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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无泪-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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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你手里的那些人呢?”

“能够让人不惜花费这么高的代价去杀他的人,通常都育他该死的理由。”萧泪血说:“所以这个小小的土地庙很可能就是长安城里交易做得最大的一个地方。”

他的声音里又充满讥诮:“我们这一行本来就是人类最古老的行业之一,甚至可以算是男人所能做的行业中最古老的一种。”

小高明白他的意思。[小说下载网…wWw。QiSuu。cOm]

女人所能做的行业中有一行远比这一行更古老,因为她们有最原始的资本。

“十六年,十六年零三个月,多么长的一段日子。”萧泪血轻轻叹息:“在这段日子里,有人生、有人老、有人死,可是这地方却好像连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十六年来你都没有到过这里?”

“直到前天我才来。”

“过了十六年之后,你怎么会忽然又来了?”小高问萧泪血。

“因为我又看到了十六年前被江湖中人称为‘血火’的烟讯。”

“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股红烟?”

“是的。”

萧洞血接着说:“血火一现,江湖中就必定有一位极重要的人突然暴毙,所以,又有人称它为‘死令’,勾魂的死令,”他又解释:“找我的人到这里来过之后,就要到城外大发放这种红色的烟火,每天凌晨一次,连发三次。你刚才看见的已经是第三次了。”

“所以你前天已经来过,已经接到了那张不能不完成的契约?”

“是的。”

“用你的一条命来换这张契约的人就是卓东来?”小高问。

“不是他。”萧泪血冷笑:“他还不配。”

“但是你却知道这是卓东来的意思。”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萧泪血说的活很奇怪:“自从那个人忽然自人间消失之后,我一直想不通他躲到哪里去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

他说的“那个人”,无疑就是和他订立这张契约的人。

——这个人究竟是谁?是不是和卓东来有某种神秘的关系?

这些事小高都不想问了。他本来已经很疲倦,疲倦得整个人都似乎已将虚脱,可是现在精神却忽然振奋起来。

“我知道现在我还不是你的对手,能死在你的手里,我也死而无憾,因为那至少总比死在别人手里好。”小高说:“可是你要杀我也不容易。”

他盯着萧泪血手里的箱子:“你要杀我,至少也得先打开你这口箱子,在我拔出我的这柄剑之前,就打开这口箱子。”

他的剑也在他的手里,已经不再用青布包着,一入长安,他就已随时准备拔剑。

萧泪血慢慢地转过身,盯着小高这只握剑的手,眼中忽然露出种非常奇怪的表情。

他提着箱子的那只手指节忽然发白,手背上忽然有青筋暴起。

——宝剑初出,神鬼皆忌。

——剑上的泪痕是谁的泪痕?

——萧大师的。

——宝剑已铸成,他为什么要流泪?

——因为他已预见到一件灾祸,他已经在剑气中预见到他的独生子要死在这柄剑下。

——他的独生于就是萧泪血?

——是的。四

浴室中热气腾腾,卓东来正在洗澡,仿佛想及时洗去昨夜新染上的那一身血污。

这间浴室在他的寝室后,就像是藏宝的密室一样,建筑得坚固而严密。

因为他洗澡的时候绝不容任何人闯进来。

因为无论任何人洗澡时都是赤裸的,他也不能例外。

除了他婴儿时在他母亲面前之外,卓东来这一生中从未让其他任何人看到他完全赤裸过。

卓东来是个残废,发育不全的畸形残废者。

他的左腿比右腿短一点,他发育不全,只因为他在娘胎中已经受到另外一个人的压挤。

这个人是他的弟弟。

卓东来是孪生子,本来应该有个弟弟,在母体中和他分享受和营养的弟弟。

他先生出来了,他的弟弟却死在她母亲的子宫里,和他的母亲同时死的。

“我是个凶手,天生就是凶手,”卓东来在恶梦中常常会呼喊:“我一出生就杀死了我的母亲和弟弟。”

他一直认为他的残废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可是他又不服气。

他以无比的决心和毅力克服了他手足的先天障碍,自从他成年后。就没有人能看得出他是个跛子,也没有人知道他以前常常会因为练习像平常人一样走路而痛得流汗。

可惜另外还有一件事却是他永远做不到的,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做不到。

他永远都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他身体上的某一部份永远都像是个婴儿。

卓东来手背上也有青筋凸起,是被热水泡出来的,他喜欢泡在滚烫的热水里。

他沐浴的设备是特地派人从“扶桑国”仿制的“风吕”。

每当他泡在滚滚的热水中时,他就会觉得他好像又回到他弟弟的身边,又受到了那种热力和压挤。

——他是在虐待自己?还是在惩罚自己?

他是不是也同样将虐侍惩罚别人当作一种乐趣?

现在卓东来心里所想的却不是这些事,他想的是件更有趣的事,他想小高和萧泪血。

一个人是天下无双的高手,而且还有一件天下最可怕的武器。

可是他的命运却已被注定了,注定要死在他父亲铸出的宝剑下。

另外一个人本来是必将死在他手里的,根本就完全没有抵挡逃避的余地。

可是宝剑却在这个人手里。

——这两个人之中死的是谁?

卓东来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很有趣,实在有趣极了。

他忍不住要笑。

可是他还没有笑出来,他的笑容就已经被冻死在他的皮肤肌肉里。

他的瞳孔已收缩。

只有在真正恐惧紧张时,他的瞳孔才会收缩。现在他已经感觉到这一类的事了。

他已经感觉到有一个人用一种他直到现在还不能了解的方法,打开了他这间密室的门,已经鬼魂般站在他的身后。

这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卓东来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具有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能不信。

他很快就想到一个人,唯一的一个人,“萧泪血,我知道一定是你。”

“是的。”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说:“是我。”

卓东来忽然长长叹息。

“神鬼无凭,鬼神之说毕竟是靠不住的。”他说:“否则你就不会来了。”

“为什么?”

“因为现在你应该已经是个死人,死在高渐飞的‘泪痕’下。”卓东来说:“冥冥中本来已往定了你的命运。”

他又叹息:“现在我才知道这种说法多么荒谬可笑。”

“以前呢?”萧泪血问:“以前你信不信?”

“未必尽信,也未必不信。”

“所以你就想尽方法要我去杀高渐飞?”萧泪血又问:“你是不是想看看我们两个人之中究竟是谁会死在惟手里?”

“是。”

“不管死的是谁,你大概都不会伤心的。”

“我的确不会。”卓东来说:“不管死的是谁,对我都有好处,如果你们两位一起死了,更是妙不可言,我一定会好好安排你们的后事。”

他说的是实话,卓东来一向说实话。

因为他不必说假话。

在大多数人面前,他根本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对另外一些人说谎根本没有用。

萧泪血已经看出了这一点。

他喜欢和这一类的人交手,那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能和这一类的人交手也远比做他们的朋友愉快得多。

“我一向也只说实话,”萧泪血道:“我说出的每句活你最好都要相信。”

“我一定相信。”

“我知道你还没有见过我,你一定很想看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实在想得要命。”

“可是你只要回头看我一眼,你就永远看不到别的事了。”

“我不会回头的。”卓东来说:“暂时我还不想死。”

“说实话是种很好的习惯,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莆泪血的声音很平淡:“只要你说了一句谎话,我就要你死在这个木桶里。”

“我说过,暂时我还不想死。”卓东来的声音也很干静:“我当然更不想赤裸裸的死在这么样一个木柄里,你应该相信这事我是绝不会做的。”

“很好。”

萧泪血对这种情况似乎已经觉得很满意,所以立刻就问到他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二十年前,我跟一个人订了一张杀人的契约,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契约上最重要的一项一直是空白的,一直少了一个名字。”

“这一点我也知道。”

“现在已经有人把这张契约送来给我了,而且已经在上面填好了一个人的名字。”萧泪血又问:“你知不知道那是谁的名字?”

“我知道。”卓东来居然笑了笑:“那个名字是我填上去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契约是不是你跟我订的?”

“不是。”卓东来说,”我还不配。”

“是不是你送去的?”

“是,”卓东来道,“是一个人要我送去的,先把契约送到那个土地庙,再到城外去点燃血火,为了确定要让你看见,所以要每天点一次,连点三天。”

“是一个人要你送去的,”萧泪血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嘶哑:“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知道。”卓东来说:“知道他的人都以为他早就死了,还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我知道,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比我知道得更多。”

“你知道他还没有死?”

“是的,”

“你也知道他的人在什么地方?”

“是。”

“很好,”萧泪血的声音仿佛已被撕裂:“现在你可以站起来了。”

“为什么要站起来?”

“因为你要带我去见他。”

“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

卓东来立刻就站起来,对于无法争辩的事,他从来都不会争辩的。

“你可以披上你的紫貂,穿上你的鞋子。”萧泪血说:“可是你最好不要再做别的事。”

卓东来跨出浴涌,披上貂裘,他的动作很慢,每个动作都很谨慎。

因为他已听出了萧泪血声音里的仇恨和杀机。

萧泪血不会杀他的,也下会砍断他的腿,可是只要他的动作让萧泪血觉得有一点不对,他身上就一定会有某一部份要脱离他了。

他绝不给任何人这种机会。

萧泪血无疑正在观察着他,对他每一个动作都观察得很仔细。

“我知道你一向是个非常骄傲的人,你的反应和速度都够快,内家气功也练得很好,当今天下已经很少有人能击败你。”萧诅血说:“我相信司马超群也不是你的对手,因为他远远不及你冷静。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冷静的人,”

“有时候我也会这么想的。”卓东来又在笑,“每个人都难免会有自我陶醉的时候,尤其是在夜半无人时,薄醉微醺后。”

“你没有见过我,也没有见过我出手,你怎么知道我真的比你强?”萧泪血淡淡的问:“你有没有想到过,也许你一出手就可以杀了我?”

“我没有想到过。”卓东来说:“这一类的事我根本连想都不去想。”

“为什么?”

“因为我绝对禁止自己去想,”卓东来笑得仿佛有点感伤:“一个人如果还能活下去,像这一类的事就连想都不能去想。”

萧泪血冷笑:“所以你宁愿变得像一条狗一样听话,也不敢出手?”

“是的。”卓东来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五

小院外的窄门紧闭。

卓东来敲门,先敲三声,再敲一响。

这种敲门的方法无疑是他和院中老人秘密约定的,小院里却没有回应。

“他不在?”

“他在。”卓东来说:“一定在。”

“你是不是想通知他,有个他不能见的人来了,要他快点走?”

“你应该知道他不会走的,他这一生从来也没有逃走过。”卓东来告诉萧泪血:“何况他早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他。”

可是小院里仍然没有应声,卓东来又敲门,敲得比较用力一点。

门忽然开了,开了一线。

这扇门虽然是开着的,可是里面并没有锁住,也没有上栓。

老人也没有走。

幽静的小院里,花香依旧,古松依旧,小亭依旧,老人也依旧坐在小亭里,面对着亭前的雪地,亭前仿佛依旧有蝶舞在舞。

蝶舞不再舞。

老人也不会再老了。

只有思想和感情才会使人老,如果一个人已经不能再思想,不再有感情,就不会再老了。

老人已经不能再思想,不能再考虑判断计划任何事。

老人也已不再有感情,不再有忧郁痛苦欢乐烦恼相思回忆。

只有死人才会不再有思想和感情,只有死人永不再老。

老人已死。

他还像活着时一样,带着种无比风雅和悠闲的姿态坐在小亭里。可是他已经死了。

他那双混合着老人的智慧和孩子般调皮的眼晴,看来已不再像阳光照耀下的海洋,已经不再有阳光的灿烂和海水的湛蓝。

他的眼睛已经变或死灰色的,就好像将晚未晚将雪未雪时的天色一样。

看见了这双眼睛,卓东来就无法再往前走了,连一步都不想再往前走。

他的全身都似已僵硬,僵硬如这个已经僵死了的老人。

然后他就看见了萧泪血。

萧泪血看起来并不高,实际上却比大多数人都要高一点,而且很瘦。

他的头发漆黑,连一点花白的都没有,用一根颜色很淡的灰布在头上扎了个发髻。

他身已穿的衣衫也是用这种灰布做成的,剪裁既不合身,手工也不好。他的手里提着口箱子,陈旧而又平凡的箱子。

卓东来看到的就只有这么多,因为他看见的只不过是萧泪血的背。

就好像一阵凤从身边吹过去一样,这个一直像影子一样贴在他后面的人,忽然就到了他前面去了。

这个江湖中最神秘最可怕的人,长得究竟是什么样子?卓东来还是看不见。

可是一个脸上很少表露出情感的人,却往往会在无意中把情感从背上流露出来。

萧泪血的背已绷紧,每一根肌肉都已绷紧,然后就开始不停的颤动,就好像正在被一条看不见的鞭子用力鞭挞。

老人的死,就是这条鞭子。

无论谁都可以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绝不是这个老人的朋友。

他们之间无疑有某种无法化解的仇恨。

他逼卓东来到他这里来,很可能就是要利用这个老人的血来洗去他心里的怨毒和仇恨。

现在老人死了,他为什么反而如此痛苦激动和悲伤?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卓东来。

他绝不是心胸开阔的人,绝不容任何人侵犯到他的自尊。

这个世界上从来也没有人像萧泪血这么样侮辱过他,这种侮辱也只有用血才能洗清。

如果他杀了萧泪血,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也没有人会觉得遗憾。

就算他如饮酒般把萧泪血的血喝干,也没有人会难受。

萧泪血并不是个值得同情的人,卓东来本来就应该杀了他的。只要一有机会,就不该放过他。

现在正是卓东来下手的最好机会。

现在萧泪血的背就像是一大块平坦肥美而且完全不设防的土地一样,等着人未侵犯践踏。

现在正是他情绪最激动、最容易造成疏忽和错误的时候。

可是卓东来居然连一点举动都没有。

这种机会就像是一片正好从你面前飞过去的浮云,稍纵即逝,永不再来。

卓东来的呼吸忽然停顿,瞳孔再次收缩。

他终于看见这个人了,这个天下最神秘最可怕的人。

萧泪血居然转过身,面对卓东来。

他的脸是一张很平凡的脸,可是他的眼睛却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宝刀。

“如果有人要杀我,则才就是最好的机会了。”萧泪血说:“像那样的机会永远不会再有。”

“我看得出。”

“刚才你为什么不出手?”

“因为我并不想杀你。”卓东来说得很诚恳:“这一类的事我从来没有去想过。”

“你应该想一想的。”萧泪血说,“你应该知道我一定会杀你。”

“一定会杀我?”卓东来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个人的脸:”你好像一向都不肯免费杀人的。”

“这一次却是例外。”

“为什么?”

“因为你杀了他。”

卓东来的目光终于移向亭中的老人:“你说我杀了他?你认为他会死任我手里?”

“本来你当然动不了他,连他的一根毫发都动不了,”萧泪血说:“你的武功虽不差,可是他举手间就可以将你置之于死地。”

“也许他只要用一根手指就足够。”

“可是现在的情况已不同。”萧泪血说:“他还没有死之前,就已经是个废人。”

“你看得出他的真气内力都早就被人废了?”

“我看得出。”

“你是不是刚才看出来的?”

“他纵横天下,行迹一向飘忽,如果不是因为功力已失,怎么肯躲到这里来,寄居在一个他绝对不会看得起的人的屋檐下?”

“他当然不会看得起我这样一个人,但他却还是到我这里来。”卓东来说:“因为他知道我这个人至少有一点好处。”

“什么好处?”

“我很可靠,非常可靠。”卓东来说:“不但人可靠,嘴也可靠。”

“哦?”

“江湖中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功力已失,也没有人知道他隐居在这里,因为我一直守口如瓶。”

这一点萧泪血也不能否认。

“江湖中想要他这条命的人很不少,如果我要出卖他,他早已死在别人手里。”卓东来说:“就算我要亲手杀他,也不必等到现在。”

这一点无疑也是事实。

“而且他还救过我一命,所以才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来找我。”卓东来说:“你想我会不会害死我唯一的恩人?”

“你会!”

“是。”

“但是我早已知道。”卓东来说:“多年前我就已知道。”

“哦?”

“他来的时候,功力就已被人废了。所以才会隐居在这里,这一点你也应该想象得到。”

萧泪血承认。

二十年前,老人还未老,那时候江湖已经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萧泪血声音冰冷:“别人不会;可是你会。”

“他的动力虽失,头脑仍在。”萧泪血说:“他的头脑就像是个永远挖不尽的宝藏,里面埋藏着的思想智慧和秘密,远比世上任何珠宝都珍贵。”

他冷冷的看着卓东来:“你一直不杀池,只因为他对你还有用。”

卓东来沉默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是的!”卓东来居然承认了:“是我杀了他。”

萧泪血的手握紧,提着箱子的手,瞬息间就可以杀人的箱子。

“其买他一直到现在对我都还是有用的。”卓东来叹息:“只可惜现在已经到了非杀他不可的时候了。”

他看着萧泪血手里的箱子:“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出手了?”

“是。”

“在你出手之前,能不能告诉残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要杀我真的是因为你要为他复仇,”

卓东来不等萧泪血回答这问题,就已经先否定了这一点。

“不是的。”他说:“你绝不会为他复仇,因为我看得出你恨他,远比世上所有的人都恨他,如果他还活着,你也会杀了他。”

“是的。”萧泪血居然也立刻承认:“如果他不死,我也会杀了他的。”

他的声音又因痛苦而嘶哑:“可是在我出手之前,我也会问他一件事。”萧泪血说:“一件只有他才能告诉我的事,一件只有他才能解答的秘密。”

“什么秘密?”

“你不知道我要问什么?”

卓东来反问:“如果我知道又怎么样?你会不会放过我,”

萧泪血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再说一个字,萧泪血又长长叹息。

“可惜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那实在很可惜。”

萧泪血要问的是什么事?

无论那是什么事,现在都已不重要了。

因为现在老人已死,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解答这个秘密。

卓东来已经死了,无论谁都应该可以看出他已经死定了·

萧泪血已经打开了他的箱子。

——天下最可怕的武器是什么?

——是一口箱子。

箱子可怕,提着箱子的这个人更可怕。

卓东来的瞳孔又开始收缩。

他的眼睛在看着这个人,他的脸上在流着冷汗,他全身肌肉部在颤抖跳动。

“崩”的一响,箱子开了,开了一线。

就像是媚眼如丝的情人之眼,那么样的一条线。六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这口箱子打开这么样一条线,这个地方就会有一个人会被提着箱子的这个人像牛羊般审判。

这个地方也就会像是个屠场。 

第十四章 谁是牛羊一

二月廿四,午时。

关洛道上。

司马超群鞭马、放缰、飞驰。

驰向长安。

他的马仍在飞奔,仍然冲劲十足,因为他已经在途中换过了四次马。

他换的都是好马、快马,因为他识马,也肯出高价买马。

他急着要赶回长安。

换四次马,被换下的马都已倒下。

司马超群的人也一样,一样精疲力竭,一样将要倒下。

因为他一定要急着赶回长女。

他心里忽然有了种凶恶不祥的预兆,好像已感觉到有一个和他极亲近的人将要像牛羊般被杀。二

同日,同时。

长安。

依旧是长安,长安依旧,人也依旧。

提着箱子等着杀人的人,没有提箱子等着被杀的人都依旧。

无雪,也无阳光。

惨惨淡淡的天色就像是一双已经哭得大久的少女眼睛一样,已经失去了它的妖媚明艳和光亮。

在这么样一双眼睛下看来,这口箱子也依旧是那么平凡,那么陈旧,那么笨拙,那么丑陋。

可是糟子已经开了。

箱子里那些平凡陈旧笨拙丑陋的铁件,已将在瞬息间变为一种不可招架闪避抗拒抵御的武器,将卓东来格杀于同一刹那间。

卓东来少年时是用刀的,直到壮年时仍用刀。

他用过很多种刀,从他十三岁时用一柄从屠夫肉案上窃来的屠刀,把当地鱼肉市井的恶霸“杀猪老大”刺杀于肉案上之后,他已不知换过多少柄刀。

十四岁时他用拆铁单刀,十五岁时他用纯钢朴刀,十六岁时他用鬼头刀,十八岁时他则换单刀为双刀,用一对极灵便轻巧的鸳鸯蝴蝶刀,二十岁时他又换双刀为单刀,换了柄份量极重、极有气派的金背砍山刀。

廿三岁时,他用的就是武林中最有气派的鱼鳞紫金刀了。

可是廿六岁以后,他用的刀又从华丽变为平凡了。

他又用过拆铁刀、雁翎刀,甚至还用过方外人用的戒刀。

从一个人用刀的转变和过程间,是不是也可以看出他刀法和心情的转变?

不管怎么样,对于“刀”与“刀法”的了解和认识,武林中大概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了。

所以他壮年后就已不再用刀。

因为他已经能把有形的刀换为无形的刀,已经能以“无刀”胜“有刀”。

可是他仍有刀。

他的靴筒里还是藏着把锋利沉重削铁如泥的短刀,一把能轻易将人双腿刺断如切豆腐一样的短刀。

——蝶舞的腿,多么轻盈,多么灵巧,多么美。

鲜血鲜花般溅出,蝶舞不舞,也不能再舞了。

于是朱猛奔,小高走。

于是短刀又被卓东来拾起,带着血淋淋的舞者之魂,被藏于冷冰冰的人之靴筒。

这柄刀无疑是刀中之刀,是卓东来经过无数次惨痛教训、经过无数次挫败和无数次胜利之后,才蜕变出的一把刀。

这一刀如果出刀,无疑也是他无数次蜕变中的精萃。

萧泪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拼成一种武器来克制住这把刀?

他当然有法子的。

他杀人从未失手过。三

同日,午后。

长安城外的官道。

长安已近了,司马超群的心情却更烦躁,那种不祥的预感也更强烈。

他仿佛已经可以看到他有一个最亲近的人正倒在血泊中挣扎呼喊。

但是他看不出这个人是谁。

这一次必将死在长安的人,是高渐飞和朱猛,他算准他们必死无疑。

但是他对这两个人的死活并不关心。他们既不是他的亲人,也不是他的朋友。

吴婉呢?会不会是吴婉?

绝不会。

她是个女人,从未伤害过别人,而且一向深居筒出,怎么会遇到这种可怕的灾祸?

难道是卓东来?

那更是绝无可能的事,以卓东来的谨慎智谋和武功,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护自己的。

就算大使局这一次不幸惨败,他也一定会安然脱走,全身而退。

除此之外,他在这个世界上几乎已经没有亲人了,他心里这种凶恶不祥的预感,究竟要应在谁的身上?

司马超群想不通。

他当然更想不到卓东未此刻的处境就像是虎爪下的牛羊,刀砧上的鱼肉。四

同日,同时。

长安。

卓东来确定应该已经死定了,他也知道萧泪血杀人从未失手过。

可是他没有死。

“崩”的一响,箱子开了,萧泪血纤长灵巧而有力的手指已开始动作。

只要他的动作一开始,箱子里就会有某几种铁器在一瞬间拼成一件致命的武器,一件绝对能克制卓东来的武器。

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的手指却突然僵硬。

他全身仿佛都已僵硬。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抬起头,面对卓东来,他的脸上虽然还是全无表情,眼睛里却充满一种垂死野兽面对猎人的愤怒和悲伤。

卓东来也在看着他。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都没有开口,也没有动。

又不知过了多久,国外的小径上忽然传一阵脚步声,卓青居然也来了。

他后面还跟着四个人,一个人捧酒器,一个人捧衣帽,两个人抬首张上面铺着紫貂皮的紫檀木椅。

卓东来在貂裘里加上一套衣裤,穿上袜子,戴上皮帽,舒舒服服的在紫檀木椅上坐下,用紫晶杯倒了杯葡萄酒喝下去,才轻轻叹了口气:“这样子就比较舒服多了。”

萧泪血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所有的这一切事,他好像全都没有看见。

如果有别的人看见,一定也会以为自己看到的只不过是种幻觉。

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的。

面对着天下最可怕的敌人和最可怕的武器,生死只不过是呼吸间的事,他居然还这么从容悠闲,居然还叫人替他搬椅子换衣服,居然还要喝酒。

只要是一个神智清醒的人,就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可是卓东来却做出来了。

箱子已经开了,萧泪血也不再有任何动作。

这个神秘而可怕的人本来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上空幽灵,现在忽然又被冥冥中的生宰将他的精魂召回去,将他变作了一个上古时就已化石的尸体。

卓东来又倒了杯酒浅浅啜了一口,才回过头去问卓青:“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这位萧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卓东来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这二三十年来,死在他手下的江湖大豪武林高手最少也有四五十位。”

卓青听着。

“他手里捉着的这口箱子,据说就是天下最可怕的武器。”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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