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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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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黼见这般情形,道:“圣上都要置我于死地了,还需要隐瞒什么?”
赵庄喝道:“黼儿!”
赵黼道:“父王。我只想求个明白。”
两人对峙之中,便听皇帝道:“你想明白么?原因很简单。”
赵黼看向皇帝,却见他目光森森看着自己,竟道:“因为,你并不是朕的皇孙。”
就仿佛眼前有电闪雷鸣似的。
赵黼虽然设想了一千种自己惹祸的因由,甚至连云鬟的身份之谜也算计在内,却想不到老皇帝会说出这样一句。
“什么?”他不信。
而这一场狂烈的风暴,似乎才掀起了一角儿。
赵世道:“你并不是朕的皇孙。你是英妃的儿子,你身体之中有辽人的血,所以你觉着,朕该怎么办?”
赵黼眨了眨眼,然后笑了几声:“这个、这个……皇爷爷,您是老糊涂了么?”
自从赵世开口,赵庄就仿佛失去魂魄,一声不能言语,甚至在赵黼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一句话后,他都无力再阻止。
赵世也不以为忤,只波澜不惊地看着赵黼。
赵黼道:“你们说的英妃,就是当年那个自焚在宫中的辽女,这天底下谁不知道?她虽然有个孩子,却是抱着那孩子一块儿烧死了,你们说我是他的儿子?我是辽女的儿子?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赵黼指了指自己,大笑,又看赵庄:“父王,你可听见了?他说我是辽女的儿子,那个被她带着一块儿烧死了的孩子,父王,你如何不笑?”
第466章
赵黼说罢,却并没有人笑,甚至连赵黼自己,那笑中,也隐隐地透出几分厉烈之意。
殿内异常地安静,皇帝的脸半隐在火光之中,越发晦明难辨。
赵庄站在赵黼身旁,恍若灵魂出窍。
然而赵黼的话,一字一字传入耳中,却明明是恁般清晰。
寒意彻骨之时,赵庄更是懊悔无法言喻。
那日,兰剑行宫中。赵世醒来,令众人皆散,独独留下他陪侍。
彼时赵庄还不明所以,并不知道,那正是他一步踏入深渊的开始。
这注定是个不寐之夜。
皇帝起初沉默,开口之时,问起的却是赵黼相关。
赵庄还只当时皇帝是疼爱之意,故而闲话,直到皇帝问道:“朕记得,当初你人在京中,才成亲之时,钦天监曾云,你命中子嗣缘单薄,朕当时且不信呢。”
赵庄原本面上还带几分笑意,听了这句,那笑容陡然一僵。
只得强笑道:“可不是么?如今也正是这般,只黼儿一个。”
皇帝道:“说来也怪,你跟太子妃都是盛年,怎么这许多年来,只黼儿一个独苗儿?”
赵庄道:“这个,也不好说,想来只是命罢了。”
皇帝停了一停,才又说道:“总不会,是你跟太子妃有什么隐疾?”
赵庄笑道:“父皇如何竟说起这些来,何况黼儿争气,就只他一个也已经很足了。”
皇帝看着赵庄,见他脸上是温和宽慰的笑,神情里却又透着三分谨慎似的。
皇帝回想了想,道:“当初宫内出了那件事,朕竟没什么心思去仔细看过黼儿,只听说小世子体弱多病,后来等朕醒过神来,你们偏又去了云州,后来黼儿大了上京,我见他那样出息,又想先前亏欠了你们好些,才对他格外偏疼。”
赵庄道:“父皇并没有亏欠,是儿臣自求的。”
“嗯,”皇帝点头道:“当初朕也只当你是为了不叫太子跟恒王嫉妒,故而自请镇守云州。”
赵庄心中乱跳,垂头默然而听。
皇帝道:“不知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了不曾?”
赵庄道:“父皇这话……儿臣不解。”
皇帝眼皮一抬,缓声道:“很多年前,宫内曾经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内侍,原先沈贵妃还在的时候,他因故得罪过,几乎被打死。朕记得那时候他才多点儿年纪,是英妃出面救了……”
皇帝之所以记得这件事,是因为跟英妃萧利海有关,所有事情一旦跟那女子相关,便也似鲜活明亮了起来一般,叫人难以忘怀。
赵庄闭口不言。
皇帝出了会儿神,道:“当初英妃生了孩子后,忽然发疯,竟抱着孩子玉石俱焚了,后来几年,这内侍自然也不是昔日那个未曾经事的了,朕见他沉稳能干,便时常叫他在外头走动,后来又委任他为鄜州大营监军,恢复了他的旧名:杜云鹤。”
因花启宗逃狱,又归顺了辽国,虽有白樘的周全,皇帝已经大不悦。
后杜云鹤上书请罪,便解除他宫奴身份,且顺势许他退官还乡。
赵庄道:“父皇因何竟提起他来了。”
皇帝道:“你不觉着古怪么,杜云鹤对你好似十分忠心,难道他果然是目光犀利,一早儿就看好了你,故而在你未曾上京之前便去巴结,只为以后平步青云打算?”
赵庄道:“这个,儿臣不知。”
皇帝道:“你不知,朕或许知道。”
皇帝闭上双眼,眼前仿佛又闪过那女子红衣如火,于马上明艳一笑的光景。不等赵庄开口,皇帝道:“他是在报恩。”
寝宫内的气氛这般压抑,赵庄突发奇想,此刻自己倘若能够飞天遁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必此刻面对,该多好。
皇帝道:“今日他之所以会死,只怕也有人发现了其中蹊跷,何况他身上遍布刑讯之伤。”
幽黑的眼珠儿盯着赵庄:“所以,如今朕想问的是,——在你杀了他之前,他对你说了什么?”
赵庄脸色煞白,宛若被冰封雪冻。
皇帝道:“怎么,事到如今,你仍是不肯说么?”
赵庄舌尖僵硬:“父皇……”他想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眼前的人看着年纪苍老,然而这双眼睛依旧明锐透彻。
赵庄不知他是从何处知道如此秘事,连他杀了杜云鹤都知道。
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
赵庄跪地道:“儿臣冤枉。不知是什么人散布这般谣言,蛊惑圣上。”
皇帝道:“你想让朕把谢凤叫进来对质么?这可是便宜的很。”
赵庄心头一颤,真真儿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皇帝道:“说罢,要杀杜云鹤的原因。”
赵庄把心一横,于是就把先前跟赵黼所说的那一场又说了一遍,只想能瞒天过海。
谁知赵世却并不是赵黼,赵黼是子,不敢也不会逼问赵庄,然而赵世……
皇帝轻轻一笑:“你指望我会信这话?那他临死的时候,为什么竟说‘辜负娘娘所托’?”
赵庄呆若木鸡。
“你这般模样,可见是那人所说不错,”皇帝道:“难道是太子妃身上有什么苟且么?”
赵庄道:“这个怎有可能,请父皇明鉴!”
皇帝道:“不是太子妃,杜云鹤认得的‘娘娘’,会是谁?只有一个人了,就是他想报恩的那人。”
赵庄低着头,额角的汗悄然滑落。
皇帝道:“朕实则早就听闻,当初小世子身子弱,一度有些凶险,后来却忽然再也无病无灾的了。你是不是想逼得朕,把太子妃叫来问话?让朕问一问她,黼儿到底是不是她亲生?”
赵庄虽已经心乱,却仍道:“父皇,这如何使得,好端端地岂非生事么?”
皇帝道:“朕的脾性,你难道不知?”
——一旦见疑,必要寻根究底,水落石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赵庄咬紧牙关。半晌,回答道:“请恕儿臣斗胆,其实……就算父皇惊动太子妃,也问不出什么来,只会让她多些惊恐而已,如今、一切皆安稳,何必再生事端?”
皇帝沉默许久,才终于叹息道:“庄儿,你只当父皇要生事,只怕你是误会父皇的心了。”
声音苍哑,带些无奈似的。赵庄微怔。
皇帝道:“有些事,朕心中早就清楚,只不过想要亲耳听见,确信罢了。”
赵庄迟疑,不敢言语。
皇帝扫他一眼,道:“其实自从英妃身死,朕心中时常不安,无法淡忘……朕这一生,杀人无数,可独独对此事,深以为罪孽,如今朕这般逼问,你只当是恶意?唉,你又怎知道朕的心思,朕是恨不得那孩子并没有死在鸣凤宫内,朕也不愿意相信英妃真的是那样丧心病狂铁石心肠……连自己亲生的孩儿都要杀害,你可明白?”
皇帝说到这里,略有些泪光潸然。
赵庄意外。
皇帝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朕已经是这把年纪了,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此事,今日在围场,看见黼儿那样英姿焕发的模样儿,竟让朕在瞬间想起了英妃……那样天上地下难得的女子,倘若当时她并没有死,倘若还活着,如今该是何等的……故而朕怀着唯一一丝希望来问你,若真的天可怜见,叫我这一抹私心得以成全,朕才是死也瞑目。庄儿,你可懂得父皇这份心意?
皇帝的声音苍老沙哑,似有深情,叫人无从质疑。
赵庄心中茫然,又不禁为之所动:“儿臣……”
赵世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赵庄身旁,抬手在他肩头轻轻地按落,道:“虽然人说皇家无情,可毕竟是血缘相关,方才朕说要亲自询问太子妃,其实也不过是逼你的,俗话说知子莫若母,不问便罢了,若真的问起来,你当太子妃心中不会生疑么?她又是个沉不住气的,又何必惊动,让她难过。”
赵庄微微抬头看他:“父皇……”
皇帝颔首道:“你大概也猜到了,当初对付杜云鹤的,只怕就是沈相。朕近来叫白樘着手料理沈正引,便是想为你跟黼儿清路,难道你还不明白朕的苦心?可是如今有睿亲王萧利天在京内,他既然插手沈正引跟杜云鹤之事,难保他知不知道内情,他却是个最难对付的人,朕最怕的,就是他将来以此为把柄,挑拨离间,万一引得黼儿起了异心……那岂不是整个大舜都会沦为辽人之手,被萧利天左右……”
赵庄惊心动魄,不由脱口说道:“不会的!”
话才出口,赵庄满心如被冰雪,双眼睁大看向皇帝。
而老皇帝只是静默看着他,双眼仍是幽深微寒:“不会?”他轻轻地问,如同耳语。
赵庄试图亡羊补牢:“儿臣的意思,是说……是说辽人不会……”
赵世仰头望空,竟大笑起来。
他笑了半晌,回头又看赵庄道:“你果然还是冥顽不灵,朕此刻只跟你说,已经是网开一面,若是朕直接叫了太子妃跟黼儿来问,你猜会是如何?”
却不等赵庄回答,赵世已经走到跟前儿,举手揪住他的衣襟,低声喝问道:“杜云鹤当初是怎么将那孩子偷运出宫的?除了他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帮手?”
虽然年迈,然而皇帝的手仍如铁钳一般,衣裳绞着脖子,叫人无法喘息。
赵世盯着他:“可还记得上次摄魂术的事么?朕自从听说,便叫人暗中详究此事,正也有些眉目,只不愿意用在你身上,可是你不要再逼朕!”
赵庄心头战栗。而赵世紧盯着他的双眼,继续道:“朕素日跟黼儿是如何,你也应该清楚……朕素来最是偏疼他,原先还可惜为何不是朕的亲生,原来冥冥中早有天意。但是你要知道,杜云鹤虽已经死了,但以沈相之能,你猜他会善罢甘休么?何况如今更有萧利天暗中弄鬼。庄儿,你只以为闭口不言就行了,殊不知,你所瞒着的只有朕!但是那些虎视眈眈要针对你跟黼儿的人,只怕早就知道了!朕如今问你,只是想提前知情,还可及早防范,你不要自以为是,一错再错!到那万劫不复的境地!”
赵庄被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软硬兼施,心中便松动,又因为先前失言透漏了消息,当下便不再苦瞒。
原来先前,赵庄跟太子妃成亲后,太子妃有孕,很快诞下一名小世子,只是小世子体弱多病,自从生下来便要吃药,情形很是不好,虽有两名太医随身看顾,毕竟棘手。
那一夜,世子忽然发病,这一次却异常凶险,太医们束手无策,其中一个提了一句太医院首的银针最佳,或许可以一救。
本来已经派了人去请,然而赵庄心想一来一回,毕竟耽搁时间,看着那孩子已经铁青的脸,当即不顾一切,便把小孩儿抱在怀中,亲自飞马前往宫中。
谁知下马之时,却发现怀中的世子早就没了气息,脸上都凉了,赵庄魂飞魄丧,痛心彻骨。
赵庄说到这里,当时那种痛不欲生之感,又逼得生生落下泪来,道:“我不愿就此放弃,仍要进宫,不料正进内,却见……见宫内起火了。”
皇帝皱了皱眉,被赵庄一句“起火”,也引得他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来,一时皱紧了眉头。道:“然后呢?”
赵庄道:“我不知发生何事,仍想要去太医院,就往内疾走……不料……就遇见杜云鹤急匆匆出来,躲着人一样,见了我,他便跑过来,我才发现他怀中也抱着个孩子,生得跟世子、有些相似。”
泪水蔓延,赵庄几乎泣不成声。又道:“我不知怎么,杜云鹤说、说是有人要杀这个孩子,是他偷偷地抱了出来,求我相救。”
赵世道:“于是你便抱走了?”
赵庄擦了擦泪,道:“我当时因小世子故去,心中惨痛,被他不由分说塞到我怀中,他便去了,当时,我更不知道黼儿会是……”
当时赵庄看看怀中的两个孩子,有些肖似的面孔,一个恬静安睡,一个却已经长眠不醒。
赵庄想要大哭,却又无法出声,满心惨痛无法形容。
而此刻侍卫们因见宫内起火,纷纷地奔来,有人见他在此,便过来行礼。
幸而是夜晚,襁褓也不算大,赵庄忙将两个孩子抱在一块儿,襁褓的棉被耷拉遮住旁边的,看来就如一个孩子般。
他也不再去寻太医院首,径直转身,便出宫了。
在府中,当时的晏王妃因为生产过后,身子一直虚弱,赵庄怕孩子病弱的事给她知道了,又要分神,身子调养的自会慢,因此竟未许人告知她小世子的种种。
在回去的路上,晏王恢复了神智,他挥泪偷偷地将小世子埋葬,便把杜云鹤给他的孩子抱回府中,只当是小世子来抚养。
赵庄起初还不安,但宫中发生那样一件大事,待事态平静后,也并不曾听说有婴孩儿丢失之类。
而晏王妃自打生了世子,因为两下儿都身子虚弱,也不过是短暂地见了几面。
且小婴儿几乎都生得差不多,故晏王妃丝毫疑心都没有,只顾满心疼爱。
至于两个人的“子嗣单薄”,却也的确给钦天监说对了,晏王妃因先前生产艰难,伤了身子,此后便不易受孕。
可对赵庄来说,有一个赵黼,自然已经足够,何况赵黼越大,越见出息。
赵庄更是满心喜欢,本以为这一辈子,便会在云州安宁稳过。
第467章
这一件事,沉埋在赵庄心底这许多年,从来不想再度提起,却偏偏天不遂人愿。
赵庄虽然有些知道自己父皇的性情,可是毕竟先前赵世说了那许多软和的话,赵庄心里的警惕便减少了。
又因毕竟是血缘亲情,料想皇帝也该为了赵黼好,便忍不住将此情说明。
说完之后,赵世足足沉默了半个时辰,再无言语。
因是深秋,山上寒气越发浓重。赵庄的心也逐渐不安起来。
面对“父皇”,他忽然想起一个词:伴君如伴虎。
他忽然有些迷惘,不知赵世心底到底怎么想法,也忽然懊悔,他好像做错了……好像不该说明真相。
接下来发生的事,渐渐地验证了赵庄心里的担忧。
他发现自己始终是有些高估了皇家的血缘亲情,而低估了皇帝的冷血无情。
可是对于赵世而言,做如此决定,也绝非易事。
赵世自然是最偏爱赵黼的,只因为从来都觉着赵黼是跟自己模样性情最像的子孙,且又并非徒有其表之辈,却是个真能征南逐北、所向披靡的人物,其风采不逊赵世年轻之时。
甚至假以时日,必然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然更叫赵世喜欢了。
赵世原先看好赵庄,只因他有带兵决断的手腕,性情又宽和仁厚,比太子多一份容人之量,又比恒王多一份真才实干。
而太子是自己所立,因此废太子先前有些胡作非为不如意的时候,赵世也只忍了而已。
谁知道赵黼风头越来越盛,越来越出息难得,赵世虽然理智,但每次相见,却忍不住都暗中生些遗憾之感:此子若不能为帝,实在可惜。
偏偏废太子又作死,弄出那许多事来,两下比较,赵世终于决心壮士扼腕、坚定了更立太子的决心。
可是一步一步到如今,却叫赵世心中生出了“人算不如天算”之意。
——他费尽了百般心机,更立太子,为赵黼铺路,却想不到,到头来,他仿佛自个儿给自个儿挖了一个深坑。
软硬兼施地问出了他早就料到的真相,那一夜兰剑行宫的寝殿之中,赵世彻夜未眠。
躁碎了心意的皇帝,难压恶怒,几乎就想立刻将人杀了,一了百了。
他自忖英明一世,无人能及,但是此刻,却仿佛总能听见英妃在那熊熊烈焰之中的狂笑,不屑,嘲讽。
一整夜,赵世心底转过了千百种念头。
正如赵庄所说,恒王谋变之图,赵世早就有所察觉。
这一次故意出城行猎,其实也正是看恒王的心意行止,——实则赵世早有准备,若恒王真的行事,那这一场平叛的功劳,仍是赵黼的。
他用尽心思,给他最偏疼喜爱的皇太孙身上增功加勋,好让满朝文武皆都赞服。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让赵世恼羞成怒,怒意蒸腾翻滚,几乎再度吐血晕厥。
他苦思冥想了一夜,终于缓缓镇定下来。
故而仍旧安排赵黼前去平叛,但是……这一次的用意跟他最初的打算,却显然是背道而驰了。
赵黼毕竟名满天下,又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孙。
在公来说,他是对辽人作战的最佳人选,若这会儿贸然杀之,等同自毁长城,辽人方面不明所以,却只会拍手称快。
在私,赵世毕竟也不大割舍,他从来深疼的“孙儿”……想到赵黼那一言一行,那般赤子之心,让素来心如铁石的皇帝,忍不住也微微动摇。
让赵世庆幸的是,赵黼如今并不知自己的身份。
但无论如何,赵世无法容忍身上有着辽人之血的赵黼会继承皇位。
所以他暗中命静王随行,发手谕给厉铭跟暗棋,目的便是让赵黼“行差踏错”,有了污名,便好趁机行事。
或许,以后仍让他去做个领兵的将军,一则保命,一则抗辽。
若他一生都不知那内情,倒也使得。
谁知赵黼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暗棋的所为,且又找进宫来质问,逼得他再也不能退步。
此时。
寝殿之中,见无人回答,赵黼转头看着赵庄:“父王?”
却见赵庄垂首惨然。
赵黼怎会不明?只是不愿去信罢了!身不由己,略略后退。
赵庄压下千头万绪,上前一步:“黼儿。”
赵黼死死盯着他,忽然摇头:“不,我不信!我……我回去问母妃……”
“黼儿别去!”
赵庄着急拽住他的手,赵黼却反手一挥,他情急之下,用了几分力道,赵庄又猝不及防,竟往后跌退出去,倒在地上。
赵黼无法顾及其他,才要出殿门,便听得上头皇帝的声音道:“来人。”
门外的侍卫们跃了进来,齐齐戒备,只听赵世道:“将皇太孙绑了,押入天牢。”
赵黼猛然止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是什么。
赵庄爬起身来,大叫道:“父皇!不可!”
秋风自殿外袭来,所有的烛火微光尽数摇曳。
赵黼睁大双眸,看着身前地上,那许多随着烛光摇曳的幽淡影子,宛若鬼魅在眼前横行。
周围团团地许多禁军,一个个都亮了兵器,雪亮的刀光闪闪烁烁。
赵黼几乎想笑,眼中的泪却如河湖之水涨满,他要竭力自制,才压住那因齿寒而生的战栗。
身后赵庄哑声道:“父皇,一切过错都在我身上,求您勿要为难黼儿,父皇!儿臣知罪!”他跪在地上磕头,砰砰响动。
心头那原本升窜的冷然怒火,慢慢熄灭。
赵黼闭了闭双眼,泪却不听使唤地纷纷跌落。
皇太孙被押入天牢的事儿,第二天就很快传遍了京中。
那时,清辉晨起,先去探望蒋勋,见他伤势总算稳定许多,只是因失血过多,脸色仍是不好。
清辉叮嘱他好生养伤,才欲出门,外头有小厮飞奔而来,叫道:“少爷,出了大事了!”
清辉生怕惊动蒋勋,忙起身出外才问端地,那小厮急得跳脚,道:“不知为了什么,外头纷纷传说皇太孙殿下被关入大牢了!”
就如五雷轰顶,清辉直了直双眼,才挥手叫那人走开,便听屋内蒋勋咳嗽连连。
急急退回来,见蒋勋已经挪到床边儿,清辉忙拦住他:“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蒋勋道:“方才他说……是六爷出事了?”
清辉道:“未必是真,他们惯会大惊小怪,只怕有些误传了。你放心,我立刻去打探消息。”
蒋勋满目忧虑,握着他的手道:“可知我心里一直忧怕如此,那夜我是在场的,厉统领对六爷的态度很怪,若无人指使他绝不敢如此……”
清辉顿了顿,终于低声道:“你放心,若真的如此,我会竭尽所能……”
蒋勋双眼微红,道:“你也要谨慎行事。”
清辉将他的手一握,便起身出外。
今日白樘却仍是不在府中,清辉来不及去大理寺,便往刑部而来。
原本来说,皇帝亲口下令要关押的人,通常落在诏狱之中,可如今诏狱是由镇抚司管理,却也算是赵黼的地方。
故而这一回,仍是将赵黼关押在刑部的大牢里。
刑部门口众人见清辉来到,都暗知其意,也并不拦阻通报,清辉匆匆入内,径直去寻白樘。
来至白樘公房,却听得里头正有人在说话,却是季陶然的声音,含惊带怒地说:“这到底是怎么?明明恒王跟世子不是皇太孙所杀,为何皇上又叫关押起来?”
清辉来不及听白樘如何回答,便已经来至门口,道:“我也正有这个疑问。”
抬头看时,却见除了季陶然外,巽风天水,任浮生阿泽等都在,围在白樘桌边儿。
清辉见如此人多,便举手作揖,道:“请尚书恕我来的冒昧,听闻殿下被关押在刑部,特来探望,还请恩准。”
白樘看他一眼:“并不是我不周济,是圣上有令,不许任何人探监。”
季陶然紧锁眉头,他是方才得知此情,才忍不住争了几句。
清辉道:“这是为何?”
白樘道:“圣上的旨意,无人敢质问。”
清辉心头堵了堵,却终于道:“就算圣上旨意,也要按律行事,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若王子要被处罚,也自要有个道理依据,难道尚书也不知道皇太孙是触犯了哪条律法么?”
季陶然听清辉说的铿锵有力,暗暗点头,心想却也只有清辉敢这般对白樘说话了。
但虽然觉着清辉言之有理,但毕竟是皇帝旨意,纵然是刑部尚书,只怕也没奈何而已。
却听白樘道:“夤夜闯宫,抗旨不尊,这罪名如何?”
白樘答了这句,道:“若无他事,且请退。”
清辉握紧双手,终于道:“这会儿虽跟辽人议和,然而上下百姓臣子们都看得分明,谁才是居功至伟。我自浅薄,竟不知内中究竟如何,但却也替皇太孙不平,若无个确凿的罪名,让皇太孙担这‘莫须有’的罪,岂不是冤屈了功臣良将,寒了将士臣民的心?”
巽风等尽数低头,白樘静看清辉,却并不回答。
从白樘房中退出后,季陶然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清辉道:“这件事,只怕并非你我能插手的了。”
季陶然道:“我知道,但是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忽然又想到一事,便压低声音道:“妹妹必然也听说了,也不知她这会儿怎么样……你要不要随我一块儿去看看?”
清辉原本欲摇头,忽地想到昨日在谢府那一幕,道:“好,我跟你去。”
当即两人便往谢府而来,谁知下车后,却给门口侍卫拦住,道:“白少丞,季行验,我们奉命,不许任何人进出谢府。”
季陶然道:“奉谁的命?”
侍卫道:“请恕罪,是皇上的旨意。”
白清辉看着紧闭的府门,问道:“既然如此,那里头的人也不许出来么?”
侍卫道:“不错。”
清辉道:“上面可有说因为什么?”
侍卫摇头道:“这倒是不知。”
两个人无法,对视一眼,慢慢走开几步,季陶然道:“圣上如此,必然是因为六爷的缘故。只是到底为了什么,竟像是变天一般。”
清辉道:“这原因你我皆不知,只怕谢主事知道。故而才将谢府看守住了。”
季陶然皱眉:“何以见得?”
清辉道:“昨儿她跟六爷分别的时候,神色不对,好像知道会出事。”
谢府之中。
晓晴像是无头苍蝇般,在门口上不停地走来撞去,又不时探头看一看书房内,却见云鬟坐在书桌之后,面色淡然,举手在翻一本书。
晓晴再忍不住,跑进去道:“主子,您怎么没事儿人一般,快想想法子呢?”
云鬟盯着那书册,并不抬头:“你忙什么。”
晓晴道:“还问我呢?如今皇太孙殿下人在牢里了,这是何等的大事?偏偏门口那些……居然都不许我们出去,这是什么道理?是要连咱们一块儿治罪么?”
云鬟点点头:“迟早晚会的。”
晓晴张大了嘴:“迟、早晚儿?”
云鬟道:“怎么,你怕么?”
晓晴“咕咚”咽了口唾沫:“我……只要跟主子在一块儿,我是不怕的。”
云鬟微笑道:“这样就好。”
晓晴却又迟疑问道:“主子,您没玩笑?是真的迟早晚儿要捉拿我们进大牢么?可是……是为什么,也是为了皇太孙的事?”
云鬟道:“差不多。”
晓晴跺跺脚:“罢了罢了,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罪名呢,只是因为杀了恒王父子?他们两个明明就是该杀的呀!这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
若是平时,云鬟便会喝止她,可是此刻,却只抬眸看了一眼,并未做声。
晓晴抱怨了半晌,云鬟才道:“好了,帮我更衣。”
晓晴问道:“是要做什么?”
云鬟道:“我要出门。”
晓晴惊道:“不能够,门口那些人凶神恶煞似的,说任何人不许出去呢。”
云鬟道:“不要啰嗦。”起身往外而行,晓晴才要跟上,目光无意中掠过她跟前那本书,却见书册天地倒置。
宫内。
御花园中,两道人影一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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