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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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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生目光凝滞,手势一停,却仍若无其事地将手炉捧着,轻轻地塞在她的手中:“好端端地怎么又提起这过去的事来了?”
    云鬟道:“你若还念我们相识一场,就不要再瞒我。”
    目光相对,君生问道:“你并没去歇息?是静王妃跟你说什么了?”
    她未曾回答,却如默认。
    君生挑唇浅笑:“你何必听她的话,横竖已是过去的事,风平浪静,怎么又节外生枝?”他停了停,道:“不过,先前皇太孙在的时候,其实也曾问过我。”
    云鬟抬眸:“他问过?”
    君生淡淡道:“他还问过楼里的人呢,我知道,殿下必然是因为那夜白尚书也在的事恼怒了。”
    心底蓦地又出现那日赵黼挟怒找上刑部的情形,云鬟竟有些眩晕,手炉倾斜,骨碌碌滚落在膝旁。
    君生忙捡起来,重给她好生放在手中。
    云鬟不由自主地垂眸,盯着那手炉上的镂空花纹。
    心底明明灭灭,有诸般影像浮现。
    时而是君生的声音,婉转唱道:无情有情,花阴月影。
    时而是门内那端然而坐的人,宛若寒星般的目光陡然转来。
    可下一刻,却又觉着郁郁馥馥地馨香,帐影荡漾之中,昏昏沉沉,仿佛曾见……
    手上一紧,几乎要将这炉子捏碎,又像是要紧紧地贴着上面残存仅有的一点温。
    云鬟道:“那晚上,尚书……”
    却不等她说完,君生道:“你是不是想问,尚书那夜去你房中的事?”
    他是神情不变,云鬟却觉着如在滚烫的铁板上,隐隐惶恐。
    君生道:“其实我不同你说,便是怕你多想、也怕你恼我……你放心,其实并没有事,不过是尚书醉了,一时错进了房罢了,我听下人告诉后,便来请了尚书自回房了,又有什么大碍。”
    他停了停,又道:“上次皇太孙问过楼中管事,他可跟你提过?”
    云鬟不答只问:“尚书是进错了房?”
    薛君生点头:“那夜尚书陪王爷吃酒,大约一时也动了兴致,便醉了五六分,你也知道那楼里的房间错落,他一时失察了也是有的。”
    云鬟拧眉:“你切勿瞒我。”
    君生道:“我为何要瞒你,何况白四爷的为人,难道你不清楚,难道还怕他会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来不成?”
    虽然他如此说,云鬟却觉着胸口似有什么堵着,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君生道:“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果然是静王妃跟你说的?她为何要提此事?”
    许是马车摇晃的厉害,那晕眩之感也越重了几分。
    云鬟缓声道:“有人告我女扮男装,祸乱朝纲,王爷给压了下来,王妃想给我说亲。”
    君生一句句听着,先前还脸色如常,只是到了最后一句,却迟疑问道:“说亲?是……什么人?”
    云鬟道:“他们说的是……”
    那一个名字,却仿佛一座山似的,怎地也说不出口。
    仿佛就算是提一提,也算亵渎。
    君生原本听她提“说亲”,还有些狐疑不定,忽地见她这般忌惮,方才又追问畅音阁白樘的事,那脸上顿时也极快地惨白下来,眼神也仿佛空了:“你是说,王爷有意让你、嫁给……白尚书?”
    云鬟转开头去。
    君生却已知道确凿无意,双手握拳,浑身轻颤。
    半晌才低低地笑起来:“好、好……我怎么竟没想到?这果然是极好的。”
    云鬟听他的声音仿佛有些古怪,才回过头来看他,却见君生双眼泛红,眼角竟有些水色,原本还是低低地笑,极快却又放声大笑。
    云鬟诧异:“先生,你怎么了?”
    君生仰头,泪从眼角滑到鬓边,却又顺着斜落。
    云鬟原本有些神思混乱,迷惘无措,听君生三两句开导,略略心安。
    忽地见他如此,却又揪心,忙握住肩头:“怎么了?莫不是为了我担心?不必如此,我已经当面拒绝了王妃。”
    君生听到这里,才停了笑,直直地看向她。
    云鬟见他如此反常,心更惶空,却听君生说道:“既然王爷已经起了意,你应不应,却与他们有什么相干?”
    云鬟心一跳:“你是说……”
    君生深吸一口气,似要抚上她的脸颊,却又自握了而已。
    云鬟未曾在意,思忖片刻:“有件事我不曾跟你说过,其实……皇上早就知道了,所以就算我得罪了王爷,应该也不至于把我怎么样,另外,我觉着是王爷一相情愿而已,他们未免把尚书看的太低了。”
    君生道:“太低?”
    云鬟点头:“他们只是夸大其词,我想尚书绝不会有这种心意。就算当面跟他说,他也是不会答应的。”
    君生凝视着她:“你怎么会这么觉着?”
    云鬟见他竟如此问,无端又有些心慌:“难道你不是跟我一样想法?尚书为人是最清正严明,且从无任何的儿女之情……”至此,心头无端一跳。
    云鬟噤口。
    耳畔是白樘的声音,道:“我……后悔了。”
    当时他面色沉静,依稀有浅淡闪烁的明光。
    来不及反应,这一句过后,那声音紧接着又说道:“你没有错……是我。”
    彼时他的眼神,如山云海风,雾雨峦光,叫人难以分明。
    白樘何时所说,以及说这些话时候的神情举止,云鬟自然记得一清二楚。
    第一次,是在她为了晏王赵庄中摄魂术错手杀人而掩护,白樘问她究竟原因,听后,并未如她意料中的勃然大怒,反忽然说了这样一句。
    当时云鬟以为他的意思,是后悔留她在部内。但是此刻回想当时白樘的神情,那临去一笑,双眸明亮,却并非懊悔责备,而似几分宽慰,几分无奈,还有些她说不上来的什么。
    第二次,却是在蓝泰失踪之后,云鬟心神俱碎,又被白樘催逼,两人对峙。
    她原以为白樘是对她失望透顶才这般说,故而索性提出“辞官”,可此后白樘的反应,却也并不是真的讨厌她讨厌到恨不得她快些离了的那种。
    心噗通跳乱,忽地又想起静王府内沈舒窈的话:“王爷亲口告诉我,那夜畅音阁内听戏……白尚书的心意,难道王爷会看不明白?”
    却听君生问道:“你在想什么?”
    云鬟猛然回神:“我、我并没想什么。”
    君生便也不做声,两人沉默无言,直到马车重又回到谢府。
    尚未进门,阿喜便迎过来,急急忙忙地说道:“主子可算回来了,宫内来了人,催问主子几时回去呢。”
    两人往内去,来至廊下,君上见左右无人,便拉住她的衣袖:“你可还记得,曾经在清湖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
    云鬟一时哪里会细想他指的什么,君生突地说道:“你愿不愿意跟我离了这儿?”
    云鬟微惊:“什么?”
    君生道:“我是最知道王爷的,王妃的意思,必然也是他的意思,既然他敢授意王妃跟你开口,必然此事已经有了三五分眉目。就算你认定白尚书不会答应,照我看,却也……”
    看她满面惊疑迷惘,君生道:“阿鬟……”欲言又止,百转千回。
    云鬟回过神来,忙道:“先生!”她后退一步,压着心跳:“如何忽然说这些话?”
    君生的眼神不再似平日般柔和宁静:“是不是不管他在不在,我都……”
    他蓦地止住,双唇紧闭,合眸压下眼底的绝望之色。
    正此刻,晓晴自菱花门探头出来,瞧见他两人在此,便忙迎过来道:“我听说回来了,等了半晌,如何还站在这里说话?”
    云鬟暗中揣测,薛君生想必是因为极了解静王,生怕静王不利于自己才如此焦灼失了分寸。
    于是安抚道:“今日劳烦你陪我走了这趟,只管好生保养歇息。不必焦心,改日回来再说。”
    当即入内换了衣裳,出门往宫中去。
    云鬟心底最担心的其实并非静王跟王妃,而是赵世,只怕静王将此事请示过赵世了,故而才敢明告诉她。
    谁知入宫面圣后,明里暗里留意端详,赵世的言谈举止,却并不似知情的模样,云鬟这才暗中松了口气。
    如此又过几日,眼见小年儿将到。
    因这数日赵世总不放她出宫,云鬟先前在刑部当差,是忙惯了的,哪里受得住这般清闲,幸而皇宫内的藏书最是丰富,赵世特许她翻看,才勉强得过。
    这日清晨,睡梦中,依稀听到似有爆竹声响。
    云鬟早早儿起身,便去谒见皇帝。
    不料来至殿外,却听内侍道:“一大早儿,摄政王殿下便来求见,正在里头说话呢。已经半个时辰未曾出来,仿佛是有什么重大要事。”
    云鬟听是静王在内,心道:“是什么事要跟圣上商议?总不会是……”
    瞬间,便有些担心静王是在说前几日的那件尴尬之事。
    又悬心等了一刻钟,殿内仍是杳无音信。
    云鬟一则有些担忧,二则想着出宫,便想托那相识的内侍打听打听,才开口,那内侍却看向她身后,道:“张将军,白尚书来了。”
    云鬟一心想寝殿的事,全无防备,闻言忙回头,却果然见白樘跟骠骑将军张瑞宁两人已经到了近前。
    云鬟敛神垂首,对两位行礼。
    白樘淡看一眼,未曾言语,张瑞宁却打量着她笑道:“谢主事怎么在外头徘徊?冻得脸都红了。”
    那内侍替她说道:“是因摄政王在跟圣上商议事情,谢大人才不敢打扰的。”
    张瑞宁道:“哦,王爷还在里头?”又敛了笑,皱眉对白樘道:“不知王爷是为了什么要紧事,会不会也是咱们得的那件儿?”
    白樘低低咳嗽了声。
    张瑞宁一愣,扫了眼云鬟,便只对那内侍道:“劳烦通禀。”
    云鬟略觉疑惑,方才张瑞宁说“那件事”的时候,白樘隐约有让他停口的意思,倒好象避着她。
    难道是有什么紧急军情,或者朝廷上的重大政事之类,故而避忌?
    忽然心如重捶——总不该真的是关于她的那件儿?白樘故意阻止张瑞宁,是不是也知道了?所以不便当面言语?
    正在胡思乱想,殿中那内侍出来:“张将军白尚书,请。”
    张瑞宁对云鬟一点头,先迈步进殿,白樘不紧不慢地同往。
    见两人入内去了,那先前进内通禀的小内侍才对云鬟道:“今儿只怕是不得见圣上了,大人还是先回去。”
    云鬟正急欲知道究竟为了什么,便问:“果然有大事?”
    这段日子云鬟人在宫中,因十分得赵世的喜欢,故而每日里也有些赏赐之物。
    云鬟捡那些金银布匹等,便送给些宫内众人,又加上她虽看着性情冷淡,实则是最随和的人,故而一应宫女内侍,都甚是待见。
    内侍悄悄便推着离开殿门口,低低道:“我方才进去通告,无意中听静王殿下说了一句,说什么雪崩埋住,地形复杂,不好搜寻之类……”
    云鬟心头一动,道:“雪崩?又搜寻什么?”
    内侍越发宛若耳语:“我往外退的时候,听圣上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大胆猜测,应该是……”
    云鬟忽觉耳鸣,小内侍再说什么,却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本能地迈步往殿内而去,可才走了三两步,却又止步回身,径直离开。
    那内侍见她一语不发,走的甚快,只不知何故,身形似有些摇晃不稳。
    正担心盯着,却见有个人也从殿内出来,转头看见,大袖一扬,追了上去。
    内侍喃喃道:“有尚书大人跟着,料必无事了。”
    
    第497章
    
    白樘原本随着张瑞宁进了寝殿,才走了几步,便略回头看了一眼。
    张瑞宁道:“怎么了?”
    白樘瞧了一眼殿门处,才要回答一句“没什么”,话到嘴边,忽然道:“将军先去面圣,我忽地想到一点事。”
    张瑞宁道:“是何事……”还未问完,白樘已经回身走了。
    张瑞宁啧了声,复喃喃道:“还有什么会比赵黼失踪更严重的呢?这下好……又要我一个人去面对这棘手的事儿了。”重重一叹,只得先去面圣。
    且说白樘出了殿门,沿着廊下追了出去,却见云鬟正下台阶,身形宛若风中之竹,被风卷动,摇摇曳曳,便往下滑去。
    白樘紧走几步,掠到身边,将她一把拽着,才算及时拉了回来。
    云鬟回头看是他,却并无言语,只自挣扎着站直了,推开白樘,往下又去。
    只是却仍是一脚踩空。
    白樘皱皱眉,忙又将她拽住:“留神些,跌下去不是好玩的。”
    云鬟原本并未看他,闻言才慢慢仰头,乌黑的双眸盯了他半晌,道:“是不是赵黼出事了?”
    白樘早留意到小内侍跟她私下窃窃,故而才追了过来。
    见她果然知道了,便道:“不必着急,只是云州方向来的紧急消息而已,尚未确凿。”
    云鬟双眸略睁大了些,问道:“那……那就不是真的?”
    白樘道:“已经派了人去再行追查。”
    云鬟眨眨眼,忽地觉着脸上有些湿冷,她竟不知道是在何时落了泪。
    举手胡乱揉了揉,云鬟道:“尚书、方才不是要去面圣么?如何又出来了?且快去。”
    白樘不动,只问:“你要往哪里去?”
    她沉默了会儿,嘟囔道:“我回府里去。”
    白樘道:“你如今不宜出宫,且还是留在宫内。”手上略微用力,便欲将她带上来。
    不料云鬟握紧栏杆,竟不肯从,执意道:“我要回府。”
    白樘默然看了她一会儿:“既然如此,我送你。”
    云鬟大为意外,复抬头看向白樘。
    此刻白樘仍是站在她身前的台阶上,头顶是湛湛青天,他便仍是这般高大威严、居高临下似的面对她。
    如在她记忆中曾回想过千万次的那个人一样,毫无淡褪。
    云鬟竭力仰头看着,眼中的泪不由自主地默然滑落,从她极小之时就开始仰视着的人,此刻仍是仰视如昔。
    心中却忽然无法遏制地难过,云鬟哑声道:“不要再对我这样好了。”
    白樘皱眉:“你说什么?”
    云鬟道:“四爷、给我一点点的好就成了,不消更多,也不能再多。”
    她缓缓抽手,急着要离开。
    白樘却毫无松开她的意思,反而握紧了些:“你到底在说什么。”
    云鬟低下头去,目光掠过他绛红的官袍一角:“太多了,我消受不起。”
    趁着白樘愣怔的功夫,云鬟用力将手臂抽回,扶着冰冷的栏杆,急急地下台阶,往前急奔离去。
    白樘举目凝视中,身后脚步声响起。
    有人道:“听说你跟张瑞宁一块儿来的,如何却在此耽搁?”
    白樘早知道来者何人,因回头行礼:“殿下。”
    静王赵穆举手示意。
    白樘拾级而上,两人立在玉栏杆前,静王道:“你也收到消息了?”
    原来先前,云州跟齐州发来紧急消息,说是赵黼一行人,在从辽国上京回来的路上,遇了地动,又加雪崩,下落不明,此刻两州以及辽国方面,都派了人马在紧急搜寻。
    白樘道:“王爷先前便是在跟圣上商议此事?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静王道:“父皇的意思,自然是先秘而不宣,叫人一寸一寸地找,就算将地翻过来,也要寻到下落。”
    长叹了声,静王道:“没想到竟又生出这种事来,真的是天意曲折不成?”
    白樘袖手不语。
    静王瞥着他,忽道:“是了,虽然这会儿不是时候,不过倒也可以先问你一句,先前跟你商议的那件事儿,你可想好了么?”
    白樘抬眸对上静王的眼神,静静答道:“想好了。”
    且说云鬟来不及去请示赵世,只忙忙地出了宫,回到府中。
    晓晴喜出望外,来不及说别的,忙道:“我正惦记着该回来了,没想到这样巧,且快去看看,薛先生要走呢。”
    原来这数日,薛君生一直想搬离谢府。
    是晓晴怕他这样一走,云鬟回来后知道恐怕难以安心,便频频劝慰,又叫过好歹过了小年再去等话,才将人稳住。
    云鬟却正是要找他的,当即折往君生的院落。
    尚未进门,便听得院内低低地似在唱什么。
    云鬟不觉放轻了脚步,听唱得是欧阳修的《诉衷情》。
    词道:“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唱词之中大有凄凉之意。
    云鬟索性止步,站在墙外听他念完,却也变了心意,不想再进内找他了。
    正回过身走了三两步,便听得身后道:“你回来了?怎么又要走?”
    云鬟怔然,回头看时,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竟出了门,正站在台阶上凝眸望着。
    云鬟心头转念,便淡然无事状,道:“我因听你兴致正好,不想打扰,想待会儿再来就是了。”
    君生看了她片刻:“进来说话。”
    只得先随他入内,却见院中那株老梅已经开了一半儿,进门便嗅到满园清冷幽香。
    屋内对坐了,君生道:“我正想着今日去了,来不及跟你说一声,不想你就回来了。”
    云鬟道:“我听晴儿说了,想我竟只被拘束在宫中,等闲无法自由,也不能跟你好生相处。幸而你的伤既然已经无碍,在这里闷着却也并非良策,要去自然使得,只是你要回哪里?”
    君生虽打定主意要去,可听她竟毫无挽留之意,心头一凉。便道:“皇恩浩荡,已经免了我等的罪过,我想再回畅音阁去。”
    云鬟道:“你已经不在那里了,何不就借机仍回原来府中,从此或成家立业,安稳做些别的行当?”
    君生道:“多谢操心。”
    云鬟见他隐隐透出几分淡漠,却不以为意,又道:“是了,先前你曾跟我说,想回南边儿去,其实我近来也常常想念南边儿的风物,京内又是这般危机四伏,叫人不安,若得自由,倒是不如仍回江南……你说呢?”
    君生听了这样一番话,眉头微蹙,疑惑地看了云鬟一眼:“你是……真心这样想?”
    云鬟点头。
    君生道:“那你为何不……不肯……”
    云鬟不等他说完,便起身道:“你我相识一场,也有几次过命的交情,若你真的讨一房好妻室,日子过得安稳和乐,不拘在哪里,我必也喜欢的。”
    她往门口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背对着君生道:“我虽现在不得去,以后兴许也会有机会,若咱们于江南见了,却是何等惬意?只是想想,就觉着喜欢不尽了。”
    君生皱眉,正思忖间,云鬟却已出门去了。
    这一日,君生果然便离开了谢府,却也并没有就回畅音阁。
    此后,隐约听说他有回南之意,却是后话,暂不必提。
    是日云鬟回宫,便有小太监迎着道:“总算回来了,圣上问了几次,说是一回来便立刻叫去寝殿。”
    当即来至殿内,行礼过后,赵世道:“你今儿怎么一声不响就出宫去了?”
    云鬟道:“本是要来请示陛下,只是因陛下正商议要事,便不敢打扰。”
    赵世瞥了她两眼,道:“你可知道我们商议的是何事?”
    云鬟心里明白,这宫内一举一动,哪里瞒得过他的眼:“隐约打听了一句,听说是云州方向有事?”
    赵世“嗯”了声:“不错,正是云州来的消息,竟说是……”竟也有些难以出口:“说是黼儿他们一行人路上遇到了雪崩,失去踪迹,下落不明呢。”
    赵世说着,便细看云鬟表情,却见她神色平静如初,并无悲伤惊感等意。
    赵世道:“你觉着此事到底有几分真呢?”
    云鬟道:“恕我斗胆,千里之遥,只怕会有些误传也不一定。先前不还说辽帝有意传位给殿下么?怎么转眼间又这样,可见不真不实,不能全信。”
    赵世今日应对静王张瑞宁等,虽然镇定自若,心里却也如猫爪儿乱挠一般,此刻听了云鬟的话,才不由一笑:“说的好。就是这个道理。且我想着,黼儿原本是个极能的,怎会因这般小小灾害就……朕是不信的。”
    云鬟道:“陛下是真龙天子,既然您金口玉言说无事,自然就是无事。”
    赵世忍不住笑起来:“更好了。当初他在宫内,每每地说些歪话,引得朕笑。如今你却是个正正经经的,偏偏也能引得朕笑。”
    赵世忧心了整日,又因为云鬟匆匆出宫去了,更加劳神,如今见她好端端回来,又说的这般合情合理,心神放松,便有些困倦。
    云鬟近来伺候左右,很知道皇帝的习性了,见打盹,便悄然退出。
    这日余下时候,云鬟便只在寝宫,半步不曾出门。
    先前跟灵雨相处的时候,便听灵雨碎碎念念说些云州的事,今日闲谈起来,亦是如此。
    因说了这许多日子,灵雨搜肠刮肚,几乎没什么可说的了,便笑道:“等有朝一日,大人自个儿去一趟才好呢,我毕竟笨嘴拙舌,也说不好。”忽然想起赵庄身亡,赵黼悬空,生怕惹起云鬟难过,便忙噤声。
    云鬟却笑道:“不妨事,你只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我虽暂时不得去,却就像是亲自去了一趟。”
    又两日,云州方向毫无消息,京内却有一件儿,原来君生果然要启程回江南去了,消息已经传扬开来,成为时下议论最多的新鲜话。
    连赵世也耳闻了,闲时还跟云鬟说了两句,连说可惜。
    云鬟似并不关心,只道:“薛先生本是江南人,在京内厮混这许多年,年纪又大了,又有些后起之秀赶着,左右为难,他想趁此机会急流勇退罢。”
    赵世道:“他在京中风光这许多年,风光底下,却也有些不为人知的心酸之处。如今的情形,却似是朝臣们要告老还乡似的,原本朕还想无聊时候多叫他进宫来消遣,如此倒也罢了,就成全他。”
    云鬟道:“还是圣上仁德天下,万民感戴恩典。”
    赵世觑着她,道:“你近来……”想了会儿,却并未说下去,只一笑摇头。
    是夜,云鬟回到寝宫,叫灵雨研磨。
    灯下静坐许久,终于起笔写了一张纸,端详片刻,折起来放好了,才自去歇息。
    次日一早,云鬟盥漱整理妥当,对灵雨道:“若有人问,只说我回谢府了,若圣上催的紧,你无处解说之时,便把这信递上去。”
    灵雨毕竟聪慧:“这是何意?”
    云鬟不答,只举手将她抱了一抱,道:“好姐姐,就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京郊,官道旁的十里长亭。
    这风雨亭已经有了年岁,原本朱红色的柱子漆色斑驳,瓦檐被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上头的雕花隐隐透出水磨圆润之感。
    因昨儿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今日放晴,瓦片上的雪融化成水,沿着滴滴答答,宛若透明的水晶帘。
    有一人端然坐在亭子里,着一袭鸦青色缎服,脚踏宫履,容貌气质,却是最正气清肃。
    片刻,便听得急促的马蹄声响从官道上传来。
    一匹黄骠马跃动四蹄,马上之人批一领玄青色羽缎斗篷,里头穿一件苍苍色灰鼠里袍子,颈间围着块儿秋色的巾子,拉高了些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明灿清澈的眼睛在外头。
    这人因急着赶路,伏底身子而行,一时竟没留意风雨亭内的人,马儿将掠过之时,目光转动,才看见亭子里的那位。
    刹那间,马上骑士身形一歪,几乎竟跌了下来,幸而稳住,眼神之中透出几分惊慌之意。
    然而很快,这人手一抖,竟是催促马儿继续往前!
    就在黄骠马将掠过风雨亭的时候,隐约听到亭子里的人说道:“还不停?”
    马上骑士闻听,越发着慌,拼命狠狠抖了抖缰绳。
    亭里的人悄然扬手,有物破空而出,在黄骠马的颈间轻轻一撞,那马儿即刻长嘶一声,刹住去势。
    骑士猝不及防,被马儿颠动,岌岌可危。
    正此刻,风雨亭内的人掠了出来,身形如箭,将那人及时拥着,从空中轻轻地跃落地上。
    这番惊动,骑士蒙面的巾子滑落,露出底下熟悉的秀美容颜,却赫然正是崔云鬟无疑。
    白樘瞥见,却仍波澜不惊,脚尖在风雨亭台阶上一点,才把人轻轻地放下。
    云鬟双足落地,踉跄后退:“尚书!你……”
    白樘道:“你要去哪儿?”
    云鬟虽不知他如何竟神出鬼没如此,恰好在这里现身,却也知行迹败露。
    早在宫内听说赵黼出事之后,她就再坐不住了,那天匆匆回谢府,本来是因为薛君生前儿问过她那句“你要不要随我离开这儿”,慌乱之中,便想求他帮忙,至少得一名可谋划的同伴。
    可隔墙听见君生念那词,忽想起先前因求他盗取令牌,也让他惹祸上身,今番才逃脱大难,又怎好再将他牵连在内?
    因此才隐藏心迹,反而顺水推舟,让他离去,便是想把他摒除在外,等她事发之后,不至于再行连累。
    前几日她好生应对,也让赵世放松了警惕,才得这个机会,闯出京来。
    留给灵雨的信中,便写明了她的心迹,若赵世当真心系赵黼,不至于会一怒之下,迁怒别人。
    此事她只在自个儿心里谋划,按理说本该无人知晓。
    谁知偏偏天不从人愿。
    望着白樘淡然清明的双眸,云鬟心中又惊又怕,惊得是他竟这般洞察先机,怕的是他是不是真的会拦下自己!
    云鬟后退,还想再下台阶,白樘冷道:“站着。”
    云鬟把心一横,抬头迎着白樘的目光:“四爷,求你别拦着我,我不想再等了,我要去找他,是生是死,我随着他就是了!求您别拦着我,让我去!”
    
    第498章
    
    ——“求您……让我去!”
    檐下的雪水纷纷坠落,似乎是被这一声呼唤而惊动了,错落参差。
    水滴晶莹,在风中飘动宛转,映着晨起的朝阳微光,如同时光也凝滞在这一刻。
    那光影流转之中,却是关山万里,在不同的地方——
    也有个声音正哀告求道:“不要赶我走,求你了!”
    一个微微清冷,一个却清脆而焦灼。
    赵黼斜睨着眼前的少女,索性闭眸不语。
    在他面前的女孩子,略略珠圆玉润的脸,双眸乌溜溜地甚是灵活,梳着双环髻,虽是舜人的穿戴打扮,却竟正是辽国的小郡主萧天凤。
    先前赵黼在上京皇宫中自伤后,果然萧利天跟萧西佐都不敢再为难他,睿亲王虽心力交瘁,却毕竟放心不下他,只暗中叫人远远儿地跟着,只不许露面为难。
    但是不管萧利天还是萧西佐,却都不明白赵黼好端端地原本被关在废太子府中,如何竟又出现在皇宫之中。
    原来,辽人在大舜的京城乃至皇宫之中自然安插着许多的内应细作等,可是在上京里,却也有不少舜国的细作诸人,其中有一大半儿乃是赵黼在云州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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