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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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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六人回到城中之后,只说是七个人下河游泳,因起了风,郭毅被河水翻浪,不慎卷入漩涡,众人虽然竭力相救,却也最终回天乏术。
郭司空也自然信了这话。
这一节,白樘也是隐约听闻过的。
当初因为“崔云鬟”落水之事,他还命水兵在此打捞过,然而太平河看似平静,底下暗涌却极多,且河水一直往西去,几乎跟泾河相接,再往外可就是出海口了。
故而竟一无所获。
而郭毅出事之后,因郭司空之故,朝廷又调遣了水兵前去打捞,陆陆续续忙了一个月,都并没找到郭毅的尸首。
一直到四个月后,才终于在下游岸边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因为天热又泡过水……那尸首早就面目全非,骇人之极,无法辨认了。
然而郭司空接到消息前去认尸的时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他的亲生儿子。
房中又是一片死寂。
郭司空将此情一一说完,嘴角虽然颤颤微挑,但是眼睛通红,眼底泛着血丝,隐隐地有些薄薄地泪光。
白樘暗中握了握拳,才问道:“既然……他们说是郭公子自己不慎才被漩涡卷走,先前司空跟京兆府的验官等也都确信无疑。如何……郭司空竟然会得知此情呢?”
郭司空凄然一笑,道:“或许是小儿死不瞑目,故而暗中指引我发现真相罢了。”
郭司空府内有个小厮,名唤万儿,原本是贴身跟随郭毅的,故而和其他六人的跟班儿也十分熟悉。
自从郭毅横死之后,郭司空心里难过,便把卖身契还给了这小厮,又给了他些银子,让他自出府外安居度日。
因郭毅素来为人忠厚赤诚,这小厮万儿也很是敬爱他,出了此事,心里也有些自责当日并不曾紧紧跟随,然而老主人却如此相待,因此小厮狠哭了一场,心中十分感念。
那一日,这万儿正在街头行走,忽地听有人唤自己,回头看时,却是旧日认得的,原本是杜学士府上的跟班,一年前也辞了出府。
两人相遇,便说起别后各自的情形,那人听万儿说起公子横死,自己在外度日等话,便面有犹豫之色。
万儿也是个精明的,见他这般,便问缘故。
那人迟疑了会子,才说道:“我不在杜家了,才敢跟你说这话,其实你们那公子,不是自个儿淹死的!”
万儿听闻,毛骨悚然,急忙抓着问详细。
那人就把当日的情形说了,又道:“你道我因为什么不在杜家做事了?委实我们那公子是个没心肝的,有一次跟国公府的那位吃醉了酒,还笑说什么……郭毅在水底里不知怎么样,是不是真的跟那崔家的姑娘做了一对儿鬼夫妻……又说了好多不堪的话……”
万儿打听了详细,当街竟哭的死去活来,流泪道:“我只当公子是自己命运不济,原来竟是被他们害了的!可恨这些人,被公子救了,还这样狠毒,可怜我们老爷,还被蒙在鼓里!”
万儿又怕自己说的话不真,便许了要给这人些银两,拉着他前往郭府,当着郭司空的面儿,就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说了。
先前因郭毅之事,郭司空已经极受打击,听了这话,越发如被人生生地剖开胸腹剜去心肝,大叫一声,吐血倒地!
白樘听完郭司空的一番讲述,原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眼圈却也微红,忙转开头去,看向别处。
顷刻,白樘定了定神,才问道:“既然这样,那么,英梓锦,林华,徐晓三人之死,便是郭司空所为了?”
郭司空淡然道:“正是。”
白樘道:“然而我不明白,既然您要报仇,为什么……却在这会儿前来出首?”
郭司空从怀中掏出帕子,擦干了眼,才笑道:“我知道这案子转到了四爷手里,就知道您迟早晚必然会察觉端倪,我郭某人一生行事磊落,不愿被人找上门去,索性自己来出首。”
白樘看着他从容淡定之色,心中疑云重重。
第272章
白樘出门之时,云鬟却已经自去了。
白樘便唤了书吏,吩咐道:“命人即刻前去杜学士府,将杜公子请来。”
刑部之人往杜府而来之时,就在杜学士府,公子杜颖正也跟一人在对话。
这人,却正是邱翰林的公子邱以明。
杜颖眼神冷冷,道:“这回已经是藏不住,果然跟那件事有关。你也不必问,我昨儿已经去找过郭司空了。”
邱以明忙问:“他怎么说?”
杜颖哼道:“那老儿老奸巨猾,我想起来就可气,只郭毅没学到他老子半点奸猾,不然也不至于……”
邱以明默然低头,竟无言语。
原来因那《锦瑟》的夺命诗在传开之前,第一桩命案发生之初,因其他的五人跟英梓锦交情匪浅,自然便去国公府探望,却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是何人下此毒手。
毕竟因头一次接了报案的是京兆府,众公差虽然亲临过,却因大风卷了那夺命诗在床下,无人发现,是以还只当时普通的仇杀而已。
林华徐晓两人自然也曾来过,私底下,几个人碰头,杜颖还道:“二公子也是流年不利,怎么就死的那样惨,我听说是他们府里的人所为,倒不知是什么人这样心狠手辣。”
徐晓悄声道:“难说,梓锦兄生性风流,他房内的那几个妾室尚且不够,还要在府内搅扰,听闻还跟长房的……不清不楚呢,倘若是哪个不惯戴绿帽子,一怒之下……也是有的。”
杜颖笑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女人不过是玩物罢了,还真的因为头顶绿了去杀人?能成什么大器。”
只林华狐疑,低低地说了一句:“你们不觉着有些怪异么?纵然是他们府内因为些私怨仇杀,不拘用什么刀子、长枪之类的也就罢了,纵然勒死,也有现成的汗斤子等物,如何竟偏偏用一根琴弦?且我偷偷探听过,那琴弦原本还不是二公子房中之物。”
杜颖跟徐晓面面相觑,徐晓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莫非这凶手擅长弹奏乐器,所以信手自带了一根琴弦?这倒也是个线索。”
林华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然而看他竟想偏了,却一时不做声了。
当下众人闷闷地吃了一顿酒,才各自散了。
谁知道接下来,便是林华丧命地窖。
林华绝命之前,众人其实已依稀听闻京兆府从国公府内找到一首血诗之类的话,林华还撺掇徐晓等一块儿去打听仔细,隐隐听说是什么《锦瑟》,众人不免惊疑。
林华面无人色,吓得便道:“你们看,我说用琴弦杀人有些古怪,如何还有这样诡异的一首诗?”
杜颖道:“现在只是听说,未必是真,许是小子们听错了,就算真的是,那兴许也不过……巧合罢了。”
林华道:“我听闻那诗的第一句被抹去,岂不是正昭示着二公子之死?那接下来会不会……”
众人惊心,却齐齐啐了口,制止他说下去。
其实此刻,这几个人心里已经有些疑惑了,只不确信罢了。
一直到林华绝命之后,这些人才复又惊动起来。
但毕竟因为大有心病,因此竟不敢大肆哄闹,只叫徐晓杜颖两个又胆大又机变的去探听消息。
却只知道林华死在冰窖,同样留有一首那样的诗,也沾着血的。
先前下地窖那些人都是底下的奴仆,自不认得字,语焉不详。杜颖跟徐晓两人还待向林御史打探,然而林御史因丧子之痛,无心应答他们,便只说大理寺正料理此事,旁者一概不管。
杜颖跟徐晓两人闷闷而出,徐晓因思忖道:“先前是林兄说出二公子被断弦勒死,事有蹊跷,如今他又死的这般模样,所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竟像是一语成谶了……”
杜颖心里也自有些不痛快,闻言顺口道:“真给林华那乌鸦嘴说中了,不过倘若真是如此,那接下来可就是‘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岂不是轮到你我了?”
徐晓本是个口无遮拦之人,只不过因连连死了两个旧友,他竟有些不敢再乱开玩笑,便忙摆手道:“罢了,还愁不够骇人的么?”
这一首诗,如何却能连起这七个人来?还要从先说起。这些人因都是官宦子弟,从小认得,交情自然是极好的。
原本只有英梓锦,林华,徐晓,杜颖,邱以明,吴玉六个人,有一日,在酒楼上吃的正酣,那邱以明忽然道:“各位,我方才察觉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儿……”
众人忙问究竟,邱以明便笑道:“我发现我跟众位的交情,其实是古来注定了的。”
这几个人都只当他是喝醉了胡嚼,便齐声哄笑。
不料邱以明拍拍桌子,正色道:“我并不是玩笑话,你们也不必急着嘲笑,自细细地把那李商隐的《锦瑟》诗来想一想,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众人闻听,将笑又止,各自默默地想了会儿,渐渐地有所领悟。
原来,这《锦瑟》一诗的前面六句,却果然各自嵌了在座六人名字里的一个字。
正是:
锦瑟无端五十弦——锦——英梓锦
一弦一柱思华年——华——林华
庄生晓梦迷蝴蝶——晓——徐晓
望帝春心托杜鹃——杜——杜颖
沧海月明珠有泪——明——邱以明
蓝田日暖玉生烟——玉——吴玉
六个人因察觉这点儿,彼此相看,又是震惊,又是欢喜,便越发兴致高昂。
只不过这一首诗毕竟还有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还未曾组起来以得圆满。因此这几个人虽然因此自得,心里却也各自留意,想着倘若再结识两个青年才俊,那岂不是千古佳话?
一日……那吴玉无意中认得了郭毅,忽地想起这“毅”跟“忆”同音,不有份说便拉住了,同这几个人相识了。
郭毅是个有些忠厚老实的人,见这几个人这样热络相待,他只当是一片好意,因此此后也常常跟他们有些来往。
郭司空知道此事……倒是有些不乐。
因先前英国公府,林御史,徐太尉,杜学士等这些人,隐隐都是太子一党的,所以这几个少年公子才也一贯交好。只是郭司空在朝野之中,看着并无立场,私下里其实有些偏向静王,且对晏王为人也甚是推崇。
先前赵黼在云州怒杀了褚天文之后,一块儿殿上替赵黼说话的,便也有郭司空。
所以按照郭司空私心所见,本不想郭毅跟这些人交往,起初还劝阻了两句。
然而郭毅是个别人对自己好,就也要百倍对别人好的……他又颇为粗心大意,有时候英梓锦徐晓等开些过分的玩笑,他也只当是玩笑罢了,半点不放在心上,仍是跟他们说笑玩耍。
郭司空见他高兴,渐渐就不说了,也由得他去。
众人原本“联诗”之时,还想当作一件千古佳话,谁知却成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命案。
是以林华死后,徐晓跟杜颖私下里参谋,于无可计较之时,徐晓忽然问道:“咱们联诗的事,起初因为人没凑齐,便并未往外昭告天下,只想秘密地凑齐了人再说……谁知先前因为郭毅死了,大家的心都淡了,就一直都不曾再把此事提起,所以除了咱们这七个人,竟是没有人知道此事。如何事隔经年,却又翻了出来?到底是什么知情的人从中弄鬼?”
杜颖目光闪烁,道:“咱们本是七个人,是郭毅先死了的……你说会不会,是跟这件事有关?”
徐晓吓了一跳,说道:“那郭毅死了多早晚了,尸首都快没了,如何说这话?”
杜颖道:“郭毅是没了,可是还有个老家伙,你难道忘了?”
徐晓知道他说的是郭司空,顿时也噤口,半晌才苦笑道:“就算郭司空在,然而他也不知真相,何况就算知道……其实也怪不到我们头上,谁叫郭毅自己力竭了呢?难道他就狠心要把我们都杀了?”
杜颖喝了口酒,摇头道:“除了这一点儿……我再想不到别的了。”
两人因猜不出来,便互相叮嘱了好生留意,才各自归家。
于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三个死的,居然正是徐晓。
杜颖听闻这消息,整个人毛发倒竖起来。
当日他虽然有些怀疑郭司空,可是想他不过是个体弱多病的老朽,又怎会潜入国公府,杀死身强力壮的英梓锦?林华那边儿也越发不可能。是以他想了一通后,便把这一节抛下。
毕竟英梓锦素日花天酒地,且又爱结交些江湖之人,他又是那个性子,指不定哪里得罪了什么高手,才让人盯上。
因此杜颖只顾往英梓锦林华平日里得罪的人头上去想。
一直到徐晓也死了,杜颖嗅到了大不祥的气息。
先前他还玩笑,说接下来便是“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没想到果然徐晓先行一步。
杜颖急来徐府暗中打听,又从徐太尉的口中得知那蝴蝶之事,当下再无疑问——若是江湖人寻仇,又怎会按照这首诗上的情形一一布置杀来?
故而杜颖得知此事后,思忖再三,便寻到郭府。
郭司空老年得子,发妻因此早亡,他又无意续弦,虽有两个妾室,只是应景儿罢了。
自打郭毅死后,郭司空性情越发懒怠,素日相交的人也一一疏远,而司空府一日比一日冷清。
渐渐地,一个妾室也郁郁病故,另一个倒还妥当,在府内端茶送水地伺候,就算近来郭司空的身子越发病弱,也仍是不离不弃。
杜颖见到郭司空的时候,却有些诧异,老头儿看着面容枯槁憔悴,只是双眼竟然极为明亮,且衣冠楚楚,整洁端然。
而且郭司空的反应,竟像是早知道杜颖会来到一样,丝毫不惊,端坐在厅上,在杜颖进门之时,那双眼睛便落在他脸上,一眼不眨地盯着。
杜颖原本是个心狠冷血之人,见了这般明锐眼神,竟心头一颤。
只得先向前行礼,还未开口。郭司空先说道:“你终于来了。”
这淡淡地一声,却宛如惊雷。
就仿佛最杜颖初听说了徐晓的死讯时候,浑身毛骨悚然。
杜颖对上郭司空的目光,缓缓落座:“老世翁,是在等我?”
郭司空笑道:“老朽不仅在等你,而且知道你的来意。”
杜颖蹙眉:“哦?我的来意又是如何?”
郭司空眼神淡然:“你是想问,英梓锦,林华,徐晓的死,是不是跟我有关,对么?”
杜颖深吸一口气,却又发不出声来,他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几乎就立刻夺路而逃。
因近来这诡异之事,杜颖出门之时自也带了几个侍卫之人,然而却料不到郭司空这样快就揭了底牌——他既然这样问,自然是说那三个人的死是跟他相关了,他既然敢承认,那岂不是还要继续杀人灭口?
杜颖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侍卫们冲进来,郭司空却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
杜颖见他仍是端坐未动,便止步道:“他们三人,果然是你杀死的?可是……”
郭司空一笑:“可是老朽身弱多病,又哪里能杀死那许多人,且用那样巧妙的法子呢?”
杜颖目光闪烁:“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郭司空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杜颖不解:“你说什么?”
郭司空道:“你有一个月的时间,把昔日我毅儿之死的真相公告天下,另外,我要你披麻带索,从郭府门口,一步一拜,到我毅儿的坟上。向他致歉请罪。”
杜颖死死地盯着他,闻言嘴角一牵,似笑又止,喝道:“你、你疯了么!”
郭司空道:“这么说,你不肯?”
杜颖咬了咬牙,冷笑道:“郭毅是自己死的,又跟我何干?凭什么要我……笑话!而且……”
——而且,如今他已经知道是郭司空暗中行事,难道还用怕这冢中枯骨似的老人?
郭司空漠然看着他,道:“你要活命的话,最好及早决定。”
杜颖见他这般,想到已经有三人死在他手上,又见厅内并无旁人,不由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郭司空领口,狰面狞语地说:“老东西,你算什么……你……”
郭司空被他一把提起,浑然无惧,反而笑道:“怎么,你怕了?”
此刻有人从后转出来,叫道:“老爷!”便扑过来。
杜颖见是个女子,知道是郭府妾室,当下将郭司空放开,盯着他后退两步,才转身出门。
迈出门槛之时,身后兀自听到郭司空的声音:“记住,一个月!”
第273章
刑部的人上门之时,杜颖正对邱以明说了相见郭司空的事儿,只是隐去了郭司空要求他披麻戴孝一节。
杜颖冷哼道:“想那老泥鳅,又能翻出什么大浪?先前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如今都知道是他了,又何须怕他分毫?如今你我商议一番,如何把他供出去,让官府将他拿下,判他个凌迟处死,抄家败名,方解我心头之恨。”
邱以明心头七上八下:“原来果然是郭司空,他必然知道了郭毅之死的真相,所以才弄出这许多事来……可若是昔日的内情闹出去,我们岂不是也……”
杜颖喝道:“什么真相,又什么内情的!真相不过就是他自己体力不支,落水身亡罢了。哪里还有别的,这老儿自己胡思乱想,又丧心病狂地杀人,这才是真。”
邱以明点点头,又道:“如今此案已经归了刑部,听说那侍郎大人是个最严明公正的,若是知道了郭司空杀人,必然饶不了他。”
杜颖道:“正是如此。”
两人正合谋该如何去出首,外头便报说刑部有人来到。
杜颖不知刑部来意,听催的急,只得出门,临行对邱以明道:“回头跟吴玉说声,且叫他不必慌张,此事即将解决。”
当下叫门上备马,便同刑部来人一径而去。
飞马过中街的时候,因路边有一滩水,那马蹄一脚踩进去,不免泥水四溅,把旁边一个行人的衣裳污了半边。
那人吓了一跳,继而骂道:“眼瞎了怎地?这么急着赶去投胎不成?”
杜颖从来只横别人的,哪里吃别人横他,何况如今他遇上此事,闻听这话,怎会不刺心?
顿时勒住马儿回头,却见是个青衣少年,正低头撩着那溅了溺水的衣摆。
杜颖转马回来,冷着脸,一鞭子便打了过去!
那刑部之人要劝阻已经来不及了,少年只听到马蹄声响,见他回来,兀自骂道:“你想怎么样?”却没想到杜颖竟不由分说动了手!
眼见便要吃亏,少年惊呼一声,本能地抱住头。
间不容发之时,他身边一人却猛然探手,竟堪堪将那马鞭一把攥住,同时顺势将少年护入怀中。
一气呵成之下,才抬头看向杜颖:“这位兄台,何必动怒!”
杜颖转开目光,见这位竟是个武官打扮,面容清秀,英武非凡,依稀有几分眼熟。
正打量中,那刑部差人上前,一惊下马,抱拳道:“蒋爷如何在这儿,先前不是在部里么?”
原来这人,竟是蒋勋,怀中抱着的,却是张可繁。
杜颖见刑部之人对蒋勋如此恭敬,心中震动,才忙缓和了面色,此刻也想了起来,便道:“原来是蒋爷,我一时眼拙,没看出来。”
蒋勋道:“无妨,没有大碍便是了。”当下放开手。
杜颖将马鞭收回,翻身下马。
先前因猝不及防,张可繁不免被吓住了,此刻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便骂道:“什么没有大碍?你是什么东西!动手就要打人,若不是蒋大哥护着,我已经受伤了!你担待得起吗?”
杜颖此刻才细看,却见可繁生得面嫩聪灵,声音又清脆,不由诧异。
再定睛看去,依稀见一只耳朵上有耳洞,另一只上贴着块小膏药。
杜颖也算是个风月场中的熟手,当下便看出端倪,便一笑道:“原本是我一时冲动了,这位小兄弟是?”
张可繁见他目光晃动看着自己,心里不喜,又想到此人方才那副凶狠模样,便啐道:“呸,贼头狗脸的!跟你说?没得污了我的名儿!”拉着蒋勋,转身就走了。
杜颖在背后望了片刻,暗中咬了咬牙,低声骂了一句。
这才重新上马,又到刑部。
入内相见白樘,杜颖恭敬行了礼,便道:“不知侍郎大人传唤我,有何要事?”
白樘面色淡淡地,不见喜怒,道:“确有一件事,是郭司空大人先前来刑部,告杜公子为首的数人,谋害了公子郭毅。”
杜颖听到“郭司空”的时候,还有些意外,听完这话,大吃一惊:“什么?”
白樘又道:“郭司空言说,先前众人所认定的郭毅溺亡,其实并非意外,而是人为谋害,行凶者正是杜公子为首的几人。”
杜颖又惊又怒,道:“一派胡言……”
话音刚落,对上白樘的眼神,忙又躬身道:“侍郎大人且恕罪,我不过是一时激愤才失言了,只是……这郭司空,是老朽糊涂了不成?竟说出这般没体统的话来。”
白樘道:“既然如此说,你是否认了?”
杜颖道:“这是自然,郭毅明明是自溺身亡,跟他人无干,何况我们七人从来情同手足,又怎会行什么谋害之举呢。请大人明鉴。”
白樘点点头道:“本官正是因为难以分辨真假,毕竟此事过去甚久,暂时又无任何凭证,故而传你来问一问。你可再当着我的面儿,把那日的情形一一说来。”
杜颖听他如此口吻,只得细想,道:“事情过去这么久,有些未免也记得不真切。”勉强又说了一回。
旁边自有人记录了。白樘看了眼,道:“你可还有什么别的话向本官说明?”
杜颖正在心底盘算此事,不料郭司空竟“恶人先告状”。
先前他还跟邱以明商议如何出首,如今听白樘问,正中下怀,因此他便露出愁苦之色,道:“我不知该不该说。”
白樘道:“这是刑部,一切以查明真相为要,但凡有利于真相水落石出的,但说无妨。”
杜颖方行礼称是,又道:“其实原本,小侄也曾听说一些风声,说是郭司空此人,不知为何好像误解了郭毅之死,所以对我等颇为仇视。前日我便往郭府,本是想跟郭司空说明旧情,让他释怀之意,不料,郭司空竟然说……”
白樘道:“他说什么?”
杜颖道:“他竟然同我说,英梓锦,林华,徐晓三人都是被他所杀,他还限我于一个月内给郭毅披麻戴孝,跪到坟头,不然、也要取小侄的性命了。”说着,便又挤出两滴泪来。
白樘皱眉道:“此话你可信么?”
杜颖一怔,旋即道:“本来,我是不信的……”
白樘道:“不错,你先前说,郭司空是年老体虚,未免有些糊涂,想来当日看见你,也是癔症发作,所以说了些胡言乱语。”
杜颖微睁双眼:“可是……”
白樘道:“可是什么?”
他虽是淡淡地坐在那里,通身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杜颖咽了口唾沫,道:“没、没什么,只是当时郭司空说这话的时候,样子有些吓人,小侄几乎就以为他当真了呢。”
白樘点了点头,道:“他因丧子之痛,自然就有些异于常人。只不过,倘若那三宗案子都是他所为,试问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先前他来刑部告你,才说了几句话,便咳嗽不止,晕了过去,如今还在里头歇息呢。这般身子,如何杀人?”
杜颖深吸了口气,有心再说两句,然侍郎都发话了,夫复何言。只得道:“果然如此就好了,唉,只盼郭司空解开心结,不要再贸然仇视我等了。”
白樘道:“只不过,杀害英梓锦,林华,徐晓的到底是何人,却是棘手之极。”
杜颖道:“是。”
白樘道:“凶手既然是按照那《锦瑟》诗杀人,且如今已经死了三个,按理说,剩下的还有五个,这郭毅自是第七个,故而本官不知的是,剩下那个是谁?”
杜颖见他知道的如此清晰,便忙道:“不瞒侍郎,这首诗只有我们七个人,第八人其实尚未找到,故而小侄……也不知这凶手到底是个什么意图了。”
又说了几句,白樘见问不出别的来,便道:“既然如此,你且自回。”
杜颖松了口气,缓缓后退,才欲转身离开,白樘忽地叫住他,慢慢问道:“郭司空所说,是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杜颖心又悬起:“是。”
白樘不做声,只望着杜颖,目光如刀。
杜颖想说话,却又生怕多说了一句,便有一句的错,因此几度迟疑,竟仍不敢开口。然而沉默对峙之中,却渐渐觉有些寒意层层袭来。
这一刻虽然身在刑部厅堂,却仿佛又回到那日的太平河中,隐隐有狂风巨浪,呼啸如鬼哭,而也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冰冷苍白,却十分有力,纷纷地拉着他的双腿,想把他拽到那不见天日的窒息黑暗所在。
几乎站立不稳,正浑身发抖,耳畔听到白樘道:“你去吧。”
杜颖如蒙大赦般,忙后退出门。
眼见杜颖去了,白樘回头,拿起桌上方才所录的供词,端详了会儿,又唤了一名书吏来,低低吩咐了几句,那书吏抽身而去。
如此,不觉又过了数日。
这几日,云鬟也已经从刑部搬到了外间,果然柯宪并未空口说白话,他所说的这院子,甚是雅致干净,虽然并不大,可也有两重明堂,十几座房屋,虽不如可园精致,也不似素贤山庄阔朗,然而在京中这般寸土寸金的地方,也算是难得的很了。
云鬟本来抱着看看的心思,谁知一看便喜欢了,价格又且合适的很,当下便决定搬来,又叫人往世子府送了信儿,就把阿喜阿留跟晓晴一块儿叫了来。
柯宪又给她找了两个可靠的婆子,负责做些粗活之类,并一个老成门公,厨子却竟是赵黼送的。
云鬟原先担心自己搬出刑部的最大一则,是怕赵黼趁机来罗唣,谁知他除了送了个厨子跟一个负责看门守院的随侍外,竟一次也没来过。
云鬟暗觉纳罕,还是晓晴私底下对她说:“因近来年下了事多,军中跟镇抚司都有许多杂事,宫中的防范也自加强,所以世子竟每日都忙到晚间才回府内呢。不过,王爷倒是夸他总算出息了。”
晓晴先前因无法跟着云鬟,每天惆怅忧虑,如今总算又出来了,便喜欢的无可不可,说到最后,便笑了起来。
云鬟闻听,却也喜欢。
而住在外头,果然便比在刑部要便宜受用许多。
柯宪因住在左近,每日去刑部,就也过来招呼,两人便骑马同去。
两人在刑部中,仍是看些各地送来的出觉案册,渐渐地也习以为常,也算见识了更多形形色色的案件罢了。
不觉过了半月,已经进了腊月。
天儿越发的冷了起来,每日早晚,风如刀割似的,云鬟便改乘坐马车,先前还邀柯宪一块儿同乘,谁知柯宪只说:“我惯了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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