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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年华之谭书玉-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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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宫秀明收起了注视着穆雅博的目光,抬眸望向在场的其余族内子弟:“你们呢?可要继承这里的宫宇和八十一道陈棺?”
  众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憋红了脸不敢说话。
  此处虽可怖,但好歹是族内老祖宗在百年前设下的埋骨地,他们可不敢如穆雅博般开口便将此处贬得一文不名。然而他们也没有胆量继承这个吃人的地宫。
  真真是左右为难。
  礼宫秀明淡淡一扫,便将底下诸人掩藏的心思瞧得清清楚楚。
  他又道:“你们都是族内未来的掌家人,今后族中的荣耀和未来皆要靠你们。你们可仔细想好了,我为你们铺的两条路,选哪一条?”
  一条顺势而为,作乱世里崛起的枭雄;一条逆行倒施,靠地宫内的八十一部铁骑横贯天下。
  两条路,他都已经铺得妥妥当当。
  能为族内后辈做的,他已尽力达成。
  未来这个姓氏如何走,得看他们自己了。
  当年初初醒来的他回归族内,震惊于本族的腐朽和没落。他已找不到百年前那个驰骋于马背上的骄傲民族的半分影子,他目之所及的皆是那些坐吃山空奢靡度日的蛀虫,终日守着老祖宗传下来的关于地宫的密闻,企图一朝飞黄腾达。
  时间在往前行走,而他的族人却活在了过去。
  实在让他痛心疾首。
  他憎恶这个姓氏带给他的创痛,但他根深蒂固的宗族观念却又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于是有了这番筹谋——
  一为讨债,二为兴族。
  族内子弟听了礼宫秀明给出的选项,纷纷松了一口气,张口便是官样文章——将族内的老祖宗清帝并颐顺王爷夸得天花乱坠,再委婉地表示以自己的能力还是选择第一条路罢。
  族中已有人往仕途方向走去,如今大人为他们铺平了这样一条路,不少子弟正暗暗高兴。
  礼宫秀明也不戳破,却是觉得有些倦了。
  如今,只差了一件事。
  这件事若办得妥了,他便功德圆满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谭书玉。
  礼宫秀明的目光转过来的第一秒,书玉便警觉地挺直了脊背。
  她不知道这个老祖宗心里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单就他对他们夫妻二人做下的事情,已足够让她觉得不安。
  “别紧张,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礼宫秀明温和道,“说到底,你我缘分还不浅。”
  书玉紧绷的神经却无半点松懈。
  礼宫秀明又道:“当年你还是个孩子,与父母一道驾车出行,不幸碰到袭击,车毁人亡。你本该同你的父母一起殒命,可偏巧当日我身在南京,亦在车祸现场。”
  “你阿姆认出了我身上的母蛊,央我拿血救你一命。你知道,我的血很金贵,也毒得很,不是谁都等承得了母蛊的血液。我也好奇,你这么个孩子,有没有可能在我的血里活下去,于是我同意了你阿姆的请求。”
  “而你也叫人惊讶,竟然真的活了下来,同常人一般成长、恋爱、结婚,甚至如今还有了孩子。”
  礼宫秀明的目光迷离了起来:“这许多年来,只你一个承了我的血液却健康地活到了如今。”
  书玉只觉得浑身发凉:“那又怎么样?”
  礼宫秀明愣了愣,继而笑了:“确实不怎么样。不过我给了你一条命,你是不是该拿什么作为回礼?”
  来了。书玉在心底暗道。礼宫秀明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是要把他的目的抖出来了。
  “你不出回礼,可以。让你身后的那位代你来还,怎么样?”礼宫秀明悠悠道。
  书玉一僵,下意识便转过头去,一眼便望到了月形拱门下的辜尨。
  她怔在原处,眼眶渐红。
  他……还是来了啊。
  礼宫秀明好整以暇地看向双目赤红的辜尨:“看来你骨内的兽性快要压不住了。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我帮你压制你血液里的躁动,你做我的影子,你活着一日便护我族平安一日。”
  辜尨将定在书玉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勾起嘴角望向礼宫秀明。
  “不必了,我没那么大本事护你全族。倾我所有,我只护我的妻儿。”


第194章 chapter53。 活尸复苏
  辜尨充满戾气的话令书玉一阵心惊,她下意识抬眼看向礼宫秀明; 生怕这位笑里藏刀的老祖宗发了怒; 做出什么不利辜尨的事情来。
  然而礼宫秀明依旧清风和煦般立在龙椅一侧; 似乎并未将辜尨的挑衅放在心上。
  “我就知道你会拒绝。”礼宫秀明温言道; “所以只能得罪了。”
  话音未落,礼宫秀明陡然暴起,如闪电般袭向辜尨。
  既然养出了这样一头噬主的猛兽,只能以武力镇之,别无他法。
  兽类的本能便是服从强者; 唯有让辜尨臣服,他才会心甘情愿做一枚影子。
  礼宫秀明速度极快; 辜尨却更快; 如一道移动的残影躲过攻势,反手一格将礼宫秀明硬生生挡开了十来步。
  两人的眼里皆淬了猩红的血光; 骨子里的战意喷薄欲发。
  书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令辜尨分心。
  礼宫秀明已亮出了一把长刀,歪头看向辜尨:“既然都是刀者; 出刀吧。”
  辜尨手腕一抖; 袖间刀泛着冷冽的幽光; 早已蠢蠢欲动:“mr。 x曾不止一次想让我为他破解一套刀术; 如今我便来见识一下那套刀术的正主吧。”
  也不知谁先起的刀,书玉只觉得眼花缭乱; 心脏纠成了一团。
  正当她以为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时; 怀里忽然拱进来了个毛绒绒的东西。
  “珪!”她惊喜地抱住怀里的小狼崽子。
  “阿姊阿姊阿姊!”珪蹭啊蹭地抱住书玉的脖子; 满腔喜悦溢于言表。
  月形拱门下,江南率先跃了进来,见书玉无恙,便将目光转向了殿内提刀缠斗的两头猛兽。
  亚伯被江南拎了一路,揉着酸痛的脖子,瞪眼看向殿内:“好家伙,辜和那位大人是要一同兽化了么?”
  韩擎和阎封急急奔入殿来,看到殿内的场景不禁神色一肃。
  “地宫都要被炸塌了,他们还有心思干架?”韩擎面如土色,“礼宫秀明自己不要命,也别拉着我们啊!”
  小梅呆愣愣地望着缠斗中的辜尨和礼宫秀明:“大人和王爷啊……王爷真的醒过来了……”
  韩擎摩拳擦掌:“要不我们一起上?不信我们一群人揍不过那只老妖怪。我看那老妖怪带来的那群小崽子文文弱弱,不大像是会打架的样子。”
  这话分毫不差地落在了族中子弟耳里,登时有人抖的抖,怒的怒。
  “欺人太甚!”
  “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穆雅博头疼地拦住不知天高地厚的同宗:“别闹了,眼下……”
  话还未说完,就见内殿猛地一震,矗立了百年的殿柱簌簌往下落着石屑。
  江南色变:“爆破影响到这里了,这殿内可还有别的出口?”连接祭台与大殿的索道已断,原路返回已不可能。
  书玉急急地低头,将万里成寸翻找出来:“我找一找逃生图里的暗道……”
  她的手抖得厉害,竟拿不稳薄薄的绢帛。
  江南一把稳住她颤抖的手:“莫急。总有办法。”
  那边厢,韩擎说什么都要加入辜尨和礼宫秀明的战团,阎崶凝眉将他死死拦住:“你过去,给他们填牙缝都不够!现在他们杀红了眼,一个不留神你就是一具尸体了。”
  阎崶同样心急如焚,恨不得祭出阎王丝将那不死不灭的怪人绞个干净。
  可惜他们的动作太快了,他的眼睛根本没有办法捕捉他们的动作,如果贸然放出阎王丝,极有可能伤到辜尨。
  “那怎么办啊?”韩擎干瞪眼,“等他们打完了,这大殿该只剩下渣渣了!”
  韩擎狠狠抓了一把头发,扭头往那战局里喊:“辜尨,别打了,你老婆喊你过来呢听见没!?”
  两头红了眼的猛兽战得正酣,哪里听得见韩擎在一边叨叨?
  书玉努力稳住心神,顺着逃生图的暗道一条一条搜索,正搜索到祭台索道处,图上的纹样戛然而止。
  是了,这幅逃生图是从那只雕鸮身上拓下来的半面地图,根本就是不完整的!
  书玉倏然转头对上穆雅博:“另一半逃生图呢?拿出来,我们把各自手上的地图合并起来。”
  穆雅博目露犹豫。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担心我们抢了你们的地图?或者你还等着你们家大人打完架给你们带路?”书玉冷冷道,“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你是个明白人,自己掂量吧。”
  穆雅博一咬牙,终是拿出了另外半幅逃生图:“那就有劳辜太太快一些找到暗道了。”
  书玉接过半面地图,也不走开,直接在穆雅博眼皮下将两张地图合在了一处:“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你和我一起来找出口吧。”
  穆雅博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当即点头:“好。”
  两张地图合并起来,终于拼成了一副完整的逃生图。
  书玉凝神顺着暗道的曲线一路往前找,终于在龙椅旁边的某一处找到了出口的标记。
  “内殿的出口在梅的棺椁底下!”书玉抬头,定定地望向不远处黄金雕饰的龙椅。
  江南点足跃上,一个狠踢暴击棺椁的底部。底棺应声碎裂,然而下头是凹凸不平的石地,并没有任何出口的痕迹。
  “出口不在这里。”江南喊道。
  书玉的脑门上沁出了细细的薄汗。逃生图中,出口分明就在梅的棺椁之下,如今出口凭空消失,一定是地宫里错乱的机关在作怪。
  地图上标注的出口,转移了。
  那么这个出口到底会被转移到了何处?
  书玉撇开逃生图,锐利的目光将整个大殿一寸一寸地扫了过去。
  出口的位置可以变,但是出口的大小和形态是百年前铸造地宫的巧匠定好了的,这个是不会变的。
  出口转移之处一定与出口原先所在地的条件相似。
  书玉的目光落在了龙椅另一侧,原属于清帝的棺椁上。
  “江南,你看看,出口的机关是否在清帝的棺椁里。”书玉看向江南。
  江南略一点头,砸向清帝的棺椁。棺底的木头随着清帝的骨头渣子一起崩裂开来。
  黑洞洞的甬道赫然呈现在眼前。
  穆雅博惊喜道:“就是这里了。”
  然而惊喜还来不及维持半秒,整个大殿剧烈晃动了两下,东边的殿柱从底部开始碎裂,腾地一声矮了半截,那方殿柱撑起的殿顶当即倾斜了一半。
  “来不及了啊,快让我们进去吧!”族内子弟大多吓得面如土色,纷纷想要入那甬道逃出生天。
  书玉不禁蹙眉。甬道只窄窄一条,他们一个两个都要抢着入内,不怕发生踩踏堵死了出口么?
  穆雅博也想到了这一层,冷着一张脸训斥:“都别动!叫叫嚷嚷成何体统!如何出地宫,须等大人来安排。”
  下边一个声音道:“大人已失了神志,哪里还记得我们?”
  穆雅博勃然大怒:“你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是要做那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么?”
  突然,队伍后头传来一声尖叫。
  书玉顺着叫声望去,只见拱门处不知何时多了几个异物。
  那异物勉强有个人形,嘴里叼着什么东西,正缓慢地往内殿爬来。
  书玉惊得险些丢了手里的锦帛。那是……活尸……储在棺椁里的活尸竟然苏醒了!
  再一看打头的那个活尸,它的腿被砸断了,只得靠前肢爬行,生锈的盔甲在白玉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它的嘴里叼着半具血淋淋的尸体。
  穆雅博登时面色苍白,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嘉穗……嘉穗……”
  活尸嘴里叼着的,是嘉穗的残尸。
  山间河地的爆破震毁了八十一部铁骑的陈棺,棺内的活尸来到了地面。而嘉穗的尸身不知为何亦被震到了此处。
  活尸饮了嘉穗的血,意外获得了生机。
  江南暴喝:“阎崶,阎王丝!”
  未等他喊完,闪着银色幽光的阎王丝已细细密密地覆盖住了月形拱门,企图穿越拱门的活尸当即被绞成了肉末。
  前方的活尸成了碎末,后边的活尸依旧无惧无畏地向前移动。一时间,血沫、肉末,爆裂在了空气中。
  书玉突然意识到不对:“门边的,后退啊!活尸里的活体细菌是会传染的!”地宫内的活尸感染性极强,当年刘灵顺入地宫修缮机关,就是因感染了活体细菌而英年早逝。
  书玉的话如一颗□□,轰地在族内子弟中炸开了锅。诸人四散奔逃,生怕沾了空气里的活尸血沫。
  然而已经晚了,有几个子弟已面色发青,隐隐有了被感染的征兆。
  阎王丝再强悍,也没有办法在最快的时间分辨出感染者。
  感染者生怕被同宗之人察觉,更往人群里窜去。一时间,活体细菌如狼入了羊群,变本加厉地肆虐了起来。
  书玉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当即祭出袖间刀,划破手腕,将带了血的手腕送入江南嘴边:“喝下去!”
  江南目眦欲裂,瞪着书玉淌血的手腕,眼眶发红。
  “喝啊!”书玉眼里满是焦灼,索性沾了血往江南唇上抹去。
  她的指尖在颤抖。希望她的血有用……一定要有用啊……她挚友不多,不能莫名其妙地折损在这里。
  江南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唇覆上她的伤口:“莫慌,我喝。”
  血是热的,带了挥之不去的腥味。
  腥味里,隐隐带了一味咸。江南不会承认,那是他从不轻弹的男儿泪。
  他幼年孤苦,后幸得恩师倾囊相授,却又辜负师恩,被仇恨蒙蔽干下了诸多错事。自入月明楼起,他便再也没有奢望此生能得知己。
  老天终是待他不薄。
  书玉抬眸向混乱的人群中张望:“韩擎!阎崶!”她握着滴血的手腕,恨不得将血送到他二人面前。
  韩擎和阎崶陷在人潮中,一时脱不开身。南域巫女精心培育出的子蛊随时可能附上他们的身。
  书玉咬了咬牙,就要冲入人群中,却被江南拽住。
  江南摇了摇头:“他们和亚伯在一起,亚伯包里有以你血液为引造出的药丸子,他应该知道此刻如何应对。”
  书玉高悬的心总算是稳下了几分,心里不禁又惦念起辜尨来。
  她知道此刻他忙于应付发了狂的礼宫秀明,自是无暇□□。但求他不要受伤,一定……一定要好好地来见她啊。
  慌乱的人群中也有几个精明的,直奔书玉所在的出口而来,然而半道却被阎王丝阻住,生生折掉了一根手指头。
  忙乱中,阎崶依旧不忘她的安危,书玉不禁心头微热。
  能稳住这些青年人的,恐怕只有穆雅博了,如今他们已顺利将活尸拦在殿外,怎么也不能折损在自己人手里。
  书玉转头正要与穆雅博说话,却惊觉穆雅博不知何时已离开了龙椅。
  “穆雅博人呢?”书玉瞪眼。
  江南蹙眉:“他冲入了人群。”
  书玉只觉得头痛欲裂,这样乱的时候,连穆雅博也失了理智,这该怎么办才好?
  乌泱泱的人群中,穆雅博艰难地开出了一条道。
  他踉踉跄跄地摸索到了殿门边。那里是大片大片活尸的残骸以及嘉穗的断尸。
  他发着抖,一路向前,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嘉穗的半截尸体上,腹腔大开,腹腔里头挂着个双目紧闭的婴孩。
  穆雅博脱下外衣,将那冰凉的孩子裹起来抱入怀中。
  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啊……
  他曾走错了一步,如今却再也不能抛下他的孩子。
  心里的魔障,能少一分,则是一分罢。


第195章 chapter54。 先行撤退
  头顶轰鸣之声震耳,殿门处活尸前仆后继。
  石屑、沙砾、血沫、肉渣; 充斥着整个内殿。
  场面越来越乱; 底下已有人不耐烦地对书玉喊:“凭什么你守着出口; 不让我们过!”
  凭什么?就凭如果潜藏的活尸感染者入了地道; 那么这个最后的逃生口也会成为阎罗殿!
  书玉的脑仁一跳一跳地疼。她知道,底下的人是不会听她讲道理的。
  “嚷什么?你们好像忘了一件事啊。我们本就是对立的,不让你们过出口怎么了?有本事你们破开阎王丝过来和我打一架啊。”
  吊儿郎当的声音自人潮中传来。书玉一愣,就见韩擎冷着一身煞气走了过来。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觉得眼前这个绝对是个不好惹的刺头; 能不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阎王丝露出了一条缝,在韩擎入内后再度合拢了来。
  “打吗?”韩擎冲人群瞪了瞪眼。
  原本叫嚣得厉害的几名子弟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 于是再没人敢提方才的话茬。
  书玉不禁松了一口气。
  “现在该怎么办?”韩擎问。他能镇得住场子; 却找不着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
  书玉头痛欲裂。能有什么办法?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将感染者与普通人区分开。潜伏期的感染者与常人无异,却不知哪一分哪一秒会彻底异变。
  江南蹙眉道:“让礼宫秀明来。”
  书玉一愣。礼宫秀明确实是处理这些骚乱的最好人选; 然而他铁了心要从辜尨身上讨得便宜,连活尸入殿、族中后辈遭蛊虫寄生也不能引起他的半分注意。
  殿内的震动一次比一次频繁,殿柱若被震榻; 所有人只能作了那活尸的陪葬。
  如何才能让发狂的礼宫秀明冷静下来?
  书玉紧紧抿着唇; 脑中转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虚幻的人影上。
  梅。
  那个谜一样的女人造就了颐顺王爷的悲哀; 却又给了礼宫秀明重生。
  礼宫秀明的记忆已破碎,但植入在他心底深处的情感是不会变的。那些曾经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爱恨; 总会在人的骨子里留下一些痕迹。
  痕迹无须太多; 哪怕只有淡淡一条伤疤; 她也能从中寻得一个突破口。
  梅留下的最直观的信息就是那封信笺。礼宫秀明将信毁了,然而信的内容已牢牢刻在了书玉的脑海中。
  梅提到了爱人的重生,提到了自己的罪孽,还提到了——
  永生花。
  梅倾尽一生精力,炼就的那朵永生花。
  “另附上永生花一朵,我一生只炼就了这一朵,望珍之。”
  书玉当即翻了翻身上的口袋,永生花……辜尨出墓室前将那朵花放进了她的衣兜。
  巴掌大的玫红色花朵正盛开在她的掌心。
  花心处莹莹如玉,似乎嵌着某类球形的珠宝。
  “允礼!”书玉隔着乌泱泱的人群朝礼宫秀明喊道,“梅在墓室里除了留给你一封信,还给你留下了一朵永生花!”
  “她一生只炼了这一朵,你要来取吗?”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恍若鸣钟,直直砸入有心者耳中。
  辜尨一个起势格住了礼宫秀明的长刀。长刀的刀尖微不可查地一颤,辜尨挑眉,看来礼宫秀明的心境受到了影响。
  “永生花是什么?”辜尨望向礼宫秀明赤红的眸子,他知道他自己的模样一定比礼宫秀明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永生花的刹那,礼宫秀明微微愕然,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他手中的长刀却并无半分停滞,斩入了辜尨的袖间刀。
  “永生花是个邪物。”礼宫秀明短促道,“长生蛊令人不死不灭,永生花则……”他陡然顿住了话头。
  礼宫秀明忽而勾唇笑了笑:“我觉得,你会需要永生花。做我的影子,我告诉你永生花如何用。”
  辜尨嗤笑一声:“让我信你?”袖间刀一个反刺,将礼宫秀明的长刀挑开。
  “让你和你的妻子恢复原本的体质,这笔交易你做还是不做?”礼宫秀明微微眯眼,“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永生花的确切功用,哪怕书玉的那位南域部落的乳母也没有我了解得多。”
  礼宫秀明知道,眼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有个死穴,那个死穴就是他的妻子。
  辜尨顿了顿,开口道:“永生花能解长生蛊的蛊毒?”
  礼宫秀明点头:“真正的永生花并不好得,就连梅也只可能炼出一朵。”提到梅的刹那,他再度晃了神。
  因为……一朵永生花便需要养主的一只眼睛作引子。
  如果梅当真为他炼就了一朵永生花,那么她应是舍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我不明白。”辜尨蹙眉,“以你的本事,为何需要我来护你们阖族安定?哪怕你的族人再如何烂泥巴扶不上墙,有你在一日,你的族人还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么?相反,我已辞去北平的职务,如今南北局势一团乱麻,我自顾尚不暇,怎么可能有余力去帮衬一个满清遗族?”
  礼宫秀明却笑了:“你过谦了,哪怕你离开北平,你的影响仍在,看顾一个小小的没落贵族,并不算难事。做我的影子有什么不好?我打下的江山,金钱、权势、女人,你都可以享用。哦,我倒忘了,这些东西你应该不在意。”
  “但是你的妻子和孩子呢?你总该为他们筹谋一些东西吧。”
  辜尨冷哼:“你急着要脱手这一切,又准备做些什么?”
  “活到我这把岁数的,已没什么想要的了,心里头唯一的执念也被皇帝棺里的碎骨磨掉了。你大可放心,今日地宫一别,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碍你的眼。”
  “只求你往后护那不成器的遗族走上一载。”
  辜尨眉心拧得更深。他猜不透礼宫秀明这般低姿态的做派有何用意,如果永生花真能解那活体细菌的毒,他确实是不能放过了。
  花只得一朵,弥足珍贵。
  书玉见礼宫秀明与辜尨依旧僵持不下,焦灼之感越发浓烈,索性心一横,作势要扯掉永生花的花叶。
  “礼宫秀明!你不要这朵花是吧?那感情好,我帮你把它毁了吧。这样一来,梅留在世间的东西也就统统消失干净了,你也称心如意了!”
  此话一出,礼宫秀明陡然抽出战局,一个暴起往书玉这边跃来。
  书玉心里一松,紧紧地握住永生花。看来,此花在礼宫秀明心中的分量不轻。
  就在此时,大殿猛地一震,书玉险些跌倒。
  白玉地面承受不住剧烈的震感,砰然裂开了数道巨大的口子,裂口边缘的族中子弟一个不察,尖叫着掉入了狭长的深渊,再也没了声息。
  人群中慌乱再起,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青年掌家人再也顾不得形象,四散奔逃开来。
  偏生此刻,感染了蛊虫的子弟陆续开始发作,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抽搐起来。
  珪绷紧脊背,紧紧贴着书玉,半点也不敢松懈。
  巨大的深渊隔开了礼宫秀明,也隔开了欲赶过来的辜尨。
  书玉和辜尨遥遥相望,将对方眼里的焦灼和关切看得一清二楚。
  “不好,阎王的阎王丝快要用尽了。”江南拧眉。这一路上,他们皆靠着阎王丝才得以安然走过,而内殿活尸源源不断蜂涌而来,再多的阎王丝也有用尽的那一刻。
  阎王丝若用尽,阻隔活尸和内殿活人的屏障也就没有了。
  “我去助阎王,这里交给你了。”江南看了韩擎一眼,足尖一点,离了龙椅上方台。
  韩擎转头看着书玉:“你先进地道,我们随后跟来。”
  书玉柳眉倒竖:“你让我撇下你们自己先走?”
  韩擎难得一脸认真:“你别忘了,你还怀着孩子。你自己不愿走,总该为你的孩子先行离开啊。”
  书玉紧紧咬着牙关。这个道理她怎么不懂,可是撇辜尨一个人在这里,她实在做不到。
  “阎王丝不够了。无论阎崶先撤掉殿门处的阎王丝,还是地道这边的阎王丝,到时候这里只会更危险,想走也走不了了!”韩擎肃然道。
  “韩擎!”远远隔着深渊,辜尨的喊声压着一片嘈杂而来。
  韩擎侧身,视线捕捉到辜尨遥遥打出的手势。
  带我的妻子先走,拜托了。
  韩擎猛地抹了把脸,恨恨道:“操,逼得我做逃兵么?”他复又看向龙椅边单薄的女人,以及女人脚边的小狼崽子。
  让她一个人入地道,任谁也不会放心。
  “走!”韩擎咬牙,“我们先走。在阎王撤掉阎王丝之前,入地道!”
  半空中忽然甩下一个哇哇乱叫的人来。
  江南的声音从上方飘来:“带上这个黄毛。”他只将话带到,人却很快又回到了阎崶身边。
  亚伯呸呸吐了几口嘴里的石沫,往包里掏了掏,摸出几个球形的东西来,挨个往书玉和韩擎手里塞。
  “这个火力足,一会我们入地道,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怪东西,尽管往他们身上砸,保管对面牛鬼蛇神都得给咱们让道。”亚伯龇牙道。
  书玉又回头望向深渊对面的辜尨。
  血色瞳仁的男人忽而敛了一身煞气,带着笑意回望过来。
  放心,你先走,我稍后就来。
  他执起她为他亲手绣的万里成寸,放到唇边吻了吻。
  书玉登时便红了眼眶,硬生生扭头对韩擎道:“走。”她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便不愿走了。
  韩擎护着书玉和珪先入地道,亚伯随后跟上。
  韩擎将入地道前,看了看犹自发呆出神的人偶小梅:“傻了?你走不走啊?”
  毫无存在感的人偶方如梦初醒:“我以为你会丢下我。”
  “走不走?”韩擎没耐烦,“不走滚蛋!”他正憋着一口闷气无处发泄,于是一股脑全砸在了小梅身上。
  小梅愣了愣,继而一言不发地往地道里钻。
  钻了一半,她又回头,呆愣愣道:“谢谢你。”
  “谢什么谢,赶紧走!”韩擎挥手。只求这蠢木偶在地道里能他们指指路,虽然它先前也没发挥出指路的作用来。
  “谢谢你没有抛下我。”
  人偶呆呆地说了这几个字,腾地往地道里钻去,看也没看韩擎的反应。
  韩擎最后一个跳下地道,他远处的阎崶和江南打了个手势。
  阎崶冲他点了点头。
  他们,都要活着出来。
  书玉等人跳下地道后又过了许久,环绕在龙椅边的阎王丝,断了。


第196章 chapter55。 百年闹剧
  随着阎王丝崩断的,还有内殿的殿柱。
  终于有一根殿柱承受不住剧烈的爆破震颤; 轰然碎裂。砸下来的殿柱狠狠撞向白玉地面; 最后折成两断跌入深渊。
  深渊边缘; 发了狂的人群争先恐后地往龙椅涌去; 狭窄的地道入口瞬间被堵死。
  前边的道路已堵死,后头的子弟却狰狞着眼踏着前边子弟的身躯挤进甬道。
  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一时间谁也没有办法入得地道。
  深渊这头,礼宫秀明面无表情地看着龙椅边的乱象; 眸中有失望一闪而过。
  辜尨血液里的沸腾之声依旧鼓噪,强压着兽性才未与礼宫秀明再度打作一团。
  礼宫秀明不动声色地侧眼看向辜尨。他知道; 他根本驯服不了这个后辈; 更遑论让他作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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