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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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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说到这儿,季陶然又道:“可惜那阮家的人耐不住,已经将阮磬下葬了。不然我再细细地查验查验,兴许还有别的线索。”
    云鬟道:“你已经是最仔细的人了,只怕没什么能错过眼去。”
    被她夸赞,季陶然噗嗤一笑,心花怒放,便道:“倒也是,连他鬓发间有一颗草种子,我都发现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云鬟问道:“什么草种子?”
    季陶然道:“红褐色,圆长,有些小小地毛刺,我也说不上来,从来没见过……是了,我已经取了回来,当时虽然想随手扔掉,可是记得严先生曾写……”
    不经意又提到严大淼,季陶然蓦地打住,脸上的笑才敛了,复说道:“他曾谆谆教导我们,案发之地的所有——纵然是一草一木,一根发丝,都是不容错过,都或许是能发真相、定乾坤的大用之证……”
    季陶然重重喟叹了声,才又点头道:“所以我本能地将那颗草种子留了下来,如今正在行验所里好端端放着。”
    云鬟看出他难过之意,便道:“先生在天之灵,看你这般遵循教导,他后继有人,必然欣慰。”
    季陶然苦苦一笑:“是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那种子?”
    云鬟怔了怔,换作平日,只怕早就去了,可是这会儿……袖子里那封辞呈,拽着她往下,整个身子几乎都千钧重。
    云鬟便道:“这、这还是暂且不用了……”
    季陶然道:“不看也罢了,难不成粟米大小的一颗小种子、就真的能翻天覆地么?”后知后觉,发现她神色不对,便问道:“怎么了,像是有心事?”
    云鬟振作精神,道:“并没有,我……我是有事要去寻尚书大人,不知他今日可在?”
    季陶然道:“在公房里,可要我陪着你去么?”又迟疑地问道:“自从上回……太子殿下的那件事,你跟尚书之间可怎么样呢?如何我问尚书,他并不回答?”
    云鬟把心一横,道:“等我去见过尚书,回来再同你细说。”
    别过季陶然,云鬟仍是前往白樘公房,正要进门,身后一人如风赶来,将她手臂轻轻握住,略用两分力气,便把人横拉回去。
    云鬟踉跄止步,回头看时,却见竟是巽风。
    当即定神:“巽风可是有事?”
    巽风道:“你如何未穿官服?”
    云鬟道:“我……”目光相对,终于道:“我的辞呈……是巽风拦下了么?”
    巽风一怔,却不答反问道:“你、可是来递辞呈的?”
    云鬟索性点头:“是。”
    巽风眼中的失望之色,无法掩饰,顷刻才道:“你真的、已经想好了么?”
    云鬟道:“是,已经想好了。”
    巽风问道:“真的要……跟了殿下?”
    云鬟沉默。
    巽风望着她,许久,才浮出一丝略苦的笑意:“既然是你的选择,倒也……罢了。”隔了会儿,他方又说道:“我只是不知道,你对殿下……是怎么样的?”
    云鬟仍是不答。
    巽风不想她为难,便道:“好,我不问了。”他抬手,略微迟疑,终于又在云鬟的臂上轻轻一握,方温声道:“不管如何,你总该知道,我是打心里想要你好……不管是在鄜州的时候眼睛看着你,还是洛阳,京城,会稽……只要你能如意,我也就无憾了。你可明白?”
    云鬟的眼不由红了:“我明白……巽风的心。”
    巽风嘴唇微动,却终于并没再说什么别的。只道:“你明白就好……上回我失言了那句,心里始终后悔。我不想有人伤着你,自己却偏也做了那种事。”
    他微微一笑,将手松开:“去见四爷罢。”
    云鬟颔首,转身将走的时候又停下,对巽风道:“你放心。”
    巽风不语,只是看着,却见她的面上,露出几分罕见地女孩儿似的娇憨羞色。
    云鬟道:“他……他是真心为我好的。”
    这一句话,声音甚低。
    可那凤眸中透出的浅光微悦,却似春风暖阳里的白色兰花,在清澈阳光里,散淡着明净愉悦的光。
    巽风还在细思这句话的意思、以及她的表情之时,云鬟已经走到了门口,道:“谢凤求见。”
    巽风见她身影消失门口,终于展颜一笑。
    复抬头看看天空,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这一刻,忽地有种莫名释然之感。
    且说云鬟进了内室,果然见白樘仍端坐桌前,见她进门,抬眸淡看了一眼,并未出声。
    云鬟深吸一口气,道:“尚书……”
    白樘仍是不语,云鬟握紧双手,又静默片刻,才从袖子里,将那封辞呈捏住,暗中一咬牙,便掣了出来。
    她双手握紧,朝上捧起,走前数步,将到桌子边上才止住。
    微微躬身,将辞呈奉上,道:“我、是来请辞的,请尚书……过目。”
    白樘见她举手入袖子的时候,就已经在打量,又见她如此动作,却仍是面色如常。
    也并不举手取那辞呈,白樘道:“你真要辞官么?”
    云鬟低着头:“是。”
    耳畔是白樘低笑了一声似的,云鬟不知他是何意思,又不敢去打量,只是他不接辞呈……鼓起勇气抬眸,却见白樘将桌边儿抽屉打开,从里头取了一样东西出来,“啪”地扔在她跟前桌上。
    云鬟定睛看时,错愕不信。
    这封被甩在面前的……赫然正是上次她叫阿喜送来的那辞呈!
    云鬟来不及多想,猛抬头看向白樘,她本来推测这辞呈大概是被巽风或者天水暗中拦截了去,故而未曾落在白樘手中,故而他不知自己真的要请辞。
    所以才有今日,亲自又来刑部一遭儿。
    但是这又是如何?!
    看着她错愕的表情,白樘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云鬟莫名紧张,踧踖无措:“我……可是、可是尚书既然知道,为什么竟然……”
    白樘道:“你不明白?”他索性起身,竟转出桌后。
    云鬟本能地想要后退,又死死站住。
    白樘来至身边,沉默片刻,才道:“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悔改的机会。”
    云鬟心头悚然惊动:“尚书……”那日白樘将她“痛斥”一番,曾也给过她一个“机会”,只不过她冥顽不灵,并未听从。
    云鬟虽意外于白樘竟设计自己,却也明白她所做种种、的确有违刑官之责,所以自个儿也无法见谅自个儿,又且令白樘失望透顶,当真是“五毒俱全”,又有何面目再留在刑部,只当辞官谢罪而已。
    谁知白樘明明接了她的辞呈,却竟如此?
    白樘道:“然而眼下来看,你却是九死不悔的?”
    云鬟呆若木鸡,无法回答。
    白樘轻轻问道:“为了太子殿下,值得么?”
    云鬟道:“尚书……”
    白樘却又道:“可知方才听见你来了部里,我心里在想什么?”
    云鬟道:“我……不知。”
    白樘道:“我还以为,你会知道我的用意。”
    今日,他的身上竟有种迫人的气势,先前虽也有,却不似此刻般凌厉,素日压制的锋芒毕出似的。
    云鬟终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白樘却又随着走近了一步,垂眸盯着她,步步紧逼似的:“事到如今,我想知道的是,是什么让你如此坚持,不肯向我说明实情。”
    云鬟忽然后悔自己今日亲自前来,这会儿她竟有种荒谬的感觉……似乎,白樘一直在等着她,就是等着此刻。
    看出她面上明显的慌乱,白樘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比我问你……太子跟你说了什么,给了你什么都难回答?”
    云鬟道:“尚书……我、我只是……自愧驽骀,不堪驱驰……”
    勉强说了两句,云鬟咬了咬唇,道:“正如尚书先前所说,我本来生性浮浪,时而任性,本不能为刑官……”
    白樘不等说完,便道:“你自己也知道?”
    云鬟道:“是。”
    白樘问道:“你又如何知道?”
    云鬟因去意已决,便豁出一切似的,索性沉声道:“太子一事上,我的确多有隐瞒,从先前世子府摄魂案直到如今,我无法做到、做到公正无私……”
    白樘道:“你是承认太子对你坦白真相,你也承认……那关键证物在你手中?”
    云鬟道:“是。”
    白樘道:“那为什么不肯说?”
    两两相对,默静如渊。
    白樘忽然说道:“是因为,你方才在外头跟巽风说的:他是真心为了你好,所以你便不惜徇私枉法,而投桃报李,对么?”
    云鬟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跳的她双耳都有些轰鸣不真。
    她索性跪地:“若尚书欲责罚,我也心甘情愿领受。”
    不知过了多久,白樘道:“起来。”
    云鬟未动,白樘踱到她身前,微微躬身,探手在她臂上一扶。
    他的眼神太过深邃,如无际深渊,又似浩渺星空。
    最终他松开手,只道:“去吧。”
    云鬟慢慢地退了出来,又在门口站了片刻。
    最后,她举手躬身,向内深深地做了个揖,才转身沿着廊下徐徐往外。
    走未多时,还不曾出得这一重门,眼前忽然出现道熟悉的人影,凝滞,默然。
    云鬟止步诧异,道:“六爷……如何会在这里?”
    赵黼不言不语,嘴唇抿着,双眸幽暗。
    云鬟见他神色不对,便道:“怎么了?我……”
    正在想要不要将辞官的事在这会儿告诉他,却听赵黼道:“你方才……说什么?”
    云鬟道:“我说了什么?”起初不解,但看着赵黼的神色,忽然有些明白。
    云鬟才欲后退,却被赵黼握住手腕。
    他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眼,话语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道:“方才跟白樘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父王……父王杀了杜云鹤?”
    他果然竟都知晓了?!
    
    第452章
    
    季陶然人在行验所门口,负手而立。
    因云鬟去见白樘,季陶然心里惦念,不知她所来何意。
    原本以为是回部里的,可看她的神情举止,却仿佛又别有隐情。
    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季陶然毕竟忧心,索性便也往前而来,谁知才过夹道,将出门时,就见有两个人自前方廊下一前一后,匆匆而过。
    头前一个,竟是云鬟,此刻她握着一个人的手——那被她牵着手往前而去的,赫然正是赵黼。
    这真是千载难见的奇景。
    季陶然蓦地止步,只顾盯着瞧。
    却见云鬟仍是昔日那种淡然无波似的神情,只赵黼的脸色有些奇异,隐隐透出几分凝重,可双眼却只看着前方的云鬟,竟就这样任凭她领着,一直走了过去。
    季陶然自忖,若非亲眼所见,他定然无法相信:云鬟会这般主动拉着赵黼的手,赵黼竟也看似“乖顺”地由她如此。
    这情形又是诡异,又让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
    浑然天成似的。
    一路上也遇见几个刑部的人,多半相识,云鬟将手放开,正要见礼,不料手却无法甩脱。
    ——原来是赵黼反手握住了她的,不肯片刻松离。
    云鬟略有些窘然,幸而她向来是个外冷面清的,故而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仍显得淡然从容。
    那些人本欲上前招呼,见她跟赵黼一块儿,却多半识趣地退了,只有几个廊下对面儿相逢,避无可避的,只得拱手向着赵黼行礼,却不敢当面同云鬟寒暄了。
    赵黼只顾前行,浑然不理旁人,云鬟只得无事般向相识同侪点头致意。
    如此,起初是云鬟带着赵黼往外,到最后,却反是赵黼领了她出了刑部的大门。
    上了马车,赵黼却兀自不肯放手,眼睛盯着云鬟。
    云鬟却很知道他的心意,先前因是在刑部之中,毕竟耳目众多,因此不肯多说半个字。
    又怕赵黼会不顾一切地闹出来。里头白樘那边儿尚未平静……最怕横生波折,无法收拾,因此才不顾一切地拽着他出来再说。
    虽是在马车里,旁边无人,云鬟仍是声音极低地,说道:“这件事,我们说的都未算做准,你若真想知道端倪,可以……去问太子殿下。”
    赵黼飞快地将前些日子的各种事在心底过了一遍,道:“那天你去东宫,就是为了此事?”
    云鬟垂头道:“是。”
    赵黼道:“是白樘命你去的?”
    云鬟沉默,却并不想跟赵黼提起白樘跟季陶然暗中设计一节。
    赵黼却也并未再问,只是将背紧紧地贴在车壁上,摇头道:“不,我不信,我不信。”
    云鬟道:“我知道殿下一定是有苦衷,只是他并不肯说。”
    赵黼喃喃道:“苦衷?倒是有什么苦衷,要到亲手杀了杜云鹤的份上?”
    云鬟的心也随着一刺,本想宽慰几句,但又能说什么?连摄魂术的可能她都问过赵庄……本来不想让赵黼知道,谁知偏偏无可避,索性就让他们父子去处理就是了。
    云鬟便道:“不管如何,且记得要冷静些行事,殿下的为人,你也从来最是清楚……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
    赵黼不再出声,只是打量着云鬟,那种眼神,却有些说不出,似冷,似暖,似喜,似忧。
    半晌,赵黼才说道:“今日,我本当高高兴兴的,不料天不肯从我之愿。”举手勾住云鬟肩头,将人揽在胸前,额头相碰,方道:“先前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之前赵黼因见云鬟举止古怪,不知她倒要如何,竟悄悄地进了刑部,想要一探究竟。
    谁知道……竟阴差阳错听了这许多。
    忽地又想起那日他因听说云鬟在畅音阁过夜,便来刑部“兴师问罪”那一场,当时还误会她是为了查案,前去为难赵庄的,殊不知正好儿是相反。
    且今日,她竟肯不避嫌疑、对着巽风说那句话,可见她从来心底明澈无私。
    知道是赵庄杀了杜云鹤,叫他震惊且无比难过,可是因有她在、因知道她一片心意,却又让他……
    赵黼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不同白樘说?”
    云鬟垂眸,虽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但提起来,心中仍觉难以自在。
    便答道:“所以我做不成一个合格的刑官,我、辜负了尚书,也没有颜面再留在刑部……”
    正是: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曾经为了进刑部为官,她不惜许下他两年之约。
    而白樘对她来说,则是这世间她最不肯忤逆的那人。
    但是此刻,她竟都撇下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赵黼如何能不明白。
    赵黼将她紧紧地一揽:“阿鬟,你说……我是真心为你好,殊不知,你才是真心为了我好。”
    眼睛有些湿,赵黼把脸埋在她的肩颈后面儿,不叫云鬟看见自己眼红的模样。
    云鬟将赵黼先送回了东宫,只待他进府,方叫车行。
    赵黼心事重重,便也未曾留她。
    且说赵黼入府,知道赵庄如今正在书房,跟几个幕僚说话。
    众人不知说到什么,均都在感叹,一个道:“静王爷真是好福气,原本才有个小世子,如今又添了一个,这下儿,只怕圣上该更喜欢了。”
    另一个道:“还有郭尚书大人,这几日也是喜欢的很呢。”
    忽地有人说道:“殿下,不知皇太孙殿下的大事……”
    正说到这里,就见赵黼出现在门口,众幕僚便噤若寒蝉,都起身见礼。
    又看赵黼沉默肃然,均知有事,便悄然退皆退。
    赵庄道:“黼儿,你从哪里来?是怎么了?”
    赵黼将书房的门关了,又拉了赵庄进内间。
    赵庄见他如此举动,越发惊诧,却听赵黼道:“父王,我有件事要问你,杜云鹤……究竟是不是你所杀?”
    赵庄色变。
    他并未即刻回答,过了会儿,才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赵庄原本以为云鬟得知此事后,会立即告诉白樘……自会揭发出来。
    谁知云鬟是那样的心意,故而此刻听赵黼提起,他也并不觉着是云鬟泄露,何况崔云鬟曾叮嘱过,叫他不可透露此事给赵黼。
    赵黼却几乎无法面对,转身道:“父王、这到底是为何?”
    当时杜云鹤蹊跷而死,赵黼说要让季陶然来验之时,赵庄的表情便有些不对。
    只是赵黼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赵庄身上,因此就算是找不到其他嫌疑人,也丝毫不曾去怀疑当时曾在里屋呆过的赵庄。
    如今倒也可以明白,为什么王书悦会坚持不肯说明当时的情形了。
    只怕王书悦或许无意中看见了什么,多半是跟赵庄有关的可疑行径,可王书悦性子机警,他自然知道以赵黼的性情,绝不会相信赵庄会有什么异常,说了只怕更加惹祸上身。
    因此王书悦拼了自己担这份嫌疑,也绝口不提。
    由此推算,沈正引大概也嗅到些异常,所以才派人去“请”王书悦进府,大概就是想问出些内情来。
    赵黼竭力克制,让自己定神。
    虽然,无意中得知是赵庄杀了杜云鹤、让赵黼骇疑震惊……但更让他不安的,却是这背后的隐情。
    正如云鬟所说,赵庄的性情众人皆知,几个王爷之中,他却是个最平和宽仁的,那到底是什么,竟逼得他亲自动手杀人,且还是杀的赵黼认为是心腹的杜云鹤?
    赵黼五内俱焚的时候,赵庄垂首沉吟,重走回桌子后,扶着桌面儿缓缓落座。
    良久,赵庄才说道:“你真的想知道么?那我便告诉你也无妨……”
    赵黼屏息静候。
    赵庄垂眸道:“是他自己求我的。”
    赵黼双眸微睁:“什么?”
    赵庄道:“是他求我。”
    赵黼仍是无法相信:“为何?!”
    赵庄微微仰头,仿佛在回想当时的情形,慢慢道:“当时我去探望,正他醒来,我本要问他是谁掳走了他又动用大刑,谁知他说……”
    面上掩不住地透出难过之色,赵庄道:“他只是说对不住,又说……他若还活着,必然会……”忽然噤口。
    赵黼道:“会如何?”
    赵庄眼角微红,看了赵黼一眼,才慢慢说道:“会……对我们一家不利。”
    赵黼皱眉:“我不懂!”
    赵庄道:“我还要再问,他只求我动手。”
    两人都知道:杜云鹤身上的伤,非一般可比,其痛苦自然也不可想象。医官曾说过,这般伤势,只能暂且保一口气,吉凶尚且难料。
    当时杜云鹤因才苏醒,因各种痛楚折磨,浑身无法遏制地抖跳。
    赵庄道:“我一来,不忍心他被这般痛苦折磨,二来,也忌惮他说的那句话,是以才动了手。”
    赵黼扶了扶额,虽然听见,却仍有些不敢全信,待要质问赵庄,却又问:“难道他、他就没有说是谁掳走了他、又是谁下的毒手?”
    赵庄道:“并未。”
    赵黼又问:“先前他头一次醒来,正我跟白樘都在,他指着白樘,仿佛甚是骇然,还说了句叫我提防……他就没跟父亲说起白樘如何么?”
    赵庄转头:“不曾。”
    赵黼如何能看不出来,一时提高了些声音,问道:“父王,到底是为什么,让你连对我都要说谎?”
    赵庄惊而抬头:“你说什么?”
    赵黼盯着赵庄的双眼,沉声道:“父子同心,父王有没有说谎,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么?父王明明有什么瞒着我,又为何到底不肯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父王在忌惮什么?难道竟连儿子也不能信任么?”
    赵庄听着他声声相问,面上却透出一种宛若伤感的神情,眼睛也越发红了。
    赵黼本有些焦心怀怨,陡然见赵庄如此,心头却也难过,心底便想起在回来路上,云鬟叮嘱过的话。
    赵黼低头,咬了咬牙:“我只是……怕父王会有碍,更不想父王为难,若父王告诉我,我难道不会为父王分忧解难么?”
    赵庄却一声不响,只是走到他的身前,猛地将赵黼拥入怀中。
    赵黼怔了怔,却听赵庄在耳畔唤道:“黼儿……”
    赵黼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谁知赵庄只是唤了一声,便再也没说别的。
    是夜,赵庄仍是未回卧房,只一个人在书房里,独对孤灯,默然出神。
    直到门口人影一晃,却是太子妃来到。
    原来因上回太子妃私心妄为,赵庄赌气在书房内安歇。
    太子妃毕竟是被宠惯了的,心里很不受用,又觉着自己乃是一心一意为了赵黼着想,一个儿子不肯听话也就罢了,连夫君都不偏向自个儿,因此竟也未曾来俯就。
    谁知赵庄一去书房,竟再未回来。
    太子妃心里日渐不安,屡屡派人探听,这日又见这般,终究忍不住,便亲来探望。
    赵庄恍惚出神,竟未曾留意有人来到。
    太子妃有些忐忑,含羞轻唤了一声“殿下”。
    赵庄不应,太子妃见他神游天外一般,方忘了羞惭:“殿下,您怎么了?”
    赵庄这才听见,抬头见是她:“你如何来了?”
    太子妃道:“妾身担心殿下……故而过来看看。”
    赵庄端详了她片刻,才道:“你过来。”
    太子妃垂首走到跟前,心下惴惴,不知他要怎地。
    赵庄将她的手握住:“我们自结为夫妻,我可曾对你说过什么重话么?”
    太子妃摇头,赵庄正色道:“故而你该知道,上次我说的话,的确是极要紧的。”
    太子妃不由含了泪:“是,妾身……知错了。”
    赵庄叹了声:“我并非有心责备你,只是为了你好罢了,横竖黼儿是个有主见的,他的事,交给他自己去处置就是了,岂不闻儿孙自有儿孙福?”
    太子妃道:“我不过是着急……”却又噤声,不敢多说。
    赵庄道:“你既然有此心,那不如以后,我便多纳几个侍妾,那就不必等黼儿了,如何?”
    太子妃睁大双眸,虽猜他是玩笑,却到底有些情急:“殿下!是当真么?”
    赵庄道:“你不愿意,对么?”
    太子妃面露难色,却不敢多嘴,只流露委屈之意。
    赵庄道:“你也总该知道,若论起着急来,我却比黼儿更急呢,那些大臣们……你当他们只盯着黼儿么?且还盯着我呢,我只不过没跟你说过罢了。”
    太子妃瞠目结舌,又且惊心。
    赵庄道:“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太子妃哪里还敢说什么,只顾点头:“妾身知道了。”
    赵庄叹了声,将她揽入怀中:“你其实不知道……”
    太子妃误会了他的意思,正要表明,赵庄道:“你不知,你们都不知道,我心里,是不想来这是非地方,偏偏竟不可免,我倒是宁肯咱们一辈子都在云州,至少安安稳稳……就算跟辽人交战,也强似……”
    太子妃似懂非懂,赵庄却也并没再说下去,一笑起身,携手道:“咱们回去罢。”
    太子妃见他肯回房睡了,转忧为喜,又因听他半是警示地说了一番,是夜便倍加殷勤小心伺候,夫妻之间,非素日可比。
    次日,因赵世身子微恙,早朝免除,赵庄得了消息,便一早儿进宫探望去了。
    谢府派来急请的人到达镇抚司的之时,赵黼正在听缇骑禀告先前所探明的消息。
    
    第453章
    
    赵黼先前吩咐缇骑所查的,自然是静王妃那亲戚殷家,跟邹家争夺田产之事。
    原来,恒王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是这田产一案,那邹家的人原本不敢告状,是有人暗中挑唆的……且传说这暗中挑唆者,正是恒王府之人。
    恒王爷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大发雷霆,又起驾亲临静王府。
    王府之中,恒王跟静王说起此事,道:“我并不知这风儿是从何处传来的,不知道静王你可听说了?”
    赵穆道:“这……我竟并不曾听说。”
    恒王道:“那你可相信,是我府内的人去挑唆生事的?”
    赵穆笑道:“二哥是说哪里的话?且哥哥王府里的人,无缘无故又怎会跟我们过不去?只怕是有人不存好心,暗地里挑唆。”
    恒王见他说的明白,便点头道:“你能如此想,我也就放心了。哼,你们那件案子,我原本还不知道呢,是闹出来之后才得知,不过是件极微小不足道的罢了。何况于你们来说,却像是因祸得福,可知圣上已经私下里赞了好多回,说王妃贤德之类?”
    静王笑道:“当不得,不过是我最小,王妃近来又生了宏睿,故而父皇格外怜惜些儿罢了。”
    两人略吃了会儿茶,恒王若有所思,道:“只是这传说言之凿凿,倒仿佛真的有个人暗中挑唆、给邹家撑腰了,可我却是敢向天起誓,这事儿我是半分不知情。倒不知是什么人如此狗胆?”
    静王道:“凭他什么人,不管暗中如何挑唆,我们毕竟也是手足情深,只要彼此不会互相猜忌,那背后的人自然无法得逞。”
    恒王笑道:“还是你有见识。怪不得圣上近来多偏疼你些儿,如今又连连得了小世子,当真是双喜临门,四弟你的运势大好,不可限量。”
    静王道:“拖赖二哥吉言,横竖府里都平平安安的就罢了。”
    恒王望着他笑,忽地说道:“对了,前些日子沈相爷好像跟黼儿之间有些不快?且听说杜云鹤的死,便跟相爷有关?”
    静王摇头道:“哥哥何必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恒王却道:“无稽之谈?照我说,你可要大大地留神才好。太子虽然是个好脾气的,不过黼儿么……你跟他从来最亲,当然也最清楚他那性情,若是翻脸,竟比狼还狠呢。咱们宗室里出了这么一个人儿,倒也不知是福是祸……”
    静王立刻皱眉道:“哥哥……这话有些过了。黼儿自然是个好的。”
    恒王笑着倾身,竟低低道:“如今我们兄弟两个是一般儿的,我不把你当外人才说这些,原先人人都知道那辽人最狠,凶残成性……又有谁能制得住?偏偏黼儿就能!那辽人常常以‘狼族’自居,这黼儿……岂不是比狼还狠?”
    静王愕然,旋即笑道:“如今三哥是太子,黼儿将来也是继承天命之人,那便是真龙天子了,能克制狼族,自然不在话下。”
    恒王啧啧了两声,道:“罢了,我便不多嘴了,知道你跟他们好,我这会儿跟你说了,回头你别又告诉了去,却显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赵穆道:“哥哥说哪里话,难道我是那种会搬弄是非的么?”
    恒王在静王府内耽搁了一个时辰,才自回王府。
    缇骑将所探听的经过同赵黼说知,赵黼道:“我也觉着恒王不至于会多事愚蠢到这种地步。唆使邹家告状……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他真的要对付,如今也该是对付东宫才是。”
    缇骑道:“所以殿下故意叫我们去散布这消息,就是要看恒王殿下的反应?……可既然不是恒王,又是谁敢假借恒王府的名儿,且能叫邹家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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