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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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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道:“他若有罪,我自然一声不出。”
徐沉舟道:“可惜这世道便是如此,并不是所有真相都能大白于世的。”
云鬟道:“徐爷明明可以帮得上。”
徐沉舟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帮?对我并无任何好处。”
沉默片刻,云鬟道:“那徐爷如何才肯?”
徐沉舟眯起双眸,忽然道:“很简单……”一句话正要出口,望着对方清澈的几乎映出自己倒影的明眸,徐沉舟喉头一梗,终于说道:“你入公门吧,似你这样爱多管闲事的性情,入了公门,自能说话,就不必再求别人了。”
云鬟并无丝毫犹豫:“好,我答应徐爷,这样就可以救得了霍城么?”
徐沉舟愕然,上次在韩伯曹门口他曾这样提议过,当时云鬟一口拒绝,如今却……徐沉舟问道:“为何你这次竟这样痛快答应?”
云鬟垂眸:“不过是‘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徐沉舟蹙眉看了她半晌,忽然笑道:“我真是越来越对你刮目相看了,小凤凰。”
云鬟起身道:“霍城的性命,就拜托徐爷了。”她拱手垂头,端端正正,深深作揖。
徐沉舟起身之时,似笑非笑地说:“你放心就是了,这次我必不负你。索性多告诉你一句:郑老爷只怕留不久了,我已得了机密消息,咱们这地方将得一名新官儿,听说来头不小,就是不知是黑是白。”
第170章
当天,徐沉舟带了三班衙役,出城直奔兰渚山下,又派四五个水兵,潜入照鉴湖,沿着湖畔摸索搜寻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有所得。
两个金丝楠乌木箱子升出水面,岸上众捕快慌忙接手搬了上来,徐沉舟试着踢了一脚,十分沉重。
旁边捕快笑道:“捕头真是神了,这也能找到?是怎么知道他们把赃物藏在这儿的?”
徐沉舟笑而不答:“留神干活儿罢了。”
捕快们大拍马屁:“可是的,什么能逃得过咱们徐爷的眼?那霍城逃了半年,无人知道他在哪儿,还不是撞在徐爷手里?”
徐沉舟笑道:“别耍嘴,快些把东西运回衙门是要紧的。”
又有人好奇箱子里的物件儿,便撺掇问道:“要不要打开看看到底是不是赃物?”
徐沉舟似笑非笑道:“这是大人所有的物件儿,你敢打开?”众人一想,方回味过来,不敢再提。
当下将箱笼带回了县衙,郑盛世听闻,忙赶出来。
等箱子被抬进厅内,郑盛世喜不自禁,急急拿了钥匙开锁,幸而虽在水下半年,那铜锁依旧完好无损。
徐沉舟因要避嫌,便只在外头站着。
谁知半晌,听到里头郑盛世哭了两声,徐沉舟不免探头看了眼,却见郑盛世跌在地上,哭道:“天杀的,真造孽。”
徐沉舟见他不似是个“喜极而泣”的模样,却并不入内,只问道:“大人,东西已经找回来,好端端地做什么哭了?难道果然不是?”
郑盛世哭道:“是,可是本大人宁肯不是。”
徐沉舟见说的稀奇,便迈步走了进来,却见两个箱子都已经打开,第一个箱子倒也罢了,里头放着几样儿古董,并些金银珠宝等物,无甚惊奇。
但是另一个箱子里,却是一片稀烂。瞧着竟像是些纸糊一样。
徐沉舟也觉着意外:“这是些什么?”
郑盛世趴在那口箱子上,哭得十分伤心:“这都是老爷连年来收集的名人字画……各种难得的绝响、遗迹,巧夺天工,叹为观止。本想运回乡下,等辞官退隐后好生日日欣赏,或留作传家宝,不料竟给这般蠢材劫走,放在哪里不好,偏偏放在水里,我的宝贝们……”
张开双手要捞摸,却又心痛绞动,大哭不已。
徐沉舟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只得随意安抚两句:“好歹财宝等都找回来了,大人且节哀。”
郑盛世悲从中来:“我宁肯金珠宝贝丢了,也不想这些绝世笔墨遭逢如此命运。”仍旧哇哇大哭,伤心至极。
徐沉舟见如此,便悄悄地退了出来,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天,无声一笑,摇摇头,转身下了台阶。
次日,郑盛世复开堂审讯,这一次却很快宣判,竟把先前所断尽数推翻,竟判了霍城无罪,当堂释放。
郑盛世于结案陈词中说道:“本案案情扑朔迷离,一度连本官也被蒙蔽,幸而天理昭昭,虽然一时迷雾不散,但毕竟有拨云见日的时候……”
说到这里,想到自己那辛苦收集的字画等却再不可得,便洒了两滴泪,又继续说道:“幸而本县新任的徐捕头,同本县谢凤小公子,两人联手,窥破其中玄机,才令好人沉冤得雪,也让本县未曾误杀良民。如今此案真凶已经相继伏法,不必再提,本县也会写陈情表上奏朝廷,自请查探不详不严之罪,也望治下子民以此为鉴,勿要以身试法,还当安分守己才是,退堂。”
衙差将霍城手铐脚镣去了,霍家四个人,抱在一块儿,喜极而泣。
云鬟因也来至现场,听了郑盛世这一番陈词,倒也连连点头。
此刻徐沉舟走过来,道:“我答应你的事如何?”
云鬟作揖:“多谢徐爷,果然一诺千金。”
徐沉舟笑扫她一眼,云鬟问道:“我听人说,是徐爷告诉了郑大人,说张一阑临死之前一夜,曾私下里托人告诉徐爷那宝物所藏地方,此话当真?”
原来云鬟也觉着张一阑的死情可疑,如何在捉拿霍城的第二天,偏巧就死了?且听人描述,说张一阑精神恍惚自撞了马儿,然而张一阑毕竟是当过捕快的人,身手极好,竟然一丝也闪避不得,反而以头抢地当场就磕死了?
云鬟心里忖度,只怕张一阑是知道事情即将败露,所以选择一死封口,只要他死了,就算有霍城的口供,但是死无对证,何况他毕竟是公差,县衙的人自然偏向他多些。
先前徐沉舟曾提起,张一阑的儿子新成亲,故而他不想将事情闹大,一死了之,也是有的。
可既然他选择了死,又怎会良心发现告诉徐沉舟藏宝地方?岂不是要坐实了他的罪行?
徐沉舟闻言一笑,云鬟看见他这般笑容,就知道是他弄鬼。
张一阑自然不曾告诉过徐沉舟藏宝地方,这是徐沉舟自己想出来的。
当日云鬟安排他四人在兰渚山下“案发现场重演”,虽然揭破了张一阑口供有假,可是徐沉舟心中同时也想到了另一个疑点:既然如此,张一阑跟范捕快将赃物藏在了哪里?
兰渚山下左右十里并无人烟,若是贸然将赃物藏在山中,或许会被人发现,何况那蒙汗药药效有限,霍城又是个习武之人,只怕很快醒来,若发现他两个不在,事情岂不是就暴露了。
且张一阑跟范捕快内讧,继而范捕快死,张一阑跟受伤镖师狙击霍城,这一系列都是连串发生,此后便是公差赶来……
所以他们两人处置赃物的时间,只能在霍城跟镖师中药昏迷的那一小段时候里。
这样短的时间,把赃物放在哪里才最妥当?
徐沉舟暗中将现场留神打量了一番,心中已经有数。
后来他回到城中,明里暗里又打听了一番,果然张一阑在过去数月,曾几度出城,有人便在山下的照鉴湖边看到他,当时还以为他是为了“案子”。
所以徐沉舟判定,这赃物不在别处,就恰恰在众人眼皮底下——水里。
果然派了水兵一阵搜摸,便将这两个箱子找到,找到箱子的同时,又在水底捡起两根断了的绳子,所以推断当时张一阑跟范捕快把赃物用绳索捆住,栓在岸边青石上沉在水里,后来范捕快死,无法来取赃物,张一阑又养了一个月伤,再来找时,不料不知如何绳索断开,箱子沉了水底……竟是让他几度徘徊,却终究无法得手。
徐沉舟将赃物捞起,并不说是自己找到的,只说是张一阑临死之前“其言也善”。
郑盛世虽然生性愚笨,又爱好附庸风雅,算不上一个聪明能干的官员,但却也并不是那一味好杀、爱草菅人命的,见徐沉舟说得有理有据,醒悟自己错怪了霍城,又见赃物起出,便当即决心改判。
这些话,徐沉舟也并未跟云鬟直说,只道:“当不当真,你心里自然猜得到,只答应我的话,别再反悔。”邪邪一笑,摇摇摆摆去了。
自此之后,县衙里果然便多了一名唤作“谢凤”的书吏,却并非如徐沉舟等在“快班”里,而是跟随典史身旁,负责一些缉捕、刑狱等的文书之事,每日里按部就班,除了偶尔会跟随典史出外差,其他都十分清闲。
这典史姓程,年事已高,却是个老当差了。
典史虽然是个没品级未入流的官儿,但却也是经由吏部正经铨选皇帝签批的“朝廷命官”,加上这程典史资历深,所以县丞主簿等都也敬他三分。
年极高的人,故事儿自也多,程典史闲着无聊,便说起些陈年旧案趣事,别的年轻人只怕会嫌絮叨不耐烦听,可云鬟天性跟人不同,反听得津津有味。
程典史见她年纪虽小,却如此恬和沉稳,便心里喜欢,时不时又同她说些办差等要留意的事项,都是老经验的,倒也受益匪浅。
这一日,云鬟自衙门往回,走到半路,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此刻旺儿正在衙门接了她,两人回头一看,却见竟是霍城领着良儿跟霍植两个,左手还提了一只大白鹅,霍植手中捧着个篮子,走近了看,见竟是十来个极大的鹅蛋。
云鬟道:“霍大哥,这是要去哪里?”
霍城笑道:“正是要去可园,不想在此遇见了。”
云鬟低头看看两个小的,又看看那只嘎嘎叫的白鹅:“这个又是?”
霍城有些赧颜,道:“我才回家不多久,也没什么好东西,家里这只鹅是极好的,最能生蛋,我娘子让我亲自给谢公子送来。”
云鬟忙推辞:“不能要。”
霍良儿脆生生道:“哥哥你收了吧,只不过别杀了她,她很能看家,也能生蛋,你留着她生蛋吃好不好?”
因为先前霍娘子曾说要送这白鹅给云鬟吃,——她家里总共这一个活物,先前也多陪着她兄妹两个长大的,又能生蛋赚钱。虽然极感激云鬟,却也有些不舍这白鹅被杀死。
霍城忙道:“良儿。”又对云鬟道:“若是有好的,自不用送这拿不出手的东西来,我也知道谢公子自然看不上,可是毕竟是我们一片心意,若不是公子仗义执言,此刻霍城只怕早成地府游魂了。”
霍植也把篮子捧高,道:“公子,这个给你吃。”
先前因霍城“失踪”,霍娘子一家三口度日甚是艰难,鹅蛋都舍不得吃,一概拿去卖了换两个钱度日,这也都是省下来的。
云鬟看看霍城,又看那一篮子鹅蛋,便笑道:“也好,不过,我不要白鹅,只要这一篮子蛋吧。”说着命旺儿接了过来,又对霍城道:“霍大哥若不当我是外人,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霍城对上她的双眼,看出里头极清澈的恳切之意,他微微一笑,低头看看那嘎嘎叫的白鹅,点头道:“好!就听谢公子的。”
云鬟摸摸霍良儿的头:“快把她抱回家去吧,以后要好好待她。”
霍良儿欢呼一声,便把白鹅抱了过去,那鹅子仿佛知道死里逃生,伸长脖子嘎嘎地叫了起来。
当下云鬟跟旺儿回了可园,林嬷嬷看着那一篮子雪白的鹅蛋,笑说:“这可是稀罕物儿呢。”
云鬟端详了会儿,道:“改日让陈叔给他们家也送点回礼,我瞧两个孩子的衣裳都有些小了。”
林嬷嬷连连点头,云鬟正要叫人把篮子提回厨房,忽然林嬷嬷惊叫了声,众人忙看去,却见篮子中间一个蛋“噶”地一声裂开。
云鬟禁不住也瞪大双眸,便见从那雪白的鹅蛋壳里拱了拱,便挣扎着钻出一只赤淋淋毛茸茸的小鹅子来,伸长脖子看了会儿,便闪动着羽翼未丰的小翅膀,跌跌撞撞奔到云鬟跟前儿。
云鬟抬手捧起这小东西,不由嫣然。
暮春过后,暑热消退,秋风乍起,那才脱壳而出的小鹅,早也顺利长成了一只十分威武雄壮的大白鹅,云鬟给起了个名字,就叫“小雪”。
小雪名字虽柔弱,但生性猛悍,竟比看家狗儿还厉害,但凡有生人来,便会嘎嘎高叫示警,有一次徐沉舟来,不知为何惹怒了白鹅,这鹅子便飞跃起来,做扑击之状,大有侠客之风。
且说县衙之中,——先前因差点错判霍城之事,郑盛世上奏自请罪,又言明因“丁忧”之故,请辞官回乡守制。
两月后吏部公文下来,许了郑盛世辞官之请,会稽县衙事务,暂时交付县丞主簿并理,等九月新官上任,再行交接。
这几个月内,衙门大小事务不断,入秋之后,秋雨绵绵,忽然又出了一宗人命官司,偏偏典史因年高体弱,换季之时便病倒了,幸而云鬟跟了他数月,一应事务都能理会妥当。
这日,云鬟代程典史看过案发现场,便带着旺儿,买了几样补品,又去典史家里探病。
只因程典史并未婚配,也无子嗣,是以乃是独居,只一个负责做饭的老仆陪伴,多亏云鬟隔三岔五来探望,倒是让这凄风苦雨的日子多了几分温暖之意。
等出了程家,正欲回可园,迎面却见徐沉舟匆匆而来,一把抓着她道:“ 新老爷来了,正点卯呢,快随我去。”
云鬟只得忙随他回县衙,果然见三班衙役们精神不同往日,都雄赳赳地,隐隐听见有说话之声。
徐沉舟早先一步进内,只听堂上人问道:“典史人如何还不到?”
云鬟正要进门,听了这一声,便觉灵魂出窍。
第171章
堂上问罢,徐沉舟道:“已经……”还未答完,心里略觉异样,忙回头一看,却见门口空空如也,哪里有崔云鬟的影子。
徐沉舟十分机变,当即道:“已经派人去传,只是程典史近来病着,只怕是不能来,请大人恕罪。”
堂上那人闻听,方道:“既然如此,也罢了。改日再见就是。”
徐沉舟答应,退至旁侧,复转头看县衙门口,眼中透出疑虑之色。
很快,新县太爷来任的消息便飞速地传了开去。
不出两日,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此事,有些见过新任县太爷的,便眉飞色舞地说起来,竟道:“那新老爷,看着年纪很不大,然而人物可是了不得,竟拿不出什么言语来形容,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好看出色的人物呢?又这般有才干,不然怎地年纪轻轻就成了县太爷?”
有那没见过的问道:“果然是很出色的人物么?”
先前那人道:“等你亲眼见了便知道了,若是你觉着有一丁点儿不好,我把脑袋揪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众人笑了起来,也有人略觉不服,便道:“这人物长的如何,不过是天生注定的罢了,岂不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说法?也算不得。既然当了县老爷,那必然要有些真才实学才是,谁知道他到底是个好的、还是第二个郑大糊涂呢?”
那见过县官的人便打包票似的道:“不是我给咱们老爷吹,但凡你看见他,就知道绝不是个糊涂人,那双眼睛……望见你的时候,好似能看到你心底里去……这样的人若还糊涂,天底下必然没有精明能干的了。”
众人热热闹闹,口若悬河地说了一会子,又打听这位老爷的来历,只听说是姓白,乃是新科进士,至于什么出身倒是不知道。
秋季里总是多雨,这外头的雨已经连着下了四五天,自打县太爷来后,就没停过。
众人说话的这会子,那雨下的越发大了,如蛙声吵闹,哗啦啦连成一片,连茶楼内都是一片湿气氤氲。
所幸在场的多是本地人士,都也习惯了,因望着外头道:“这雨下的絮烦,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再下个几天,只怕河道便撑不住了。”
此刻旁边台子上,两个唱南词抱着琵琶、三弦,正说唱《白蛇传》,这白素贞的故事,南北皆通,当真是奇趣跌宕,老幼咸宜,令人百听不厌。
那听戏的便有人凑趣笑说:“应是白娘子又找不到夫婿,水淹金山,连累了咱们这儿了。”
因听那两位评弹先生嗓音婉转,唱作俱佳,声情并茂,众人一时停了聒噪,凝神都听唱词,果然是好戏,幽咽缠绵,从“断桥”一直到“金山”,引得众人都入了神。
半晌,外头雨仿佛小了许多,才有人陆陆续续,起身离去。
其中有一位冯公子,因未曾撑伞,又见天色不早,便着急赶回,冒雨而行,来至半路。
因他只顾避雨疾走,手搭在额前挡着,便不曾仔细看前面儿路,正狂奔间,不料一头撞到了一处软绵绵的地方,耳畔便听见有人悄悄柔柔地惊呼了声:“哎呀!”
风雨之中,蓦地听见这样娇柔声响,冯公子怦然心动,抬头看去。
却见面前撑着一把描摹粉红桃花的白色油纸伞,那桃花被雨淋湿,越发色泽鲜明,娇嫩诱人,就如真的春日桃花,乍然于眼前盛放一般。
刚在茶馆内听的弹词不觉又莺莺袅袅地在耳旁响起来,琵琶三弦淙淙咚咚,仿佛又开始一场好戏。
冯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油纸伞:莫不是今儿他走了桃花运,也注定遇见他的那位“白娘子”?不知她是不是也会含笑走到跟前儿,替他将伞撑开,然后携手同归……
他发了痴念,便忙道:“小生一时鲁莽,可撞疼了小姐?”
因被雨伞遮着身子跟脸容,先映入冯公子眼帘的,便是那雪白色裙摆底下,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双红色的精致绣鞋,尖尖圆圆地一角,顶上嵌着颗红玛瑙,玛瑙珠底下则挂着一串红色流苏,被雨水湿了些许,簌簌地越发可爱。
虽还不曾看见其人模样,然而只看这双绣花鞋,便知道伞底下的一定是个绝代佳人。
冯公子看直了眼,心急想要一睹伞下佳人芳容,又看左右无人留意,当下大胆伸出手去,轻轻握住那女子的手肘。
似乎是明白他的心意,那桃花绽放的油纸伞慢慢地抬起,冯公子满面含笑,惊喜交加看去,眼前所见,是对襟绣花边儿的粉红色外褂被风撩起,露出底下纤纤一握的腰身。
冯公子只觉得心跳几乎也都停了,神迷骨软,双眼似黏在了对方身上一般,鬼使神差且又迫不及待地往上看去。
纤腰,酥胸,整整齐齐的襟领,桃花伞的边缘慢慢抬起,底下的脸……
猝不及防,惊惧的无以复加,冯公子的嘴慢慢地张大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刹那便从九重天宫坠落地府黄泉般,被雨淋湿的身子刹那如坠冰川,森寒刺骨。
就在他眼前发黑耳畔轰鸣的同时,一只手探出来,手底下雪光闪烁,利刃直直地顺着冯公子的嘴递送入内,又迅速自脑后穿出。
锋利的刀尖上一片血红,血滴在刀刃尖儿上汇合,自后脑滴落在衣裳上,被雨淋湿了的衣裳沾血,如一朵朵妖艳桃花,顷刻绽放。
冯公子眼珠转动,喉头格格作响,却发不出一句话。
整个人如木桩子般直直倒地,地下水花四溅,混合着新滴落的血。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呆滞的双眼中映出的,是那双大红的绣鞋,正逐渐地被殷着他鲜血的雨水浸没,染的颜色更艳。
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啪啦啪啦的闷响。
急雨之中,街头上每个人都在忙乱避雨、赶路,有人撑着伞,垂首而行,自看不见旁边情形如何;有人抱头飞跑,也无心留意旁人;虽然也有少数几个路人看见地上倒了一人,却只以为那人是天雨地滑,不小心失足跌倒而已,于是急忙收回目光,只也仍加倍留神脚下,免得自己也会跌得那样难看。
血很快地从冯公子的口中流了出来,将地上水洼也搅的通红,那一小团水泊闪闪烁烁,倒映出站在旁边撑开的桃花伞,以及伞下那双眼空洞的骷髅似的脸——那并不似是一张人的脸孔。
并没有人留意这边儿,一声冷笑,桃花伞重又低垂,红绣鞋毫不在乎地踏过血水,将里头的倒影也踩的支零破碎,然后哼着曲儿,袅袅婷婷地走远了。
许久之后,沉寂的只有雨声的街道,才响起第一声惊呼。
徐沉舟带人赶到的时候,现场远远地已经围了许多路人以及旁边的住户,却都不敢靠前,距离那倒地的死尸有三尺远。
因为下雨的缘故,水流遍地,也把那鲜血带的到处都是,青石板的路本就有些颠簸不平,那血水顺着青石板的缝隙,肆意蔓延,看着就如满地揉碎了桃花红,凄厉惨烈,触目惊心。
最可怕的自然是那尸首,趴在地上,身体扭曲,脸色狰狞,嘴巴张大到极至,加上那有些外凸的眼珠,神情仿佛见鬼,偏偏那口中,还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这场景宛若噩梦,而死者这幅尊容,几乎让人认不出其本来面目。
徐沉舟弯腰瞅了一眼,便有些受不了,捂着嘴走开两步,挥手道:“快叫仵作。”又命捕快们询问路人,谁是第一个发现尸首的,有没有人看见案发过程等。
却有个旁边店内的住家,战战兢兢说:“先前我因雨下的越来越大,便想关窗子,仿佛看见这位公子因一个撑着桃花伞的姑娘说话……后来我关了窗户,便下楼了。”
捕快忙问道:“什么桃花伞的姑娘,说仔细些。”
这人想了想,道:“我没看见人长的什么模样儿,只是那把伞是极好看的,故而多看了两眼。”
如今已经是深秋,这会子却打那样鲜亮的伞,自然有些少见。
捕快问道:“那如何知道是姑娘?”
这人道:“我瞧见她的裙摆了,是了……还穿着一双红绣鞋,不是姑娘,难道是老爷们儿么?”
又问了几个人,都说并未看见什么。
第一个发现尸首的是个经过的路人,因以为是行人跌倒在地,刚要好心来扶,低头时候看见是这样,当即往后狠狠跌了个腚墩,连滚带爬,弄了满衣裳满手的血水,正被扶在旁边店门口坐着喘气儿。
捕快问了几句,也问不出什么来,早已经吓得失魂落魄。
不多时候仵作来到,左右看了会子,也觉着惊心悚惧。
这也算是本地有史以来最可怕的一桩杀人案了。
仵作记录之后,便命将尸首抬回县衙,再行仔细勘验。
尸首虽然抬走,满地的血却依旧在,还是两边儿的住家忍无可忍,忙打了水,反复冲刷了多少遍,才将血冲的差不多,然而空气中那股血腥气混合着雨水的气息,却是如何都挥之不去。
当夜,店铺住家的众人几乎都无法安睡,更有人说在半夜三更时候,听到隐隐地哭声传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徐沉舟忙了半日,到晚上才得闲,便同几个捕快在路边儿的小店内坐了。
众捕快都被白日的血案惊呆,吃了会儿酒,才回过神来,因说道:“邪门!先是下了这许多天的雨,县太爷次啊来,就又生出这样的案件,这个兆头可不好。”
另一个想到白日的情形,也有些心有余悸:“你们还漏了一样儿没说,程典史病了好些日子了,今儿怎么连凤公子也没来呢?自典史病了,平日里都是他替回话的?好端端地竟没出现。”
众人面面相觑,悄悄地说:“这新太爷,是不是跟咱们这儿相克啊?”
徐沉舟一仰脖,将杯中酒喝光,握着腰刀起身,众捕快忙招呼:“徐爷去哪儿?近来这样邪门,晚上别乱走,让两个兄弟陪你。”
徐沉舟笑着一挥手,自去了。
今晚上徐沉舟并不当值,此刻原本该回徐府的,然而他走了会儿,却转向右侧,沿着河畔,竟往可园方向而行。
谁知还未到跟前儿,便见迎面一盏灯笼幽幽飘来,因夜幕深沉,今儿又有事,冷眼一看,几乎就只一盏灯笼飘晃,并无人影,着实吓人。
徐沉舟身上一冷,不禁按住了腰刀,细看之时,才见那是两个人。
正踌躇不前,迎面那两人已在可园门前止步。
可园看门的李叔便道:“两位何人?入夜了,我家主人不会客。”
头前那提着灯笼的小厮并未出声,他身后一人道:“去传话,就说是故友来见。”声音竟是极清冷无波的。
徐沉舟虽仍是没看清这人的脸,但是听见这把声,却蓦地想起来——这岂非正是新任的县太爷么?他心念转动,忙向旁边闪开,贴墙而立。
那边儿李叔入内通报,顷刻出来道:“请进。”门扇响动,是县太爷被请了入内。
徐沉舟站在门外,心中狐疑,然而外头院墙甚高,自然跳不进去,正在打量忖度,忽地听到身后有人笑了声:“这不是徐爷么?是找不到茅厕了还是怎地?如何只管原地打转?”
徐沉舟蓦地回身。
且说在可园之中,那新任县太爷被人引着往内而行,才转过一重堂,便吩咐小厮道:“你在此等候便是。”
李叔引着,又过了莲堂,往前指了指,道:“那开着门的,便是我们主子的书房,您只管去就是了。”
廊灯闪烁,映出少年如玉无瑕,如雪清冷的脸,仍是淡淡道:“多谢。”便举步缓缓往前。
过庭院之中,却见假山处白影晃动,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大白鹅,在彼处伸长脖颈,似警卫般盯了他一眼。
少年来至书房门口,微微一停,才迈步入内。
却见屋里,正也有一个人站起身来,灯光之下,两人目光相对,刹那间……彼此竟都有些不敢相认。
半晌,门口的少年才举步来至跟前儿,此时此刻,清冷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果然……是崔姑娘。”望着对面的人,眼底也泛起一抹柔和之意。
云鬟缓缓地吁了口气,却仍是端正地拱手一揖,道:“见过小白公子。”
相视一笑,笑中滋味却是两般。
第172章
“晏王世子到!”
齐州府大营中,齐州监军褚天文听见这一声报,不由有些心虚。
当初晏王世子亲来齐州,定下合围辽军的计策,褚天文原本也听说过这位世子爷的名头,当面弄鬼却是不敢的,因此也答应了。
谁知就在战事开始之后,褚天文因接到了京内的密报,思来想去,便以辽军将对齐州不利为借口,阻止齐州军按照原本的计策行事。
褚天文一来不想让晏王世子大出风头,二来,便想借此机会,让云州军跟辽军互相消耗,只是想不到的是,花启宗所率的竟是辽军主力精锐,赵黼非但讨不了好,反而差点一命呜呼。
但就算如此,他所率的三千云州军,却同花启宗的八千辽军硬碰硬地抗了数日,到最后他身边儿虽剩不了几个伤兵了,花启宗却也折损了近五千人。
天时,地利,人强,交手数日却始终讨不了好儿,反损兵折将,这对花启宗来说自然是奇耻大辱,若不将云州军尽数覆灭,这一场战役对他而言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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