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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不从良-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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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红鸾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初时微微不解地蹙了下眉,当视线掠过那半边锦绣精致的面具时,眸里仿似有股轩然大波涌起,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忽然没了一丝血色。
玉绯珏噙着淡却冰冷的笑,在她的注视下,徐缓地将面具揭下,语调悠长且诡异:“阎红鸾,既然你提到了江湖,那我们就来算算江湖上的账如何?”
当那道狰狞的伤口一览无遗地暴露在跟前的时候,阎红鸾手上的抖动如闪电般传遍了全身,整个人已经禁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她挣扎着,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去,却只觉眼前疾风一掠,咽喉已经被那人禁在了手中,呼吸困难下,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玉绯珏轻轻地笑了起来:“我是什么人,不需要再介绍了吧?阎红鸾,你应该清楚,我一直都在找你们。就像,你们也一直在找机会取我性命一样……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就要这么怕我呢?”
仿似被眼前这样痛苦的表情勾起了兴致,他的指尖缓缓地抚过阎红鸾的脸颊,如一把锐利的刀子,缓慢地划开了一道口子。
血透淋漓。
玉绯珏凑近了,徐徐舔过渗出的血迹,狂热的情绪席卷着他的整片眸底,不知不觉间,语调也愈发低沉沙哑:“阎红鸾,我对你可不感兴趣。我有兴趣的始终只是那个人的下落,你知道的,我说的人是谁。”
“你,别妄想……从我身上,得到任何线索……”阎红鸾的身子抖得似是一个筛子,毁容的恐惧比*上的痛处更让她感到煎熬,却依旧狠狠咬着唇,绝望却依旧不肯开口。
“哦?”玉绯珏眸底的神色微微一荡,一扬手,仿似弃置一件肮脏的东西一样,厌恶地将她朝地上狠狠甩去。
在一声可怕的折断声后,阎红鸾仿似一只飞蛾般直直地飞掠了出去,最后沉沉坠落,伴随着周围溅开的厚重的尘土,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
苏青被玉绯珏的残忍吓得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季峦的声音显得心有余悸:“她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看着那毫无生机的娇躯,苏青不由暗暗吞了口口水。是啊,这个女人不会已经死了吧?
玉绯珏好似没听到季峦的话,慢悠悠地走了过去,一把拽住阎红鸾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嘴角清冷无痕地勾了勾:“女人,要知道,这样嘴硬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又或者,你想试试其他更刺激的东西?”
语音落在最后,有些格外意味深长。
他转身看向顾渊:“可介意借间客房给我?”
顾渊的唇角淡然勾起:“随你高兴。”
步羡音意会过来,也跟着温温地笑了笑:“玉公子请跟我来。”
看着阎红鸾像一件死物一样被玉绯珏一路拖走,苏青感觉从骨子里不自禁地泛出一股冷意。
很显然,玉绯珏要用的另一种办法,只会更加让阎红鸾生不如死。
能让顾渊设计抓来的女人,绝对不可能是简单的人物。而且这个阎红鸾,又分明与玉绯珏沉重的过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看过太多人情冷暖,她从来不会去同情任何一个人,更何况是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然而此时,她却感到心里格外不是滋味——不是为了阎红鸾,而是因为玉绯珏。
虽然一直跟这个男人不对付,但毕竟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看到玉绯珏现在这副冷情冷性的模样,心里难免有些压抑。他心里的伤疤不会让任何人触及,偏偏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自我剖析。不过,也许正是这样,他才能迫使自己铭记曾经那些这辈子都不容许忘记的过去。
说到底,可恨人自有可怜之处。
季峦看着他们走远,脸色有些不豫:“老爷,我们这样辛辛苦苦演戏抓回来的人,还没审呢,可别被那男人给直接玩死了。”
顾渊道:“放心,我们要的答案,他会问出来的。”
季峦不解:“老爷就这么信他?”
顾渊抬了抬眼睫,唇角淡漠至极地抿起:“玉绯珏会拿到我们想要的消息的,因为,他有必须得到答案的理由。”
漫不经心的语调,深入骨髓的凉薄。
权势顶峰的人拿捏一件事情,总是理智地让人觉得畏惧。
苏青听得有些恍惚,忽然见顾渊站起身来走到了自己跟前,心头不由一跳。
顾渊垂眸看着她,问:“你在想什么?”
苏青心生警惕,干脆借用了季峦刚才的话:“奴家在担心,玉公子会否直接将红鸾姑娘给……”
顾渊打断了她的话:“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玉绯珏也不是你需要挂记的人。
苏青不解:“那奴家该考虑什么啊?”
顾渊看了她一眼:“一些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今日该炖些什么药膳。”
苏青一愣:“……老爷饿了吗?”
“老爷,我们忽然想起还有些要事,就先告退了。”晏浮生忽然轻咳了两声,抬头看了看大好的天色,拖起季峦就往外走去。
“我们什么时候有……唔!”季峦刚想说什么,已经被一把捂住了嘴,因生怕弄疼晏浮生而不敢掰开他好看的细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被拖了出去。
几乎是被强拽着到了门口,待晏浮生终于松手,季峦猛地蹿了起来,面红耳赤道:“浮生你这是干什么啊!差点没把小爷我闷死!”
晏浮生无奈地搓了搓他的脑袋,道:“刚才的氛围你没看出来吗?识趣点走,别等着到时候让王爷开口撵人。”
季峦不解:“王爷撵我做什么?我这还有重要的事没汇报呢!你以为看个小小的青庭就容易吗?事情多的小爷我头都大了!”
说着,转身又要回去。
晏浮生叹了口气,只能抬手拉着他继续朝外走,语重心长道:“有什么事晚些再说吧,我们的王爷现在的事情可比你要报告的那些重要一百倍。”
季峦不服:“你少忽悠小爷!还能有什么大事可以比得过十三庭的事务?”
晏浮生没有回答,默默地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际。回想起昨天晚上来卢府后,蔺影跟他描述的全过程,忍不住感到有些头疼。要是其他的事,他可一点都不会为自家王爷担心,但从这次的情况特殊,莫名总让他有一种迟早要操碎了心的不好预感。
庭院中,顾渊抬眸看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向了苏青。
垂眸端倪了片刻,伸手捻起落在她发梢间的一片落叶,忽然开口道:“以后不要喝酒了。”
苏青的脸色瞬间多彩斑斓了起来。
能让顾渊这样郑重其事地对她交待,果然,昨天晚上她是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吗?
犹豫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知道昨晚奴家醉酒,可有唐突了王爷?”
顾渊无波的眸色微微晃过,唇上似漫上一道极淡极撩人的热意,在她注视下不由瞥开眼去:“……没有。”
“……”
如果真的没有,为什么要避开她的视线?苏青眼里狐疑的神色渐渐浓郁了起来。
顾渊沉默半晌,感受到她投来的视线,想了想,又道:“我在时,喝点也无妨。”
“是,老爷……”苏青面上应着,心里的疑惑却是更加重了。
她到底是怎么样的酒品,可以让顾渊既不许她喝酒,又偏偏容许她在他面前破戒呢?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能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自家王爷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第23章 护短
最后还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留给苏青揣摩,正寻思,就来了个小厮将两人带去了前堂。
卢学士全名“卢松雪”,据说是与柳承恩一同求学问仕的师弟,也就是柳芳华与顾渊的师伯。与摄政王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在,难怪即使在淮洲这个富庶的地界上,也没有人敢得罪卢府半分。当然,卢松雪本身也是个人物,当年就曾与柳承恩齐名,也是位桃李天下的学孺大家。
苏青第一眼看到卢松雪的时候,不由有些愣神。与想象中不同,他虽然已过知命之年,面容间除了些许白头,却并没有多少老态。反而穿着一身随性至极的轻衣,大有几分文人墨客的张狂之态。观之十分可亲,没有丝毫前辈的架子。
顾渊到后不久,柳芳华也来到了前堂,视线从苏青身上极淡地扫过,便移了开去。
卢松雪开门见山道:“临近的那些乡镇,我已经派人做过查访,那樵头山上的贼匪最后出没的地方是南面不远的松溪镇。据说他们扫荡离开后不久,镇上有家药铺一不小心走了水,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柳芳华好看的眉微微蹙起:“那药铺可与樵头山上的异变有关?”
卢松雪摇头道:“这场大火发生的时间有些怪异,具体是否有关,还未可知。你们描述的那些情形有些太过诡异,一时半会实在摸不到其他头绪。”
顾渊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忽然垂下头来,问苏青道:“你那日说过的‘血蛊’是何物?”
苏青没想到他会想起问这个,忙把阿软当时说过的话详详细细地交待了一遍。
周围陷入一阵寂静。
卢松雪的视线打量着苏青,忽然道:“若真如这位淑姑娘所说,那种叫‘血蛊’的毒物,无疑是一条可以摸索的新线索。这样一来,那间药铺突如其来的大火,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柳芳华道:“既是世间罕见的毒物,又怎么可能出现在那种偏僻的小镇上?”
顾渊道:“如果那间药铺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铺子了呢?”
柳芳华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说,早就有人潜伏在了药铺里?这不可能。松溪镇的人口本就不多,如果出现生人,其他镇民不可能没有察觉。”
顾渊淡淡地笑了笑,启唇吐出两字来:“易容。”
不是在匪子来洗劫当日才来的松溪镇上,而是早在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前,那些人恐怕就已经埋伏在了镇里。又或者说,他们当日是与那樵头山的匪子约好在镇上碰头,互相试探一下虚实,所谓的洗劫,不过是为了掩饰而上演的戏码。
“淑姑娘,不知道你之前提到的那位阿软姑娘,是否方便约来见上一面?”
苏青被这种阴谋算计正有弄得有些头疼,忽然听卢松雪貌似漫不经心的一问,不由有些愣神。表面上是想询问阿软一些详情,但话背后藏着的那份深意,分明是对她产生了一些猜疑。
她的眉心皱了皱,想都没想就开口回绝道:“阿软向来行踪不定,上次见她也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了,一时半会实在不知道能去哪里找她。”
卢松雪道:“那位阿软姑娘倒也是个奇人。”
居然怀疑到她身上来了,真是莫名其妙!在探究的视线下,苏青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顾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卢师伯,我身边的人就不牢你多费心了。”
卢松雪一愣过后,干声一笑:“说的也是。”
柳芳华始终没有作声,清冷的视线在顾渊与苏青身上来回游离一番,开口道:“师兄,你有时候还是太过偏执。”
“即使偏执,也自然有我的道理。”顾渊在这样的对话中显得有些无趣,施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明日前往松溪镇。”
苏青不敢看卢松雪的脸色,把头一低避开柳芳华的视线,慌忙亦步亦趋地跟着顾渊走了出去。
暗暗品味顾渊话语里的含义,一想到卢松雪那一刻僵硬的脸色,她就忍不住想要偷笑。倒是没想到摄政王爷居然这么护短,即使她只是他身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女,也一样一点都不给卢松雪这位师伯面子。越想就越感到苏爽,从未想过,她如今居然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前方顾渊迈动的步子忽然顿了下来,忽然转身看来,问道:“笑什么?”
太过猝不及防,苏青脸上的弧度不由一僵,忙道:“奴家没笑什么……”
顾渊也没追问,道:“此行去松溪镇会有些风险,你可以在淮洲等我们回来。”
这是要把她单独留下的意思?这怎么可以!苏青心头一跳,慌忙道:“奴家要跟老爷一起去!”
顾渊眸里的神色动了动。
苏青以为他还在犹豫,再接再厉地露出些许委屈的表情来,语调坚持:“刚才看卢学士的样子,似是不怎么喜欢奴家。现在老爷又要远行,留下奴家一个人,奴家心里实在有些害怕。还请老爷带着奴家一起去,奴家保证,绝对不会给老爷添麻烦的。”
过了片刻,依旧没有回应。
苏青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去,正好对上顾渊深邃的视线,不由又垂下头去。
顾渊眼里有一丝不同于寻常那样淡然的情愫晃过,忽然开口问:“为何一定要留在我的身边?”
苏青愣了愣,有句话几乎脱口而出,回过神来又压了回去。这样的问题让她有些犹豫,凝神想了想,斟酌着用词道:“老爷在奴家最危难的时候收留了奴家,就像是奴家的再生父母一样,为了报答老爷的大恩,奴家自然应该……”
“可以了。”不等她说完,顾渊的眼帘缓缓垂下,声色清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明明知道这个女人接近自己的目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来。
他心头有些恼怒,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苏青看着前面的背影,有点回不过味来。虽然并没有多少言语,但依稀有种感觉,自己好像在无意间把顾渊给得罪了?她想了想,有意以退为进地搭着话,语调甚是委屈:“老爷是否觉得,奴家这样总是纠缠着老爷,对奴家,感到厌恶了……”
顾渊的步子微微顿了顿,道:“没有。”
苏青心里一喜,当即顺着杆子往上爬,道:“那奴家以后天天跟着老爷,给老爷做吃食可好?”
顾渊沉默片刻,道:“好。”
苏青一听他居然应下,顿时觉得有种难以抑制的欣喜。面上不禁泛上几分笑意悠然的弧度,几乎是没经大脑就脱口而出道:“要是奴家将老爷的胃口养刁钻了怎么样,若是这样,说不定老爷就再也离不开奴家了。”
待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由一愣,见前头顾渊也停下了步子,不由萌生一种惨烈的感觉。这杆子爬得太顺爬过了头,恐怕得从上面很惨地摔下来……
她顿时把头一垂,整张脸就埋了起来。
可以感受到一道落在身上的清晰分明的视线。
一段比平常更加悠长的沉默,就当苏青屏息地几乎就要窒息时,顾渊才开口道:“既然习惯了,自然不会让你离开。”
话语落下后,他又提步向前走去,留下苏青一个人懵然地站在原地。
这样的语调太过理所当然,太过简单至极,以至于让她不由有些犹豫了。
到底要不要再往厨艺的路上继续走远呢?听着顾渊的意思,要是真的习惯了她的手艺,岂不是要被他强行扣留在摄政王府,做一个暗无天日的厨娘?王府的待遇再好,一个厨子的工钱又能高到哪里去?这并不是她的目的啊!
顾渊走了几步没见她跟上,蹙着眉心回头看来。
苏青被这样淡淡的视线一刮,慌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他的身边,顾渊才又迈开了步子。
两人刚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便见玉绯珏面色淡漠地疾步走来。
一眼看去,只觉得他的脸色,比先前愈发苍白了不少。
苏青不由朝着他身后的厢房看去,只觉敞开的房门在风中荒芜地摇曳着,有些低沉的死气。
玉绯珏也不进屋,在门口拦下两人,话语言简意赅:“我需要去一趟姑射城。”
苏青闻言身子一震,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来。
怎么平白无故地又跟姑射城扯上关系了?要知道那朵水仙花虽然不问世事,但他手下四位阁主却一直严守戒律,从来只收钱办事,绝对不会牵扯进所谓的恩怨纠葛里才对。
顾渊也略微显出些许诧异,片刻已平静地问道:“还活着吗?”
玉绯珏知道他问的是阎红鸾,冷冷一笑道:“当然。只不过对现在的她来说,或许死了反而会更好。”
话未落,不远处响起丫鬟的尖叫声,紧接着是一片莫名的慌乱。
不多会,蔺影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禀报道:“老爷,阎红鸾她,自尽了。”
顾渊点了点头,漠然道:“我想知道的事玉公子已经问出来了,这个女人是否活着,并没有什么区别。”
蔺影有些疑惑地道:“这阎红鸾既然连死都不怕,何以当日在醉红楼里甘心这样轻易被捕?”
顾渊抬头看了看悠远的天际,语调也有些疏散:“因为她只能是醉红楼里的‘红鸾姑娘’,而不能让人知道她与百鸟门的关联。只有像这样落在我们手中,她至少还有选择死的权利。”
话落,他转身走进了屋内:“回去准备,明日启程松溪镇。”
☆、第24章 珠宝
次日一早,一行人出发松溪镇,卢松雪也亲自出门送行。
他拍了拍顾渊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此行前途未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芳华,万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
柳芳华道:“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卢伯伯无需挂心。”
卢松雪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向来要强,但毕竟是个女子。在你师兄身边时,大可以放下一些戒备,偶尔示弱些并不是什么坏事,要知道,你迟早也是要嫁人的。”
柳芳华略有些晃神,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苏青在旁边听着,不由心里嘟囔。听这卢学士话里的意思,像是有意要撮合柳芳华和顾渊。她与柳芳华比本来就处在劣势,现在居然又掺和进来这样一个长辈,未免也太过作弊了吧!
她偷偷打量顾渊的脸色,只见他依旧是无波无痕的淡然模样。正稍稍松了口气,便听旁边一声惊喜至极的“卢姑娘”。同众人一道将视线移去,便见一位面怀大痣的公子哥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
她忍不住默默瞥开脸去。
卢松雪难得露面,早已吸引了不少人,而此时含情脉脉与她相认的,还真是算得上是位故人。
上回这位痣公子担心自己的风流韵事会被揭发,自然不敢声张露面,但今日就不一样了。卢松雪的交情不是谁都能攀附上的,痣公子这样亲切至极的一声呼唤,无疑是想借“卢学士侄女好友”的身份混个眼熟。
苏青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但见众人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神色,顿时万分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然而,痣公子见她没有反应,又凑近了些许,喊了声:“卢姑娘不会忘记小生了吧?”
这回,他面朝的方向格外鲜明,苏青感受到周围落来的视线,恨不得当下直接动手把他脸上那颗明晃晃的大痣给抠下来。
步羡音笑眯眯地抬高几分语调:“哪位卢姑娘?”
痣公子奇道:“当然是卢学士的侄女了。”
步羡音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青:“原来是这样。”
苏青的头顿时埋得更低了。要知道冒充皇亲国戚是重罪,卢松雪虽然算跟皇室没有直接关系,但也不妨多让了。假冒的事现在被这样当面拆穿,也不知道会怎么收拾她。
卢松雪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不待说什么,旁边有的人先一步冷冰冰地开了口:“这位公子,如果是想找人叙旧,今日恐怕没那个时间。”
能跟卢学士比肩的显然也是个大人物,何况顾渊一身掌权者的凛冽气度。痣公子在凉薄的语调下身子不由地抖了抖,当即识相地干笑了两声:“各位先忙,小生改日再来拜会。”说完,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就灰溜溜地跑了。
待他走远,卢松雪才开口:“我何时有过一个同姓的侄女?”
苏青背脊一僵,却听顾渊道:“都是我之前的安排,改日再同师伯详说。”说罢,冷冷地扫了眼苏青,道:“上车出发。”
苏青哪里敢违抗,匆匆向卢松雪行了个礼,一撒狗腿就跟着顾渊跳上车去。
她这车上得娴熟至极,等进了车厢才反应过来,之前她是以侍妾的身份不得不跟顾渊同车,现在既然他们已经无需伪装了,摄政王的车驾哪里是她这样的身份可以随便坐的?
“老爷恕罪,奴家马上换车!”当顾渊看过来的时候,苏青慌忙起身要走,却听他淡淡道:“坐下,我有话问你。”
苏青:“……”
果然刚才堵住卢松雪的嘴只是为了家丑不可外扬,现在才是真正的审讯时间。
车队开始辘辘前行,顾渊靠着软榻微懒地闭上了眸,唇齿间落出三个字:“自己说。”
如果交待不满意,就让她有好果子吃。
苏青从三个字里品出了近一层的深意,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把当天的经过尽量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
边说边偷偷抬眼看顾渊脸色,见看不出什么端倪,心里难免更加忐忑不安,她暗暗咽了咽口水道:“奴家发誓,那日真的只是为了能不惹纠纷,才斗胆借用了卢学士的大名。但是,奴家绝对没有做有辱学士府门风的恶事!”
大庭广众下险些被公然调戏?顾渊的唇角很难觉察地勾出一抹冰冷的弧度,缓缓睁开眼来,道:“想来,那日收获不少?”
“那倒的确……呃?”苏青下意识点头答道,回神时候几乎要被自己蠢哭。跟顾渊对话实在压力太大,简直感觉自己硬生生被带回了八岁的智商。她的脸不由苦了起来,心塞地答道:“其实也没有多少,就是买了一些……珠宝首饰。”
顾渊垂眸看着她,也不说话,指尖在一片安静中轻敲着窗檐。
在这样的注视下,苏青心如刀绞地把行李拿出来摆到跟前,缓缓解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将那日新入手的首饰一件件摆出来:“这是金铺买的镯子,这是玉行买的发簪,这是……”
每拿出一样东西,总是感觉心头是那么痛。
苏青摆完最后一样,强忍住了眼角的泪,慎重地向顾渊表衷心:“老爷,就这些了。”她留意到顾渊的视线仍落在包裹上,慌忙一把捂住,真挚道:“剩下的都是奴家自己的!”
顾渊这才将视线收回。眸色掠过一地的珠光宝气时微微一晃,忽然抬手,金银珠宝就悉数被他卷去,直直地从车上如仙女散花般扔了出去。
“不要啊——!”苏青回神时候慌忙伸手去接,却只能看着它们消失在自己视线。
策马跟随在旁的蔺影冷不丁看到车中洒出一片珠宝不由一愣,紧接着被那声嘶力竭的嘶喊吓得他身子一歪,差点从马上摔下去。慌忙策马到车前,问:“老爷,出了什么事?”
“没事。”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透着一种比起平常还要浓烈的低沉。
几乎没有多想,蔺影当机立断直接一拉缰绳,本能地跟马车保持开了一段距离。默默朝众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顿时让他们打消了去捡珠宝的念头,目不斜视地继续赶路。
钱财与小命,很然还是后者更宝贵些。
车厢里,顾渊支着身子打量着苏青已经收敛起来的脸色,哂笑道:“别的男人送的东西有那么舍不得?”
苏青闻言,心头顿时警惕道,一脸讨好的笑:“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老爷想扔就扔,只要能博老爷一笑,奴家又怎会舍不得呢?”大不了,回去后做个小人好好扎一顿而已。
顾渊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眉梢不悦地一挑:“扔了你的东西,也不会亏你,回头想要什么只管说,都买给你。”
苏青心头仿似在瞬间停止了滴血,一双眼睛陡然亮腾腾的,口是心非地客气道:“让老爷破费,奴家怎么好意思呢!”
但这种勇于担当的精神甚是让人钦佩!
“……”顾渊在她过于炽热的视线下不由瞥开眼去,轻咳一声道,“高兴了?”
“高兴!”苏青语调真挚至极,“毕竟,其他人送的那些,怎么能跟老爷相提并论!”
摄政王送礼物,每件没有千百两银票怎么拿得出手!不然多丢面子!
顾渊瞥了眼她容光焕发的模样,淡淡“嗯”了声,眼里的沉色也舒缓了不少。
早知道她喜欢钱,没想到居然这么喜欢。不过也不错,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看来,以后可以考虑多送她一些好东西。等这趟回京,找机会理一理库房就是了。
松溪镇。到时,诸人都难免诧异了一番。
这里本该是个富庶的地方,却因那次匪子的扫荡显得一片荒凉。莫名来到的车队更是引起了镇民的警惕,周围的店铺一个个大门紧闭,一派死气沉沉的样子。
蔺影在路上想找人询问,不及开口就一个个见鬼一样跑开老远。他脸色一沉,干脆轻功一展将人一把抓了回来,不悦道:“我们就想问你两句话,跑什么跑!”
男人被他吓得脸色顿时一白,差点跪下:“饶命啊,这位壮士饶命!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
蔺影:“……我长得有这么可怕?”
“松手,你这哪是问人的态度?”步羡音轻轻拉开了蔺影,朝男人温文一笑,道,“这位大哥,我们只是想打听点事,并没有什么恶意,你别害怕。”
他的笑容格外温和,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无害且温婉。
男人稍稍定了定心,看了眼一行人明显身份斐然的装束,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说。”
蔺影被他截然相反的态度惹得忍不住冷哼一声。
步羡音问:“我们来贵镇是想找人,不知道近日可有其他外乡人来过?”
“有啊。”男人几乎想都没想,脱口答道,“前几日来了一对姐弟,还帮我们治好了不少乡亲的伤病呢!”
姐弟?步羡音与蔺影对视一眼,又问:“可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男人伸手一指:“呐,那个孩子就是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白糕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上蹿了下来,此时正钻在一个小孩的怀里撒娇,蹭得他咯咯直笑。
旁边站着脸色难看的季峦,怒气冲冲地指着他的鼻子道:“不要用你的脏手碰小爷的狗!”
小孩乌润如墨的视线在季峦身上转了一圈,将小手往旁边一撒,无辜地道:“狗狗自己要粘着我的,怎么能怪我。不信你看!”
看着白糕一脸舒适地赖在他怀里的样子,季峦不由气得在心里暗暗吐了一口老血,怒道:“白糕你个死没良心的,到底谁才是你主人!”
☆、第25章 姐弟
小孩看着季峦皱了皱眉,道:“你既然那么喜欢,直接抱走就是了啊。”说着,抱起白糕递了过去:“呐,我比你大,作为哥哥让你也是应该的。”
季峦气结,怒道:“你说谁是哥哥?你从哪里看出比我大的?”
小孩左手抱着白糕,温吞地伸出右手来比了比他的身高,然后比了比自己的,就带着笑容看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因为季峦没有他高啊!
季峦的脸色沉得铁青:“小爷我十三了,十三懂吗!你个小屁孩又是多大?”
“九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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