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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汉女-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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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着她们为我换装,除了脸上的脂粉和身上的首饰。一时收拾停当,碧裳自捧了大氅跟我出门。

第三十一章
当我和碧裳匆匆赶到神武门之时,岳乐已等候了多时,朦胧的月色下,他颀秀的身影立在一辆华丽的马车前,白月光柔柔洒在他略嫌冰冷的脸上,只见他出神的看着前方,我站住脚步,痴痴望着他,其实不过前日刚见过,可仿佛好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注视过他,他嘴角紧紧抿着,象是在生气,又象是遇到了为难的事情,又似陷入了什么回忆,双眉压得低低的,我一时百感交集,只轻轻一叹,却被他敏锐的捕捉到,看见我站在面前不由的一楞,脸色随即变的柔和,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前边小顺子慌慌的赶来了。小顺子一路小跑过来,喘吁吁请安行礼,咋一看见我,却是一楞,岳乐问道:“这早晚的做什么过来?”小顺子偷看我一眼,嘴里只嗫嚅半晌,我见状,往旁边略侧侧身子,岳乐似有些恼怒,冷冷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有话就说。”小顺子见主子发火,忙将手里的东西奉上,道:“福晋知道爷要去襄王府吊丧,命奴才给爷送来素服。”我闻言微微有些心酸,岳乐显是一楞,也不伸手去接,只淡淡道:“不必了,今儿我怕是不回府了。”小顺子大着胆子道:“主子,您不穿素服是不是,厄,有些不合适?”岳乐冷声道:“你知道什么叫不合适?去吧。”小顺子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往回走,我忽道:“慢着。”一边命碧裳接过素服递给岳乐,淡淡道:“还是换上吧,到底是去吊丧的。”说罢,也不看他的神色,径直上车去了,过了半晌,岳乐掀开帘子,亦坐了上来,身上已然换了素服。狭小的车厢内,尽管我和岳乐对面而坐,可呼吸相闻,到底是有些暧昧的,他紧紧的盯着我瞧,我被他看的心慌,顺手将车帘打开,眼睛只看着窗外,岳乐却伸手放下帘子,拉过我的手笼在他的手心,我大惊,急欲挣脱,他却攥的更紧,无奈之下眼泪竟纷纷而落。岳乐见状,松开我的双手,却立刻将我拥在怀里,柔声道:“不要哭了,好不好,你把我的心都哭碎了。”我象是蓦然从冰天雪地里抓到了一丝温暖一般,紧紧抓着岳乐的衣襟,越发抽噎起来,没有人比我更怕去葬礼,相似的场景总是让我无可抑制的想起那已尘封的令人不堪回首的往事,眼见着身边一个个那么熟悉的人走向那不可预知的另一国度,那种无能为力的哀伤象潮水一般包围着我,直至窒息。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侍卫的声气道:“爷,到襄王府了。”岳乐轻柔的拭去我满脸的泪痕,率先下了车,接着伸手扶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伸出的手,夜色正浓,风胡乱的刮着,倒有些秋凉,碧裳递过大氅,岳乐接了仔细的为我披在身上,心底的感动和暖意蔓延开来,这样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般的丝毫不避嫌,多少是让我欢喜的。博果儿建府以来,我还是头一次过来,高高的台阶上,巍峨的门楣上赫然是福临的御笔“和硕襄亲王府”,此刻都被白色的幔布装饰着,秋风猎猎,白纸灯笼随风摇摆,说不尽的凄凉。王府的管家此时亦一身重孝,跪在门口迎接我和岳乐,拾阶而上,触目之处皆是白白的一片,灵堂设在正堂,吊丧的只有寥寥的几个人而已,奴仆们虽着重孝,却都是一副懒懒的漫不经心的模样。岳乐显是有些恼怒,冷声道:“你们主子在世之时,素日是怎么待你们的,如今主子去了,你们就这样孝敬的吗?”那个总管见岳乐发怒,深知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忙跪下答道:“回爷的话儿,并非奴才们不经心,而是实在没有主事的人,您瞧,如今连丧信都没有发出去,奴才们心里头迷糊的慌,到现在里头也没有什么旨意出来。”岳乐叹气,他说的亦是实情,且不说内里那一段因由,只说博果儿是自尽的,就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了,毕竟这还是大清开国以来,第一位和硕亲王自尽,尤其是在刚晋封亲王之后,遂命他起身,道:“太后命我来主理你主子的丧事,你主子是皇上亲封的和硕亲王,一切比着亲王例操办就是,太后还有话,要隆重的办,王公大臣皆来要吊丧送葬的,四格格亦是代皇上和太后上香来了,我这样说,你可明白了?”总管听岳乐话,心中已经是雪亮,竟激动的有些老泪纵横,颤抖着声气答道:“皇上太后隆恩浩荡,皇上太后隆恩浩荡。”一院子的奴才也跪下来磕头谢恩,与刚才的颓然之气大不一样,我和岳乐对视一眼,心内皆有些惨然,怪不得这些奴才心里头迷糊,天威难测啊。总管一面命了十个一等家奴去王公大臣家报丧,一面嘱咐下人们重新以上等白纸糊墙遮掩,王府内顿时有了人气般忙碌起来。我问道:“太妃此刻怎么样了?你们福晋呢?”总管见我问,小心翼翼的答道:“回四格格,太妃仍在昏睡着,我们福晋是亲眼瞧见我们爷升天的,好象受了极大的惊吓,把自己锁在了佛堂里头,现在还在呢,奴才怎么劝就是没用。”岳乐沉吟着,缓缓道:“你命人去趟太医院,传太后的话,要太医守在王府里头,好生照看太妃。”总管应着去了,岳乐又对我道:“你要不要去看看?”我情知他指的是宛宁,仰脸想了片刻,还是摇摇头,哀伤道:“我是来看博果儿的,她,是该好好静静的,这会子她怕是也不愿见我。”我心里是有些怨气的,尽管我是那样的明白她的处境,甚至在此刻我仍为她悬着心,不知以后她会怎么样,可博果儿毕竟是因为她和福临的情不自禁而死的。岳乐点头,带我往灵堂走去。灵堂正中,停着博果儿的棺木,很是冷清,因着仓促,还不曾请来高僧念经超度,只有几个得脸的麽麽和丫头跪在灵前,见我们走进来,大哭着举哀,我听着只是心烦,想必岳乐与我是一样的心思,不耐烦的挥手叫她们停了,霎那耳边清净起来。碧裳上前为我取了香,我伸手接了,并不插上,只怔怔站在那儿,脑中不停闪现我们儿时的欢乐时光,仿佛只是一晃,福临亲政了,大婚了,博果儿亦分府出宫了,封王爷了,再也不象小时侯那样朝夕相对着玩闹,又仿佛一瞬的光景,博果儿只是个牌位了,只是一钵黄土了。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来。我多想时光能停留在当初最温暖美好的时刻,没有这些无尽的纷争烦忧,我们都只是太后眼前的小孩子,玩也好,闹也好,都无伤大雅,不伤筋动骨,更不似这般阴阳两隔,不复再见。我轻声道:“博果儿,你是个爱热闹的人,最怕冷清,黄泉路上一个人寂寞不寂寞?”碧裳在我身后啜泣起来,岳乐接过我手中快要燃尽的香,插在灵前,温言道:“你的一番心意,博果儿兄弟一定感知到了,必定不会寂寞的。”又道:“走吧,多呆下去,不过徒增感伤罢了,心到即可。”我无限眷恋的转身,岳乐陪我走出灵堂的时候,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人说话声嘈杂而来,我和岳乐定住脚步,从抄手游廊而出的,赫然却是太妃,身后跟了一群宫女。我看住太妃,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她披头散发,只着了睡袍,一双美目此刻又红又肿,完全不见了素日的雍容气度,憔悴的仿佛老了十岁,满眼的恨意叫人不寒而栗,她紧紧的盯着我,忽然走至我面前,双手用力抓紧我的双臂,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疯了一般,嘴里大声嚷道:“福临呢?福临怎么没有来,他怎么没有来?”又叫道:“那个小贱人呢,她男人死了,她以为她从此就自由了是不是?那个小贱人呢,是不是你们已经把她弄进宫里去了?”此时院子里所有的奴才宫女都围了过来,傻了一般站在那儿听太妃大叫,岳乐见她越说越不象话,又瞧见我吃痛的神情,一时着急,竟上前用力掰开太妃的手,将我护在身手,喝道:“都是死人吗?太医呢?怎么还不过来?”太医和侍侯太妃的宫女这才醒过来,急急的扶着太妃又是哄又是强拉才将太妃拉离前庭。岳乐沉吟着对总管道:“过会子吊丧的人就该陆续来了,好生看着太妃,别再出这样的纰漏,我瞧着太妃的精神似有些问题,叫太医仔细看了来回。”总管忙答应着到后头去,岳乐这才转身急切的问道:“有什么弄伤哪里,叫太医来看看吧?”我忙道:“不碍事,别劳动太医了,你不是还有话和太后回吗?咱们这就回宫去了。”岳乐还是将我的衣袖撸上去,几个血似的深深红指甲印衬着雪样肌肤,惊心触目。碧裳低低惊呼一声,我却脸微微一红,忙放下衣袖,道:“明儿就下去了。”一面急急朝外头走去。岳乐无奈,也只得跟了上来。

第三十二章
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太后还在东暖阁等候着,苏麽麽在殿前迎了我们,进的殿去却瞧见太后正跪在白玉观音前闭目祷告。遂不敢打扰,只静静在一旁侍立着。我凝神望去,观音大士仍是宝相庄严,似笑非笑,满屋的檀香气萦绕不绝,深吸一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回想在襄王府的一幕幕,此刻安宁静谧的竟象是在梦中。我只管怔怔的出神,太后却已经站起身来,端坐在塌上,沉声问道:“事情都办妥贴了吗?”岳乐见问,忙躬身答道:“回太后,旨意已经按您的意思传下去了,太医也宣过去了,众王公大臣已接旨前去吊丧,王府里臣命总管先照看着,这才进宫回话。”太后点头,道:“我不过是白问一句,你办事我一向放心的。”又下意识的抚了一下胳臂,道:“太妃怎么样?”岳乐道:“经此打击,太妃神智似有些昏聩的,臣命太医仔细查看了再报。”太后叹口气,又道:“在养心殿的时候,你要说什么?皇上那个样子,实在是经不得什么言语。”岳乐跪下谢罪道:“太后说的是,臣一时心慌,没有想到这一层,太后恕罪。”太后伸手要他起来,一面温言道:“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会子没有外人,说吧。”岳乐起身,到底四周看了一遍,又关了殿门,才低声道:“臣和胡先生已经查到和太妃密谋之人。”太后神色一凛,道:“慢慢讲来。”岳乐略思索了一刻,才缓缓道:“是简郡王。”简郡王是郑亲王长子,亦是文武全挂子本事,独独有一件,只太恃才傲物了些,素日里眼高于顶,言语间更是尖酸刻薄,因而在朝野内外,向来不如岳乐有威望和得人心。只是不知这次为何会和太妃联起手来?太后倒没有意外,取茶饮了一口,只问道:“哦?他怎地露出痕迹来的?”:“回太后,事情是这样的。今儿一早,为了襄亲王进宫谢恩的事由,臣受议政大臣会议之命,去了襄王府。在王府大堂坐了良久,只不见博果儿出来,臣想着只怕博果儿性子倔,不肯谈论此事,因而避之不见,一时焦躁,便往内堂走去,刚穿过游廊,便瞧见博果儿和太妃在院子里吵嚷了起来,忙闪身躲在一旁,原意是不想冒昧参与他的家事,却不想博果儿的一句话倒唬了臣一跳。”岳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只见博果儿悲愤的问太妃,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儿子,你的眼里心里除了皇位,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的脸面?臣本是要走,听到这里,不觉停了下来,太妃开始着急要拉博果儿进里间,博果儿只梗着头要太妃说个清楚,太妃无奈,只得低声道,你的女人都快被你的好哥哥抢走了,他们都不要脸面,你还顾什么脸面?皇位得到手,什么回不来?博果儿死死盯着太妃,道,就为了这不知抢的来抢不来的皇位,你就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点都不顾他的脸面,执意要将儿子推上死路吗?太妃忙劝慰道,儿子,牺牲一时的脸面又有何要紧,等你做了皇帝,尽可以杀了那个贱人出气,到时候,什么脸面不都回来了,还有谁敢再说个不字?博果儿冷冷瞧着太妃道,那要是抢不来呢?”太妃冷笑道,我等了这些年,好容易才等到这么个天大的好机会,我怎么都要至他们于死地。博果儿听完,跪了下来,哀求道,额娘,我不要做皇帝,只求您不要再折腾了,那是我和皇帝哥哥,宛宁我们三个人的事情,跟皇位没有关系,求求您,给儿子保存点体面吧。”太妃还是百般的哄劝着博果儿,想劝他回心转意,博果儿却是一点也听不进去,到最后,他一把推开了太妃,惨笑着道,额娘,既然如此,不要怪儿子了,儿子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在外受尽了耻笑,回家来,深爱的女人背叛我,最亲的额娘利用我,我实在没有脸再活在这个世上,原谅儿子吧。说着,手执宝剑就直直的往腹部刺去,我一时看呆了,待回过神来奔出去抢剑,却还是晚了一步,剑已经深深刺进了博果儿的身体,待我醒过神来叫人传太医,却瞧见简郡王正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显是刚刚从屋内出来的。他看见臣,亦是一楞,随即转身离去了。臣后来思量着,想必是博果儿不经意听到了太妃和简郡王的密谋,这才与太妃争执起来的,后来,胡先生派人来告诉臣,他截获了一纸书信,正是简郡王和太妃来往的书信。”岳乐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薄薄的纸双手呈给太后,太后接了,也未打开来,只在灯下就着燃着了,我们四人只看着那张纸慢慢燃成灰烬,默不做声。岳乐刚刚讲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象是就发生在眼前,我起初也罢了,愈听愈耐不住,眼泪积聚在眼中,快要站立不稳般,苏麽麽亦是满眼的泪水,轻轻将我揽在怀里拍着,我再也忍不住,悲凄出声,博果儿竟去的如此惨烈。太后打叠起精神,强忍了泪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和任何人都不必再提起,明日你以皇太后的名义发诏,命简郡王送父灵柩前往盛京老陵安葬,守陵三年方可回京。”这便是不再追究的意思了,博果儿已逝,再好的计谋也只是枉然,一件天大的谋位之事就此烟消云散了,再追究下去,不过是更多的流血冲突而已。岳乐心知肚明,只躬身应了,道:“时辰不早了,臣还要去襄王府打理丧事,太后节哀,早些安置了吧。”太后点头,又沉吟道:“太妃的身子要格外留神,有什么状况叫太医来报,另,好生照看襄王福晋。”岳乐应着跪安不提。太后沉默半晌,眼泪不觉流了出来,苏麽麽少不得上前劝道:“太后,您今日粒米未进,再这般哀伤,身子怕是捱不住啊。”我亦上前揽着太后,哀哀道:“额娘,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还是节哀吧。”除此之外却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太后眼泪扑扑往下落,颤声道:“你们三个都是在额娘身边长大的,额娘待你们自是一样,如今猛然去了一个,还是因为那样的原由,贞儿啊,你不知道额娘的心有多痛!”外头不知怎么落起雨来,仿佛也在为博果儿哀悼着。过了几日,福临的精神好了很多,到慈宁宫向太后请旨,想去瞧博果儿最后一眼,太后犹疑着,皇后自是极力反对,没有好气的道:“那王府里头,可不仅有襄亲王的遗体,怕皇上想见的也不是弟弟吧。”福临怒视着皇后,眼里就要喷出火来,太后颇为烦恼,虽皇后说的正是太后所担心的,但瞧着儿子阴惨惨的面容,最后还是应了福临,福临这才略欢喜起来,辞了太后就欲出宫去。皇后眼见福临迈步而去,竟跑上前去扯着福临的手,跪下哀声哭道:“皇上,咱们夫妻一场,您从未应过臣妾什么,只这一回,您答应臣妾,不要去,好不好,臣妾以后什么都顺着您,再不使金器,也不嫉妒,您不要去好不好?”众人傻了一般盯着皇后,不明白皇后的反应为何激烈到突然如此地步,福临回头看着泪流满面的皇后,伏下身子,柔声道:“我去去就回。”皇后仍是哭的肝肠寸断,只不肯放手,福临一时不耐烦,甩开皇后的手,径直而去。皇后跌倒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我只听的无尽辛酸,忙和宁妃上前去搀扶皇后,皇后却急急扯着我,哭道:“贞儿,你去,去叫他不要去,他一向听你的话的,你快去啊。”我一边给皇后拭泪,一边温言劝道:“九哥只是去送送博果儿,过会子就回来了啊。”皇后眼泪却掉的更凶了些,哭道:“你不懂,你不懂,我们是夫妻,我是知道的,他这一去,从此就再也不是我的了。”我和宁妃面面相觑,望着已成泪人的皇后,莫明的寒意浮上心头。皇后爬着到太后脚边,哭道:“额娘,您不要让他去,不要啊。”太后望着皇后,又看着福临远去的背影,只是一片茫然。

第三十三章
尽管福临和皇后大婚以来,总是以口角为多,两人之间也并无相同意趣,连正经的好好说话都不曾有过,然而我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毕竟是结发夫妻,皇后对福临的了解竟已经透彻到了如斯地步。福临那日去襄亲王府,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带着宛宁突然出现在慈宁宫,出现在我和太后面前的那一刹那,我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此刻的感受。宛宁清减了许多,脸上未施脂粉,浑身上下也没有佩带首饰,把子头亦去了,只散打了个发髻儿,耳侧垂下几绺发丝,只双瞳剪水,仍若往昔一般清澈晶亮,一身镐白跪在水磨青砖地上更衬的我见尤怜。殿内此时一声喘息咳嗽不闻,沉寂得令人窒息。太后亦是一脸的无法置信,颤抖着声音问道:“福临,你这是要做什么?”福临紧紧攥着宛宁的手跪在太后面前,朗声答道:“额娘,我要封宛宁为妃。”满脸的无畏神色,我好似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坚定。太后冷冷的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福临直直面对着太后犀利的目光,答道:“额娘,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博果儿已经去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扔下宛宁不管不问,太妃会狠狠折磨她,王公大臣会羞辱她,我不能忍受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她承担所有的罪名,我必须要将她接进宫里来才能保护她。”太后跌坐在塌上,半天无法言语,过了片刻,太后看向宛宁,目光痛苦,颤抖着问道:“宛宁,这是真的吗?你也同意了吗?”只见宛宁脸色苍白的雪一般,对太后连连磕头,泪流满面,沙哑着嗓子道:“太后,宛宁知道,这样做是狠狠的伤了您的心,辜负了您对宛宁的一片疼爱眷顾之情,可是,宛宁实在没有办法啊。”宛宁慢慢将视线转向福临,眼神里充满了深情和柔和,福临亦痴痴的看着她,那样的专注,好象这世上他们只剩了彼此。我一时竟看的痴了,只听宛宁又对太后道:“宛宁本来已经打算了此残生,长对青灯古佛,可皇上去了,他是那样的伤痛,我不忍也实在无法再辜负他的一片心了,太后,求求您,原谅我们的情不自禁吧,在皇上出现的那一刻起,宛宁已经发誓,除非死了,不然,这一辈子再也不要离开皇上半步了。”这一刻,我是由衷的敬佩宛宁的,她素日看来弱骨纤形,那样娇柔的一个人,此时,竟在太后面前,这样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太后说她要和皇上在一起,这份为爱不顾一切的勇气让人不由的为之心折。太后显也是楞住了,没承想宛宁会说出这样一篇话来,半晌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吗?”福临闻言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宛宁却对他安抚似的微笑着,又对太后道:“您可以杀了我,那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宛宁死不足惜,只怕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可太后,您有没有想过福临的感受,这一生,他所有的都不是他想要的,太后啊,那份旷世的荣耀背后,伴随而来的总是无尽的孤独和寒冷,高处不胜寒啊。我从未想过封妃,如果能得到您的恩赐,哪怕只做个最低等的宫女,我只求能陪在他的身边,他感到冷了,我能和他一起取暖,他觉得闷了,我能给他解闷,他心里苦了,我能抚慰他的忧伤,这样就足够了。”宛宁说这些的时候,福临只是满怀深情而又骄傲的盯着她,眼光柔的仿佛能化出水来,太后被宛宁充满温情的话所感染,一时竟无言可对。福临对太后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坚定而决绝的道:“额娘,儿子深知此举伤了很多人,但此时却也顾不得了,儿子与宛宁只有彼此而已,儿子不企来世,但求今生,所有的罪孽报应儿子愿意一力承担。求您成全。”太后楞楞看着福临,悲痛欲绝,泪珠纷纷滚落,颓然道:“爱新觉罗氏居然屡出情种,孽缘,孽缘啊。”福临见状,拉着宛宁双双给太后叩头,口称:“儿子谢额娘成全。”说罢,拉着宛宁径直奔出了宫门,待太后醒过神来,眼前只剩了惶然的我和苏麽麽,长叹一声,强撑着道:“这叫我如何跟皇后,跟天下臣民交代啊?”八月二十二日,圣旨下,立董鄂氏为贤妃,又旋即将吴良辅调回了身侧伺候。坤宁宫中,皇后接到诏书,将之恨恨摔在地上,厉声叫道:“哼,贤妃,勾引大伯,害死夫君,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也配称贤妃。”便只听得瓷器玉器落地的清脆响声,太监宫女哆嗦着跪了一院子,只无人敢劝。太后看了诏书只是叹息,声音悲哀且无力,道:“这一纸诏书恐怕要成了千古奇文了。”尽管内宫外廷一致的反对,宛宁还是正式成了福临的妃子,赐住承乾宫,并且在九月二十八日,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再行加封为皇贵妃,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以来,蒙古科尔沁亲王再也坐不住了,生怕威胁皇后的后位,进而威胁了蒙古的地位,于是急急召集蒙古各部首领汇集而来京城面君。各王公大臣更是心急如焚,上书劝谏,以死明志,可怎么也挡不住福临坚定的信念,于十二月,在太庙正式册立董鄂宛宁为皇贵妃。已成定局的事实,使众人皆灰了心,不再上书言及此事,一些善于见风使舵的臣子已经开始上表贺喜,朝野内外终于恢复了平静,可内宫竟也出乎意料平静的如一潭死水,我却总是觉得不安,常常心惊胆寒,深怕表面的平静背后是酝酿着更大的风雨。岳乐来回太后,经太医详细诊断,证实贵太妃确实已然神智不清了,太后命人接了贵太妃回宫,派了稳妥的麽麽伺候着,又将宁寿宫一干太妃太嫔挪到了长春宫,空下宁寿宫来给贵太妃静养,并传下话来,从今以往贵太妃的日常之用比着太后的份例一应供给。宫人们都私下议论着贵太妃已经疯的不成样子了,我想起当日在博果儿灵前太妃满眼的恨意,已然胆颤,饶是如此,当我看到接回宫的贵太妃之时,还是止不住的震惊。打小见到贵太妃,脑中只想到“精致”二字,那确是一个无比精致的女人,满头乌发自是梳的稳丝不乱,就连手中捏的锦帕都是一丝皱纹也无的利落,浮翠流丹,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可如今,恍然一下已经老了十岁的样子,眼光散乱且无神,麽麽刚刚为她梳好的发髻,只一瞬就被扯的乱蓬蓬的一团,见了太后,倒是极欢喜的笑道:“妹妹,你可来了,皇上打宁远回来了,咱们一块去清宁宫请安吧。”众人面面相觑,只是迷茫,太后一边安宁的对太妃笑着,一面幽幽道:“清宁宫是在盛京老宫之时孝端先皇后的中宫,那年先皇出征宁远归来,贵太妃曾邀了我一起去那儿朝见先皇。”太心后嘴角的笑容是那样的苦涩,满眼的关心忧郁。这才恍然,贵太妃如今的记忆中恐怕只余了那些最美丽最欢喜的岁月了,众人唏嘘不已,我心中却是暗暗为她庆幸的,幸而是遗忘了,不然要她如何面对那样锥心刻骨的疼痛,如何面对如此尴尬的物是人非。这一年的除夕,过的极是沉闷无趣,太后皇后皆称有病,大宴小宴全部推却,众人深知原由,不过胡乱应景罢了。我日日陪在太后身边,随了太后礼佛,偶尔太后宣了胡宫山来讲些古记解闷,可皇后却是真的病倒了,太医来瞧了说是积郁成疾,也并无对症的药方可开,只选了些温补的慢慢调理着。

第三十四章
一早,我陪着太后用过早膳,因惦记着皇后的病情,向太后回禀,太后自有一番话对皇后嘱咐,又道:“从皇后那出来,顺道到佟妃那瞧瞧。”我肃身听后便携了朱颜匆匆往坤宁宫去。隆冬的早上,寒风凛冽,呵气成冰,尽管我身着雪狸皮的毛氅衣,但因刚从温暖如春的殿内走出来,还是止不住的手脚发冷,只觉透骨奇寒,朱颜要我略站站,又急着回去取了手暖炉给我笼在怀里,这才有了一丝暖意。御花园中清冷清冷的,少了蝴蝶蜜蜂纷飞的热闹吵杂,也不见姹紫嫣红的繁盛美景,余了那些四季长青的树木依然青翠苍劲,只肃杀落败之气太过,单调的叫人见了只觉感伤。朱颜见我只郁郁不做声,知我是不喜这般模样,笑道:“这冰天雪地的,本没有什么好看的花草儿景,倒是南苑西北角一片梅花林,想必格格见了要欢喜的。”我被她这样一说才想起,笑道:“几乎都忘记了还有那个地方,到底偏了些,只是有谁肯顶着这样的寒气跑到那儿去赏梅呢。”朱颜笑道:“您既欢喜看,就命人把它挪到园子里来,岂不好?您跟太后一说,太后没有不应的理儿。”我闻言停住了脚步,正色道:“御花园可不仅仅是拿来供咱们来玩乐的,你不见常常在此大宴王公诸臣吗?甚至还有外邦使者。这园子亦是朝廷的脸面,可不是随着性子愿种什么就种什么的,一草一木自有它的意思在里头,日后不可再混说。”朱颜见我这般正经的说起,忙恭身道:“是奴婢一时想岔了,主子说的是。”我见她有些惶恐的神色,微微笑道:“我不过白说说,你倒不必惊慌的,你说起那儿的梅花,不如去采些来给皇后带去,她在床上躺了这些日子,看见新鲜的东西多少欢喜些。”朱颜应着笑道:“主子略站站等等奴婢,奴婢这就过去采些来。”我点头,瞧着她往南苑去,自捡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正低头铺绢子的当儿,忽觉有人在背后轻轻拍自己的肩膀,转过头去却是宁妃。只见她笑嘻嘻的站在面前,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和老麽麽,怀里抱着已满一岁的二阿哥福全,裹在包的严严实实的衣裳里,只露出粉团团的小脸来,两只漆点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我,我定定心神,笑道:“大清早的,只是调皮,也不怕教坏了咱们二阿哥。”一面说着,一面接了二阿哥抱在怀里逗弄着。宁妃只梳了小两把头,一支伽楠香扁方簪在右侧,一绺细细的碎蓝宝石流苏在耳边摇曳,淡扫蛾眉,略施薄粉,里头穿了石青色云蟒妆花缎袷旗装,外面披了件银狐大毛披风,一双皓如凝脂的双手上戴了翠玉戒指儿,越发增娇盈媚起来。只见她笑盈盈看着我,轻启朱唇道:“我怎么好比格格呢,一大早的就在这儿教奴知礼起来,早知道要让我们二阿哥来聆听聆听了。”我这才知她听到了我和朱颜的对话,靠近她低声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都道梅花骨气太硬,又冷清,不合皇家富贵气派,遂园中不肯种了,朱颜不知这些,我只怕她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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