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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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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浮生道:“我们本是离开了的,走到半路……”他本是个嘴快心又有些直的少年,见赵六问,便立刻要照实说,然而说了一半,心中转念,便停了口,回头时,果然对上白四爷有些不悦的神色。
任浮生当下一句也不敢说,只是收剑低头,问道:“四爷,这尸体如何处置?”
赵六不由挑了挑眉,却并没出声儿。
白樘扫一眼赵六,目光下移,又在云鬟身上停了一停,方道:“不必理会,鄜州的公差很快到了。”说完之后,迈步往外而去!
任浮生虽是意外,却不敢做声,忙迈步跟上。
赵六见他竟是说走就走,不由也吃了一惊,便将云鬟放开,跳出窗子来,叫道:“白大人!”
白樘止步,却不回头,赵六望着他端直的背影,许多话转上嘴边,又不敢轻易出口,末了只拱手做了个揖:“多谢!”
白樘背对此处,也看不到是何神情,只略颔首似的,仍是徐步而去。
倒是任浮生回过头来,无声地向着赵六做了个鬼脸,又转头看向厅内的云鬟,带笑叫道:“凤哥儿,我是浮生哥哥,以后相见了可别忘了我。”
原来这时,云鬟已经跑到厅门口,正靠在门边,乌溜溜地双眸定定地往这边儿看。
——任浮生因为先前未见云鬟,已闻其名,等见了她后,又见她屡次有出人意表之举,故而心头早就惦记着……因此两个人虽未曾正式碰面,尚未好好地照会一番,可浮生心底却早当跟这小丫头极熟识了。
他先头因跟随白樘离开的急,自忖没有机会在素闲庄跟云鬟见上一面儿……不料得此机会,自然拼得给白樘不悦,也要跟云鬟当面儿打个招呼的。
任浮生说完,却见云鬟目光挪动,终究落在自己脸上,可她面上神色却毫无变化,听他说罢,也只是微微点头而已。
浮生因知道她是个奇异的孩子,便咧嘴一笑,才急跟着白樘出庄而去!
两人将出庄门之时,果然便见秦晨领着三五个公差,急急忙忙地来到。
两下撞见,众人忙止步,便齐齐地向白樘行礼。
白樘方站住脚,道:“贼人已在厅内,秦捕头自去料理罢。”说完一点头,仍是去了。
秦晨满面错愕,任浮生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四爷可给你处置了一个大麻烦……不过凤哥儿像是受了惊,你可要好生安慰,另外以后这庄子里你也要多费心……”
浮生一边儿说一边儿偷眼看白樘,却见他也没出声阻止,只翻身上马而已,浮生极快地念叨完,就也急奔过去,追着去了!
秦晨见人去了,才带着衙差们鸡飞狗跳地冲到内宅,却惊见厅外庭院之中,先横着一条尸体,眼睛瞪得大大地,死状骇人,略看一眼,却找不出什么伤处。
秦晨心惊肉跳,便大叫“凤哥儿”,冲进厅内,却又见厅中地上,同样卧着两人,不知生死。
除此之外,林嬷嬷被露珠儿扶着,瘫坐在椅子上,陈叔正揉着胳膊,跟一个瘦瘦弱弱的丫头在说什么,另一边上,却是那鄜州大营里的小六爷,跟云鬟站在一处。
秦晨见云鬟安然,才松了口气,又看她脸色发白,便先奔到跟前儿问道:“凤哥儿,可怎么样?”
云鬟摇了摇头,秦晨才吐了口气:“没事便好,可知我的心都在嗓子眼儿里?”
这会子,陈叔便撇下那丫头,自走过来,惊魂未定地同他说起贼人们来掳劫、以及赵六跟白四爷前来救援等等。
秦晨一边儿听着陈叔讲述,忽地又听赵六对云鬟说道:“方才那木匾额落下来,可伤着你了么?我记得砸在手臂上,且让我看看。”
云鬟道:“好端端地,不用看。”声音仍是冷冷静静,又抽回袖子,似躲避之意。
秦晨冷眼觑着,见赵六拧眉不语,而云鬟小脸上仿佛有汗珠子,且站在那里的姿势也有些古怪……
正这会儿陈叔说到:“多亏两位爷相助,才有惊无险,对了,秦捕头如何来的这样快?”
秦晨不及理会这个,只走到云鬟身前:“凤哥儿,你……”
话未说完,云鬟已经伸出左手,便拉住他的衣袖道:“秦捕头,我有话跟你说……”
秦晨垂眸看着她,又看看旁边脸色冷峻而古怪的赵六……他身为捕头,眼神自也不差,当下越发知道有些不妥,便故意笑道:“我也正要问你话呢。这儿乱的很,咱们出去说。”
秦晨说着,回头吩咐几个公差按律行事,此刻云鬟迈步往外,将出门口的时候,脸上已有汗摇摇晃晃,随着动作坠了下来。
秦晨看在眼里,当下便要将她抱起来,不妨那瘦弱面生的丫头先走了过来,轻声道:“我来扶着大小姐。”
秦晨这才收手,而身后赵六看着,忽地冷冷一笑。
秦晨正暗中留心他,忽地瞥见他这幅神情,不觉心想:“这小子如何笑的冷飕飕的?”
且说程晓晴极有眼色,过来小心搀扶着云鬟,到底出了厅门,沿着廊下走了数步,因见屋内众人不曾出来,云鬟才闷哼了声,把身子靠在柱上。
秦晨早知道不妙,便蹲下身子,捧起她的右手,将衣袖往上轻轻一挽,却见那如白玉又似嫩藕一样的手臂上,一道红肿青紫,高高地鼓起,赫然在目。
秦晨也觉心疼,呲牙咧嘴地问:“这是怎么伤着的?”
程晓晴小声儿说道:“先前那木头匾额掉下来,砸到了姑娘身上。”
秦晨叹了口气:“凤哥儿生得娇嫩,年纪又小,骨头也脆嫩着,瞧这肿的如此,只怕是手臂折了,我却不敢料理。”
当下,便招了个衙役过来,叫飞快地把鄜州城平安堂的老大夫请来。
云鬟知道他公务再身,先前不过是想借他之力,撇开赵六罢了,此刻便叫他自去料理公事。
秦晨正欲离开,云鬟忽想起一事,便问道:“秦捕头,先前陈叔问你为何来的这样快……你莫不是知道了贼人的踪迹……所以才赶来的?”
秦晨摇头道:“哪里是这般?原本是一个兄弟打城外经过,见那京内来的上差白大人急忙火燎地回来,看着是往庄上的意思,他回去一说,我因怕有事,便带人过来瞧瞧,不想果然竟出了大事。”
云鬟垂头笑了笑,转身自往房中去。
自顾自走了两步,忽然醒悟程晓晴跟在身边儿,云鬟便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程晓晴一会儿,见她细细的脖颈上还有骇人的指痕印记,且方才说话的时候声音又哑,云鬟便道:“你觉着如何?可伤的厉害么?”
程晓晴忙低头道:“多谢大小姐,我没事。”
云鬟见她诚惶诚恐似的,便道:“不必如此,倘若你听我的意思,一早儿就走了,今日又何至于会受这种生死惊吓。”
程晓晴停了停,才道:“奴婢并不怕死,只要大小姐别赶……”
云鬟不等她说完,便皱眉道:“然而我却是怕的,青姐毕竟已去了,你是她的亲戚,若也在我身边有个万一,我对她亦无法交代,你不必跟着我了,自回房去罢。”
云鬟断然说完之后,自行转身。
程晓晴呆呆站在原地,虽不出声,眼中却滚下泪来,望着云鬟的背影离自个儿越来越远,程晓晴忽地跑前两步,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云鬟自是听得分明,却狠心并不回头,仍是往前,耳畔听程晓晴道:“奴婢说不怕死,其实是真的,我知道大小姐是好心才不许我留下,然而大小姐怎么会知道,——倘若我回了家去,却会比死更难过!”
云鬟听了这句,才微微停步,回头看她道:“你说什么?”
程晓晴满脸泪痕:“我本来不想说这些,可也不敢欺瞒大小姐,我这次来庄上,是走投无路了,我爹娘想把我配人……是村里一个痴蠢的傻子,因他们家有几个钱,便每每买丫头过去,活生生地进了他们家,却是抬着出来偷偷埋了……已经不明不白地死了几个了,我因害怕,又听说了青姐姐的事,故而才骗爹妈,说可以卖身过来,说会给他们更多的钱使,他们才肯答应,倘若我拿了钱回去,他们把钱花了,仍是要送我进那吃人的火坑的。”她哽咽说到最后,便捂着脸大哭起来。
云鬟听着这一席话,却很是意外,她从来不知道程晓晴家中情形竟是如此,原本只知道她是青玫的亲戚,家中有一个极疼爱的弟弟罢了……此刻听了这些内情,半信半疑之余,却也明白,如此窘境,倘若程晓晴不愿提及,也是有的。
若此话当真,她倒也是个可怜人了。
云鬟便叹道:“你说的是真?”
程晓晴忍着哭道:“大小姐先前说我,一心想卖身也不愿回家,倘若回去了有活路,我又哪里想这样儿死皮赖脸地留下?只是想着,姑娘对青姐姐是那样好,又是个慈悲善心的主子,我若是有福分跟了姑娘,自然比嫁给那痴子被折磨死强过百倍。”
她说到这里,便又磕头道:“这些话句句都是真,若有半点假,就叫我仍跳到那火坑里去,立刻被不明不白地打死杀死就是了。”她喉中带伤,这样连哭带哑地说着,着实可怜之极。
云鬟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道:“你先回房歇息去罢,此事我要再想一想。”
程晓晴抽噎着,复又磕头下去,声泪俱下道:“求大小姐可怜我,我一辈子记着你的好。”头贴着地,竟不肯起身。
云鬟摇摇头,转身自回房中,程晓晴一直见她进了屋,掩起门,她才也爬起身来,抬手擦了擦泪,低头也自去了。
话说云鬟自回房中,才觉得右臂钻心的疼,回到桌边儿坐下,挽起衣袖看了会儿,却见手臂上肿的越发高了,且又透着青紫,看着又觉可怖,又觉可笑。
然而却是笑不出来,此刻她的眼前……竟只出现方才头也不回离去的那位大人。
对崔云鬟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并不知道自己跟别人有何不同。
只不过对于所记住的事记的格外鲜明罢了,每当认真回想,若是痛苦之事,便会痛不欲生,如亲身经历,如是欢喜之事,自也叫人喜欢到情不自禁。
可是孩童之时的记忆,并不是诞生之初就会清晰,毕竟那时候幼年,智力未开,混沌懵懂,自还不懂得认真记事。
可对云鬟而言,白樘毫无疑问是极特殊的一个人。
认人之初,曾有那样的一幕,那样最清楚鲜明的一张脸,让她深深不忘。
那一日……在崔府的花园内,她蹒跚钻过花丛,却被人一把擒住,是这位名唤“白樘”的大人,挺身向前,举手抛花……那时她极小,却无法忘记红花划破眼前,在风中似极快绽放一般,花瓣摇曳四散,乱红零落,一瞬惊艳。
而他探臂,把她从恶人的怀中抢了过去,那时候的小女娃儿自是还不懂事,只是喜欢的咯咯乱笑,觉着这简直好玩儿极了。
那种惊艳的愉悦,大概是她人生之初,第一幕永志不忘的。
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却已经记住了那一双眸子,无波无澜,自若自在,澄澈无尘,宛若星海。
不觉又过了数日,那一场掳劫的风波方渐渐平息。
林嬷嬷病了两三日,才得起身,云鬟的手臂因折了,虽不甚严重,到底不可轻视,大夫怕小孩儿乱动,便给云鬟上了夹板。
小狗儿等见了,只觉得新奇,又怕她闷,便每每前来探望,倒也得过。
这一日,七月流火,蝉噪的很,秦晨自衙门口出来,拉了一匹劣马,便往素闲庄来。
经过葫芦河畔之时,忽地听见对面树荫下有人道:“动了动了!有鱼咬钩了!”
又有嚷道:“我的也动了,好厉害,快拉线!”
秦晨听那些声音稚嫩,知道是些顽童在钓鱼耍子,他原本不以为意,却忽地听一个顽童道:“怎么凤哥儿的还不动呢?我都有两条了!”
秦晨隔河闻听,十分欣喜,当下便打马过桥,往那处而去。
进了柳槐树林,柳丝拂落,倒是不好骑马,秦晨便牵着马儿一步步往前,果然见许多小小人影在河畔忙碌,又有人道:“莫不是那饵不好使?我的小虫子好,给凤哥儿换上。”
当下七手八脚把那钓竿拉起来,低头看时,却见光秃秃地一枚鱼钩,哪里有什么饵食?
众顽童正在不解嚷嚷,秦晨已经到了跟前儿,因笑道:“你们好热闹,钓了大鱼不曾?若是有,记得留给我下酒呢。”
因秦晨常来素闲庄,跟众孩童也都认得,孩子们知道他是极容易相处的,当下雀跃起来,比了比各自的篮子里,阿宝便捧着鱼篓,有些骄傲般道:“我的鱼最大,送给秦捕头吃最好。”
秦晨哈哈笑了几声,摸了摸阿宝的头,回头又张望,却见不远处,云鬟果真盘膝坐在树下,正在静静地看书。
纵然此处热闹的沸反盈天,一看到她,便觉的心都似静了下来。
秦晨啧啧称奇,便撇开孩子们走了过去,还未到跟前儿,就看见距离此处不远的树旁,有一道影子若隐若现,见了是秦晨,才又悄然隐没身形。
秦晨只当没看见的,自顾自来至云鬟身边儿,便挨着坐下,因笑道:“陈管家是从哪里请来的护院?我看着倒不像是普通人,有些高手的架势呢?”
云鬟轻轻把书合上,道:“陈叔说他们是县老爷推举过来的,故而陈叔才敢放心留下,难道你不知此事么?”
因上回陈叔想请护院,结果竟然“引狼入室”,是以不敢再乱请人,不料前些日子,知县黄诚亲自举荐了三个人来到素闲庄,陈叔见是知县出面儿,自然才无二话。
而这三人倒也极为尽职,白日晚间皆会巡逻不说,但凡云鬟出庄子,他们都会派一人跟上,且不远不近,不会过分打扰她,却也可以看护的无微不至,比所谓的寻常“护院”更尽责高明的不知多少。
秦晨挑了挑眉,思忖着道:“我们大人也不是事事都跟我说的……不过他又是从哪里认得这样高手的?或许也是因为上次的那事,大人怕你吃亏,故而偷偷给你找来的人,也未可知。”
秦晨说到这里,忽地又笑:“说起高手来,我倒是想起,上回那京城里来的白大人,可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可怕人物……”
云鬟闻言抬眸:“你……说什么?”
秦晨对上她黑曜流光的双眸,咳嗽了声:“罢了,有些话不好跟你说,你毕竟年小。”
云鬟忍不住一笑:“是么?”
秦晨不由也笑:“是了,你虽年小,却是鬼大之极……我不过、是怕吓着你罢了。”
云鬟闻言,便越发催问,秦晨摸了摸头,到底有些忌惮,便故意笑道:“是了,不要只说些无关紧要的,我今儿来,原本是想告诉你,上回你托我打听的事儿,已经有些眉目了。”
云鬟心头一动,便不再追问前事,只道:“是那件事么?究竟……是怎么样?”
秦晨压低了声音,道:“那位小六爷神秘的很,我费了好些力气,托了几个人,才略打听了些出来,别的地方并不知道,他跟锦州那边儿,却似是有些牵连。”
云鬟脸色也变了,就好像心头猛地扎进了一根刺:“锦……州?”心底仿佛响起一声绵长的嗡鸣,然后云鬟问道:“那他……他的本名是……”
秦晨道:“原本是锦州那边曾有书信来给监军,而监军又会将信转给小六爷,故而我猜如此,至于他的本名……”
正说到这里,便听见有人笑道:“哈,这鱼钩上没有鱼饵,莫非是想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真真儿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秦晨咳嗽了声,低低地对云鬟道:“凤哥儿,你为什么对他格外上心?莫非他有什么不妥?”
云鬟却已经听不见秦晨的话,只听见自己的心怦怦地乱跳个不停,宛若擂鼓阵阵,甚至把周遭万籁之声都压了下去,她定了定神,却见眼前有个人拂开柳枝,走近过来,模样身形模模糊糊,却又慢慢清晰。
最终,今日昔日,两个影子终于重叠在一起。
云鬟嘴角挑了挑,似乎是笑,但眼睛瞧着来人,原本默静无波的眸中,却慢慢多了些锋锐之色。
第35章
话说云鬟因疑心赵六的来历,便托秦晨替自己暗中打听。
因赵六是军中之人,此事本来极为难为,然而秦晨自个儿也是个闲不住的,且被云鬟一提,自家也对这位“小六爷”格外好奇,因此便用了些法子,终究给他查到些蛛丝马迹。
云鬟原本就觉着这“赵小六”虽然面嫩,可眉眼依稀里竟有几分类似赵黼,尤其是给她那种极浓烈的不悦之感……犹如面对危险的直觉一般,却是不曾在别人身上感受过的。
正此刻,赵六竟忽然来到,因同孩子们说笑几句——便走进林子来寻云鬟。
不料还未到跟前儿,就见前方不远,树下柳丝轻摇,宛若翠叶珠帘,而云鬟盘膝坐在大树前,一手持书,一手仍上着夹板,模样又是怪异,又且认真。
——依旧是黑绉纱的半袖罩纱袍,素雪色薄缎里褂子,小女孩子微嘟的脸儿,乌发挽单髻,清爽干净,正跟秦晨低头说什么。
从赵六的方向看去,能看见长睫似蝶翼般轻眨,在柳丝摇曳之中,仿佛拢着好梦般叫人不忍打扰。
只是旁边另一个人有些碍眼。
赵六皱眉看向秦晨,见这位鄜州城的糙捕头大大咧咧靠在云鬟身边儿坐着,正神神秘秘地同她说什么,忽地又眉开眼笑,十分高兴一般。
——他们几时竟这样相好了?
赵六眼神一沉,才要出声,便见云鬟抬眸,长睫底下,明眸如秋水一泓,于那翠色的柳丝荡漾摇曳中,眸光闪烁,三分迷离,七分清冽,——却正是看着他。
赵六被这样的眸色一扫,微微怔忪,旋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大家都在钓鱼,你却在这里躲懒?还用没有饵食的鱼钩,可真当自个儿是姜太公不成?”
云鬟只静静地望着他,也不搭腔。
赵六步步上前,来至两人跟前儿后,左右看看,竟不由分说地插在两人中间,挤了两挤便挨着坐了下去。
他人虽小,力气却并不小,且又来的突然,秦晨冷不防被挤得歪了歪,便转头看他道:“小六爷,那边儿空着呢,偏来这儿挤是怎么样?还不嫌天热?”
赵六横他一眼,竟说:“六爷觉着这儿风水好,怎么样?嫌热你便走开些就是了。”
秦晨听了这强词夺理的话,啼笑皆非,然而他知道这小爷的脾气非同一般,当下不同他认真计较,只自顾自嘬了嘬嘴,果然笑着往旁边让了一让。
此刻那边儿云鬟因也被赵六挤得歪了过去,她的手臂又受了伤,正有些无奈何,幸好赵六及时回身,举手在她肩头一握,问道:“你的手还没好呢?”
云鬟一言不发,先紧紧地皱了眉,回头看赵六一眼,目光下移,望着他握在自己肩头的手上。
赵六见她坐稳了,才慢慢放手,此刻两人坐的很近,他忽地看到她的发际,那细碎的绒发有些毛茸茸的,衬着那微圆的雪白的脸,竟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可爱。
云鬟见他打量自己,便扫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树下三人坐着,一时都有些静默无言,赵六本想秦晨会识趣走开,连扫了他几回,秦晨却视而不见,反对云鬟道:“是了,近来衙门里又有了一件案子,倒是有些意思,你要不要听?”
云鬟才要回答,赵六板着脸道:“不要听,难道她是衙门的公差么?”
云鬟见他抢着替自己回答了,不免回头看他一眼。
四目相对,赵六忽地又看见她手中握着的那本书,青色的书衣甚是眼熟。
赵六便道:“这还是上次你看的那本?如何还包了书衣?到底是什么绝世好书,你不想给人看见,也竟总不肯舍手的?”
云鬟见问,便把那书往衣角底下一遮,赵六笑道:“怎么,你还怕六爷抢你的不成?”
秦晨在旁边看着两人,见云鬟始终不搭理赵六,赵六却从一出现就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竟仿佛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他看得甚是有趣,便不觉笑了两声。
不妨赵六听见了,便回过头来看他,不悦问道:“你笑什么?”
秦晨见他对云鬟如暖阳晴空,对上自己便有些阴云密布,脸儿变得倒也浑然天成,令人叹为观止。
秦晨便咳嗽了声,指着前头道:“你瞧,那边儿有两只青蛙,有一只冲着另一只呱呱地不停聒噪,另一只大概是听不懂它叫什么,或者也觉着他烦,竟是不理,啧啧,可怜见儿的。”
赵六如何听不出这是奚落自己的意思?便哼了声道:“是么?我却没看见,兴许另一只是哑巴,或者聋子,故而不理也是有的。”
秦晨笑道:“想不到六爷竟连青蛙的话语意思都通,这可了不得了。”
赵六本就看他碍眼,听他一直如此,才要动怒,忽听得身边儿轻微地一声笑。
他一怔,忙回头时,却见云鬟唇边微挑,仿佛抿着一丝淡笑,然而却不等他看仔细,她已经转过头去了。
赵六见状,不知为何,先前那一丝愠怒便不翼而飞了,他想了想,便道:“青蛙我是并没看见,却看见两只蝴蝶了。”
秦晨道:“什么蝴蝶?”
赵六笑道:“方才有两只蝴蝶从树丛里飞了过去,你没看见么?也是,你的眼睛,只看些青蛙癞蛤蟆之流,又哪里能看见好的呢?我瞧着那两只蝴蝶你逗着我,我追着你,却甚是有趣,虽然他们不像是青蛙一般呱呱叫,却仿佛彼此有千言万语。”
秦晨啧啧称奇:“小六爷越发厉害起来了,不仅仅通宵蛙语,更连蝴蝶都不放过……那不知这两只蝴蝶彼此的那什么千言万语,说的都是什么?”
赵六扬起下巴,冷道:“说的不过是十八相送罢了,你连这个也没听过?”
秦晨转头看他:“你说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赵六点头:“还算是孺子可教了,如何,我的蝴蝶,是不是比你的青蛙高明多了?”
秦晨翻着眼皮想了想,道:“我倒觉着都一样,不都是一男一女,你追我赶的么?我时常见街头的狗子们也如此,倒也是极有趣高明的。”说着便嗤嗤地笑了起来。
赵六见他总曲解自己的意思,且有意说的这般猥琐,他便呸道:“快快闭上尊口!”说着回头,就对云鬟道:“你听听这人,你如何还跟他……”谁知还未说完,便一愣,竟见身边儿空空地已没了人。
赵六抬头,才惊见云鬟不知何时已起身,手握着书卷拨开柳丝,正轻轻往外而去,赵六见状,忙跳起赶过去。
秦晨背后看见,大笑数声,张开双臂往后一倒,自言自语道:“这毛小子,乳臭未干,心气儿倒是极高……”
眼前柳丝绕翠,熏风徐徐,大好时光,秦晨不觉有些倦意,便慢慢打了个哈欠,正合眸欲睡上一会儿,忽听到耳畔赵六仍在唤:“凤哥儿,你跑什么?”
秦晨闭着眼睛,扯了扯嘴角:凤哥儿年纪更小,性子却比世人都古怪,这小子只怕有苦头吃了。
然而这个却是秦晨乐见到的,一想到便忍不住要笑了。
话说先前,云鬟听到秦晨说“青蛙”之时,还觉着好笑,待听见赵六说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她脸上那唯一的笑影也都没了,当下自是不肯再听下去,便站起身来,自顾自走开。
纵然觉着赵六十有八九便是赵黼,然而……事到如今却仍是有些不敢信,那样薄情残忍的一个人,此刻竟正在大谈什么“十八相送”,什么“千言万语”,且说的一脸认真似的,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倘若赵六真是赵黼,那么以后的江夏王赵黼,究竟是出了何事,才会让他变成那样神憎鬼厌的性子?一个人总不会无缘无故长歪成了那般。
举手拨开柳丝,柳影婆娑,翠色不尽之中,一步迈出,记忆随之展涌而出,是有一人含恨带冷说道:“……季陶然分明死的蹊跷,此事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柳叶擦过眼角,一阵刺痛,云鬟猛然站住,举手要揉眼睛,却发现双手都不得空。
也不知是不是伤着了,她忙闭起双眼,却仍有泪飞快地涌了出来。
正在此刻,赵六因见她举止有异,便问:“怎么了?”转到云鬟身前一看,却见她垂着头,眼角微红,睫毛之间有晶莹的泪珠儿若隐若现,他便道:“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云鬟只略一摆手,觉着那辣辣地痛意减退,才欲睁眼,却忽地觉着有什么轻轻蹭试过来,她一惊,急定睛看去,泪光浮动中,却见赵六手中举着一块儿汗斤子,正是一个给她拭泪的姿势。
云鬟陡然皱眉,便又后退一步,赵六看看她,又看手中的汗斤,道:“虽说是我用过的,不过六爷也不脏,你总不会嫌弃罢。”说着便又递了过来。
云鬟举手一推,对上赵六端详的眼神,便道:“六爷怎么会来这儿?”
赵六见她不接汗斤,便又塞回怀中去:“你不是伤着了么?我过来瞧瞧你伤好了不曾,然而你既然跟这些家伙们来垂钓,可见无甚大碍。”说着,又看她的脸,却见眼尾一道红……幸而不曾破皮儿。
云鬟点了点头,定了定神,方道:“是了,上回的事,我还不曾多谢六爷呢。只不知道六爷又怎么会去素闲庄?”
赵六知道她说的是王典等在素闲庄闹事一节,便笑道:“为何你好像对我很是警觉提防?总是问长问短,莫非是怕六爷对你不利?我去素闲庄,不过是因听了几次有人提起,故而想过去瞧瞧罢了,何况你又是庄主,我自然更是喜欢了。”这一番话,意思倒是歪打正着。
云鬟却仍是不动声色,只道:“我同六爷并不熟络。”
赵六道:“一回生,二回熟,怕的什么?”
云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眼底的冷意却更盛了几分。
赵六却忽然又琢磨着说道:“你说跟我不熟,怎么方才跟那捕头说的很是投契似的,你倒是跟他很熟呢?又跟他说什么,鬼鬼祟祟的,见了我就不说了……”他忽然问道:“总不会是你们在背地里议论我呢?”
云鬟心头一跳,对上赵六含笑的眼神,虽不知他这话里真假各自几分,却仍面不改色,说道:“六爷又说玩笑话了。”
赵六白眼看天:“谁知道呢?”
两人说到此,便见小狗儿等跑了来,因问云鬟为何鱼钩上不加饵食之事,又给她看已经钓到的鱼,云鬟挨个看了看,果然见各有斩获,不由笑道:“都很好,我又落了空了。”
忽然阿宝道:“凤哥儿哪里落了空?”
云鬟道:“我一来懒惰,二来我的鱼钩虽不是直的,却无饵食,鱼儿不来咬,自然落空了。”
阿宝听了,便笑嘻嘻地去取了云鬟的竹篓来,递到她跟前儿道:“你瞧,何曾落空呢?”
云鬟莫名其妙,便低头看了一眼,却不由吃了一惊,原来鱼篓里头大大小小地竟有四五条鱼。
云鬟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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