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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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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告诉,赵黼自己知道……这是鸣凤宫。是萧利海曾经住过的。
    而那小孩子声嘶力竭的叫声,却也如此熟悉。
    让他心跳都失了衡。
    只来得及将一名来督查的管事太监的大氅扯落,也不理会对方杀猪似的尖叫,径直在那殿前的池子里一浸。
    飞快兜头往身上一披,赵黼一声不响地直冲进殿中。
    就在他彻底入内之时,耳畔听见静王惊慌失措:“黼儿!”
    赵黼不理,只循声而去。
    那声音却若有似无,似故意跟他玩笑,让他几乎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
    而眼前所见,也唤醒了他对前世那噩梦般的记忆。
    不堪回首。
    前头的一根巨大屋梁摇摇欲坠,压得底下柱子砖石崩塌,赵黼身上虽披着冰冷浸水的大氅,却也无法久留,鞋底几乎都有些黏滞。
    他屏住呼吸,竭力搜听,终于判定方向,纵身掠了过去。
    小世子宏睿缩在一个极大的海缸里,素日是用来放卷轴的,此刻里头盛着半缸水,原本冰冷的水已经温热了,再过一刻钟,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小世子浑身湿透,脸通红,正抬着头哭的声嘶力竭,忽然听了动静,小孩儿便陡然停下。
    因见赵黼披着大氅“飘然”而来,宏睿一愣之下,竟笑了起来,胖手扶着缸边,跃跃欲试地向着他,仿佛想从海缸里窜出来般,笑容憨态可掬,天真烂漫,十分喜人。
    赵黼见宏睿无恙,忙上前将他一把抱入怀中,同时又将有些干了的大氅重新泡了水,便带着宏睿沿路返回。
    正疾走中,赵黼想起件事:沈舒窈。
    赵黼看向宏睿:“你母妃呢?”
    宏睿正是呀呀学语的时候,还说不清楚,便只“啊啊”地回答。
    事不宜迟,赵黼将他紧紧搂在怀中藏于大氅下,正往外疾走,先前那根摇摇欲坠的屋梁终于支撑不住,便垮塌下来。
    赵黼见这木梁粗壮,若在地上烧着,又阻住了前路,因此竟不肯退,只想赶在它倒下之前抢先一步出殿。
    谁知他毕竟方才被烟火熏蒸,功力略打折扣,何况这会儿殿内的境况越发困难。正把心一横,勉强抱着孩子欲闯关,那燃烧着的木头偏偏跌落下来。
    虽然不曾砸中赵黼,但他因要避开木梁,被那股霸道气浪往前一掀,赵黼身不由己腾云驾雾而起,还不忘死死地抱着宏睿。
    但饶是用尽浑身解数,却抵不过环境恶劣,正如地狱之中的场景,赵黼跌在地上,还要牢牢地将宏睿护在怀中,不叫火扑着,也不能磕碰着。
    在他跌地的那一瞬间,又想起前世的情形。
    那只温暖的手,忽然就在他自觉无能为力的时候,又出现了。
    那手温柔地抚过脸颊,她默然凝视,面露欣慰之色。
    赵黼并未见过萧利海,却能从萧利天身上看出几分,此刻当看见这冲着自己流露悲悯怜爱笑容的人后,便立刻知道这就是萧利海。
    她口角微张,仿佛对他说话。
    赵黼苦笑:“难道我今日要死在这里?”
    眼睛却湿润了。
    手掌摁在地上,已经有些烫人了,外头鼓噪的声响也全然听不见,只有火焰乱烧的哔哔拨拨声响。
    正惘然之时,另有一道人影,却如同火中一缕清风,无声地旋了进来,他将赵黼用力一拉:“殿下!”
    赵黼模模糊糊抬头看时,正认出是巽风。
    巽风将自己身上披着的那沾水的大氅给他披上,道:“殿下撑着些。”
    在巽风的相助之下,才顺利逃出了火场。
    临出门的时候赵黼回头看了一眼,却在那跃动的火光之中,又看见了许许多多的幻象。
    他看见萧利海抱着襁褓,立在火焰熊熊的鸣凤宫前,笑容明艳且温柔。
    但同时他也看见了……在火场里握住他的手的那个人,真正是谁。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赵黼并不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又或者根本没有主人,这不过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在临死之际的幻觉,何足为奇。
    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那是真之又真的,也是他这一次回来大舜的原因。
    ——崔云鬟。
    赵黼同巽风闯出之后,将小世子递给抢上来的静王,自己俯身狂咳。
    喉咙里仿佛有火冒出来,又似被烟伤着,很不舒服。
    在他身旁,静王死死地将小世子抱入怀中,深看一眼赵黼,泪从通红的眼中滚落出来,却无法言语。
    赵黼本要问巽风如何会在这里,但只要细想,就知道巽风必然是奉了白樘的意思。
    于是索性不多言。
    劫后余生,此刻他最想见的,竟仍是她。
    谁知却又看见那样一幕。
    动作不由略粗几分。
    云鬟浑身战栗,低呼这声传入赵黼的耳中,却更叫他情难自禁。
    似近身搏击,他却是个中顶尖儿高手,而她……却是个最不合格的对手。
    就如是猎物被盯上般,云鬟无端心悸。
    意图后退,背却已经紧紧地抵着椅背,忽然腿被他握住,往外生生地拽了出来。
    云鬟慌极:“别……”却失去了素日的清冷自持,慌乱无措。
    这似曾相识之感,几乎让她又想起前世两人洞房花烛那夜。
    恐惧加倍,只想缩身逃离。
    赵黼察其言,色,行,仿佛方才在雅韵殿被火烧得又滚烫起来。
    如今并没有冰冷的雪供他解这焚热,幸而有比冰雪更好的。
    他的救命之药,心头之火。
    略有些狰狞的龙首,烛光下泛着幽淡的光,竟像是个能自主而动的活物一样。
    不知何时,赵黼的额头多了些许汗意。
    目光下移,看玉杵没入艳色桃花蕊。
    他生怕那娇嫩的桃花儿经不得这般摧残,会被他碾碎,然而……
    她抗拒着,扭动着,最后,却痛呼闷哼,身子绷紧又微微抽搐。
    仿佛是桃源向他露出一线明媚,她终于容纳了他。
    通体似有一股暖意融融,而这一种热,浑然不同于在雅韵殿火场内那种霸道狂肆的夺命火焰,这是天上地下,最叫人受用,最叫人发狂沉醉,魂消髓没。
    他几乎也要发狂了。
    目光依依不舍,打量她的神色。
    秀眉紧皱,云鬟咬着唇,满面白里泛红,眼神晶莹闪烁,忍痛,怯羞,惧怕。
    她从未有这般脆弱楚楚的姿态,跟平日里的清冷淡然,判若两人。
    一一“别怕。”
    赵黼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带着颤:“阿鬟别怕……嗯……”
    尾音难以克制地变成了一声令人意乱神迷的轻哼。
    他恨不得能捧她在掌心上好生呵护疼爱,然而这般熨帖,无以言喻,以至于让他开始放平所有的胡思乱想,只顾追随身体的本能,或者亘古的本性而为。
    如扶摇直上,如迎风而起,如踏波嬉浪,如傲啸长空。
    失了分寸。
    云鬟的手不知要放在哪里,起初搭在龙椅的边沿,却因他的连动而握不住。
    模糊间手指抚过那雕刻的龙纹,黄金冰冷,龙形残酷,群臣上朝议事的地方,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所在。
    然而她竟在这里……
    不能信。
    起初那股锐痛,清醒地让她想起前世那回,可是那次对她而言,宛若垂死。
    然而,然而这一次,却是向生。
    泪不由自主地沁落,云鬟咬牙苦忍,祈祷一切快些结束。
    但又怎能小觑此人的能耐?越发变本加厉,有增无减似的,无休无止,令人濒临失控。
    她本不欲在赵黼面前失声痛哭,却在他搅扰而生的疾风骤雨中,忍不住哭叫出声。
    一缕鲜血滑落,在那金色底座的龙椅之上蜿蜒,将雕工精致的黄金龙身也涂得血红醒目。
    金銮殿外,依旧风狂雪啸。
    门口两名内侍道:“你听见什么声响了没有?”
    另一个道:“风实在大,竟似虎啸一般。”
    “如何还像是有些哭嚷之声?”
    “胡说,谁敢在宫内随意放声大哭?不要命了不成?”
    正说话间,忽见一列禁军从下面匆匆经过,两人伸长脖子打量了会儿,又道:“咱们大舜,也不知将怎么样呢,先是恒王殿下跟太子殿下相继出了事,偏偏皇太孙又被辽人拐了去。这倒也罢了,横竖还有静王殿下在,谁知今晚上差点儿又出了事。”
    另一个道:“方才换班来前,我可也听说了,东阁里有些变故,又加上雅韵殿失火,小世子可在里头呢!如果真的有个万一,我们大舜……啧啧……”
    “说的是,若真是那样儿,皇太孙又人在辽国,人家大辽人强马壮的,再加上皇太孙,我们这儿……可是国将不国的了,想想就觉着吓人。”
    两个人低低窃窃说着,叹息了一会子,心中黯然。
    风雪更急,底下那队禁军已经越了过去,两人缩起脖子:“这场风雪又大,我们在宫内倒还使得,外头那些贫苦人,不知又要冻饿死多少呢。”
    “出了人祸,可别再有什么天灾了。”
    “若太子殿下还在就好了,那可是个极好性情的人,若是他登基,必然有好日子呢,如今……谁又知道会怎么样……”
    说到这里,耳畔忽听得幽幽呜咽似的声响,如泣如诉,若有若无。
    内侍们对视一眼,扬首转头地四探,又听了会儿,竟似是从身后的金銮殿内传来。
    两人顿时色变,面面相觑,正要说话,忽听得“砰”地一声,眼前一团光灿灿地,映的各人脸上都也明亮一片。
    内侍们吓得忙都抬头看去,却见是重重宫阙之外,不知是哪里放了一束烟花,那五彩斑斓的烟花腾空而起,蓦然绽放,刹那间万点金光璀璨,就仿佛在瞬间有许多金星一涌而出,滴滴点金,当空洒落。
    两人都看呆了,一时均忘了言语,也忘了方才听见的那些异状了。
    一门之隔,在金銮殿内,高高地龙椅之上,赵黼紧紧地搂着怀中人,汗自颈间滑落,沿着锁骨往下,没入凌乱微敞的衣领之中。
    身子仍在微微地战栗,窄腰也依旧绷紧,是个蓄势再发的姿态。
    低头在软玉酥香的脸上亲了两口,正欲动作,忽然望见云鬟发髻上那斜插的金簪,因为方才的狂浪而有些歪斜,摇摇晃晃,几乎要坠下来了。
    他的目光下移,看到颈间的如月珮。
    皎洁的玉白,因被汗水濡湿,晶莹滑腻,如细雪反光。
    赵黼微震,想起一事。
    盯着云鬟泛着薄红微汗的脸,真真是面若桃花,又似染着绯色云霞,一改她向来的冷清素淡,绮丽绝伦。
    赵黼探臂入怀,摸到一物。
    在她耳畔亲了口,赵黼道:“阿鬟,给你个好东西。”
    云鬟已有些神志不清,眼皮都抬不起来,又哪里知道他将做什么,模模糊糊听见,还当又要折腾。
    虽知难以逃脱,仍是徒劳挣动了一下,喃喃告饶。
    耳畔是赵黼轻笑了声。
    云鬟觉着半边身子略凉。
    紧接着,臂上又微微一紧。
    有一样东西,似冷似热,竟箍在她的右边手臂上。
    云鬟毫无精神去打量究竟是什么,抬一抬眼皮都觉艰难。
    赵黼望着眼前所见,心动神冶。
    此时此刻,在云鬟如玉无瑕的臂上,赫然正戴着萧利天曾片刻不离身的、属于萧利海的玉宝镯。方才赵黼将她颈间的如月珮摘下,浑然天成地镶嵌在那欠缺之处。
    清辉泛泛的雪肤,柔美纤妙的玉臂,戴箍着澄金闪烁、宝石璀璨的臂钏,有一种近似妖冶的艳瑰华丽之美。
    “砰!”
    烟火腾空,门扇上灿然影动。整个金銮殿浸没在明光之中,就如云兴霞蔚,朝阳初升。
    
    第510章
    
    这一夜,本是万家同欢的时候,在九重宫阙里,却是惊险万分,几乎所有人都彻夜未眠。
    雅韵殿外,聚集了足有宫内一大半儿的人,专门处理灭火事宜的水龙队,禁军,宫女,内侍,群声鼎沸,奔走如蚁。
    原先火借着风力,大有灼烈蔓延之势,足足烧了一个时辰后才有些缓和,又因雪重,加上水龙队紧急救援,侥天之幸,那火才慢慢熄了。
    其他众人便聚集在雅韵殿外,收拾整理残局。
    后,据水龙队的统领侦查报说,在殿门口以及里间各处发现有泼洒过桐油的痕迹。
    而就在先前,当赵黼从火场中抱着小世子宏睿出来之时,正王妃同几个宫人飞奔而来,两个人几乎擦身而过。
    赵黼并未在意,口中兀自嚼着一团雪来压制那烟火气,顺势往旁边随意吐了口。
    他身着禁军服色,衣裳又被火烤烧的狼狈零落,满面染着尘灰。
    沈舒窈又着急往回赶来,故而冷眼一看,只当是个寻常禁军。
    只在赵黼啐了一口之时,沈舒窈察觉他动作不羁,无意扭头看去,却见虽然面容模糊,但那双眼却仍如寒星冷彻,记忆深刻。
    陡然之间便认出了是赵黼。
    脚下猛地顿了顿,沈王妃只觉冷意从心底陡然升起,不由地脚下趑趄,竟往前狼狈地跌跪过去。
    仓皇里双手撑在地上,双膝亦同时跪地,厚厚地积雪随之溅飞些许。
    沈舒窈浑身颤抖,无法动弹,死死地垂着头,只顾盯着眼前地面上那一片令人目眩心慌的白。
    身后的宫女嬷嬷们急忙过来抢着扶住。
    赵黼见如此,才冷冷地回头瞥了一眼。
    却见王妃被众人架着起身……仿佛也要转身,却忽然又看见前方火影之中的静王抱着世子宏睿。
    当即,沈舒窈撇开众人,飞奔往那一处去。
    赵黼立在原地,见沈舒窈跑到静王身边儿,急切地举手要接宏睿。
    不知怎地,静王却反而将宏睿抱紧了些,并不交付给她。
    沈舒窈的手探出,却又僵在了半空。
    燃烧着的雅韵殿前,两个人便这样对面而立,彼此相视。
    远远地,赵黼淡淡地回首,信手又往口中塞了一把雪,踏着那满地琼瑶洒然自去。
    是夜。
    皇帝寝殿之中。
    赵世因先前咳血,正有一大帮子太医围着,奉汤侍药,不时查看。
    龙榻旁边,是静王侍立,小世子先前被抢救出来后,赵世亲看了一回,又听静王说了当时的情形,听说赵黼只身闯入火海相救的种种,暗暗拧眉,眼神暗沉。
    此刻早就把小世子交给了奶嬷嬷带着,已经哄睡了。
    静王往下,是白樘等六部尚书,左右将军,骠骑将军等朝中重臣,一字而立,肃然等候。
    除夕夜,团圆夜,这些人却有家归不得似的,在皇帝的寝殿内生生地守护了大半宿。
    先前宴席散后,众人本是要出宫的,只将到宫门处,便被内侍紧急召回。
    其中并不见沈相。
    先前宫中饮宴,沈正引也并不在列,只因早数日前,沈正引便称病,皇帝便叫他自在府中歇养,不必操心朝政。
    等赵世缓和了会儿,便由王治扶着起身,扫了一眼在列诸位,道:“你们可知,先前东阁内发生了什么?”
    群臣早就有些耳闻:雅韵殿起火,东阁有事。
    怎么会如此凑巧?只是不敢吱声。
    赵世咳嗽了声,对静王道:“静王,你说。”
    静王赵穆袖手:“儿臣遵命。”
    向来温和宁静的面容,竟多了一丝淡然冷色。
    静王沉声道:“今夜东阁之事,原本跟沈相有关。”
    群臣各自惊动,均抬头愕然相看,只白樘垂手低眉,静默依旧。
    原来先前因皇帝授意,沈相自觉受到威胁,又因屡次相商于沈王妃而无效,一日,沈相便亲来见静王赵穆。
    略寒暄数句后,沈正引便开门见山道:“太子不幸殡天,陛下又病弱,如今朝中只王爷独当一面,且喜陛下信重王爷,而王爷也果然承得起,否则的话群龙无主,江山不稳,臣民等将何以自处。”
    静王道:“并不是我一个人之力,上有陛下授意,且又有相爷等众位忠心耿耿的大臣辅佐罢了。”
    沈正引笑笑:“王爷如此,我却有些不敢当了。”
    静王道:“相爷这话是何意?”
    沈正引道:“王爷难道不知?朝廷每每有针对之意,让臣十分不安。臣一生为国为君,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怠慢,如今这般境遇,甚是让人寒心。”
    静王道:“并没有这种事,只不过相爷门下有一些人作奸犯科,正撞上罢了。相爷劳苦功高,您的为人,陛下自然是最清楚的。”
    沈正引笑道:“若真如王爷所说,我便放心了,只是所谓‘树大招风’,近来常有些人对我说,王爷为了博圣上之心,很有‘大义灭亲’的意思?”
    静王皱眉:“这是哪里话,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挑拨离间?”
    沈正引笑了两声,道:“并不是一个人,有好些人都这般说。王爷……”
    端了茶,却并不喝,沈正引道:“王爷可知道,为什么太子薨逝,赵黼去了辽国,皇室子嗣之中只王爷一枝独秀,且圣上又病弱,在这个要稳定民心之时,却仍是只封了王爷做摄政,却并没有直接立为太子么?”
    静王道:“这个,自然是陛下自有主张。”
    沈正引道:“当着王爷,我也不说虚话,只怕陛下是有些……年老,且因病中,竟似分不清是非大义了。”
    静王皱眉不悦:“相爷噤声,如何竟非议圣上。”
    沈正引道:“王爷听完我说的再怒不迟,想那赵黼本就是辽人骨血,本该当夷灭之,当初竟让他逃了,如今又留了这个大祸患,那夜更差点儿掀翻皇宫,做出弑君的行径……”
    静王心中想起那句“独断不仁”。
    沈正引道:“试问这样一个人,该不该千刀万剐?但是自从他随着萧利天去后,陛下又是什么意思?竟毫无追究之意。”
    静王道:“相爷如何提起这个?”
    沈正引道:“我说了这许多,不过是想提醒王爷,留神‘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静王皱眉,转头看向沈相。
    沈正引又说:“当初赵黼在京、身份未曾曝露之前,陛下是何等偏爱,想必王爷也是知道的。这会儿出了天大的事,还是舍不得对他下手。王爷不如想想,如今在陛下心目中,那悬而未决的太子位,倘若是要王爷跟赵黼之中来挑,陛下是会选谁?”
    赵穆垂眸。沈相道:“如果赵黼真的久在辽国,或者就此一死,倒也罢了,怕就怕他忽然回来,如果陛下再真的挑了他继承皇位,大舜将来岂不是会变成辽人的天下?王爷竟能忍?”
    赵穆道:“陛下从来最恨辽人,觉不会如此打算。”
    沈正引道:“王爷毕竟还是太过心软。就算再英明神武的帝王,也终究有迟迈不觉的一天。”
    说到这里,沈相又放低了声音道:“而且据我所知,辽帝先前有意让赵黼继承皇位,后来不知如何无疾而终……王爷不如细想,以睿亲王那般狡狯的性情,既然带走了赵黼,必然大有图谋。上京那一场宫变,究竟几分真假,而这辽帝看好赵黼的消息,又有几分真假,倘若是他故意散播出来,一则鼓惑人心,二则好传到陛下耳中,让陛下相信赵黼无意于辽人……这会儿又顺势让赵黼回来……”
    沈正引道:“陛下的性情,难道王爷还不知道?我虽只是姻亲,但却是一心一意为了王爷谋划着想,为了小世子着想……只盼王爷得势而已。若是将来王爷仍被赵黼履压一头,我却又有什么好儿?故而甘冒大不韪来告知王爷这番心里的话,还望王爷明白臣的赤胆忠心,且请三思。”
    此后数日,果然静王暗中得到消息,说是云州方向发现赵黼等人踪迹的话,却跟沈正引所判断的不谋而合了。
    寝殿之中,听着静王所说,群臣皆都皱眉,彼此相看,或诧异,或愠怒,或惊心。
    静王道:“后来相爷又屡次规劝,叫我从他的话,赶在覆水难收之前先下手为强。今日东阁的宴会,便是他挑选的日子。”
    沈相撺掇静王,便定在这一日动手,里应外合,暗中挟持赵世,叫他册封太子,顺势登基,自然从此太平。
    谁知,赵穆虽然答应了他的话,暗中却早跟赵世禀明所有。
    赵世便叫他顺水推舟,设下这一场局中局。
    只因沈正引所说的那些虽然有理,但赵穆却是个最心思细微如发之人,他当然熟知赵世的性情,那就是“深不可测”。
    赵世原本就有些防范沈正引,又怎会容他轻易得手。
    另外,赵穆却也知道沈丞相的为人,不是那种鞠躬尽瘁的,这多年来在朝堂上的一呼百应,养成了个颐指气使的性情,先前结了姻亲,乃至被封摄政之后,便更加透出几分外戚不可一世、作威作福的气质。
    故而赵穆竟将所有跟皇帝和盘托出。
    故而才有今夜东阁一场戏。
    只是赵穆并未想到,沈正引竟也另有安排,若不成功,便玉石俱焚,还是拿小世子做注。
    群臣听罢,越发悚然惊动,彼此相看,迟疑惊心,竟无言语。
    鸦雀无声中,皇帝轻轻地咳嗽却犹如惊雷。
    赵世喘了口气,对白樘道:“白爱卿。”
    白樘垂首低头:“是。”
    众人皆都看他,不知如何。白樘道:“先前有一桩案子,便是睿亲王带人来京议和的时候,先后死了三名近身侍卫之事。”
    兵部尚书问道:“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么?”
    白樘道:“当时因是议和,怕影响两国关系,此案便未曾再肆张扬,其实尚有疑点。”
    先前兰剑湖萧忠之死,季陶然从凶器上看出下手的是辽人,谁知才擒住的耶律単又被炸死。
    幸而又从青花毒之上找到了同为侍卫的耶律齐……耶律齐却又当街死于青花毒。
    因青花又是辽人所用之剧毒,且线索都指向辽人“内斗”,故而这案子当时便归为耶律齐谋杀睿亲王不成,反害死萧忠,又想耶律単顶缸才杀人灭口,后来事情败露便自戕身亡。
    但事实上,萧忠的确是耶律齐所杀,但是马车内被火粉炸死的耶律単,却并不是死于耶律齐之手。
    这件案子,远比表面所见的复杂十倍,因为其中至少有三方的势力在参与。
    耶律齐乃是辽国太子的暗人,意图谋杀睿亲王。是他在水中杀死中了青花毒的萧忠。
    耶律単却是个无辜顶缸的,死于火粉炸裂——因火粉的干系,原本白樘怀疑是严大淼。
    后来耶律齐又也同样死于青花——本以为是自戕,谁知季陶然却发现他胸口有小小针刺伤,青花毒便是从刺伤处渗入。
    “辽使被害案”,因顾及两国议和,才止步于耶律齐的“服毒自尽而死”。但事实上,白樘却一直在暗中追查。
    群臣都听糊涂了,吏部尚书道:“那么这杀死耶律単的凶手不是耶律齐,且他自己也是被神秘人杀害……真凶又会是谁?”
    白樘道:“马车上的火粉本是用来杀死睿亲王的,火药搭配等甚是精细,且火粉此物,甚是难得,耶律齐初来乍到,又是辽人,我查过他的底细,他对火药火粉全无接触。所以我揣测马车上动手脚的是舜人。”
    吏部尚书道:“只凭火粉火药的来历断定,有些武断了?”
    白樘道:“另外还有一件,马车是在驿馆内被做手脚的,我们又查到驿馆中的确有负责奉冰的专人在事发后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睿亲王随身的一件宝物。所以推断是此人安置火药,且拿去宝物。”
    吏部尚书继续问道:“此人是谁?难道也是他杀了耶律齐?”
    白樘道:“此人已死,杀了他的人,就是杀了耶律齐的人,就是……”
    ——严大淼。
    在马车中放置火药的人既然不是耶律齐,也排除了是辽人的可能性。然而大舜之中,又有谁想要处心积虑地杀死萧利天,甚至不惜冒着影响两国议和的风险呢?
    白樘从驿馆那送冰之人查起,他素来的人际来往,亲近之人等,发现这竟是个并无什么亲属来历的神秘人,正是在萧利天进京前一个月才被安排到驿馆的。
    于是往上再查,驿馆的管事却说是吏部任命。
    而吏部负责此事的人,又说是先前太子府的一位长随推举。
    几番迂回,才查到所谓太子府的长随,其实只是个幌子,真正下令的那人,正是沈正引在吏部的一位门生。
    白樘根据此人口供,悄悄暗查,终于找到那送冰藏火之人——的尸首。
    还要多亏了季陶然细心,他于刑部闲暇之时,便会查看义庄名册,找寻有无异样之情。
    那日,无意听城外看坟人说起一件怪事:原来最近一夜之间,无端多了一个无名新坟,最古怪的是,坟头跟周围竟寸草不生,且边遭死了许多虫蚁。
    季陶然久经与此,即刻知道跟毒有关,便叫人掘尸查看。
    
    第511章
    
    季陶然查看尸体,一看死状,就知也死于青花毒,后来果然发现跟耶律齐身上一样的伤痕。
    玉宝镯却并无踪迹。
    然后,白樘寻到严大淼,才确信驿馆中睿亲王丢失的玉宝镯果然也在他处。
    但严大淼却并未来得及说明真相,便也服毒而死。
    至于严大淼为何要这样做,却是从近身伺候严大淼的那名小童的证供里寻出端倪的。
    正是辽使遇刺案沸沸扬扬的那些日子,小童因也好奇此事,便跟他打听。
    严大淼并未跟他说明详细,只曾感叹道:“两国议和来之不易,偏生有那许多目光短浅之辈,只计较眼前的利益得失,不择手段,实在该死。”
    小童问道:“怎么听先生的口气,像是知道什么?”
    严大淼淡淡道:“纵然是知道又如何,更奈何不了什么,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奈何得了。”一声长叹。
    小童回想,供述说道:“先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淡,不似是怀愤而已,后来说是辽人自己干的,我便高高兴兴跟先生提起……”
    当时严大淼一笑:“小桐,世人说的话,未必是真,多半是有人想让他们那样相信而已,谁知道那位掩盖真相的人,背后苦心多了多少事呢。”
    小童不明白,却也没心思再问,原来当时严大淼手中握着那枚光华璀璨的宽镯,让这孩子立时看直了眼:“先生哪里得来的,这般好看,必然极为名贵。”
    严大淼不由又笑道:“世人见了这物,都似你一样口角流涎,故而那贼人也扛不住这等诱惑,贸然动手……留下这个线索,可见利欲熏心,不能指望。但由此却也看出他背后的主子也未曾高明到哪里去。只不过这般的人,偏偏身居高位,皇亲国戚,只手遮天,呵……”口吻里多了几丝嘲讽。
    小童又供认道:“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再问,他就不肯告诉了。”
    严大淼身死后那一段日子里,白樘将这孩子扣在刑部,每日絮絮善诱地询问他。
    这孩子不知所措,虽然人在刑部有些惊恐,见白樘似无恶意,便竭力每天冥思苦想,慢慢地竟把所有严大淼的琐事都说的一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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