈与他们三位沾亲带故?”
“没有。因为他们三位能够及时回头,悬崖勒马,同为光我华夏的大业尽力,这种放下屠刀的人,值得人尊敬,我老婆子就为这个替他们讲情。”
林虎山脸色变了,呵呵冷笑一声,说道:“老前辈!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
“不!林大人!我老婆子不是那种刻薄口舌的人。常言道:人各有志。我老婆子只是基于一分炎黄世胄的心清,愿意在就木之前,还要为驱逐鞑虏而尽力。至于你林大人报知遇之恩,也不算错。只是这三个人实在不应身遭如此惨刑。
林大人!念在江湖同道……”
“不!老前辈!就是这件事,我不能答应,真是抱歉!”
林虎山突然嗔目大喝:“下手!”
姓丁的管事,似乎早有默契,就在这一声吆喝之下,牵在手上的绳子就开始收动。
也就在这样一声吆喝的同时,只见人影一闪,掠过一阵亮光,一股寒风,有人哎呀出声,一切又归于平静。
就在这一瞬间——林虎山打出一蓬雪亮钩刀。
老婆婆闪身穿过这一蓬钩刀,右手木剑点卸了林虎山右肩,左手带走了林虎山的萤光碧血剑,人如旋风,剑走寒流,粘三的一身密网,削成两截,玉面红孩儿和烟雨黄莺的钢罩,化作数截落地。
烟雨黄莺和玉面红孩儿双双扑上前,挟住林虎山。
朱火黄在粘三的身边,为他轻轻摘下那带钩、带刃的密网。
只有戈易灵呆在那里,让这一瞬间的变化,怔住了!
老婆婆对烟雨黄莺说道:“放开林大人吧!”
烟雨黄莺和玉面红孩儿对视一眼,松手放开林虎山,回到老婆婆面前,正要行礼,却被老婆婆拦住,连说道:“志同道合的人,可以共生死,可当不得一个谢字。”
她缓缓地走过来,站在林虎山的背后,说道:“林大人!抱歉的是我,但是,借一句你的话说,我们是各为其主,谁也不要怪谁。”
林虎山没有回身,看个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十分平静的说话语气,可以说明她是一个遇事沉稳得住的人。他淡淡地问了一句:“可以请教尊姓大名吗?”
老婆婆说道:“不必了!”
“是怕我日后报复吗?”
“自从我决定抛弃掉山林隐居的生活,就没有将个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大明朝几百年的锦绣江山,都已经没了,个人生死算什么呢?”
“那你为什么不能留下姓名?”
“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只是我遁迹山林,从没有一天涉足江湖。在武林中十足无名小卒,跟你讲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如果把你的姓名告诉我,我回去之后,会竭尽一切力量,来搜捕你,我比不过你,我相信人外有人,我要遍请四塞八荒的奇人来斗你。”
烟雨黄莺冷冷地说道:“林老大!今天这种情形之下,你还能全身而去吗?”
玉面红孩儿也冷峻地说道:“即使这位老前辈对你宽大为怀,我也要斗斗你。看你除了阴险使坏之外,你还有多少斤两!”
老婆婆说道:“二位恕我老婆子多言,方才我也说过:在各为其主的情形之下,林大人的行为是可以被谅解的。至于……”
她提高了声音,朗朗地说下去。
“至于林大人要决心报复一事,也是可以理解的。一个在台面上的人物,在这种情况下的心情,是十分痛苦的。不过,我所想的与林大人不同……”
“什么不同?”
“我还想不到那么远,因为我要是林大人,我应该想想眼前的两件事。”
她的眼神朝四下里巡视了一圈。
“第一件事,索命别庄这些人,日后如何相处?如何统率?”
林虎山瞪着眼,没有答腔。
“我老婆子可以想得到,随你林大人到索命别庄来的人,都是百中选一的高手,至少也都是你林大人的亲信。他们平日对你林大人敬畏有加,可是今大眼见着你林大人不但在武场上败了,更重要的是在道理上一点站不住脚,武林好汉,怕的就是理亏,请问你林大人要怎样在今后的日子里,再让他们心服?”
“你在挑拨?”
“我是在为你设身而想。事实上,在场的人都是血性汉子,如果他们了解,你是在帮着凶残的异族,追杀前朝遗孤,他们即使不投身到反清的行列,至少他们不会为虎作怅!他们会离计你。我说过:他们都是血性汉子,他们要站的只是一个理字,不是你那份金钱酒肉可以笼络得了的。因此,我为你担心。”
老婆婆这一段话,说得铿锵有力,入情入理。当时就有人应声说道:“老人家!多谢你指点迷津。我们空有一身武功,只不过做了残害人的爪牙,这不是一个血性汉子做得出来的事。对不起!我要走了!”
这一声“走”,四停人走掉了三停。
林虎山抬起手来,刚说得一声“你们”……终于垂下手,缓缓地说道:“你们都走吧!”
剩下的一停人,互相对觑一眼之后,大家规规矩矩向林虎山行礼,并且放下了兵刃和暗器,一言不发地走了。
在林虎山附近站着没走的,只有姓丁的管事。
老婆婆继续说道:“还有第二个问题,你林大人显然奉了旨意,前来追杀福王两世子,寻找遗诏。当今命你亲自出马,是对你的重视,也表示对你期望之殷。如今你林大人赤手空拳回到京城,连手下的人都没有了,请问你如何向是皇上回话?你如何报知遇之恩?伴君如伴虎!所谓‘天威一怒’后果是可以想得到的。”
林虎山突然抬起头来,对那位丁管事的叱喝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丁管事的嗫嚅地说道:“我……这时候……觉得……”
林虎山咆哮着:“走!即刻走!”
丁管事也恭恭敬敬行礼,站起来有一分黯然,他忽然轻轻地问道:“爷还要回去大内吗?”
林虎山近似疯狂地吼着:“叫你滚,你还问的什么?”
索命别庄只剩墙上几支松脂,在哗哗剥剥地燃烧着,跳动的火光,照耀着空荡荡的广场,有一分虚空的感觉。
林虎山回顾一周之后,面对着老婆婆说道:“你的武功,高不可测,我是比不上你,你的口才心计,更是高人一等,今天我认输到底,你说吧!你要把我怎么办?”
老婆婆呻吟了一会,缓缓地说道:“林大人虽然在江湖上有名气,而且在官场中又混了这么久,各种场面见得多了,还要我老婆子饶舌吗?再说林大人遣走最后一名亲信,想必对自己的去处早就有了安排,更何必多此一问?”
林虎山冷极了的表情,两眼朝天,轻描淡写地说道:“刚才我说过,你的武功高不可测,因此,我林虎山今天是笼中鸡、砧板上的肉,只有待宰待割的份儿,我不问你,又待问谁?”
老婆婆连连摇手说道:“林大人!你言重了。如果林大人真的要问我该如何办,老婆子也愿意真心回答一个浅见。”
林虎山说道:“先别管我是真心假意,且说出来听听,能听得进去的,我自然会听。”
老婆婆说道:“无论如何你我都是大明朝的子民……”
林虎山立即说道:“好了!这种话我听不进去的。我不知清兵入关之前,明朝皇帝对我们这些平民有多少好处!”
老婆婆沉声说道:“林大人!这句话道尽了你心里的不平。其实你可曾想到:大明朝对我们做了民的有千般不好,我们这些做子民的又对大明朝有多少贡献?清兵入关,著名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至少这是明朝做不出来的残暴吧!
亲疏之间,就在这种血流飘杵的暴政之中,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林大人!我老婆子一辈子没有与官府打过交道,我今天也不是为朱姓打江山,而是为涂炭的生灵,争取一条生存活路,如此而已。林大人!这话听得进去吗?”
林虎山冷笑说道:“好大的口气!当前顺逆之势,是凭你们这些力量能挽回的吗?”
老婆婆说道:“对极了!顺逆之势,不是人力所能挽回。问题在于什么是顺逆之势?你以为目前这样霸住了大好江山,就是顺吗?我老婆了和你的看法正好相反,用残暴的手段,施之于广大百姓,使之俯首听命,那不是顺,那正是逆的根源。林大人!听你谈吐不俗,暴秦之亡于揭竿而起的故事,你应该是听说过。秦始皇扫平六国之时,是顺是逆?而他的结果呢?林大人!”
林虎山没有说话,他沉默,他紧闭着嘴。他的这种沉默,包含了多少不同的意见。
老婆婆说道:“林大人!话说多了,未必能让人心服。我们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你请吧!”
林虎山一顿,刚要迈步,却又停下来说了一句:“可惜!”
“林大人有话尽管说。”
“可惜我林虎山在一时疏忽之下,伤了右肩。”
“老婆子下手不重,那不是重伤。”
“虽然不是重伤,至少让我无法动手。”
“老婆子明白了!”
“如果不是我的右肩受伤,至少我有机会凭我生平所学,和你拼一场真功夫,即令我仍然是输,我仍然是落得伤残,甚或丢掉性命,我是心服口服。”
“林大人!我老婆子知道你说这话,真正的用意不在跟我拼一场真功夫,而是别有所图。”
林虎山突然冷笑说道:“就算我别有所图,你又怕的是什么呢?”
老婆婆干瘪的脸上,突然有一种古怪的表情。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林大人!我会让你如愿的。”
林虎山哦了一声,淡淡地说道:“你能让我如愿吗?”
老婆婆对林虎山点点头说声:“林大人!你请坐下吧!”
林虎山盯了她一眼,果然依言盘坐在地上。老婆婆慢慢走上前去,从身上取出一瓶白药,送给林虎山,叫他服下。
朱火黄在旁边一直很仔细地看着这里的一切,这时候他忍不住说话了:“老婆婆!我可以说一句话吗?”
老婆婆说道:“请你不要劝阻我不为林大人治伤。”
朱火黄恳声说道:“老婆婆!林虎山是什么样的人,老人家知道得比我更清楚。再说,老婆婆你老人家已经再三为他指点迷津,他却迷恋着那一套荣华富贵,固执如初。这种人留着是一种祸害……”
老婆婆没有答话,只是自顾地走到林虎山的身后,用双手不停地搓捏着林虎山的右肩。
林虎山满脸汗珠,连嘴唇都变得苍白而在颤抖。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的光景,老婆婆突然双手停止了搓捏,只是两掌一前一后,合拊在林虎山的右肩,顷刻之间,林虎山满头满脸汗水,变得热气腾腾,他的脸也从苍白转变为红润。
倏地老婆婆双掌一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道:“好了!林大人!你可以用你的真功夫,来拼个上下高低了。你不是就这份心愿吗?”
林虎山依然闭着眼睛,一面默察,一面行功,终于一跃而起,伸舒了几下手臂,呵呵笑道:“果然!果然!灵药配着深厚的内功,我这脱臼离骨的手臂,如今活动如常,虽然我还要竭尽全力所能,和你拼个到死方休,但是,此刻我要感激的。”
他说着话,又重新披上了大斗篷,极其潇洒地一抬手,道声:“诸位请。”
老婆婆问道:“要到何处去?”
林虎山正色说道:“我这个人从不服人的,这一点大概你也可以看得出,不过今天我已经表示再三,你的功力是我望尘莫及的。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拼的呢?”
老婆婆说道:“林大人!有话尽管说,不必绕弯子。”
林虎山说道:“老实说我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并没有太大的名气,而实际上我是横行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尽全力去和一个对手硬拼。今天我明知是输,我是要为自己掂掂斤两,拼到底是怎么样的结果。”
“拣重要的说吧!”
“既然是尽全力,就是要将一切力量都用上。索命别庄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对我个人来说,有一些帮助。你是不是能够让我借重这些这些……”
老婆婆笑笑说道:“去罢!有什么帮助你的,尽管拿出来,既然让你拼全力,你就尽其一切好了。”
朱火黄微微皱着眉头说道:“老婆婆!我们有这样做的需要吗?林虎山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老婆婆说道:“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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