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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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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鬟闻言,就仍不做声,只急忙低头看去。
    原来这两本册子,竟是县衙的笔录证供,并仵作的尸格。不想徐沉舟竟肯拿来,云鬟知道此人多变,生怕他又改主意,忙先翻看起来。
    云鬟飞快看过了劫镖案中张一阑跟那镖师的证供,倒是跟张一阑所说并无出入,至于尸格上所写,那范捕快一刀毙命,快狠准,正是连环刀的手法。
    将案册合上,云鬟蹙眉细思,无意抬眸之时,却见徐沉舟正盯着她瞧,神情异样。
    云鬟还未出声,就听外头道:“主子,到了!”
    徐沉舟低低咒骂了声。
    当下下了车,却见果然来至兰渚山下,此刻因是初春,树木尚是苍苍翠色,前头有一块长长青石,宛若天然长桌,范小郎指着道:“就是这里了。”
    云鬟打量了会儿,心中浮现方才所看册子上镖师跟张一阑的证词,眼前亦仿佛出现当时的情形:那时候车夫在旁边载镖的车上休息,张一阑霍城等便围着青石而坐,从左到右,依次是张一阑,霍城,镖师,最后一个是死了的范捕快。
    张一阑先喝了水,又递给霍城,三人相继喝过了,才要吃些干粮,张一阑便头晕欲倒,而据那镖师所言,正也是差不多的时候,他觉得眼前发花,浑身无力。
    药效发作之后,众人倒地,张一阑挣扎半晌,醒来后发现自己重伤,身边儿是昏迷不醒的镖师。
    此刻范捕快已死,而霍城提刀站在范捕快身旁,发现他醒来,便提刀过来,两人遂交锋,惊醒了镖师参与混战,霍城逃。
    两人挣扎而起后,又发现车夫亦死,马车跟镖不翼而飞。
    云鬟歪头看了半晌,凭着方才所见,几乎将当时案发现场重现,可毕竟不如亲眼所见,只靠虚想,总觉得仿佛有什么缺漏。
    正范小郎跟霍植在身后又斗起嘴来,徐沉舟仿佛有些心事,森森然道:“再聒噪,把你们两个都扔到水里去。”
    云鬟忽地心头一动:“徐爷,请来。”
    徐沉舟走上前:“看出什么了?”
    云鬟不答,这会儿范小郎跟霍植也走过来,云鬟又招旺儿,才道:“我想请徐爷,霍植,旺儿跟小郎,仿效当日张捕快,霍城,镖师,范捕快四人……将案发之时的情形再演一遍。”
    
    第168章
    
    几个人一听,反应各异。
    徐沉舟先笑起来:“小凤凰,难为你怎么想的,当徐爷是戏子么?”
    霍植跟范小郎也呆呆地,旺儿却雀跃道:“好好好,主子既然这样说,必然大有主意,那我就扮镖师么?”
    徐沉舟虽然哭笑不得,却终究在青石边儿落了座,霍植犹豫了会儿,便忐忑坐在他身旁,往下便是旺儿,范小郎。
    云鬟道:“徐爷喝水。”
    徐沉舟盯了她一眼,旺儿忙快手快脚去车上把鹿皮水囊取来,双手递了过去。
    徐沉舟作势喝了口,便哼了声,随意传给霍植。
    霍植犹豫片刻,却打开来着实喝了一口,又递给旺儿。
    旺儿因最响应云鬟的话,便也实打实地喝了两口,还故作豪爽地抹了抹嘴,道:“好喝,痛快。”十分入戏。
    最后接了水囊的是范小郎,因犹豫地看了徐沉舟一眼,举起水囊来,想喝,又有些不太敢。
    云鬟盯着四人各自不同的神情举止,心头竟莫名惊了惊。
    徐沉舟斜睨她道:“现在又该如何了?”
    云鬟道:“现在药力发作。”
    旺儿反应甚快,便捂着嘴道:“我眼前发黑,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作势挣扎了会子,便趴在青石桌子上。
    霍植见他如此“唱作俱佳”,就也昏了昏,趴在桌上。
    剩下徐沉舟跟范小郎面面相觑,徐沉舟苦笑道:“徐爷真是上了贼船了……”便也长长地吁了口气,故意拉长声音道:“老子也晕了……”翻着白眼往前趴倒。
    范小郎见状,才也跟着“晕”过去。
    此刻山空人寂,只鸟声啾啾,远远出来,四个人明明是清醒的,却偏趴着一动不动,只云鬟一个站在青石板前,仔细将这四人打量了一遍。
    按照那证供上所说,霍城是假装昏迷,也是他先起来杀人的。
    云鬟道:“霍植。”
    霍植犹豫了会儿,才抬起头来,有些不知所措,云鬟见他惶恐之态,只得按下恻隐,道:“你要先杀谁?”
    张一阑并没说明是自己先受伤还是那镖师先受伤,偏偏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在霍城身边,霍城要杀人,自然是先对他们两人动手。
    霍植打量了一下身边这三个,如何能动手?又想到自己扮演的是他的父亲,几乎哭出来。
    云鬟道:“动手啊。”
    霍植哭道:“不是我爹杀的。”
    徐沉舟正“装死”,见状喝道:“叫你动手就快些!别啰嗦!”
    霍植抽噎着,伸手在他后颈间,作势一砍。
    徐沉舟仿佛渐渐入戏,便“啊”了声,要死过去。
    霍植咬着牙,一不做二不休,回头把旺儿脖子上也来了一下,旺儿演技更佳,便惨叫了声,又抽搐了两下儿。
    霍植连“杀”两人,又看云鬟。
    云鬟一点头,霍植得了鼓励,便走到范小郎身旁,举手又要砍下去。
    谁知范小郎冷眼旁观,早就心中愤怒,见他又要来杀“自己的父亲”,便跳起来道:“你休想!”竟跟霍植对打起来。
    徐沉舟见状,方抬头喝道:“胡闹!”
    那边两个人才讪讪地停手。
    徐沉舟大摇其头,对云鬟道:“我演得倒是极好的,奈何这两个小的不上道儿,这就怪不得我了。”
    谁知云鬟死死地盯着霍植跟范小郎,竟不应声。
    那边儿霍范两人被她怔怔盯着看,两个人双双有些不安起来,霍植便先道:“不如、不如再来一次……”
    范小郎也不敢强说,徐沉舟却凑近看云鬟,见她虽然似是盯着那两个小的,可目光却有些空悠,更像是透过他们两个,在看着什么不知名的……
    徐沉舟喉头一动,抬手在她眼前轻轻一挥:“小凤凰?”
    云鬟被他一挡视线,才醒过神来,抬眸看看徐沉舟,忽然说道:“徐爷,方才霍植一刀看在你哪里?”
    徐沉舟怔住,然后摸了摸后颈:“这儿啊。臭小子敢碰我……”
    旺儿甚是机灵,不等问立刻也说:“我也是后颈上。”
    云鬟道:“可是张捕快的伤,在胸前。”方才她看过仵作查验,以及证供等,自然记得分明。
    徐沉舟一怔:“这……这也没什么兴许他变了个姿势?”
    云鬟不答,左右看了看,终于走到离开青石板桌开外五六步处,道:“徐爷可知道,范捕快死在何处?”
    徐沉舟左右看看,指着范小郎原先“晕倒”的地方:“那儿?”
    云鬟摇头,道:“按照徐爷给我的仵作查勘记录,应该就是在此处——距离青石板桌三丈开外,丛竹之侧。”一语说罢,她身后的青竹刷拉拉一阵摇曳。
    徐沉舟素来胆大无心,此刻竟有些冷飕飕地,狐疑走了过来:“果然是这儿?可……”此刻隐隐也有些觉着不对,只想不到到底怎么样。
    云鬟道:“倘若霍城下了蒙汗药,张一阑跟镖师都在青石板旁被伤,如何范捕快竟死在此处?按理说范捕快也中药昏迷不醒,也该在石板桌旁才是。”
    徐沉舟张了张口,说不出来。
    云鬟又道:“且方才霍植演练,以霍城之能,对付两个昏迷之人,只须往后颈上便可一刀毙命,如何居然连连失手?”
    徐沉舟眼底疑惑更浓:“你……的意思是?”
    云鬟道:“范捕快死在这里,总不可能是霍城大费周章将他拉来此处杀死。可能性大概有二,第一,是范捕快并未中迷药或者喝的水少,药性尚浅,故而能够跟霍城相斗,才会倒在此处。可是,这无法解释为什么张捕快的伤会在胸前,且跟镖师两人都未被杀死。”毕竟以霍城杀了范捕快的刀法,若再取他两人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徐沉舟不由点头:“第二个可能呢?”
    云鬟道:“第二个,便有些可怕了。”
    旁边的霍植,范小郎,旺儿三个都是一头雾水。可徐沉舟毕竟并非常人,见云鬟神色凝重,他不由眼神一沉:“你的意思莫非……杀张一阑跟镖师的并不是霍城?”
    云鬟不答,只是重走到青石板前,道:“我原本并没想到这一层,不过,方才徐爷跟他们三人在这桌边所为,反倒提醒了我。”
    徐沉舟道:“怎么所为?”
    云鬟道:“谁真的喝了水,谁没有喝?”
    徐沉舟想了想,不由有些汗毛倒竖——当时他因不满被当“戏子”,所以只作势喝了口,但是身边儿的霍植跟旺儿两个却着实都喝了,剩下范小郎,犹犹豫豫,终究也沾了沾唇。
    云鬟道:“有没有可能,方才徐爷所演,就是当初发生的真相?”
    徐沉舟越发倒吸一口冷气。
    霍植此刻问道:“谢公子,你们在说什么?”
    徐沉舟拉开云鬟,避开两个小的,拧眉低声道:“若按照你所说的,张范两人并未喝水,那么这个局就变成了他们所设……”按照云鬟所说,那受害之人便反而成了真正的行凶者,那如今下落不知的霍城反而是受害人了。
    这个推测实在是太过惊悚,简直将此案全部推翻了。
    徐沉舟咽了口唾沫:“说不通,若真是张范两人设局,为什么张一阑还受了伤?”
    云鬟道:“仵作尸格上只说范捕快死于快刀之下,但是张一阑的伤跟那镖师的伤,却都非致命伤,且镖师是伤在颈背,张一阑却是伤在前胸。”
    徐沉舟默然不语。
    云鬟回头,又命旺儿三人仍回到桌前,才对徐沉舟道:“徐爷,现在我们从这第二种可能,再演一次。”
    徐沉舟通身微寒,这一次却并没说什么,只咬牙坐了。
    旺儿虽不明所以,仍把水囊递了过来,徐沉舟神色凝重,作势喝了口就递给霍植,霍植犹豫了会儿,仍喝了口,旺儿也喝了两口,最后落在范小郎手里。
    小郎已经有些不安,握着水囊,抗声道:“这到底是做什么!”
    此刻霍植跟旺儿都已经晕了,徐沉舟却坐着不动,慢慢转头看向小郎,目光竟有些阴鸷。
    小郎被他双眸看的发毛:“徐爷……你……”
    徐沉舟霍地站起身来,吓得小郎也跳起来。
    此刻山风飒飒,吹动诸人衣袍,虽明知是假的,现场的气氛却无比森然紧张,刹那间就仿佛时空交汇,又回到当日案发现场!
    云鬟凝眸,目光所及,是霍城跟镖师晕厥,而张一阑跟范捕快却清醒地站在青石边儿。
    忽然张一阑拔刀,范捕快笑容微敛:“张大哥你……”
    话音未落,张一阑挥刀砍向那镖师颈间。
    范捕快忙挡住,那刀锋却已经掠过镖师身上,顿时血溅当场。
    范捕快叫道:“不是说只要财,不伤人命的?”
    张一阑道:“老爷指名让霍城来押镖,这小子是个倔脾气,以他的性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不如杀了他们两个,再栽赃给山贼,一了百了,永除后患。”挥刀又砍向霍城。
    范捕快道:“不可!”及时拦住。
    两人大打出手,张一阑刀法毕竟不如范捕快,相斗之中,便被伤了胸前,顿时后退昏迷过去。
    谁知就在这时候,霍城被两人相斗之声惊动,慢慢醒了,正好看见范捕快“杀”了张一阑,自然以为是他行凶要劫镖。
    霍城的刀何其之快,何况范捕头本也并非无辜,自然百口莫辩。
    正在霍城杀死了范捕快之时,张一阑起身相斗,竟指认他是真凶。
    此刻霍城药性未退,又耗尽力气,怕被两人联手杀死,只得逃走。
    幻象退散。
    徐沉舟已彻底明了云鬟之意,面面相觑,方道:“别说这些听来匪夷所思,就算果然是真,也不会有人相信。除非霍城能够出面供认才知真假。然而霍城下落不知,要翻案只怕是难的。”
    众人打道回府,一路上徐沉舟有些心不在焉,屡屡看云鬟,却见她袖手端坐,心无旁骛,无悲无喜之态。
    进城之后,便往可园而去,云鬟掀起车帘往外看。
    徐沉舟一眼不眨地看着,见车窗外光线明灭,落在那张清丽的脸上,竟是如此……
    正在出神,忽然听见云鬟道:“徐爷可想找到霍城么?”
    徐沉舟垂眸道:“想又如何?天下之大,谁知他藏身何处?”
    云鬟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徐沉舟猛地抬眸:“你说什么?”
    云鬟道:“霍城甚爱他一双儿女,绝不会离乡背井而去。先前他冒险去寻韩捕头,只怕是有话要说,怎奈韩捕头当时心思不属,又当他是杀人越货的真凶,一见他便不由分说动了手,霍城才被迫离去,但是以他的性子,不管如何危险,都不会离开家人。”
    徐沉舟道:“又是你的推断?就算他并未离开,可他要藏身,也是容易的。”
    云鬟道:“徐爷。”
    徐沉舟灵光一动,起身来到她跟前儿,云鬟将车帘子微微掀起,道:“徐爷可看见街角那个头戴斗笠的小贩么?”
    徐沉舟顺势瞧去,道:“又怎么……”
    云鬟道:“昨儿霍娘子一家跪在我门前的时候,此人也在场。”
    当时云鬟因听闻有人跪在门口哭,便同周天水出外查看。
    当时围在门口的人也有二三十个,本来有一两个商贩也不足为奇,然而就在范小郎拿石头砸伤霍娘子之时,众人之中,那“商贩”却猛地抬头,双眼中透出悲愤之色。
    昨儿云鬟同霍植等回可园,依稀也看见街角有道人影,后来细想,岂非正是这“商贩”。
    方才她一路寻思,听得外头霍植跟旺儿说话的声音,便又暗暗留神,果然又看见那“商贩”逗留在可园附近,且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霍植。
    ——这人不是霍城,还能是何人?
    徐沉舟按着腰刀,跃下马车。
    街角那商贩正仍是盯着霍植看,猛然察觉有人逼近,挑着担子便要离去。
    事不宜迟,徐沉舟拔刀出鞘:“霍城!”
    那小贩将担子撂开,疾步而逃,徐沉舟见确凿无疑,喝道:“霍城,站住!”
    此刻霍植跟范小郎旺儿等也听了动静,呆站原地片刻,浑身发抖,尖叫道:“爹!”拔腿也追了上去。
    云鬟下了车,抬眸看向远处,眼中有些忧虑之意。
    而那边儿霍城正急急而逃,忽然身前探出一条手臂,鹅黄缎子衣裳,袖口精致的吉祥纹,掌中握着一把扇子,将他当胸一挡道:“留步,别动。”
    霍城才欲闪身,那人笑道:“怎么都不听劝?”
    话音未落,霍城只觉胸口发麻,脚步踉跄,往后便倒!
    
    第169章
    
    猝不及防,霍城往后一倒,正欲挣扎,颈间已多了一柄雪亮的刀。
    他定睛看去,却见是徐沉舟垂眸盯着,冷道:“动就死。”
    霍城哑声道:“不是我杀人劫财。”
    徐沉舟道:“是不是,到了衙门自有你说话的时候!”
    正在此刻,听到霍植大叫:“爹!”飞奔过来,扑在霍城身上,死死抱着不放。
    霍城顾不得颈间的刀,忙把霍植也紧紧抱住:“植儿!”
    周围巡街的捕快们闻讯赶来,见捉住的竟是死罪逃犯霍城,顿时一个个惊叹咋舌,又纷纷赞扬徐沉舟:“徐爷能耐!连霍城都能捉到,大功一件!”
    当下不由分说,簇簇拥拥,将霍城押回了县衙。
    徐沉舟回头看着云鬟,目光相对,终于转身离去。
    云鬟叹了口气,却见周天水走了过来,扇子敲在掌心,笑道:“已经拿住人了,如何还叹气呢?”
    这会儿霍植因被捕快们推开,在地上嚎哭一阵儿,便发疯似的冲进可园内叫人。
    半晌,霍娘子抱着良儿冲了出来,眼神乱晃,扑到云鬟跟前儿:“公子,果然找见我们家相公了么?”
    云鬟不知该如何开口,还是旺儿道:“方才已经被带去衙门了。霍娘子别急,还是要再审讯的。”
    霍植因见到方才捕快们擒拿霍城,就如群狼攻羊似的,越发泣不成声:“他们把爹爹抓走了!”
    霍娘子惊心动魄,忍着悲怆道:“谢公子,改日再、再来……”慌里慌张地抱着良儿,带着霍植,往县衙方向去了。
    云鬟一声不响,忽听又有人问道:“谢公子,霍城、霍城的确是杀了我父亲的凶手吧?”却是范小郎,此刻不再如昨日一样怒火冲天,反而有些忐忑,目光闪烁看着云鬟。
    云鬟无法作答。
    周天水望着她道:“怎么?不忍心?就如你昨儿对我说的,只问心无愧罢了,倘若霍城果然不是真凶,这样也是还他清白的大好时机。”
    云鬟方道:“是啊,但愿……这一次真的黑白分明,水落石出。”
    因这一宗“劫镖案”,徐沉舟是从头到尾跟着的,对云鬟所推理的内情等也是最清楚不过,所以纵然霍城被捉拿回县衙,倘若徐沉舟能够主持公道,霍城便应该无碍。
    可云鬟心中仍是有些七上八下,竟不能安稳。
    云鬟略一思忖,便索性同周天水前来县衙查看究竟。
    正霍娘子带着一双儿女苦苦哀求,想要探望霍城。却被几个捕快冷言阻住。
    只因明面上看来,毕竟是霍城杀了范捕快,所以众公差自然同仇敌忾,对霍家并没好脸色看。
    徐沉舟从衙门里出来之时,正看见云鬟下车,又见霍娘子哭着跪倒在地,徐沉舟略一思忖,便对身边儿一名捕快道:“叫她们进去看看吧,只看好了别出事就成。”
    那公差这才应诺,领着霍娘子跟霍植良儿三个入内探监。
    云鬟上前一步,问道:“徐爷,不知里头情形如何?”
    徐沉舟道:“我已经将内情告知了郑大人,不过看郑大人的意思,并不肯相信。”
    云鬟道:“郑大人可要提审霍城么?另外……还有张一阑跟那位镖师,也要重新审讯才是。”
    徐沉舟道:“这些我也都提过,然而看郑大人的意思,像是有些不耐烦。只追问那两箱子的东西找回来了不曾,让我拷问霍城呢。”
    云鬟听了这几句,心里一沉,徐沉舟笑道:“你不会是第一次知道这衙门的差事不好干吧?不然先前韩伯曹怎么竟走了呢?”
    徐沉舟迈步要去,云鬟道:“徐爷!”
    徐沉舟回头:“还有事?”
    云鬟道:“倘若大人懒怠……徐爷、可不可以……”
    她尚未说完,徐沉舟已经会意,因说道:“你想让我当那能死谏的诤臣?你看我从头到脚哪点儿像么?”
    云鬟暗中握了握拳:“原来徐爷同我们一块儿去查案,不过闹着玩么?”
    徐沉舟笑着走前一步,几乎同她贴身而立。
    旁边周天水瞧着,眼神里透出一丝冷意,手掌心的扇子微微捏紧。
    徐沉舟视而不见,只望着云鬟道:“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会不辞辛劳跟你们去胡闹,我哪里是为了破案,我只是想破……”目光一寸寸下移,不言自明。
    周天水一笑扬眉,微微抬手。
    云鬟瞥见,便轻轻按住她的手臂。
    周天水转头看她,却见云鬟仍是波澜不惊地看着徐沉舟:“好,算是我看错了人。”
    徐沉舟眼睛一眨:“是么?那你原本当我是什么样儿的人?”
    云鬟道:“我当是再荒唐无忌的人,也该有些未泯良心。”
    徐沉舟挑唇笑道:“你果然看错了,我原本说过,我都不知人心是何物,小凤凰,你果然还是太天真了。”低头笑盯了云鬟一眼,迈步自去。
    徐沉舟去后,周天水咬牙切齿:“原本我是不能曝露身份的,然而方才,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先打他一顿又能如何?”
    云鬟道:“打他一顿事小,若给四爷知道了,对姐姐只怕不好。”
    周天水哑然,继而笑道:“你竟这么替我着想?”
    云鬟又道:“且别这样笑,给人瞧着甚怪。”
    明明是个儒雅中年男子的扮相,一笑却眼睛生辉,十分灿烂……当初就是在元宵夜里,周天水因十分快活,高笑了两声,笑声清脆似二八少女……
    周天水咳嗽了声,果然敛了笑:“现如今怎么样,如何像是凶多吉少呢?难道霍城果然逃不脱死罪?不过这死罪也要通过刑部审批……只怕四爷那边儿是会看出破绽来的。”
    云鬟低低道:“怕就怕在……这批文不是出自四爷之手。”天底下各州各县的死刑公文雪片一样,白樘纵然是天大能耐,也要一份一份细看,又哪里能顾得过来。
    周天水欲言又止,原来她忽然想起来,这一阵子白樘并不在京中,只怕果然管不到此事了。而她之所以藏身此处,只负责一件事,其他的,原本不该她插手半点。
    次日,郑盛世果然提审了霍城,据霍城招供:原来当日,一行四人围坐青石桌边儿,果然是张一阑取水来喝,霍城虽只喝了一口,片刻却觉得头目森森,便不省人事,等到神智恢复之时,一睁眼,看见的却是范捕快一刀将张一阑“砍死”——当时他自然不知张一阑其实并没有死,只见同行镖师“死”在地上,一时误以为是范捕快想要劫镖,当下拼命提刀相抗。
    谁知一个失手,将范捕快杀死。
    正当他发呆之时,背后张一阑却又爬起,提刀向他攻来,口中叫道:“有人劫镖!”
    几乎同时,那同行镖师也呻吟了声,见状便也操刀加入战团,霍城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了,加上他体内药性未退,方才又同范捕快相斗耗费力气,见张一阑刀刀狠辣,显然当自己是“劫镖杀人”的真凶,想要置人于死地,霍城无法,只得逃走。
    谁知很快,便传来他被通缉的消息,又因为杀死了捕快,所以会稽所有的公差都知晓此事,众人无不切齿痛恨,发誓只要捉到霍城,便要为死去的范捕快报仇。
    霍城知道自己一旦被捉,便是死罪难逃,甚至可能来不及堂审,就会被愤怒的捕快们杀死,故而霍城一直不敢露面。
    只因他知道韩伯曹是个精明的人,故而鼓足勇气,抽空私下见韩伯曹,本想跟他解释清楚——谁知那时候韩伯曹正为春红的事殚精竭虑,哪里还能顾得上别人,又因先入为主以为霍城杀死了范捕快,且知道霍城刀法犀利,因此韩伯曹一言不发,立刻先发制人,要将他拿下或者杀死,竟是一个字儿也不能听他说。
    霍城见势不妙,不敢再多发一言,立刻果断逃走。
    霍城将这所有都供述了一遍:“范捕快的确是我所杀,只不过是因为我以为他杀了张一阑,起初我以为他是杀人劫镖的凶手,后来想起……反而是张一阑,他明明被范捕快所伤,但醒来后却一口咬定是我劫镖,且张一阑跟范捕快并不像是中了迷药的模样,是以我思来想去,竟觉着他的嫌疑反而最大。”
    郑盛世拧眉听完,便问道:“那劫走的两箱子物件儿,你藏在哪里了?”
    两边儿捕快们也都冷冷地看着,霍城闻听,越发透心儿凉,倘若这郑县官相信他的话,自然不会问出这句来了。
    霍城便道:“大人,箱子不是我劫走的。”
    郑盛世道:“哼,刁民,看样子不用刑你是不会招认的了。”
    正在此刻,忽然徐沉舟道:“大人,既然霍城已经捉拿归案,我觉着,很该也传张一阑上堂,让他们两个对质,此案或许会另有发现。”
    郑盛世果然点头,即刻命人前去传张一阑,谁知那捕快去了半晌,回来时候,脸色大变,竟道:“大人,我们去了张家传人,谁知去了才知道,原来张一阑今儿早上被一匹惊了的马踩死了!”
    郑盛世目瞪口呆,徐沉舟也吃了一惊,忙传仵作,带人亲自去查看。
    原来张一阑晨起上街,果然看见一匹马儿惊了,不知怎地他似没看见一般,直直便冲了上去,顿时被马儿撞飞,头碰在石板上,当场身亡,此事周围许多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徐沉舟暗中将张家搜了一遍,却也仍没找到当年赃物。
    郑盛世闻讯,指着底下的霍城道:“混账,这下你还能诬赖哪个?”
    当下竟命先拖了下去打二十大板,打的皮开肉绽,几乎昏死过去。
    因霍城“供认”不出财物藏在哪里,张一阑又死无对证,但范捕快一条命在霍城手上却十分确凿。
    郑盛世便命加速结案,趁着霍城昏厥,按了手印,打入牢房。
    不料,竟又因为此案是先前遗留案件,早就定了霍城死罪,请过刑部的,故而如今捉拿到了人犯,案情又无“反复”,是以不必再请,只自行斩诀就是。
    霍家听说宣判,一家三口在县衙门口哭的天昏地暗。
    此刻因有些百姓听说了内情,都觉着或许此案有疑,因此也不似先前那样痛恨霍家了,也有的终于敢为霍城说几句话,因道:“霍城先前是十分正直之人,所以镖行里的名头也最响亮,他绝不像是会杀人越货的。”
    也有的说:“倘若真的是他劫走了财物,他又如何笨的再回来自投罗网,带着宝贝远走高飞岂不是好?”
    范小郎因也听那些捕快说了霍城供认的“胡话”,虽绝不肯相信,但是因为那天云鬟带着他们四个在兰渚山下“案发现场重演”,他已经察觉不对了,心里滋味异样,没了先前翻江倒海似的愤怒,反而隐隐地十分难过,不知是为了自己跟死去的父亲,还是为了霍家。
    这一天,日影有些奇异地昏黄。
    徐沉舟来至可园,一路打量院中景色,果然清新动人,便啧啧说道:“当初我怎么不知有这好去处,不然早买下来了。”
    旺儿笑道:“这可不成,咱们会稽,整个儿都是徐爷的也无妨,唯独这一块儿,得留给我们主子呢,没有这样相衬的去处,也留不住我们主子这样的人物。”
    徐沉舟笑道:“哈哈,说的是,栽得梧桐,好引凤凰呐。”
    说着来到书房,进内,见满室书香,云鬟坐在书桌前。
    因近来天色转暖,身上着一件淡天青的绉纱鹤氅,散散松松地,里面是乳白色绢丝袍子,肩头绣着一枝横斜的含苞雪梅,乌发用天青色缎带束着,越发显得人如美玉,秀雅脱俗,通身简直挑不出一丝儿瑕疵。
    徐沉舟道:“几日不见,凤儿越发好看了。”
    云鬟起身相迎,置若罔闻:“徐爷是聪明人,大概猜到我为何请徐爷前来了?”
    徐沉舟一撩袍摆,这会子,竟忽然觉着自己这捕头衣裳实在粗糙不堪,没来由竟生出些自惭形秽之意,便道:“知道,不过是为了霍城的事,他不日就要被处斩,地方儿都选好了。”
    云鬟道:“不知如何才能有转圜?”
    徐沉舟手指弹过膝头一丝尘烬:“你想救他?”
    云鬟道:“他若有罪,我自然一声不出。”
    徐沉舟道:“可惜这世道便是如此,并不是所有真相都能大白于世的。”
    云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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