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英雄无泪-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不错,我的确应该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朱猛大声道:“钉鞋,我们也走吧。”

“是。”钉鞋的精神好像也振奋起来,眼中却有了热泪,“小人早就准备好了,小人随时都在准备着,小人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 

第八章 义无反顾一

二月初七。

洛阳。

蔡祟坐在用四根木棍和一块帆布钉成的凳子上,看着街上熙来攘在的人拜,脸色阴沉沉的,无论谁都看得出来今天他的心情不大好。

小高本来已经是他瓮中的鳖,网中的鱼,想下到竟在最后一瞬间从他掌握中溜走。

这也许只因为他的每次行动都很顺利,成功得大快了些。所以才会造成这种疏忽。

其实他在这些日子里,并没有片刻忘记过朱猛。

他知道朱猛现在一定还没有离开洛阳,如果他决心去找,一定能找得到的。

他没有去找,他并不因为是愧对故人,而是因为他不敢。

现在他虽然已取代了朱猛的地位,可是在他心底深处,他还是对朱猛存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

在朱猛多年的积威之下,这种畏惧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

现在他只要一想起朱猛,还是会觉得手足冰冷,全身冒汗,有时甚至会在半夜从噩梦中惊醒,一个人躺在被自己冷汗湿透了的被褥中发抖。

他只希望朱猛来找他。

他已经伍这条街下布满了致命的陷饼和埋伏,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的埋伏立刻就可发动。就算朱猛的体能还在巅峰时,也一样逃不了的。

所以他才会每天一大早就坐在这里卖切糕,因为他要用自己做饵,钓朱猛那条大鱼。

这样做虽然冒险,可是只要朱猛还活着,他这一辈子就休想有一天好日子过。

这是条热闹的长街,有菜馆,有花市,还有菜场,所以在清晨时就有了早市,一大早街上就挤满了人,这两天的情况和平时不同的地方是:街上的人至少有一半是他布下的埋伏,其中不但有雄狮堂的旧部,也有他最近才从远地找来的亡命之徒。

一些只要有钱什么事都做得出的亡命之徒。

朱猛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人,他们对朱猛也没有任何感情。

就算雄狮堂的旧部中也有人和他一样,对朱猛犹有余悸,在出手时难免犹疑畏惧,可是这些亡命之徒却是六亲不认的。

想到这一点,蔡崇的心里才比较舒服了些。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一个人走人了这条长街。

“小高,高渐飞!”

蔡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昨天才从死里逃生的人,现在居然又特地来送死了。二

小高身上只芽着件单薄的短衫裤,却将一件长衫搭在肩膀上。

他的脸已经被冻得发红,眼里也带着血丝,显见得很久都没有睡好。

可是他的精神看起来却不坏,神情也很镇定,看来和其他那些来吃早茶的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已经认出他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他,眼中都有了杀机。

小高却一点都不在乎。

有人已经准备对他出手了,奇怪的是,蔡崇居然一直都没有发出行动的号令,居然就这样看着小高走到他的面前。

小高在蔡崇面前一张摆满切糕的小木桌前站住,桌上的切糕是用好几层棉褥益着的,小高抛了两文钱在木桌上,看着蔡崇。

“我要买两文钱切糕,要带着枣子的那一边。”

蔡崇也在看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你真的是来买切糕的?”

“你卖的是切糕,我当然只有来买切糕,这种事有什么奇怪?有什么好笑?”

“的确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蔡崇说:“这种事实在值得大哭一场。”

“你为什么还不哭?”

“因为应该哭的不是我,是你。”

“哦?”

“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现在你很可能已经变成个刺猬了,身上最少也有十七八个地方会像水袋破了洞一样往外面流血。”

“哦?”

“可是你现在还活着,”蔡崇冷冷的问:“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话到现在?”

“我不知道。”

“因为我实在很想问问你,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蔡崇道:“是来替朱猛做说客?替他来跟我谈条件?还是替他来求情?”

小高看着他,也看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道:“别人的心事是不是从来都瞒不过你?”

蔡崇又笑了。

“其实朱猛可以自己来的,不管怎么样,我们到底是老哥儿们了,”蔡崇说得很诚恳:“只要条件不太过份,他说什么,我都可以照办。”

“真的?”

“当然是真的,”蔡崇道:“我根本就不想跟他这么样耗下去,自己的兄弟窝里翻,弄得大家精疲力竭,两败俱伤,让外人来捡便宜,这样又有什么好处?”

“确实连一点好处都没有。”

“所以你不妨回去把我的意思告诉他。”蔡崇道:”我相信你一定也能看得出我是一番诚意。”

“我当然看得出。”小高说:“我只不过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奇怪什么?”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到过,我是替朱猛来杀你的?”

蔡崇微笑,连那双利刃似的狭眼中都充满笑意。

“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做这种事?”他说:“这条街上都是我的人,只要你一出手,就是能杀了我,你自己也必死无疑。”

“我相信。”小高说:“这一点我也看得出。”

“你还年轻,前程如锦,你跟朱猛又没有什么太深厚的交情,为什么要替他来卖命?”蔡崇微笑摇头:“你当然不会做这种事的。”

小高也笑了:“你说得一点也不错,这种事连天下最笨的大笨蛋都不会做的。”

蔡崇大笑,笑得愉快极了。

就在他笑得最愉快时,忽然看见淡谈的青光一闪,已经有一把利剑刺人了他的心脏。

笑容忽然冻结,就像是一张手工极拙劣的面具般冻结在他脸上。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和行动仿佛也全部被冻结。可是在一瞬间之后,就忽然骚动沸腾了起来,使得这条长街变得就像是火炉上一锅刚煮滚的热粥。

唯一能够保持冷静的一个人还是小高。

他来做这件事,只因为他认为这件事是他应该做的,成败利害,生死存亡,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他的使命已完成,已经亲眼看到了叛徒得到应有的下场,别的事他已经完全不在乎。

虽然他不在乎,可是有人在乎。

动乱的人群还没有扑过来,半空中忽然有一条高大的人影飞鸟般坠下,落在小高身边。拉住了小高的手。

“他是我的朋友。”朱猛又发出雄狮般的怒吼:“你们要动他,就得先杀了我!”

第九章 蝶舞

二月初六。

长安。

四只信鸽自洛阳飞出,有一只在灰冷的暗空中迷失了方向,有一只的翅膀被寒风的冰雪冻结,坠死在关洛边境的穷山中,却还是有两只飞到了长安。在二月初八的黎明前就飞到了长安。

“蔡崇已经死了,”卓东来很干静的告诉司马超群,“杨坚死在这里。另外两个死在我们的那次突袭中,朱猛手下的四大金刚现在已经连一个剩下的都没有。”

司马正在享受他的炭烧牛肉,这一顿好像已成为他一天活力的来源,这时候也正是他一天中精神最好、头脑最清醒的时候。

“蔡祟是什么时候死的?”他问卓东来。

“昨天早上。”卓东来回言:“一个时辰前我才接到他的死讯。”

他属下有一位训练信鸽的专家,他派到洛阳去探听消息的人通常都会带一两只信鸽去。在那时传递消息绝对没有任何一种方法比这种方法更快。

“我好像听说蔡崇已经完全控制了雄狮堂,怎么会忽然就死了?”司马谈谈的说,“一个像他那样的人,好橡不该死得这么快的。”

“如果被一柄剑刺人心口,不管什么人都会死得很快的。”

“可是要把一柄剑刺人他的心口并不是件容易事。”司马问:w柄剑是谁的剑。”

“是小高的。”卓东来说:“高渐飞。”

“又是他!”司马用他的弯刀割下一太块牛肉,“他已经到了洛阳?”

“大概是前天才到。”

司马慢慢的咀嚼,直到牛肉的鲜香完全溶入他的感觉时才开口:“以高惭飞的剑术蔡崇当然不是对手,可是蔡崇既然已控制了雄狮堂。身边五十步之内都应该有好手在保护才对。”

“据说当时是在一条街上。”卓东来说:“那时街上不但布满了雄狮堂的子弟,而且还有十来个被他以重价收买的杀手。他的对头如果要走上那条街,简直比一条羊走入狼群还危险。”

“可是小高去了?”

“不错,小高去了,一个人去的。”卓东来说:“一个人,一柄剑,就好像老太婆提着菜篮子买菜一样,走上了那条街。”

“然后呢?”

“然后他就用那柄剑刺入了蔡崇的心口,往前胸刺进去,后背穿出来。”

“蔡崇怎么会让他近身的?为什么不先下令出手杀了他?”

“这一点我也想到过,”卓东来说:“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蔡崇不但想利用小高去诱杀朱猛,而且井没有十分重视他,一定认为他绝不敢在那种情况下出手的。”

“那么蔡崇就死得一点也不冤枉了,”司马冷冷的说:“无论谁低估了自己的对手都该死。”

蔡崇不但低估了小高出手的速度和武功,也低估了他的人格和勇气。

司马忽然又叹了口气:“可是小高一定也死定了。他去的时候一定就已经抱着必死之心。”司马超群道:“朱猛能交到他这个朋友真是运气。”

“像这样的人现在的确已不多,死掉一个就少掉一个。”卓东来说。“可是现在还没有少。”

“小高还没有死?”

“没有。”

卓东来淡谈的说:“现在他活得也许比世上大多数人都愉快得多。”

司马显得很惊讶:“为什么?”

“因为他也没有交错朋友。”卓东来说:“朱猛并没有让他一个人去拼命。”

“难道朱猛也赶去了?”司马更惊讶:“他眼看着蔡崇把他的人全部带走,自己却像是条野狗般躲了起来。在那种时候,他怎么有种闯到那里去?”

“本来我也以为他完了,已经像是个钉锤下的核桃般被我们把他外表的硬壳敲碎,剩下的核桃仁连没有牙的孩子都咬得动。”

“现在他的硬壳是不是又长了出来?”

“好像是。”

“怎么长出来的?”

卓东来眼中带着深思之鱼,沉默了很久之后才慢慢的说:“有些树木在冬天看来好像已完全枯死,可是一到了春天。接受了春风雨水暖气和阳光的滋润后,忽然又变得有了生机,又抽出了绿芽,长出了新叶。”

他的声音仿佛很遥远:“有些朋友对人的影响,就好像春风雨水暖气和阳光一样。”卓东来说:“对朱猛来说,高渐飞好像就是这一类的朋友。”

司马超群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确实是的,不管对什么人来说都一样。”

卓东来忽然沉默,一双狼一般的灰眼中,忽然露出种任何人都不能了解也无法解释的表情,眼中的锋芒也渐渐黯淡。

司马超群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又接着说,“蔡崇埋伏在那条街上的人,大多是朱猛的旧部,看见朱猛忽然又重振起昔日的雄风,一定会被他的气势震慑,”司马说:“何况蔡崇又已死在小高的剑下。”

所以他的结论是:“只要朱猛一现身,这些人多半都不敢出手的,因为朱猛还有一股气。”

卓东来保持沉默。

司马又说:“被蔡崇以高价聘未的那些人,当然更下会出手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有价钱的人,”司马说:“蔡崇能收买他们,朱猛也一样能收买。”

他的声音里充满不屑:“一个人如果有价钱,就不值钱了,连一文部不值。”

卓东来又闭上了嘴。

“就因为蔡崇忘记了这两点,所以朱猛和小高才能活到现在。”司马吐出口气,对自己的推论显然觉得很满意。

卓东来却完全没有反应,司马忍不住又要问他:“难道你连一点意见都没有?”

卓东来摇头。

司马超群皱起眉:“朱猛赶去之后,那里难道还发生过什么事?”

“不知道。”

“不知道?”司马超群几乎叫了起来:“你怎么会不知道?”

又沉默很久之后,卓东来才冷冷的回答:“因为这些消息并不是人带来的,是鸽子带来的,鸽子不会说话,只能带信来。”他说:“鸽子也不是老鹰。洛阳到长安的路途也不近,要鸽带信,就不能带太长的信。”

卓东来的声音里全无感情:“这件事却一定要一封很长的信才能说得清楚,所以他们只有把这封信分成四段,分给四只鸽子带来。”

“你接到儿只鸽于?”

“两只。”卓东来说:“两只鸽子,两段信。”

“哪两段?”

“第一段和最后一段。”

“刚才你说的当然是第一段。”司马超群问:“最后一段呢?”

“最后一段已经是结局了,只写了几行。”卓东来说:“我可以念给你听。”

他果然立刻就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这一战共计死二十三人,重伤十九,轻伤十一,死伤不可谓不惨,战后血腥之气久久不散,街道如被血洗,唯朱猛与高渐飞都能幸存无恙。”

卓东来念完了很久,司马才长长叹息。

“死的人比重伤的多,重伤的人比轻伤的多,这一战的惨烈也就可想而知了。”

“是的,”卓东来淡淡的滥:“由此可见,当时并不是没有人出手。”

“当时那条街就好像一大包还没有被引发的火药,只要有一个人敢出手,这个人就会变成火药的引子,而且已经被点着,”司马说:“所以当时只要有人敢出手,那一大包火药立刻就会炸起来,把朱猛和小高炸得粉身碎骨。”

“是的,”卓东来说:“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这样子的。”

“但是朱猛和小高现在还活着。”

“是的,”卓东来说:“他们两个人确实还没有死。”

“以他们两个人之力,怎么能拼得过那些人?”

“他们不是两个人,是三个。”

“还有一个是谁。”

“钉鞋。”

“钉鞋?”

“钉鞋并不是一双钉鞋,”卓东来说:“钉鞋是一个人的名字。”

“他的武功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但是你却好像很尊重他。”

“是的,”卓东来立刻承认,“对有用的人我一向都很尊重。”

“他有用?”

“非常有用。也许比朱猛门下其他的弟子加起来都有用。”

“是不是因为他随时都可以为朱猛去死?”

“死并不是件困难的事,他也不会随时为朱猛去死,”卓东来说:“只要朱猛活着,他一定也会想法子活下去,因为他要照顾朱猛,他对朱猛就好像一条老狗对它的主人一样。”

卓东来冷冷的接着道:“如果他随时都想为朱猛去拼命,这种人也就不值得看重了。”

司马超群忽然笑了,大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说:“我非常明白。”

卓东来冷冷的看音他,冷眼中忽然露出种比刀锋更可怕的愤怒之色,忽而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二

天色阴暗,窗外又传入雪花飘落的声音,一种只有在人们十分寂寞时才能听得到的声音。

司马的笑声早已停顿,眼中非但全无笑意,反而显得说不出的悲伤。

他听见了雪花飘落的声音。却没有听见他妻子的脚步声。

因为吴婉走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喝酒。

吴婉悄悄的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她从未劝阻他喝酒,因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个贤慧的妻子。她知道有些事情是谁都无法劝阻的。

只不过今天和平时有一点不同,今天她居然也开始喝酒了,而且喝得很快。

直到她开始要喝第三杯的时候,司马才回过头去看看她。

“现在好像还是早上。”

“好像是的。”

“你好像已经开始在喝酒了。”

“好像是的。”吴婉轻轻的回答。

她是个温柔的妻子,非常非常温柔,对她的丈夫一向千依百顺,就算在心里最难受最生气的时候,说话也是轻声细语,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可是司马超群知道:“你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一大早就开始喝酒。”他问他的妻子:“今天你为什么生气?”

吴婉没有回答,也没有开口。

她在默默的斟酒,为她的丈夫和她自己都满满的斟了一杯。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生气,你是为了卓东来。”司马说:“你看不惯他对我说话的那种样子?”

吴婉沉默,默认。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他平时不是这样子的,今天他也在生气。”司马说:“因为今天我一直在他面前夸赞小高。”

他眼中忽然又露出充满讥消的笑意:“他一向不喜欢我在他面前夸赞别人是个好朋友。”

吴婉居然开口了。

“难道他是在吃醋?”她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些,而且也充满了讥诮:“连我都没有吃醋,他凭什么吃醋?”

吴婉一向温柔,非常温柔,可是现在她已经喝了五杯酒。

她喝的是司马平时最常喝的酒,司马平时喝的都是烈酒,最烈的酒。

一个平时很少喝酒的女人,忽然一下子喝下了五杯烈酒之后,不管说出什么样的话来,都是值得原谅的。

——一个平时很少喝酒的男人忽然喝下五杯烈酒,说出来的话也同样值得原谅。

所以司马笑了。

“你本来就是在吃醋,你一直都在吃卓东来的醋,就好像我会把他当作女人一样。”

“我知道你不会把他当作女人的,他也没有把你当作女人。”吴婉又喝了一杯:“他一直都把你当作他的儿子,如果没有他,你根本就没有今天。”

她的声音已嘶哑,她嘶声问她的大夫:“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做一点事,让他知道没有他你也一样活得下去?你为什么不能证明给他看?”

司马没有回答,也没有开口。

他也和他的妻子一样,在默默的斟酒,为他自己和他的妻都斟了一杯。

可是吴婉没有再喝这一杯。她已经倒在他的怀里,失声地痛哭起来。

司马没有哭,眼睛里甚至连一点泪光都没有。

他好像已经没有眼泪。三

在这个建筑宏伟的庄院里,宽阔华美的庭园中,有一个幽僻的角落,角落里有一扇很窄的门。门后偶而会传出一两段悠扬的琴声。可是谁也不知道门外是什么地方,谁也没有见到过那位弹琴的人。

因为这里是卓东来划下的禁区,如果有人敢踏人禁区一步,他的左脚先踏进来,就砍断他的左脚,右脚先踏入就砍断右脚。

这是条非常简单的法令,简单而有效。

不管是从司马的居处还是从卓东来的小屋走到这里来,都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卓东来撑着把油纸伞,冒着雪穿过庭园,他走在积雪的小径上时,虽然没有施展轻功,雪地上也只不过留下一点浅浅的脚印。

角落里的窄门终年常闭。

卓东来轻轻敲门,光敲三声,再敲一响,又等了很久之唇,窄门才开了一线。

开门的是个极美的女人,穿着件雪白的银狐斗篷,脸色也好像她的斗篷一样。

卓东来压低声音,很恭敬的问:“老先生起来没有?”

“早就起来了。”这个女人说:“老年人总是起得特别早的,”她幽幽的说:“也许他们知道来日已无多,所以对每一天都特别珍惜。”

门后是个幽静的小院,寒风中充满了沁人心脾的梅香,一株形状古拙的老松下,有一个小小的六角亭,一个老人坐在亭子里,看着外面的雪花一片片飘落,仿佛已经看得出神。

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和姓名,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

他的身子枯瘦而矮小,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他的头看来就像是个风干了的硬壳果,脸上刻满了风霜雨露和无数次痛苦经验留下的痕迹。

无情的岁月虽然已使他的身体完全萎缩,可是他的一双眼睛里却还是时常会闪动起一种充满了老人的智慧和孩子般调皮的光芒。

在这种时候,他的眼睛看来就好像是阳光照耀下的海洋。

卓东来恭恭敬敬的站在小亭外,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老先生的气色看来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得多了,就好像忽然年轻了二十岁。”

老人本来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也不准备理他,却又忽然转过头。对他霎了霎眼。

“你看我真的好像年轻了二十岁?”

“当然是真的。”

“那么你就是个瞎子,又蠢又笨的瞎子。”老人虽然在骂人,声音却显得很愉快:“你难道看不出我已经年轻了四十岁?”

卓东来笑了。

一身雪自的女人已经站在老人身边,老人拉起她的手,用两只手捧着。

“这是她的功劳。”老人眯起眼笑道:“只有像她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才能使一个老头子变得年轻起来。”

“这也是我的功劳。”卓东来说:“是我把她送到这里来的。”

“可是我一点都不感激你,”老人又在霎着眼,眼中闪动着调皮而狡谲的光芒:“我知道你又在拍我的马屁,又想把我存在脑子里的东西挖出来。”

卓东来并不否认,老人问他:“这次你想挖的是什么?”

“是一个人。”

“谁?”

“萧泪血。”

老人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连一双发亮的眼睛都变成了死灰色。

“萧泪血,萧泪血,”老人嘴里不停的念着这个名字:“他还活着?还没有死?”

“还没有!”

老人长长叹息,“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伸出一根于瘪的手指,指着卓东来的鼻子:“你是个超级大混蛋,又混又蠢又笨,所以你才会去惹他。”

卓东来没有生气。

不管这个老人怎么样对他,他好像都下会生气,因为只有这个老人才能告诉他一些他很想知道却偏偏不知道的事。

“我并不想惹他,”卓东来说:“我只想知道有关他的两件事。”

“哪两件?”

“他的武功,他的武器。”

老人好像忽然紧张起来,一个像他这种年纪的老人本来不该这么紧张的。

“你看见过他用的武器?”他问卓东来。

“我没有。”

“你当然没有看见过,”老人又放松了:“只有死在地狱里的鬼魂才看见过。”

“没有人见过他的武器?”

“绝对没有,”老人说:“就好像他也永远不能看见泪痕一样。”

“泪痕?”卓东来问,“谁是泪痕?”

“萧大师的泪痕。”

“萧大师是谁?”

“萧大师就是萧泪痕的父亲。”

卓东来一向认为自己是个非常明智的人,现在却完全混乱了。

老人说的话他居然完全不懂:“他为什么不能看见他父亲的泪痕?”

“因为他看到泪痕的时候,他就要死在泪痕下。”

卓东来更不懂:“泪痕也能杀人?”

老人遥望着远方,眼中仿佛充满了悲伤和恐惧,就好像一个人忽然看到了一件他所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的伸出了他那双已干瘪萎缩的手,轻轻的拨功了他面前约一张琴。

“铮琮”一声,琴弦响动。

老人忽然说:“蝶舞,请你为我一舞。”

银狐斗篷从肩上滑落,穿一身银白的女人仍然一身银白。

钥白的短褂,银白的长裙。

长裙流水般飘动,蝶舞翩然而舞,长裙飞云般卷起,露出了一双修长结实美丽充满了弹性的腿。

没有人能形容她的舞姿,也没有人能形容她的这双腿。

就连最懂得欣赏女人的狄小侯狄青麟也只能说:“我简直不能相信一个人身上会长出这么样一双腿来。”

悠扬的琴声忽然变得苍郁而萧索,舞者的舞姿也变得仿佛残秋时犹在秋风中卷舞的最后一片落时,美得那么凄凉,美得令人心碎。

老人眼中忽然有了泪光。

“铮”的一声,琴弦断了,琴声停了,舞者的长裙流云般飘落。

舞者的人也蜷伏在地上,就好像一只大鹅在垂死中慢慢消沉于蓝天碧海间。

然后就是一片安详而和谐的静寂。那么静,那么美。

老人眼中已有一滴泪珠珍珠般流了下来,在他苍老枯瘦干瘪的脸上留下一道清亮的泪痕。

一滴,两滴……

“泪痕就是这样子的。”老人喃喃道,“泪痕就是这样子的!”

“什么样子?”

“独一无二,完美无缺。”老人说:“当世犹在人间的利器,绝对没有一柄剑比它更利!”

“剑,”卓东来问,“泪痕是一柄剑?”

“是一柄剑。”老人说:“一柄完美无缺的剑,就像是蝶舞的舞一样。”

“这柄剑为什么要叫做泪痕?”

“因为剑上有泪痕。”老人说:“宝剑出炉时.若是有眼泪滴在剑上。就会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泪痕。”

“是谁的泪痕?”

“是萧大师的,”老人说:“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萧大师。”

“宝剑初出,神鬼皆忌,这一点我也明自。”卓东来道:“可是我不懂萧大师自己为什么也要为它流泪呢?”

“因为他不但善于铸剑,相剑之术也无人所及,”老人声音中充满哀伤:“剑一出炉,他已从剑上看出一种无法化解的凶兆。”

“什么凶兆?”

老人长长叹息:“你自己刚才也说过,宝剑出世,神鬼共忌,这柄剑一出炉,就带着鬼神的诅咒和天地的戾气,不但出鞘必定伤人:而且还要把萧大师身边一个最亲近的人作为祭礼。”

“萧大师最亲近的人就是萧泪血?”

“不错。”老人黯然道:“这柄剑出炉时,萧大师就已看出他的独生子要死在这柄剑下。”

“他为什么不毁了这柄剑?”

“他不忍,也不敢。”

“这柄剑是他自己的心血结晶,他当然不忍下手去毁了它。”这一点卓东来也能了解:“可是我不懂他为什么不敢毁了它。”

“天意无常,天威难测,冥冥中有很多安排都是人力无法抗争的,”老人目中又露出那种说不出的恐惧:“如果萧大师毁了这柄剑,说不定就会有更可怕的祸事降临到他的独子身上。”

卓东来眼里在闪着光:“后来萧大师是怎么处置这柄剑的?”

“萧大师有三位弟子,大弟子得了他的相剑术,走遍天涯,相尽利器。”

“我也听说过,江湖中有位磨刀的老人,相剑凶吉,灵验如神,”卓东来道:“萧大师的大弟子想必就是他。”

老人点头:“萧大师的二弟子邵空子得了他的铸剑之术,后来也成为一代剑师。”

“邵空子?”卓东来耸然动容:“就是铸造离别钩的那位邵大师?”

“就是他。”

老人说:“这两人都是不出世的奇才,但是萧大师却将自己最得意的刺击之术传给了第三个弟子,而且将泪痕也传给了他。”

“为什么要传给他?”

“因为这个人不但心胸博大仁慈,天性也极淡泊,完全没有一点名心利欲,而且从不杀生。”

“他已尽得萧大师的剑术,当然没有人能从他手中将泪痕夺走。”卓东来说:“这么样一位有仁心的长者,当然更不会伤害恩师的独子。”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