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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世荣华:婢女上位史-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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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琅让燕玉在拾翠微等着,她带着静如随行请安便可,带的侍婢多怕让人扯话头,总说姨娘身份低微,往来呼奴引婢的派头倒是不小。

    静安堂布置肃静典雅,一草一木皆是静默风致,在院内走动,每隔三五步可见一个原石灯笼,雕刻成敦厚的小僧弥样子,想来纪青岚应该是一心向佛之人。向佛之人大抵总归是向善的,若非向善,那便是心中有过不去的坎,只有青灯香火聊以安慰。

    老夫人做完早课正用早饭,蔓罗通传后,纪青岚让琳琅进屋子说话。她态度谦和,不似昨日拒人千里,想来早课与佛交心,沉淀下心绪。“用饭了么?”

    琳琅略有些拘谨,站在一旁颔首。“在院子里用过了。”

    纪青岚睨视她一眼,她一身低调的打扮,自持身份,不喧宾夺主。初阳的晨辉照在她身后,通身映透着融融暖光,看她在晨光中微笑,仿佛这一日便是风和日丽,我见犹怜的好姑娘,怪不得纪忘川的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甘心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

    她搁下竹著,回头看蔓罗,让她给琳琅只张杌子,待琳琅入座,她便语重心长道:“入了将军府,都是一家子,在我这儿松泛些吧。府上已经由不得我做主,毕竟公主庙大佛大,要想安生过日子,顶顶重要就是别得罪公主。想来你是个通透的姑娘,我看着也喜欢,往后没别的事儿,也不必往静安堂费力气讨好了。我年纪大,也看得透,不在乎这些虚虚绕绕的心思。”

    “谢谢老夫人关心,琳琅自幼孤苦,承蒙老夫人关爱,对琳琅说的这些话,琳琅都记在心里,感念不已。”静如拿出一只四尺见方的木雕锦盒,双手递给纪青岚随侍蔓罗,笑道,“琳琅嘴拙,对老夫人拳拳之心不知表达,抄了五十遍《无量寿经》,权当为老夫人添福添寿。”

    静如从旁附和道:“咱们主子回院子就说,老夫人对她照顾有加,她无以为报,一宿没睡抄写经文,为老夫人祈求福寿。”

    纪青岚大为受用,“琳琅有心了,瞧你气色不好,原是为了这档子事儿。赶紧回去补个觉,清减了怕忘川心疼。”

    琳琅起身屈膝福道:“琳琅不累,略尽绵力能让老夫人欢喜,琳琅便是不睡十日也值得的。”

    纪青岚打开锦盒,看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地抄下《无量寿经》,再看琳琅眉眼如画,清瘦扶柳,但眸子晶亮通彻,这绝伦娇美的相貌,通体气派的书法,字如其人,岂是小门小户养得出的姑娘。不仅啧啧赞叹起这一手好字,琳琅自荐道:“老夫人若是不嫌弃琳琅字体粗陋,琳琅愿意为您抄写经文,以净凡心。”

    纪青岚笑道:“再好不过了。”

    纪青岚并不讨厌琳琅,至少在这大将军府邸上,她怨恨的对象并非是她。相反,她有些同情琳琅,两人分明相爱入骨,却要被人横生枝节。为了将来日子太平些,主动向她投诚交好,可惜她力有不逮无心也无能看护琳琅周全。至多不给她使绊子吧,让她偶尔在静安堂避避风头,遮掩锋芒倒也是举手之劳。

    静安堂的掌事人不难对付,琳琅心里理清了七七八八,再与纪青岚闲聊了会儿,便道要去震松堂请安。

    纪青岚让蔓罗带着福汤跟琳琅一同去,昨夜纪忘川留宿震松堂,今晨特意命厨房备下了助孕汤让芙仪公主受用。

    琳琅心疼得发酸,后槽牙根几乎要被咬断,可面子上还要端着恭顺谦和。既然结成了夫妻,又留宿在震松堂,该发生什么她都明白,再是嫉妒也好,怨愤也罢,眼下不是使性子的时候。大道理在脑子里铺陈了一堆,可眼泪是最坦白的表达,不可遏止地涌上来。琳琅垂下眼装作寒风霎时迷了眼,不动声色地揉了两下。

    震松堂好大架势,从廊桥上依次站着侍婢,路过四季常青的一片松海,进入雕花月洞门,遍地侍婢林立,恍如进入了规矩丛生的深宫之中。

    剪秋大老远看琳琅走来,面上流露刻薄之色,待琳琅走近,她扯着嗓子唤了声。“听闻姨娘姓陆?”

正文 第二百十一章祸福丛(一)

    琳琅心较芙仪出手神速,这么快就打探出她的来龙去脉,幸好只是一知半解,打听出她来自陆府,并不晓得她真实的身份,否则定要取她性命不可。

    公主身份高贵,连着鸡犬升天,剪秋是贴身伺候公主之人,地位自然比大将军府上的姨娘尊贵。琳琅冲她福身一笑,说道:“劳烦剪秋姑姑通传一声,琳琅来向公主请安。”

    剪秋不拿正眼瞧,歪着眼斜着嘴,说道:“大将军昨夜留宿,公主歇得晚,现还在补觉。陆姨娘若诚心实意向公主请安,不妨再等等。”

    这是为难的意思,琳琅从进府之前就知道这条路难走。芙仪公主故意拿乔,要给他做规矩。她安心地颔首,说道:“琳琅等着就是。”

    蔓罗提着食盒上前,剪秋一见,客客气气迎上去。“蔓罗来了呐。”

    蔓罗堆笑,说道:“老夫人知道昨夜之事,特意命人早上小火慢炖,紧赶着给公主补补身子。”

    剪秋笑嘻嘻地接过蔓罗手中的食盒,说道:“老夫人有心了,成,我这就拿进去让公主趁热喝。”

    琳琅面色如常,冷眼不理会,她们唱着她们的戏码,她淡若清水地干站一旁等着。

    冷风呜咽,寒意一层一层从脚底心寒上来,也不知等了多久,琳琅力不可支双腿打了个软骨,静如赶紧上前扶住,幽幽说道:“公主想来是不见,你何苦来这里受辱,咱回去吧。”

    琳琅咬紧牙关,耐不住风口上冷打了个寒噤。“既然来了,便等下去吧,没得最后逮个由头说我以下犯上不尊重。”

    蔓罗的食盒里装的是助孕汤,外人不知,只当纪忘川留宿必定与公主圆房,纪青岚备下助孕汤正合时宜。芙仪强压着心头的屈辱,笑容艳艳地喝下整碗汤药,只要让琳琅心如刀割的事,每一桩每一件她都做得开心。如今她百无聊赖的生活算是找到了盼头,把纪忘川的心头肉折腾死,算是她眼前最大的心愿。

    她侧脸问剪秋:“那狐媚子还在门外等着?”

    剪秋阴兮兮回道:“站得跟挺尸似的。”

    半夏正使唤二等侍婢拿架子把挂在房梁上的琉璃四角宫灯熄灭,芙仪抬眼一看,突然喝道:“这是在做什么?”

    二等侍婢素来胆小,经不起芙仪突如其来的问喝,手上一滑,琉璃宫灯径直从房梁跌在地上,碎了一地的渣子。

    侍婢忙不迭跪在芙仪公主面前,吓得战战兢兢。“奴婢不长眼,奴婢有错,还请公主从轻发落。”

    芙仪公主突发奇想,计上心头,和颜悦色地笑道:“不就是摔碎了一个宫灯,值当什么!把这些摔碎的琉璃渣子都收拾收拾,扔到后院的莲花池去。”

    侍婢一听芙仪公主大开圣恩,非但不怪罪,还清风细雨地让她收拾下地方便了结了。赶紧拿了扫把簸箕,连地上的灰尘都扫得干干净净。

    半夏侯在芙仪身后听差遣,她随了公主这些年不是白当差的,芙仪何时这么好说话了,必定是有后招。

    果不其然,芙仪阴险地笑了笑。“那陆姨娘还在门外候着么?让我见她也得有些诚意,你出去跟她说,我胃口不适,午膳想用些糖醋脆藕片。”

    半夏一点就通,扭着腰肢就往堂外去传话。琳琅前阵子扭伤了脚踝,入了将军府只算是半个主子,不方便养病,怕人说她不识相。如今扎紧了绑带硬撑着,静如看着心疼不已。“芙仪公主想来是不见,咱还是回去吧,腿上还没有好利索,要是落下病根,以后走路可就一瘸一拐,难看死了。”

    静如作势要来搀扶琳琅,此时半夏洋洋得意地走来,端着架子高人一等,说道:“今儿公主胃口不适,你若真是有心,我给你指条明路。震松堂后院子有一口莲花池子,如今莲花谢,莲藕结,挖些莲藕来,午膳正好做个糖醋脆藕片。公主想吃什么,你便给她做什么,公主看到你的诚意保准开心,将来一个屋檐下也好相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琳琅屈膝一福,谢道:“那琳琅这就去,还请半夏姑姑指路。”

    琳琅入将军府一段日子,因纪忘川有枯草热不喜花香,将军府素来不栽种花木,没想到震松堂后居然有个莲花池。如今初冬,的确是挖莲藕的气候。挖莲藕不是轻省的活儿,既费力气,下水又冷,芙仪是摆明给她下套。

    静如快步上前,拦着琳琅,说道:“挖莲藕这回儿,我最擅长了,就让老奴来给公主表表孝心。”

    半夏颐指气使道:“一边去,你来操什么心,公主要吃的莲藕,岂是谁都配挖的,让你主子挖是看得起她,别给脸不要脸的!”

    琳琅劝住静如,“我做过粗活,不妨事的,你就一旁替我接着便好。”

    琳琅脱下鞋袜,扶着池壁,慢慢下脚踩在淤泥上,脚心刚碰到软趴趴的泥地,一阵钻心刺骨的痛上涌,痛得眼泪漫上眼眶子打转。她下手往脚底一摸,全是琉璃碎渣子,再往半夏那一看,一脸得逞的坏笑。琳琅当即心里敞亮,故意给她下绊子还有后续,特意铺了一堆琉璃渣子。

    半夏说道:“公主还等着你的莲藕呢,这磨磨蹭蹭的,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公主让你办的事儿,就是踩刀子上,你也得办。”

    琳琅一步一步踩在自尊上,脚底钻心的痛,也比不上被羞辱的痛,可是她无力反抗,除了韬光养晦,暂且避其锋芒,再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水冰凉地没过她的胸口,她步履维艰地躬下身在淤泥里摩挲,那一瞬连呼吸都奢侈,她痛到透不过气来。脚踝处肿痛发胀,脚底心没挪动一步,都像划开了一道道血口子,血水浸漫了小半个池子。

    琳琅摒着一口气,只要她活着,总有她一雪前耻的那一日。她攒起心底的那团怒火,面上洋溢着平和的笑脸。满池莲花都已枯黄凋谢,蜷缩焦黄的连夜,似乎依稀存着过去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旧梦。她跫身往淤泥身处摩挲,脚趾踢到一处硬物,她躬下身摸到硬块,顺着枝干慢慢摸出一整条,琳琅一手扶着莲藕,一手往淤泥深处挖。

正文 第二百十二章祸福丛(二)

    她粗粗喘了口气,托起一整条的莲藕,又累又冷,勉强支撑。“劳烦半夏姑姑了,还望公主喜欢。”

    静如揣着一颗心,大冷天入到寒凉的水里挖莲藕,这心得多黑才能想到这么糟践人的主意。她伸手去拉琳琅,一触碰到琳琅冰入零下的指温,心都急急往下坠,这孩子受苦了。

    半夏让身后的二等侍婢接去琳琅挖的莲藕,甩着袖子回身就走。琳琅扶着莲花池缘,半夏一走,整个人像地震中震败的农房散了架,半身瘫靠池壁上。静如吓坏了,“我的姑奶奶,你千万撑着,再使把力气,我扶你上来,咱们这就回去。”

    琳琅勉强睁开眼,拉住静如的手,手臂一撑抬脚往上跨。“静如,你定是没看过《老子》。”

    “什么老子,孙子的,瞧你都说胡话了。”静如急得托起琳琅的手臂,两人合力出了池子。

    琳琅喃喃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里吊书袋?”静如看到琳琅上岸后,整个裤腿都染红了,脚底汩汩出血,原先扭伤的脚踝肿的像个莲蓬,眼泪一时夺眶而出。好好一个姑娘遭了什么罪,非跟着做人家的姨娘,被人硬生生做筏子,也要打落牙齿血吞。

    琳琅头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看静如落泪,湿漉漉的手抚着静如的脸颊,内疚道:“静如,我没法子,真是没法子……”

    静如点点头,要把琳琅拽起来,可琳琅越来越重,脚底沾了满满的琉璃渣子,根本无法起身走路。单薄的身子在寒冷的池子里浸透了,透气迟缓而沉重,呼吸间散出白白的浓雾来。静如知道琳琅身子不妥,没想到琳琅如游鱼一般在她怀里滑落下去。“琳琅,你醒醒……快醒醒……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呐……”

    芙仪正沾沾自喜让琳琅吃了暗亏,没想到立刻侍婢来报,琳琅晕倒不醒人事。她脸色微变,问道:“活着,还是死了?”侍婢摇头不止,芙仪蓦然惊醒。“敢情狐媚子给我下套!好一招苦肉计!吃了亏,病态楚楚,博爷们同情的戏码!把人给我送出去,死也别死在我的震松堂!”

    燕玉心焦地等在拾翠微雕花月洞门下,出去都两个时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去震松堂不过小半刻钟的路,倒是一去不回头了。

    她踮着脚,大老远看到静如哭哭啼啼,琳琅被将军府的家丁抬回来,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连忙跑上去看,见到静如捏着琳琅冰透的手,问道:“出门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静如哭得大口喘气,她遭受过丧女之痛,如今琳琅再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牵动起她心底最深的噩梦。

    燕玉还残留点清醒,问道:“喊大夫了么?”

    静如回道:“让府上大总管去喊了。”

    进了是翠微,把琳琅在内堂卧房安置下来,燕玉连忙灌了汤婆子,怕琳琅烫着又在汤婆子外头包了一层棉布。静如搓着琳琅的手,眼泪顺着眼角一直流淌。“好琳琅,你要是有个岔子,我也不活了,咱娘儿俩一起去。”

    燕玉打断静如的话,说道:“别胡说!琳琅福大命大,看面相是有后福的人。没想到那公主养在深宫,作践人的主意倒是一套一套的。擎等着大将军回来收拾残局吧。”

    静如悲从中来,叹了口气。“大将军又能如何?这是尉迟家的天下,芙仪公主姓尉迟的,到底压了纪氏一头,大将军再是痛惜琳琅,还能翻了天不成。”

    燕玉刚想劝静如别乱嚼舌根,一回头吓得一激灵,纪忘川正站在身后,她俩明目张胆地编排大将军,必定是被听到耳朵里了。

    纪忘川面色灰败,刚一下朝急如风火往家里赶,就知道芙仪没这么太平。果真怕什么来什么,琳琅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他的心业已空了。

    纪忘川一张玉面修罗的脸,吓得静如和燕玉魂飞魄散。他提着无惧刀,转身迈步就要往外走,刀锋随时准备出鞘,砍尽世间一切阻碍。

    静如虽则害怕不已,到底还有骨子气性在,她跑上前跪在纪忘川身后,说道:“大将军,老奴嘴碎,您别往心里去。老奴疼爱小主子,把她当自己的闺女这么疼爱,谁晓得今日遭受这么大罪。大将军若想给她出气,不能急于一时,否则您总有不在府上的时候,吃亏的还是咱们小主子。”

    燕玉也随即跪在静如旁边,说道:“大将军,咱们说的话您别放心上,眼下还是琳琅的安危要紧。”

    纪忘川一头火气,经静如和燕玉一通劝被点醒,一团火气闷在胸腔子里兀自燃烧,他痛得眼泪都要噙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琳琅僵白如缟素,脸上发着汗,唇色苍白喃喃翕动,好似在胡言乱语。纪忘川俯下首听,她一会儿夫君,一会儿爹娘地喊着,接着喊疼,喊着喊着流下眼泪来。

    静如把大致经过同纪忘川交了个底,他恨得要把芙仪公主拗断,可到底还是理智的人,要报复芙仪公主,等同与整个尉迟皇室作对,他还不够火候,扳不倒芙仪,还会把琳琅的小命搭进去。

    何福周领着郎中叩门,静如赶紧往里屋带,郎中在琳琅左手腕上铺了块薄丝绢布,手指搭在薄丝绢布上把脉。郎中捻须,说道:“左关部浮大有力,左尺寸具带浮洪,怕是风寒入侵之症,伴有恶寒畏冷,头疼发热。”

    静如屈膝福道:“咱主子脚上嵌了琉璃渣子,还请郎中先生一并给治了吧。”

    郎中往琳琅脸上一瞧,身段都遮盖在锦褥下看不出,光看这脸蛋,郎中腹诽,标致得能掐出水来,病恹恹的娇柔模样,让人心头跳突,这种天人之姿今生难得一见,可惜做了个姨娘,被主子奶奶压着无可厚非。

    大江国礼仪之邦,女子的脚清白珍贵,黄花大姑娘的脚若是被男人看了,要么嫁不出去,要么就嫁给那偷看去的男人了。

正文 第二百十三章积怨深(一)

    纪忘川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把琳琅沾满琉璃渣子的脚搁在自己的腿上,郎中半跪在床边,拿烧了火的银针一块块挑出来。每挑出一块,他的心就被撕去一片,一片片被扯成了破棉絮似的,心摧裂成一个个窟窿,怎么填都漏风。

    郎中挑得很谨慎,生怕再挑破姑娘的皮,这大将军不好相与,无惧刀就挂在架子床沿,保不齐一刀挥出来就断了他的脖子。

    燕玉在小厨房烧热水,静如跪在天井里求爷爷告奶奶,满天神佛跪求了十三遍。

    郎中从斜跨的药箱里取了一瓶金创药,嘱咐大将军每天替琳琅换药包扎,到了伤口结痂便不必包扎。随后起身开了药方,何福周随郎中去药方抓药,房里只留下纪忘川看着高烧不止的琳琅暗暗饮泣。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伤心到了极处,总不免噙不住眼泪。他搓热了手,用掌心的温度小心翼翼地温暖琳琅受伤的脚。

    芙仪该死!趁他出门上朝,竟然想出这么卑鄙的手段虐待她!也许他不该坐以待毙,也许他该考虑邵元冲的建议,国之不国,不如推倒重来?那么龙脉藏宝图应该是极佳的切入口,找齐大江国龙脉藏宝图取而代之。他本不该这么大逆不道,偏生尉迟芙仪一步步逼他不甘臣服。

    琳琅睡得那么痛苦,满头汗涔涔,蹙着秀眉,必定是梦到了可怖之事。她像一只惊弓之鸟,稍有动静便睡不踏实。

    他搓了一会儿,隔着纱布能感到琳琅脚心的温热,替琳琅盖好了被子,一眼不眨地看她,心好像在滚油里沥了一遍。他到底无能到了何种地步,想娶的人不能给她光明正大的身份,还要眼睁睁看她被别人残害,什么神策大将军,说到底就是个无法看护妻儿的窝囊废!

    他吻了吻琳琅紧蹙的眉头,大抵琳琅有所感应,眉头抚平了稍许,只是眼睛依然睁不开。他哽住喉咙,喊了声:“琳琅。”

    琳琅许是听到了他的呼唤,想给予回应,但无奈噩梦尤长,她困在里头出不来。静如求告完满天神佛,跟燕玉两人端着热水进来给琳琅擦身,“大将军,主子发热汗,咱给她擦身退退热。”

    纪忘川不起身,让静如绞了手巾递给他,说道:“我来给她擦,你们下去准备晚饭,等会儿琳琅醒了要吃的。”

    静如默默垂泪,琳琅这模样什么时候醒,能不能醒还是个问题。燕玉扯了扯静如的袖子,两人躬身退出外间。

    琳琅给芙仪挖莲藕的事很快传到了纪青岚的耳朵里,蔓罗绘声绘色地描述琳琅冒着寒冷下水,踩在琉璃渣子亦步亦趋,隐忍着让芙仪作弄泄恨。

    纪青岚惋惜地摇头道:“这日子看来过不太平了。”

    蔓罗问道:“陆姨娘一味忍让,芙仪公主不依不饶,确实失了公主身份。”

    “你还看不出么?苦肉计,琳琅将计就计,公主要糟践她,她便来个彻底。让爷们心疼到后悔,她不成功便成仁的气性,是彻底断送了忘川与公主之间的夫妻情义。”纪青岚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议论隔壁老王家的家务事。

    蔓罗扶着老夫人的手,沿着青石板路往拾翠微方向走。“老夫人,何以见得呢?”

    纪青岚说道:“昨晚刚进府,自省身份从偏门入,摆着低调的身份,不与芙仪公主正面冲突。彻夜不睡抄写经文,一大早来静安堂请安,赠经文讨欢心是其一,来摸摸我的底是其二。忘川再纳一房姨娘,我本就睁一眼闭一眼,所以,她在我这儿大可以放心,不会为难她。再去震松堂向芙仪请安,她这是礼数不得违背。没想到芙仪心狠手辣,把琉璃渣子倒在莲花池子里,若是寻常女子,踩到渣子的那时就爬上池子来了,顶多向公主告罪,反正她俩的关系横竖好不了。芙仪再怎么恨她,也是打不得,毕竟琳琅若没有大错,她拿什么措辞对付她,断不会弄得她半死不活的。这会儿,忘川的心都要被揉碎了吧。芙仪应该悔不当初了吧。”

    纪青岚眼看她们鹬蚌相争,自己清清醒醒地看戏。蔓罗被她点拨之后,豁然开朗。“敢情这姨娘扮猪吃老虎。”

    纪青岚冷眼旁观,说道:“不管她是什么,且看她有没有命活下来,要是搭上了一条命,那真是笨到了家。”

    府上出了大事,纪青岚从静安堂赶来看琳琅,只见纪忘川木怔地守在琳琅床沿,一分不动,好似灵魂已随她而去,空留躯壳行尸走肉。

    纪青岚铁打的心,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动容。她曾经也真心的爱过人,她的夫君纪楚瑜生病时,她也片刻不离地守在病榻旁,多希望他醒来第一眼看到就是自己。

    纪青岚站了好一会儿,纪忘川才醒过神来,容色萧索,说道:“母亲,儿向您见礼了。”

    纪青岚说道:“罢了罢了,虚礼免了。郎中来过了,开了方子没有?”

    纪忘川双眼红肿,眼窝深陷,心累到了极处。“燕玉在厨房里煎上了。”

    虽说她养大纪忘川是为了复仇,但毕竟从襁褓中看到他,何时见他落拓成如此境地,心里难免牵痛。“你上朝辛苦,下了朝先去把这一身朝服换下吧,拾翠微这儿有人看着,等琳琅醒了第一时间便差人喊你。”

    他缓缓摇头,如今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能离开一步。他无法起身,无法思考,整个人从脚底开始生了根,就长在琳琅的床边。“儿子不怕您笑话,儿子真的爱她,离了她活不了,就当我欠她的。我要看着她醒过来,看着她喝水吃饭,看着她一颦一笑,看着她跟我撒娇……”

    听着他绝望的絮语,纪青岚都快被感动了,连忙收敛情绪,说道:“罢了罢了,我劝不动你。总之,芙仪公主毕竟是指了婚的将军夫人,你知道分寸,惹毛了她,琳琅的日子益发难过。”

正文 第二百十四章积怨深(二)

    提到芙仪的名字,他便像炸了毛的狮子,恨不打一处来。“若是琳琅醒不过来,尉迟芙仪也看不到明日的日出了!”

    纪青岚忍不住甩了他一个耳光,恨道:“在你眼里除了这个女人,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亲,你杀了公主,这是要我替你陪葬!罢了,一切全凭你大将军喜欢,儿大儿天地,我管不得你了!”

    他垂下头,不看纪青岚的眼,慢慢说道:“娘亲,在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燕玉端着刚煎好的药进屋,纪青岚气呼呼地离开,纪忘川只是淡薄地瞟了眼,眼中没有失落,因为眼神已然空洞无物。

    更漏一声声,添了一场夜雨,寒冬更深了一层。

    寒月隐没在乌云中,纪忘川立在游廊下,项斯收到主上的召唤,冒雨赶来复命。

    纪忘川眉峰冷彻,好似凝成一尊冰雕。胸中燃烧的愤怒之火,被圈紧在冰封的外壳中。他动了动凉薄的唇,问道:“苏什米塔那里可有消息?”

    项斯回禀道:“苏什米塔正在积极联络其他十八伽蓝舞姬,如今她得到了大半部分的龙脉藏宝图,心思活泛,要凑齐十八张藏宝图指日可待。”

    纪忘川凝神看项斯,不容置疑道:“盯着苏什米塔,决不可出岔子,我要完完整整的龙脉藏宝图。”

    项斯看纪忘川煞白的气色,艰涩的态度,一定是被气到了极处。纪忘川负手喟然,又道:“一旦补齐藏宝图的缺失,不可走漏风声,直接交付到我手上,绝不能假手于人。”

    项斯连声领命,他跟随纪忘川出生入死多年,对于主上的命令只有遵从,绝无半点私心杂念的顾虑。

    琳琅半睡半醒间听到纪忘川和项斯之间的对话,什么十八伽蓝,什么龙脉藏宝图的下落,这些词汇从脑子里盘旋飞过,一下子把她从混沌中炸醒。人皮藏宝图碎片,她见过这种东西,她与陆白羽在聚宝斋老板手中得到一块颇有历史的人皮碎片,难道这就是纪忘川追寻已久的龙脉藏宝图?他要龙脉藏宝图做什么?难道他不安朝政,动了其他的念头?

    琳琅缓缓睁眼,双眸发蒙,好似隔着缥缈的云雾,看不清床顶上的花纹。头疼欲裂,连忙扶额,无意发出痛苦的呻吟。门外的人听到了屋内的响动,纪忘川掸了掸锦袍上沾染的寒气,挥挥手让项斯赶紧离开,而后大步跨进门槛。

    他的神色喜悦,仿佛久悬在外的心终于回到了胸腔里重新跳动起来。“琳琅,你同我说,哪里不舒服?”坐在床沿上,抬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还有些热,头疼吗?”

    琳琅因发烧而全身骨头酸楚,好像被酸水融化般。她勉强支起身,纪忘川从床尾取了两个软枕给琳琅背后垫上。她偏过头想去看窗格外的天色,但一扭头就牵动,只好规规矩矩地靠在床背上。“夫君,天色这么晚了呀,你怎么还是一身朝服,赶紧去换了吧。”

    纪忘川凝眉看她,他的心肝宝贝终于醒过来了,黑瀑布般的长发捂出一头湿哒哒的汗,又黑又长的睫毛扑闪,水汪汪的眼睛略显迟缓地转动,往日殷红的嘴唇淡染出苍白的颜色,他看着心里抽抽搭搭地疼。“不必换了,再过小两个时辰,又该上朝去,这么换上换下也麻烦。不如让我好好看看你,陪陪你。”

    “夫君,我……”琳琅陷入了斯须回忆,她昏迷之前在莲花池挖莲藕,看纪忘川愁眉紧锁,一身朝服沾着遍体的湿气,她应该从下午一直昏迷到了子夜之后。她该如何向纪忘川开口那些遭遇,也许不必开口才是最好的方式。大将军府上人不算多口不算杂,但是纪忘川想了解一件事的始末还是轻而易举得。

    纪忘川软软地应了声,从褥子里摸出琳琅的脚枕在他的膝盖上,用掌心的温度呵护地揉了揉。“还疼吗?”

    琳琅刚想大无畏地说不疼了,但禁不起他不得法的揉捏,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疼疼疼……”

    他板起脸孔,好似风和日丽的气候突然狂风大作。“知道疼,你还往琉璃渣子上踩,你的脑袋里是灌了铅么?”

    琳琅见他真的发脾气,不好硬碰,避忌说道:“以后再不敢了。见过鬼还能不怕黑嘛。”

    他停下手上按摩的动作,在琳琅脚背上轻轻拍了下,说道:“从今日起,震松堂晨昏定省就免了,若真要去,也得挑我在府上的日子去。”

    琳琅怯怯应是。“那静安堂那里……”

    他趾高气昂地飞了她一眼,说道:“你爱去便去,老夫人性子冷漠,不爱管闲事,你不吵着她,她也犯不着捉弄你。”

    见到琳琅昏迷不醒之时心痛到无以复加,琳琅醒后他心绪稍稍安定略感欣慰,如今三言两语之下他又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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