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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甚想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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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喘不过气儿来,心跳骤然加快。别人家是小鹿乱撞,我这沉寂了好些年的老鹿,也忍不住从漫长萧瑟的冬日中复苏,朝着江寻的方向,如痴如狂奔来。
这一夜,夜色尚好。江寻的眉眼动人,气息清甜。他身后是漫天白星,熠熠生辉,将他衬得犹如世外谪仙,芝兰玉树。
我情不自禁被其美色所惑,沉溺其中,再不能醒。
第69章
江寻陪我玩了一会儿; 到岸; 便打算下船了。
哪知,还未来得及踏出船舱; 迎面便冲过来一伙人; 各个凶神恶煞; 携狼牙棒与长枪; 不要命地将枪头往江寻侧脸上怼。
他们没料到江寻是个暴脾气加洁癖; 本就不适应乌泱泱的一片人,如今还有人当面给他下马威; 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于是乎; 他微微一笑; 五指掐住长枪,使了一点点劲。
只听得长枪传来“咔嚓”一声巨响,应声而断。
山贼头子不信邪,再递过来一柄长枪:“你再捏个给我看看……”
江寻斜他一眼,嘴里骂:“有病。”
的确有病; 就不怕江寻怒火中烧,将他们的命根子捏爆吗?
这种场面实在不雅; 我就想了想; 嘴上没敢说。
江寻回头; 见船家可怜,已是吓得跪地,直呼救命。
于是,他更不爽了; 皱眉道:“滚还是不滚?”
“不滚。”山贼头子很有气节,说不走就是不走。
他从马上一跃而下,赖在地上,打算打持久战。
没一会儿,他突然从马背上的两个囊袋中搬出一木盒子装的饭菜,兄弟几个分着吃,让江寻饿肚子干看着。
我瞠目结舌,没想到现在的山贼还会玩心理战。
想让江寻受饿受累,情绪崩溃,然后屈于淫威。
哪知江寻不为所动,就那么干看着许久。
山贼头子不开心了,正要说话,却听手下道:“大人,不好了。刘县令带官兵上山了,恐怕是这位公子来头不小,开罪不起。”
山贼头子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给江寻递了坛梅花醉,说:“公子误会了,我们兄弟几个是看来了新人,这才堵码头迎接一番。这是见面礼,我自家酿的酒,滋味不错,你也尝尝……”
江寻冷眼看他做戏,一句话都不说,看起来很不领情。
山贼头子无法,只能上马,道:“你刚才让我滚,还作数吗?”
“你说呢?”江寻冷冷一笑。
“那我们滚了,官家和公子就别送了。”
于是他们领着人马,策马狂奔入山。
还没跑远,就被一众官差赶下来了,很尴尬。
我都嫌丢人,没敢多看。
刘县令是个肚腩极大的老头,见了江寻,作揖,恭敬道:“江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险些被贼子所害,是下官的罪过,下官罪该万死。”
江寻回礼:“刘大人不必多礼,有话便在我府中谈吧。步行一刻钟便到,寒舍简陋,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怎会,怎会。”刘县令见江寻和气,小心翼翼擦拭了额头的热汗,领着官兵一路将我们送回了家。
寒暄几句,刘县令便打算走了。哪知他想带山贼头子走,江寻却不肯,让他放人。
“没料到江大人一片菩萨心肠,还不快拜谢大人。”
山贼头子腿软,正要跪下,却被江寻一脚踢了起来,道:“莫要谢我,留你们在府中不过是想滥用私刑,报方才拦路之仇。作为头子,你得分好歹,做个榜样,哪能乱谢恩。”
一时间,山庄里的气氛很凝重,山贼们无话可说,就这么静静看着江寻……
这哪是戏本子里宅心仁厚的江青天,他明明是地狱而来的厉鬼,置人于死地。
第70章
山贼们站在门边一动都不敢动; 江寻吩咐庄子里的老奴去置办办吃食。没一会儿; 便上了一整桌的菜。江寻一边吃,一边让饥肠辘辘的山贼头子看着。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发了善心; 给他们每人递了一个馒头。发完了; 我再回头看江寻; 他默不作声; 自顾自吃自己的饭。
如果江寻不同意,定会第一时间阻止我。他什么都没说; 代表他也是默许我的行径。他也并没有像别人所想的那般阴险凶恶; 不过是做做样子; 也可以说,他温柔的一面只给我看。
这样一说,我又觉得江寻可怜。没有人懂他的慈悲心肠,就我了解他。他是寂寞而孤高的,想来前二十年; 没有我这等知趣晓意的女子在,他的日子过得不太好。
山贼们吃得狼吞虎咽; 我又端来几碟山芋和冬笋; 让他们当配菜。
江寻突然问:“尔等当山贼流寇有多长的时日了?”
山贼头子道:“不瞒大人; 我等本是茅台村村民,去年涝灾,颗粒无收,朝廷不发粮食下来; 家里饿的饿,死的死,唯有上山做贼,拦截过路的官家贵人,方才有口饭吃。我等卑鄙,抢人钱财,却从不伤人,手上没沾过血,大人信我。”
江寻“哦”了一声,道:“我这庄子后头有几亩薄田,若是尔等不介意,可在田边上置办几个棚屋,平日种出新鲜瓜果,给我府上送些,便当租金了。”
傻子都懂,江寻这是送田呢!
山贼头子有了出路,领着兄弟跪下,热泪盈眶,直唤江寻为青天大老爷。
江寻继续喝酒吃菜,不为所动:“不过是想和你们讨些新鲜果蔬来食,是我占了便宜,哪来的谢不谢。你们去休息吧,明日我会让李伯帮忙搭棚。田里松过土后,便可耕种了。”
江寻看似铁石心肠,懂他的人才知,这厮有一腔侠骨柔情,比谁都要心软。
打发走了他们,江寻也放下筷子,不吃了。我凑上前去,夸赞江寻:“夫君真厉害。”
“哦?夫人怎么想起夸为夫了?”
“夫君菩萨心肠,救百姓于水火之间。”
“顺手罢了,我没心思去救其他人。”
“啊?”
江寻捏住我的下颚,轻声道:“我这人贪心自私,这一世,只想和你躲山里过过清闲日子,什么荣华富贵,滔天权势,我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
江寻突然表白,让我有些懵。我呼吸急促,胸腔里顿时涌上热流,在血脉间游走翻涌,浑身充斥暖意。
我想说些什么,可嘴笨,愣是结结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寻望着我,双目灼灼,忽的一笑,嗓音低哑深沉。他道:“夫人喜欢为夫说这些吗?”
“喜欢……”我老老实实点头。
他勾唇,指尖微微抚动我的脸颊,暧昧私语:“那你且听好了,这番话,我也只说与你一人听。”
这句话,刻骨铭心,在我心尖上残留许久。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夜里,有一名女子携带着江寻亲笔所写的情书寻到我面前。她将江寻那件带血的长衫与信交于我,道:“小女碧莲见过夫人,此番来寻江大人,无非是想亲眼瞧瞧他的身子好些了没。之前不告而别,只余书信一封,小女甚是担忧,如今知道他恢复记忆,便无所求了。往日的山盟海誓,小女便当做一场梦,梦醒了,便忘了,再不会来打扰夫人。”
江寻不在府上,我不好辨别衣物与信的真伪。
可我也不是傻子,一看那字迹,确实是出自江寻之手,上头写了:“这一世,我只想要你,再无所求。”
信既然是这名女子的,那便是写给她的。
我再吃醋,也无法,毕竟这是江寻失忆时结下的桃花债。他不记得我,谈不上背叛,抑或是出轨。一切缘故,都算我倒霉。
我不敢赶江寻心上人出府,忍着满腔醋意道:“姑娘先在府中住下吧,等夫君回来,我再问问他。若是他负了你……”
碧莲似有期待,忍不住抬头,殷切地望向我。
我叹了一口气,伤感道:“若是他负了你,算你倒霉。”
“……”碧莲无话可说。
呵呵,她还以为我会允许江寻纳妾吗?在这世道,只许我招纳面首,不许江寻纳妾。我就是这般霸道,不服打我。
第71章
江寻回来的那日; 给我带了一只三花猫; 吃得跟个球似的,肚白滚圆; 身上贴着黄褐色的花块。江寻给它取名包子; 五行属水的名; 利我。
我想了想; 不妥; 这名儿太高大上,不合适。
于是我说:“换个吧。”
江寻无所谓; 轻呷了一口茶; 准了。
我喊它:“馍。”
他一口茶喷出; 瞪我一眼,道:“休想。”
行吧,那就包子吧。我这个人很随和,和江寻意见相左便听他的,意见相同就听我的; 好说话。
聊了自家猫许久,他总算想起来角落里还站着一名沉鱼落雁的美人。江寻和我嘀咕; 喊什么碧莲; 倒和莲花没什么关系; 狐媚相儿。
没想到江寻出门一趟,嘴倒是又甜了几分,我心甚慰。
哪知,碧莲一见江寻就梨花带雨; 咬着唇,缓步挪过来,企图扑他:“大人不记得小女了吗?”
江寻神态自若:“不巧,不记得,姑娘哪位?”
“这是大人留给小女的信与衣物,大人那时摔下山崖,便是小女救了你。”
“所以呢?”江寻差人给她拿了二百两银子,轰她,“拿了钱便走吧。”
碧莲目瞪口呆,她原以为能撑个几天,哪知江寻是油盐不进的主儿,捂着耳朵不听就是不听。
她结巴:“江大人这么绝情吗?对小女子做了那等事,一句不记得便过了吗?即便大人始乱终弃,也不能在夫人面前这般撒谎。”
我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被她话所震慑,而是碧莲这女人着实不要命了。江寻这厮最讨厌被人冤枉了,当即怒斥:“没错,我便是这样始乱终弃的人,快些走吧,不然还得雇人赶你。”
大厅里很静,连呼吸声都变得尴尬。
第72章
作为江寻的女人; 我心甚喜; 但换了个方面,多重角度分析; 我又觉得江寻这个人吧; 人品着实有问题。这信和衣物不似造假; 他难道为了讨我欢心; 就可以将过往他与碧莲的甜蜜全盘否认吗?
这样的男人看似忠贞; 实则寡情冷淡。
许是相由心生,我看江寻的目光便有些意味深长; 带点鄙夷。
他察觉; 回头瞥我; 一双凤眼微微上扬,啧了一声,道:“夫人可是对为夫有意见?”
“不敢。”我缩了缩脑袋,腹诽:我夫君还是我夫君,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 他都是我的天。唉,当代像我这样的贤妻良母不多了; 望珍惜。
赶走了碧莲; 江寻突然拦住我; 纤长的五指抵住我雕花木椅的扶手处,将我困在其中。他审视我许久,突然语气不善地道:“你可是不信我?”
这次,江寻怕是心凉凉。
他没唤我阿朝; 也没唤我夫人,话里的每一个字味道都不对。
我有些怂,面对豺狼虎豹一般的江寻,不敢动弹,腚儿都紧绷绷硬邦邦的,僵直着脊背,可以说是很害怕了。
他在等我答案,等了许久,我支支吾吾憋出一句:“倒不是不信夫君,就是夫君看起来不太可信。”
我装着胆子说了句实话,惹来他一声嗤笑:“为夫失忆,乃是造假之事。这是我与父君设下的一个局,那封信与衣物也不过是伪造,就为了让他们派出眼线碧莲,探我虚实。如今这些王氏余孽已有所察觉,若不想死,便该夹紧尾巴做人,少在我眼前晃悠。”
“……”我很尴尬,江寻说的阴谋诡计,我一个都不懂。
我妇道人家,在意的只有谈情说爱这等小事,那日我去黑市寻欢作乐,倒是真的,还被伪装失忆的亲夫撞上,大忌。
我舔了舔下唇,道:“那日我去黑市,实际上是有要事在身,碰巧路过。我想夫君,夜不能寐,怎可能寻面首爽快爽快,你要知我心,莫要怀疑我。”
“啧,夫人原是打着寻面首爽爽的心思?”
“……”江寻这厮太会抓话中重点了,我甘拜下风。
“与其让面首爽爽,倒不如让我这‘明媒正娶’的夫君爽爽,你说如何?”
糟了,一向彬彬有礼的江寻连夫人都不喊了,看来是肚中酝酿滔天怒火。
我心头一窒,刚想说话,唇就被江寻堵上了。
他从来不爱在亮堂的厅室吻我,今天算是破了例,光天化日之下,对我这样那样。
江寻的吻来势汹汹,将我逼到角落里,吻得七荤八素,意乱情迷。
我气喘吁吁,灌了好几口热茶,才说得出话,道:“夫君要亲香我,如何不先打一声招呼?”
他还在气头上,理了理衣襟,冷哼:“若是先和夫人说了,你还会让为夫得逞吗?”
“如何不会?”我踮脚,亲了一口他的侧脸,道,“我还会这样。”
江寻一愣,突然抬起长袖挡脸,另一手轻抚吻过的面颊,耳尖烧红。
我心觉好笑,逗他:“原来夫君也会羞啊?”
“莫要多话。”
“哦,夫君爱羞,说不得,说不得。”
“……”
恼羞成怒的江寻最终掐住我的脸,勒令我别再说了。
好的,我保证,那个,你松松手。
第73章
夜里; 江寻突然将昏昏欲睡的我揽到怀里; 薄凉的唇紧贴我耳轮,哑着嗓子道:“这两年; 阿朝与为夫分离; 夜里可曾为我落过一滴泪?”
我实在是困; 含糊不清与他道:“夫君莫要矫情; 你乃是我第一个男人; 我不想你想谁呢?”
江寻听了很受用,隔了没一刻钟; 他突然又掐住我脸; 阴测测地道:“夫人言下之意是; 还会有第二个男人?头一个虽好,再有第二个男人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江寻何时变得这么精明的?我咂舌,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
他不肯放过我,突然将我死死按到怀中,后背与他健硕的胸膛紧密贴合在一块; 热得烧身。江寻暧昧地道:“今晚若是讲不清楚,为夫要你好看。所幸罢官还乡; 明日不用早朝; 能与夫人耗上三更天。”
我深吸一口气; 腹诽:可以的,算你狠。
江寻那双满是风情的凤眼盯了我好久,未语人先冷笑:“夫人想好借口糊弄为夫了吗?”
我诚实地道:“还未想好,再给我一刻钟。”
话音刚落; 我脸又被扯住了。
“……”男人心海底针。
“罢了,我早知夫人狼心狗肺的性子,何必自取其辱。”
“这话就不对了。”
“哦?”
“夫君假死期间,我好歹为你守了两年身。”
“你若是哪日成亲了,我便不顾计谋,诈尸归来。”
“……”我如鲠在喉,怕了他了。
我拍了拍江寻的脸,他脸侧的皮肤尚好,掐上一把油光水滑,我很满意,就这么占了点儿便宜以后,我道:“夫君没消息的那日,我坐在府中黯然神伤,夜里食不知味,饿了足足四个时辰,可怜得很。”
江寻抿唇许久,道:“我倒是听说,那日夫人挨不住饿,子时唤人切了四两猪头肉配一壶温过的蜂蜜桂花酿,对月小酌,好不快活。”
还有这等事?我皱眉,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我干干两声笑:“夫君派人暗中监视我?就这般不信任我吗?”
“你觉得你值得我信吗?”
“值得啊!你那探子说了谎,我明明只喊了三两猪头肉并一壶蜜饯桃花酿!”
“呵,总算说实话了。”江寻说完,我的脸颊肉又被掐住了。
我:“……”
母后对我说,这世上最虚假的两件事便是男人的话与男人的心,起初我不懂,如今算是了解了个透彻。江寻这厮肚里黑成墨,只会在家中把我骗得团团转。
第74章
夜里; 许是我惦记着白日里说的那几两猪头肉; 梦里梦到江寻给我炸了一盘鸡腿,嗷嗷叫着扑过去; 便醒了。
我睁开眼; 迷迷瞪瞪发现自己是被饿醒了。
再没有比夜凉如水的夜里饿醒更惨的事了。
我推了推一侧的江寻; 唇贴他耳垂低低地唤:“夫君; 我饿。”
“嗯?”江寻睁开眼; 带点慵懒的起床气,眼神阴沉。
“夫君的小娇妻想食炸鸡腿; 鸡腿放在酱汁里腌一刻钟; 再裹上麦粉炸一圈; 外焦里嫩,滋味甚好。”
“哦,既然是小娇妻饿了,便让小娇妻饿去,左右没我和夫人什么事; 继续睡吧。”他翻了个身,闭眼又要入眠。
我一愣; 片刻回过味来; 他这是讽刺我不娇柔可人; 担不上小娇妻这个虚名。
行吧,我忍。
我咬唇,再唤一句:“夫君,我饿; 我想吃鸡腿,裹麦粉的那种。伙房里有十几斤的面,前几日我让人从镇子上挑过来的,炸鸡正好。”
“傻子。”江寻一笑,披衣起身,道,“过几日给你雇个夜里烧火的厨娘,想吃些什么催她去弄,莫要扰我清修。”
我牵着江寻的手,随他一同走出寝房。走两步,我停下,看着江寻,就着月色搓了搓掌心,腼腆道:“也不是没有夜里做饭的厨娘,可我只想吃夫君煮的吃食。无论是饺子还有馄饨,就算是地里现挖的野菜饼也与寻常滋味不同,我说不出来,就是爱吃,许是夫君厨艺高超,旁人学不来。”
江寻的脚步一滞,回头看我。他没束冠,长长的青灰色缎带将发尾一绑,便扎在脑后。脸侧的黑发如墨,松松垮垮,几乎遮住那双黑沉的凤眸。即使姿态散漫,这名男子亦十分好看,微微一动便拨撩我心,牵涉我三魂七魄。
我开窍得晚,婚后这般久才懂了江寻的好,才能分辨出男子的美丑姿容,实是遗憾。
他招招手,唤我过去,在廊道的那头与我道:“阿朝这是心悦我。”
江寻这般说,我没否认。
隔了许久,江寻轻轻一笑,如濯清涟而不妖的白莲那般自带芳雅姿仪,对我小声地说:“我亦心悦阿朝。”
突然被江寻告白,我还未做好准备,咬了咬下唇,闷头走过去抓他的袖子。
江寻将我裹入他的大氅中,一步一步陪我朝伙房走,这般岁月静好,仿佛此路一直延伸,不会有尽头。
第75章
白日里厨娘杀了一只鸡; 我没胃口吃; 于是就放在井水底下的盆里,井里温度低; 平日里吃不完的熟菜倒了可惜; 乡下人都这般冷却放置; 不容易发臭。
江寻不像是那种山珍海味养出来的豪门大户; 一见水井便去拉绳; 知道里头有东西。
他将剖好的鸡剁成小块,裹上酱油并几瓣蒜与花椒; 再淋上一勺辣酱腌制; 待过了一刻钟; 裹上鸡蛋汁加麦粉煎炸。
这种煮法我是听母后请来的民间江湖术士说过,相传在风沙肆虐的番邦,平日里没个正经吃法,便将鸡鸭牛羊的肉裹粉煎炸,包在被火烤得既干又柴的叶里; 带入大漠当干粮吃。这点子和中原的叫花鸡有一拼,只不过一个丢火里烤; 一个丢油里煎; 都不是什么安生活计。可怜了这些肥美软滑的肉; 每日每夜长膘,长得再美再壮,都得塞到我嘴里。
“你在想些什么?”江寻停下手里翻肉的铁铲,问我。
“在心疼这只鸡。”
“猫哭耗子假慈悲; 直言要吃它的是你,现在心疼的又是你。左右我都是做坏人的那个,无论是纵你吃喝,还是阻你吃喝。”江寻说了两句,还不由叹了一口气,讲得好似真的一般,将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罢了,人的命尚有定数,更别提鸡了。”
江寻听得有趣,笑了一声:“哦?此话怎讲?”
“鸡被人养到这般大,好吃好喝供着,等大了便是任人宰割的命,我也是这般。想当年在宫里,母后锦衣玉食喂养着,哪知我大了,竟被狼叼走了。这年头,女子不容易,以夫为天,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夫人的言下之意是,为夫便是那匹惯爱行凶作恶的孤狼?”
我舌头打了个结,结结巴巴道:“我倒没这个意思,夫君莫要多想。你瞧,这鸡肉炸得外焦里嫩,吃起来定当爽口。”
“呵,我瞧夫人这身皮肉也挺好,吹弹可破,食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我听这话音儿不对,急忙闭嘴了。
没料到我枕边人竟是这般小肚鸡肠,一时间倒有些讪讪,算我识人不清,遇人不淑。
鸡肉炸好,江寻特地给我削了根黄瓜,拌醋与芝麻沙,解腻。
我一口桂花酿,一口鸡肉,再搭配上江寻举世无双的容貌,吃得十分开怀。停下箸,与他道:“今日吃这鸡肉,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哦?”江寻抿了口酒,侧目,懒洋洋瞥我一眼。
“多年前,我与母后微服私访时在民间走散。有歹人见我容貌极佳,就想拐走我,是一名行侠仗义的侠客救了我,在城隍庙中还给我一只麻雀小翅吃。”
江寻皱眉:“何人如此小气,一只雀子,竟只给你一只小翅?”
“重点不是这个。”
“哦?”
“我见他有一佩玉坠在腰间,上面刻了字,兰杜。”
江寻愣了一瞬,倒没说话。
我继续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夫君名寻,字兰杜,对吗?”
“倒是不太记得了。”
“一只雀子有巴掌大,被炭火烤得肥美,夫君竟只给我一只翅膀,让我眼睁睁瞧着你吃。”
“许是夫人记错了,为夫何时有发善心的时刻,救你的人,必定不是我。”
“哦,我本想说,既然救了我的命,我便以身相许吧。”
“那便是我救的。”
“……”
气氛很尴尬,江寻干咳一声,给我夹了一块鸡肉,解释道:“少不更事,谁都有做错的时候,总不能因我吃的肉多便记恨我。若是夫人还不解气,那就罚我今晚肉偿,以为夫之躯狠狠偿还夫人。”
“免了,你我是夫妻,这般客气作甚?”我干笑一声,江寻也嗤笑。
江寻是狼也就罢了,还不许我翻旧账,这般霸道,让我束手无策。
吃饱喝足后,江寻牵着我的手朝月亮走。月光洒在他的发间,浓黑如墨的发缎熠熠生辉,如披银纱,随时幻风而去。凝重如雪的月色与湿冷清寒的霜色,他便是人间第三种绝色。
我看得有些痴,伸手去触江寻的脸颊,道:“夫君这般貌美,与我比虽差了些,倒也是国色天香。”
“夫人用词倒是妙。”
“哦?如何个妙法?”
“向来偏颇,从未用对过。”
“……”我谢谢你啦。
江寻一笑,突然执住我腕骨,将我扣到冰冷的墙上。他将薄凉的唇凑到我额心,嗓音低低哑哑,对我道:“原是想回房再吻夫人,这般看着,竟如何都忍不住。冒犯了,夫人。”
语毕,他便用唇碾磨我的脸侧,轻轻挨上来,湿热的舌尖勾勒我唇廓,与我纠缠不惜。
我哪知江寻会临时发难,如此难缠。往后退一步,脚底不稳,一个打滑往他怀中摔,正巧被扣在胸前,倒似我投怀送抱。
江寻见状,低低地笑。那笑声清清浅浅,意外好听。零零散散从四周抖过来,钻入耳轮,羽毛挠心头肉似的,酥酥麻麻,撩人不已,他也不自知。
我面红耳赤,心中直骂,这次恐怕是丢人丢到姥姥家,有口难言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想,我没有,我不干。
第76章
江寻亲够了; 便松开我。许是他还有点良知; 倒也没如何折腾我。
我心有余悸,腿肚子还在发软。
倒不是怕江寻; 左不过是他不挑时机; 随时随地发难。我想了想; 若是他在屋内朝我发难; 那说不准我娇羞一笑便欲拒还迎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是在屋外和我鬼混; 这可使不得; 要是被下人们看到; 很丢我一家之主……的小娇妻的脸。
我得立起来,如母后教我的那般,在外头得有排面,脚步生分,威风凛凛的那种。
我舔了舔下唇; 决定提醒一番江寻。
我迟疑一刻钟,道:“那个……”
“嗯?”江寻斜斜睥我一眼; 唇角上扬; 道; “夫人有何指教?”
“日后在外面,夫君不可……”
“不可什么?”他停下脚步,月白皂靴悬在空中,微微缩了回来; 站定了,看我。
我咬牙,狠下心说:“不许这般亲我,在外头,不要这样。”
“为何?”
“让旁人看见不大好。”
“哦,夫人是担心此番动作羡煞旁人。”
“……”什么?我有点不懂江寻的想法,他是不是想歪了。
“也罢,那便随夫人的意吧。”
我没说话,虽然感觉他的话有点不对劲,但是再怎么说也达到我的目的了,那就略过好了。母后曾曰:“不管用什么伎俩、吹什么枕边风,达到我们的目的就罢了,旁的不多说。”
我就是那祸国妖姬,不管江寻怎么想,亡了这国,我就开心了。
又走了几步,江寻事多,突然问我:“夫人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我愿讨他欢心,便道:“是夫君初次给我吃炸鸡腿子的日子。”
江寻沉默了,不知是背光使得脸看起来黑,还是他心情不爽给我黑的感觉,我总觉得他脸色不善,想拿我开刀。
我颤颤巍巍:“难不成我说错了?”
“呵,夫人如何会错呢?”
“我就说嘛,我这种人,温柔小意,如何会惹夫君生气。”
“……”江寻如鲠在喉,没出声,又领我朝前走。
走了两步,他停下来:“我等夫人一宿,就想等夫人一句话。”
“什么话?”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捂住他的嘴,激动道,“夫君别说,让我猜一猜。”
“……”江寻欲言又止。
我看了看天色,现在是月黑风高夜,江寻憋了整整一宿都难以启齿的话,难道是……他想同我野战?
这可万万使不得,我岂是那种爱寻刺激之辈?
我抿唇,道:“夫君不可说,万万使不得。”
“嗯?”
“你竟想同我在园内野草深处行那等龌龊之事……”我话没说完,便被江寻捂住了嘴。
他极其难堪,恶狠狠道:“莫要胡说。”
难道我猜错了?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想,既然不是面红耳赤的房事,难道是他想同我和离?
我痛心疾首:早该想到了,我和江寻同床共枕多年,又未曾为他诞下麟儿,他江家无后,不想要我,是可以理解的。
我原以为江寻与众不同,哪知他也是和那些负心汉一丘之貉。
也罢,是我与他无缘分,当不得是我错。
今日他若是将这句话说出口,倒显得我成了下堂妻,我决定先发制人,先休了他。
我清了清嗓子,对他道:“我明白了,和夫君在一起这么些年,没夫妻情谊,也有挚友之情,今日一别,你我两清,再不相见,免得夫君烦忧到半夜,夜不能寐。”
江寻的眉峰皱起,忽的扯住我脸,道:“夫人可知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倒很明白,就不知夫君是什么意思了……”男人都是一个样,冷战许久,等着女子来提和离,这样倒能把他摘得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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