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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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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劝道:“留神不要喝醉。”
只是季陶然一来量浅,二来心里欢喜,一时放开心怀,三分酒力也涌做六分,便道:“不会喝醉,纵然醉了,也是喜欢的。”
赵黼是见过他撒酒疯的模样的,见状便笑道:“季呆子半醉了……又有热闹可看。”
季陶然本只看着云鬟,早把他忽略了,如今听了,便道:“六爷,你说什么热闹?”
赵黼道:“没什么。”
季陶然道:“你不要打量我们不知道,你不怀好意。”
赵黼挑眉:“怎地不怀好意?”
季陶然哼道:“我近来听闻,皇太孙……收了一个新的侍妾,还生得跟……”看一眼云鬟,便道:“一模一样,你难道是想享齐人之福?”
赵黼虽嗤之以鼻,却怕云鬟听了不悦,道:“不要理会他,醉里言语,当不得真。”
季陶然道:“明明有人说……”赵黼夹了一筷子酥肉,准确无误地塞在季陶然口中,令他一时无法出声。
云鬟正端着酒盅,慢慢地吃了半盏,并不言语。
赵黼唯恐她真的放在心上,便亲自给她又斟满了一杯,笑吟吟劝饮。
晓晴也生怕季陶然酒醉多话,惹了赵黼不快又该如何?便在旁低声劝慰。
赵黼不睬他们,便对云鬟说道:“我知道父王私底下跟你说了些话,你倒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已经把我们之间的事儿,跟父王说明白了……他也并没有格外说什么。”
云鬟听到这里,皱眉抿了半杯酒。
赵黼知道她的酒量也甚差,有些担忧她喝多了,却见她喜喝,又不忍心拂她的兴,于是又给她斟了半盏。
季陶然因吃的高兴,不胜酒力,云鬟便叫晓晴扶着他,令去罗汉榻上歪着,吃茶休息。
眼见季陶然退了,赵黼便也吃了两杯酒,给云鬟布了些菜,因怕她在私情上用心不悦,就故意又说起顾小姐的事来。
因思量道:“你说顾家跟保宁侯家这件事儿该怎么是好?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成亲后再自相残杀?”
云鬟正举着杯子,似喝非喝,猛然间听见这句,琢磨“自相残杀”这个词,竟是用的绝妙,忍不住看向赵黼。
赵黼察觉她的眼神有异,便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云鬟眼神有些微微晃乱:“没什么。”
赵黼道:“其实我是好意,你难道不放在心上么?今儿我可是看见清辉跟白……白尚书了,唉,两个人平日里看着冷冷地,今儿白樘竟罕见地笑了呢。”
云鬟不由问道:“清辉呢?”
赵黼道:“想必也笑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嘛,白樘都笑了,小白自然也……”
云鬟凝眸想了会儿,道:“既然已经说了,总不能就眼睁睁地看着,倒是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清辉或者……”皱皱眉,说不出来。
赵黼琢磨道:“你若是跟清辉说,倒也使得,我看他向来的行事,真真的是个极通情达理的人,这点儿却跟他老子不同。”
云鬟低头出神。
赵黼因见她握着杯子,默然不语,然而因吃了酒,脸上便显出来了,润润微红。
此刻夜色沉沉,桌上灯光闪烁,明灭如星光灿灿。
有道是: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
然而此刻灯前影下,在赵黼的眼中所见的,自然也是“另有一番情景”跟“滋味”了。
赵黼眼睛望着,忍不住便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本来并不吃菜,如今看着这般颜色,酒力缠绵秀色,却胜过世上所有最美味的酒肴。
极快之间,竟连饮三杯。
禁不住又心跳起来,却把先前的话都抛在脑后,赵黼不由说道:“阿鬟,要不然……咱们就把那两年之约抛开,你这会子、这会子就嫁了我,可好?”
云鬟抬眸看他,赵黼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口,又舍不得松开:“可好?”见云鬟星眸璀璨,秀色越发可餐,便歪头过来,向着那唇上吻落。
正在此刻,晓晴送了季陶然回来,蓦地看见这幕,一时失神。
云鬟酒力发作,心思懵懂起来,见灯火一晃,略有些回神,便推开赵黼。
赵黼求而不得,不由迁怒旁人,便喝道:“出去!”
晓晴吓得一颤,正欲退下,忽听云鬟冷道:“六爷若要使唤人,自回东宫,有大把的人听任调遣,何必在这里对人使脸子。”
赵黼道:“我不过是……”
云鬟起身道:“六爷若已经吃过了,且请回,我不送了。”
赵黼举手拉住,云鬟正有些醉意,猝不及防便跌往后,晓晴欲上前来扶,却早给赵黼抱了过去。
云鬟滚在他怀中,蓦地又想起先前马车内那情形,顿时挣了开去。
赵黼见她脚步踉跄,便又将她扶着抱紧。
晓晴见赵黼如此,甚是不放心,便过来道:“殿下,让我来扶着主子……”
一句话未曾说完,赵黼信手一推:“走开。”晓晴踉跄倒退出去,竟跌在地上。
云鬟抬头看见,一时怒道:“你做什么?”
赵黼虽非有心,但他从来不在意这些底下人,何况此人是晓晴?便冷哼道:“她自找的。”
云鬟一则愠怒,二则酒力发了,竟指着门口喝道:“你、你走!”
赵黼虽对她从来最是好性儿,可是此刻还当着晓晴的面,略略有些难堪,便道:“崔云鬟,你不要……”
云鬟却不等他说完,便笑道:“我如何?再给我吃忘忧散就是了!”
赵黼眼神立变,直直地瞪着她。
云鬟冷笑一声,转身往内,赵黼双拳握紧,一把将她拽住:“你说什么?你如何知道……”
云鬟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赵黼道:“那你可知道,我如何没给你服下?”
云鬟对上他又浮现几许锐利的眼神,苦笑叹息:“你现在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黼道:“我对你是真是假,你难道不知?”
云鬟眼中潋滟,也不知是泪,亦或者是火光:“顾小姐跟柳公子天作之合,人人称赞,还会‘自相残杀’呢,何况你我?”
赵黼尚未言语,云鬟已尽全力将他挥开,赵黼见她脸上渐渐通红,明白她酒力发作,加心情激荡之故,又见乱动的厉害,索性将她双臂也困住,道:“崔云鬟!”
她挣不得,气喘吁吁,垂着头,心神混乱,终于哑声道:“我忘不了,忘不了……”
赵黼道:“既然忘不了,那就不必忘。”
云鬟想哭,却又忍住:“我心里难过。”
赵黼将她抱紧:“这辈子,我陪着你。”
静默良久,云鬟道:“那你、到底为什么没给我吃忘忧散?是……还没来得及?还是……”
赵黼道:“是不舍得。”
把人紧紧地搂在胸口,赵黼道:“我也曾想过,然而,吃了药之后的崔云鬟,是不是还仍是你?若只得到了一具身子,又跟千万人有什么不一样?那东西……早被我给扔了,我要的是你,只是你而已,难道你还不明白?”
第410章
只因外甥女儿订亲,这日白樘甚是兴高,破例饮了十数杯酒,返回刑部的时候,面上已经微红,虽有些微醺,尚能自持。
入了内房,一时还有些不定心,也办不得公事,暂且就在里间儿的罗汉榻上略微歇息片刻。
浮生送了解酒汤进来,见他假寐,不敢打扰,便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
白樘静卧了片刻,心绪未曾得安,却反而越发浮躁起来,举手在领口上轻轻地一拨,虽合着双眸,心底却泛出些异样的情形来。
白樘察觉不对,便陡然起身,呆坐了片刻,隐约听得外间有窃窃低语的声响,因格外小声,只觉嗡嗡嘈嘈,一时听不明白。
虽不明白,却也听出是浮生跟阿泽两个。
白樘也不做声,想到先前浮生送了醒酒汤进来,自忖心里这般烦搅,只怕是酒力发作之故,倒正好喝上一碗。如此默默地起身,踱步往外。
踱步到门口的时候,那声音也清了几分,是浮生说道:“四爷今儿怎地这般喜欢?”
阿泽道:“顾夫人虽然是庶出,然而府里头,四爷这一支也只她一个妹子,且又是个极懂事的,故而四爷也待她不同。从来多有照料,如今见外甥女有了着落,自然也是打心里喜欢。”
浮生道:“今日只见过保宁侯家里的人,那小侯爷看着倒也是个不错的,怪道四爷也高兴。”
阿泽道:“说的是。”忽然又道:“我倒是又想起一件事,说起来,咱们小公子还比小姐大两岁呢,如今且还不知要怎地,只是看如今这个情势,却也有些像四爷的风范,只是终身上,可别像是四爷才好。”
浮生道:“你又说鬼话。”却也惆怅道:“可惜了四爷,倒不知天底下有什么出色的女子能配得上,四爷虽不在意,只我眼睁睁看着,心里却未免有些空落落地。”
阿泽笑道:“你空落什么,只怕你也年纪大了,想找归宿了?”
浮生啐了口,想起那醒酒汤放在桌上,白樘迟迟不醒的话未免凉了,便想要拿出来再去换一碗,入内却见桌上的碗里已经空了。
浮生吃了一惊,竟不知白樘是几时出来,又几时吃了汤水的。
浮生想入内瞧一眼,却又不敢,只是悄悄咽了口唾沫,蹑手蹑脚地退出来。
阿泽本正要说话,见他手中捧着空碗,便也张口结舌,不敢再言。
入夜之时,白樘方退了酒力,才欲用晚饭,外间有人来到,说:“静王府派了人来请尚书。”
灯影摇曳,映出他沉静如海的眸色,片刻才道:“备轿。”
行了两刻钟,便至静王府,随官引着入内,却见殿中侍女鱼贯退出,却正好儿备齐了酒菜。
白樘入内相见静王,行了礼,赵穆笑道:“左看右看都不到,我还思忖你是不是不肯赏光呢。”
白樘道:“不知王爷召唤,有何事?”
赵穆道:“我便是没什么事,只想叫你来吃两杯罢了。难道非要无事不登三宝殿?”
两人分别落座,赵穆便说起今日顾小姐同小侯爷订亲之事,将双方都赞一番,笑说:“我知道你向来甚是照顾他们……如今见终究觅了好归宿,应该也放心了?”
终究是喜事,白樘不由微微一笑。
赵穆举杯相敬,白樘谢罪,道:“今日多喝了几杯,下午歇了许久才缓过来,委实不宜再饮,请王爷恕罪。”
赵穆便将杯子放下,让人倒茶。又对白樘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不喝酒不打紧,只别跟我无话了才好。”
白樘道:“王爷说哪里话,臣如何敢。”
赵穆便只以茶相敬,白樘举杯,两人各自啜了口,又劝吃了些菜。赵穆叹道:“先前圣上立三哥为太子,你便少与我来往了似的,可知我心里有些过不去?”
白樘沉吟片刻,道:“那日在朝上,我举晏王殿下,王爷可心生怪罪了?”
赵穆笑道:“若说我意外,那是真真意外的很,只是怪罪……你未免把我想的太气量狭窄了些。我怪罪什么?你是个最眼明心亮的,我从来敬你的便也是这点儿。”
白樘复一笑:“多谢王爷。”
赵穆道:“只不过我倒是有些不解,如何你竟看好了三哥呢?他……”静王一停,抬眸望着白樘:“你是知道我的,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觉着你也素来瞧不准三哥的,如何那日竟然……”
白樘道:“虽然的确如殿下所言,然而殿下难道没看出来么?圣上的确有心晏王殿下。”
静王沉默,继而一笑。白樘道:“且,我琢磨圣上的心意,或许也并不是为了晏王殿下,而是……”
白樘并未说完,静王却已经明白了:“你是说,是因为……黼儿?”
白樘轻轻地吁了口气:“皇太孙殿下,委实是个精明能干的,圣上向来偏爱,也并非无缘故。”
静王笑道:“我又何尝不知道?我认得的几位宫内的老人……暗中曾也说过,说……黼儿竟最像是年青时候的父皇。故而怪不得父皇偏爱。”
两个人停口,又吃了会儿菜。
白樘方又说道:“且当时在殿上的情形,相爷也偏向王爷,群臣中多半也都如此,虽看似是一片祥和……可是既然圣上心中已经有定,以圣上的性情,见众人这般,只怕他反而会猜忌不喜。若那时候我也偏王爷,对王爷而言……或许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赵穆静静地听他说罢,眼中透出几分笑意:“我知道,你必然是个有打算的人,不管做什么……必定是有因而行,有备而行的。”
白樘道:“本以为王爷会因此而怪罪,……却也是我多虑了。”
赵穆笑道:“我还不知你的性情为人?又并不是第一遭认得你。”
白樘道:“只是相爷颇为不解,只怕心里有些疑我了。”
赵穆道:“不打紧,相爷只是一时不明而已,慢慢地自会想通。且……对我而言,却也并没有十分奢望那个位子,先前若没有三哥,倒也罢了,如今有了三哥,黼儿偏又是这般能干,我又有什么不能甘心、无法放手的?”
白樘不答。赵穆道:“怎么,你难道有不同想法?”
白樘才说道:“纵然王爷真的无心,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赵穆微微蹙眉,半晌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说是……相爷……”
白樘道:“可是别人如何,不打紧,只要王爷心中自有分寸便是。”
静王点了点头:“知道了。”却又一笑道:“可知如今这般日子,我过得甚是清闲太平,且我也深知三哥跟黼儿的性情,决不至于于我身上有碍,正可放开心怀,今朝有酒,花开堪折。”
白樘听他说的洒脱,眼神微动,最终却也笑道:“那我也要祝王爷……今朝有酒,花开堪折,富贵长安。”
静王笑道:“有你吉言,我更加喜欢了,只不过你偏不能陪我吃酒,如今且记下,改日再来,必要同你不醉无归,如何?这是多少年了……都未曾看你醉后之态,也真叫人心中遗憾。”
这一会儿,外头有人来道:“薛先生要回去了,叫奴婢来回禀王爷一声。”
静王应了,那人便退下。
白樘道:“怎么……薛先生之前还在?”
静王道:“打算叫你来的时候,本想留他出来相陪,只是他偏着了凉,身上不适,因此就叫他在内歇息罢了。”
一刻钟之前,就在白樘跟静王两人吃酒的当儿,静王府的后宅书房外,有人道:“先生可醒了?”
书房之内,薛君生正在整理衣裳,闻言道:“可是如茗姐姐?”
门口上如茗笑笑,进来道:“听闻先生身上不适,王妃命人特意煮了一盅冰糖雪梨炖雪蛤,最是滋补养肺、对保养嗓子也最好的。”
君生谢过,贴身的小幺儿忙接过来。
如茗打量他静色秀容,仍是含笑道:“是了,王妃还说,先生的《玉簪记》唱得甚好,以后,还盼着有更多新样儿好看的戏文呢。”
君生仍是恬和微笑之态,道:“王妃的意思我已经懂了,且请放心。已经在想了。”
如茗笑道:“如此甚好。那先生且慢用汤水,我便回去了。”
君生道:“相送姐姐。”
眼见如茗等去了,小幺儿揭开盖盅,啧啧道:“王妃真是心细如发,又果然是最得人心的。主子且快趁热吃了。”
君生回头看了一眼,却道:“我并不爱吃甜的,你替我吃了就是。”
小幺儿道:“这如何使得?这般好东西,且又指明了给主子的。”
君生道:“不必啰嗦。”
小幺儿吐吐舌,便果然欢欢喜喜地捧着,尽力吃了两碗。
君生见他舔嘴咂舌,似吃得甚是满意,无奈一笑,便往外而去。
又吩咐:“你方才说殿下如今在陪白尚书,我便不过去了,只叫人去告知殿下一声。”
小幺儿自去转告了,陪着他出府自回畅音阁。
半路,君生撩起帘子往外看去,心头转念,便把小幺儿叫来,低低吩咐了几句。
这人飞快地跑走,半晌回来,道:“主子只怕去不成了,听说皇太孙殿下、以及刑部的季行验两位都在府上呢。”
君生道:“去不成了么?”
帘子垂落,里头传出一声轻笑,如同冷风掠过秋水,掀起些许彀纹。
就在此时,谢府之中。
赵黼跟云鬟两人,一则酒力所致,一则无可忍的地步,阴差阳错,竟将话说开了。
之前赵黼呵斥晓晴出去,晓晴虽然惧怕,可又担心他对云鬟不利,因此仍是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
又听他两人说了这些话,懵懂疑惑,心跳忐忑。
只是她毕竟从小儿伺候云鬟,见云鬟起初虽有冷怒之色,可同赵黼所说的那些话,却仿佛大有内情,又见最后潸然落泪,竟并不是方才的敌对抗拒之意了。
晓晴高悬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来,知道两人之间,必有些自己所不知道的缘故,又看是这般……却不好在此打搅。
正犹豫着想要退出,却见赵黼在云鬟耳畔又低语了几句,竟将云鬟打横抱起,便往内而去!
晓晴一惊,本欲叫一声儿,又忙捂住嘴,眼睁睁地看赵黼抱着云鬟,轻车熟路地走出厅中,竟往她的卧房而去。
晓晴方才平复下去的心跳复又大乱,在原地呆了会儿,便忙不迭地跟上,因走得急,几乎摔倒。
一前一后,绕过廊间。
赵黼毕竟腿长脚快,晓晴紧追几步,才看见人在跟前儿,却偏偏不敢靠近过去,只惶惶然跟随。
幸而云鬟贴身的丫头只晓晴一个,平日里近身伺候、能在她卧房内随意出入的,也只晓晴,故而赵黼一路而来,并没碰见底下之人。
晓晴跟到门口,欲要入内,房门却在眼前蓦地被撞上了,晓晴双眸圆睁,手抓在门扇上,欲要推开,却又并没这个勇气。
正死死盯着看的时候,却听得一声低低地呜咽,隔着门扇传了出来。
晓晴攥着拳,却只顶在自己唇上,她睁大双眸,慢慢转身,沿着门扇缓缓蹲在地上。
这会儿屋内,却如同狂风吹动蔷薇架,自有一番雨狂风骤、花摇蕊摆的情形。
原来赵黼才进门,将门撞上的当儿,便顺势抵住。
许是因为喝了桂花酒,她的唇竟格外娇软香甜,赵黼原本是想温柔些,谁知却违背了本来的心意,毕竟太过急切。
两个人的力气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如此对他来说自是轻而易举。
云鬟因酒力作祟,且又心神激荡,倒也并没多想,谁知道,下一刻竟是这样一场暴风骤雨?
他的手竟十分灵活,动作亦巧妙,平日里云鬟自己解带都不曾做的这般利落。
云鬟头晕目眩,神智越发昏沉,又听得狂喘乱息,眼前且光线晦明,更有些分不清前生今世。
第411章
且说白樘于静王府吃了晚饭,陪坐喝了会儿茶。
眼见时候不早,便命备轿,静王送他出门。
先前因殿前选了晏王一节,白樘虽然有些问心无愧,只不过面对静王,仍觉有些异样罢了。
正如周天水所说,白樘心中认定的人,其实一直都是静王。然而他却又是个最敏锐的人,当时赵世迟迟不肯表态,白樘早就觉着不妙。
且沈相在朝中势力极大,虽然静王从来名声极佳,群臣也似很“齐心协力”,可若是皇帝的意思不在静王身上,群臣如此……岂不是竟有些团团“结党”之意?
但是……白樘并未跟静王所说的是,他那会儿选择晏王殿下,其实,还有一个理由。
是一个促使白樘改变心意,同时不能对静王直言的理由。
这一会儿,他于轿中,这无人窥见的私密所在,也同样是端然静坐,眼皮低垂,默然神思。
正行走间,听得外头马蹄声响,隐约似传来熟悉的声音。
有人叫道:“殿下……”
那马蹄声不疾不徐,缓慢靠近。
白樘睁开双眸,虽然这来者尚且未曾出声,白樘却已经猜到来的是谁。
果然,便听那声音朗朗地,穿透夜色,穿过轿帘,直传入进来,说道:“原来是白尚书,这是打哪里来,到哪里去?”
轿子早就停下,白樘俯身而出。
抬眸之时,便见赵黼人在马上,虽在随意问话似的,也并无特别表情,却不知为何,在白樘所见,这位殿下面上,竟隐隐地仿佛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得意气息。
白樘淡然拱手:“不想竟在此遇见殿下。方才去静王府,如今且回刑部。”
赵黼见他如此,忙翻身下马,笑道:“尚书怎么如此多礼?”
因走前一步,暖蔼地夜风之中,他身上透出很淡地甜香桂花之气。
白樘不由复抬眸看去,却见赵黼的双眸格外之亮,月光之下,脸颊上也似有些异样绯色。
白樘问道:“这会儿,殿下却又是……要去哪里?”
他本要问赵黼是自哪里来,话到嘴边,却又换了如此一句。
果然,纵然他有心不问,赵黼却巴不得地供认说道:“方才在谢主事家里喝了两杯酒,这会子回府里去。”
白樘唇边一动,却并没怎么笑,只道:“原来如此。”
此刻银河天悬,月华如练。
两人目光相对,白樘的双眸依旧沉静无波,似月下的海面,只有些明明灭灭地光罢了,然而赵黼的双眸却如同星灿,又仿佛带些烈阳之色。
正是一冷一热,两个极至似的。
这一夜,赵黼虽未曾宿在谢府,季陶然却是睡得香梦沉酣,无知无觉。
直到次日早起,晓晴早吩咐了两个小丫头过去伺候,自己却在屋内伺候云鬟洗漱。
更衣之时,便见到颈间数个不大不小的红点,便道:“帐子里进了蚊子么,如何主子也不叫我?”
云鬟起初不解这意,到铜镜前照了照,忙举手掩住,却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晓晴道:“怎么了?”
云鬟只得垂眸道:“没……拿些粉遮一遮可好?”
晓晴细看了会儿:“只怕遮不住。”
云鬟道:“尽力一试。”
云鬟生得白,颈间肤色更是雪色无瑕,因此那几个点儿竟甚是醒目,且寻常的粉涂上去,却又因肌肤甚是细腻,哪里沾的住?最后,下面儿的几个勉强用衣领挡住,下颌的两处,便剪了两块小膏药贴在上头,预备有人问的话,就说划伤了。
晓晴见她这般大费周章,才后知后觉醒悟过来昨夜的事……有心想多问几句,又怕不是她该问的。
正季陶然整理妥当,出来厅内一块儿吃早饭。季陶然便道:“我昨儿怎么就醉了?也没喝多少呢。”又道:“那六爷呢?他昨晚上可也歇在府里?”
云鬟道:“他回去了。”
季陶然“哦”了声,低头喝粥,孰料目光转动间,看见云鬟颈子上两块膏药,随口问道:“是怎么了?”
云鬟举手摸了摸:“方才被花枝划到了。”
两人用了早饭,便一块儿往刑部来,云鬟因惦记着顾小姐之事,便吩咐季陶然:“抽空可否请小白公子过来,有件事同他商议。”
季陶然道:“这有何难,待会儿到了部里,叫个随官去告诉他一声就是了。”
眼见过了晌午,季陶然估摸着这会儿白清辉也无事,便唤了人来,让去大理寺报信儿。
这刑部的随官来至大理寺的时候,偏白清辉不在,一问之下,才知道出了大事。
出事的,却正是辽人。
原来因睿亲王萧利天喜欢大国风貌,有意在京内多盘桓些时候,多长些见识。今日也带了几个属下,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出城游览山水。
辽人性喜猎射,有些不耐烦如此游山玩水的“平和”之态,睿亲王倒也罢了,他的几个手下将官却催问道:“那打猎的好地方呢?快带我们去!”
因商定了议和,皇帝吩咐要对这些人以礼相待,礼部的官员不敢怠慢,往上请示了一回,只得引着他们到了城外的兰剑山,从围场里放了几只猎物出来,让他们围猎消遣。
这些辽人果然十分勇猛,不过是半个时辰,便将放出的猎物打了大半,一个个耀武扬威,呼呼喝喝,气势惊人。
不知不觉将到正午,天气炎热起来,这些人也不回城,只是将所打的猎物拖到一起,就地围拢了些干枝枯木等,便生起火来。
又有几个人,便从腰间掏出匕首,竟手法利落地把猎物剥皮,放在溪水里洗剥干净,立刻串在长长地树枝上,竟就地烧烤起来。
礼部跟太常寺的陪同官正因不得回城,捱着这树林子里的燥热跟蚊虫,苦不堪言,见状一个个皱眉咋舌,只碍于他们的身份,不便多嘴,便只另在一边儿,不去凑他们。
睿亲王看着手下操办起来,也并不理,顷刻香气渐渐飘散出来,却是猎物烤好。
有一人便拿刀子切割,先分出的头一块儿好胸脯肉,自然是给最尊贵的人,他们也不管舜国的官员,只呈给睿亲王。
然而睿亲王一来不太喜这种食物,二来因天热,毫无食欲,便只叫他们自在分吃罢了。
礼部的几个人低低说道:“瞧这些人,茹毛饮血一般,竟似未曾开化。”
另一个道:“着实凶猛异常,可知昔日太子在云州跟他们相抗是何等不易。”
嘀咕的当儿,有两个辽人听见,有个跳起来道:“你们鬼鬼祟祟地是在说什么?”
这跳起之人原本是睿亲王手下的一员猛将,因一身蛮力,也蒙赐了皇姓,便唤作萧忠。
因睿亲王来议和,他便随同护佑,是个脾气甚急躁的人物。
礼部陪同的刘侍郎起身,便含笑道:“我们只是在自己说话罢了,不知鬼祟两字,从何而来?”
谁知萧忠见刘侍郎虽然含笑,口吻却淡淡地,他便有些怀愤。
正要发作,听睿亲王说道:“你好生吃东西就是了,何必生事。”
这萧忠虽然性急,却最听睿亲王的话,当即便不言语了。
刘侍郎回头,吩咐两名手下道:“罢了,且少说两句,别跟这人一般见识。”
他的属官道:“只是这人忒嚣张了,看他这般凶恶,也不知手上沾没沾我们舜人的鲜血,真叫人……”
谁知萧忠虽然在吃,耳朵却听着,模糊听了两句,便跳起身,竟把手中没吃完的一支獐子腿猛地扔了过来,正砸在刘侍郎的肩头。
这侍郎是个文官,萧忠又有蛮力,顿时便给他打的斜倒在地上,官服污脏了不说,肩头也更像是断了骨头,极为疼痛。
刘侍郎身边两名主事,几个侍卫见状,如何忍得,纷纷都跳起来,喝骂道:“你这蛮子,是做什么!”按着腰间的佩刀,几乎就要动手。
萧忠却哈哈大笑,道:“大舜没用的酸书生,谁让你们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半点力气都没有,还敢怎地?”
他身后几个辽人也都猖狂大笑,有见侍卫们将拔刀似的,便也围拢过来,眼中透出好勇斗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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