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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吏家的小娇妻-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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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即想了个注意:“得问李芳是不是需赶紧搬家去御赐侯府?不能让阿爷临去了还没能住上用命换来的宅子。等她一忙搬家的事儿,咱们就去撬地板。唔,这话得你来讲,我说什么她都会拧着干。”
“好!就这么办。”兴益点头同意,随后两人立即去上房给李氏请安,探望阿爷。
“人参?嗯,家里是不多了。难为你竟还关注着这些琐事,那就去吧,看能不能讨几根回来。”听兴益一说,李氏叹息着点点头。
她面容看起来很是憔悴,乌发松松绾了髻插着银钗,脸上虽涂有脂粉也难掩眼下青黛,再衬着一身石青素衣,寡淡得已经像是居丧妇人。
至于搬家的事儿,在兴益提及之后,她略一斟酌也同意了。一双凤眼淡淡扫过妍冰那花骨朵似的娇美面庞,恶意满满的浅笑——搬吧,赶紧搬了,百日内从侯府嫁去郡王府,倒也体面。
妍冰瞧出了继母目光不善,也没在意。待兴益刚出发去外祖家,李氏同时就点了人在后院匆匆收拾细软,屋内只剩她与潘姨娘俩个主子守着人事不省的舒弘阳。
看着躺在被褥中的阿爷瘦得颧骨都凸了出来,妍冰着实有些不好受,心里又有事惦记慌得不行,略坐片刻之后她就揉着额角起身,苦着脸对潘氏说道:“潘姨娘,我昨儿大约是受了凉有些头疼,不如你先守着阿爷,晚些时候我再来陪着。”
“五娘子自去吧,不碍事。”同样穿着素淡衣服的潘氏因儿子失踪整个人都萎了,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句话,甚至都没多看妍冰两眼。
反正琐事多由婢女在做,她们不过略尽尽心意罢了,少一个人也不打紧。
回了西厢房妍冰索性当真由婢女服侍着躺下,又各自安排了差事打发暖香等人出去。稍后她才背着人爬窗独自去了前院,偷偷翻找契书。
待打开暗格,只见两尺见方的地下整整齐齐摆放着四个匣子。
两个匣子为铜质,打开一看竟全是金锭与珠宝!另两个小箱子约莫都是香樟木,其中一个里面放着孤本、珍本古籍,另一个里面则全为书信与各类文件。
将最面上的一份手稿展开,只见标题竟为“舒弘阳谨立休妻书”几个大字,妍冰顿时心如擂鼓,双手抑不住的微颤。
她甚至来不及细看内容就匆匆瞟到页末,有落款有用印甚至还有见证人签名用印!足以说明东西确实无疑。
再一细看,妍冰才发觉休妻书竟是侧重内容不同的两份,一为yin一为妒,可供出示者用于不同情形。
直到此时,她才知阿爷是唯恐他去后子女被继母欺负,用心良苦留了后手,这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妍冰抑不住的鼻头一酸,而后又强打精神收拾了财物,只将休书仔仔细细叠好放入怀中,这才匆匆赶回后院。
没多久兴益就取回了人参,但并未邀请到大舅舅,在喂阿爷吃参汤时,他才悄声对妹妹说:“大舅舅已经知道这事儿了,他说如此紧要消息需由舅母去打探确认一下,看是否当真属实,他们明日再登门拜访。”
“好,明日应当也行。我这里也找着好东西了。”妍冰说着暗暗拍了拍胸口。
等到稍后回了卧房,兴益见着休书后也是满脸震惊与怀念,随后赶紧连夜各拓了一份,原件则藏起来备用。
次日恰逢官员休沐,一大早李氏还没梳洗妥当李茂就已经黑沉了脸色带着妻子登门。
探望舒弘阳之后,李茂在妹婿床边一坐,二话不说直奔主题,恨恨瞪着李氏质问道:“听说你正在给五娘议亲?和定越郡王幼弟?”
“是呢,”李氏看着自己夫君假模假样的用绢帕拭了眼角,叹息着说,“阿冰今年有十三了,阿爷又眼瞅着就要不中用,不如赶紧把婚事定下来才好,省得耽误了大好年华。”
“怎么不先知会我一声?”李茂依旧怒气冲天,甚至直言骂道:“如此低劣人品既贪花还爱幼女之人竟也值得议亲?还不赶紧把这事儿推了!”
李氏却是神色淡淡的,镇定回答:“旭公子从前只是年轻贪玩,他保证往后一定洁身自好。说起来这还是我们家高攀了,那可是皇亲,正经的国姓。”
说话间,兴益忽然发现跟在李氏身侧的妍清竟然在抿唇而笑,像是讥讽又像嘲弄。他不由气恼道:“既然是好亲事,那不如你许阿清给他啊,十岁与十三岁也差不了多少。”
“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胡话,六娘还小。况且,我还打算多留她几年。”李氏撇了兴益与妍冰一眼,并未将他当一回事。
“不,重点是你凭什么为我说亲?”妍冰暗暗捏了捏衣袖中的休妻书,故意把话题往上靠拢。
“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阿爷既说不了话也听不见声,这事儿自然得我来。”李氏回答得底气十足,她原本就同双生子关系不佳,而今被顶撞仿佛顺理成章,因而她丝毫没察觉到不对之处。
“阿娘,我们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今是要违约吗?”妍冰站在舒弘阳床前一脸严肃的看向李氏,语露威胁之意。
这是她给李芳的最后机会,按妍冰本意原本并不希望在幼妹跟前闹这出戏,但若是李氏不识趣,她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我违约了,你又能如何?”李氏却是得意一笑,不守妇道一事捕风捉影,如今兴盛也去了死无对证,她手里多半没有实际证据,即便真有,难不成女儿还能替父休妻?
妍冰也是冷笑不断,反问道:“阿娘啊,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
李茂见她们越说越不像话,小外甥女居然还眼睛一眨不眨的旁观,赶紧出言打断道:“阿清,你舅母忽然想出恭,你给带带路。”
妍清自然不想走,却被卢氏硬拖了出去。等幼妹一离开,妍冰更是无所顾忌,直接就把第一份拓好的休书甩向了李氏的面门。
“啪”一下打了她脸,正可谓掷地有声。
“你这扔得什么?!真是没规——”李氏被扇个正着气得不行,正想怒骂忽然余光往地面一瞟,赫然瞧见纸面内容,顿时像被人掐住了嗓子似的哑了声儿。
李氏僵立当场,伸手去拾起来看的却是李茂,只见妹婿直白说道:李氏不安于室、难守妇道,忍无可忍故休妻。
“这,这是真的?”李茂本是端方君子,从未想过自己妹妹会闹出这等丑事,立即被休书内容唬了一大跳。
李氏自然不肯承认,连连摆手惊恐又气恼地摇头:“当然是假的!他俩弄来挤兑我的!他们知道我是继母了,故意作弄我!”
兴益却指着李氏的银钗与石青滚白边儿的裙衫,一脸不屑的质问道:“你既然已经穿成这样为长兄守寡,难道还能否认与他的私情?”
“什么?长兄?!”李茂听罢实在是坐不住了,呼啦一下从圈椅上站了起来,随后又眼前眩晕了一瞬,差点跌坐回去。
“是呢,继母与继子。”妍冰冷眼看着李氏,又指向静静平躺的阿爷,问她:“你敢当着阿爷的面儿发毒誓说没有这回事吗?你不敢,因为这是事实,我亲眼所见,阿爷也心知肚明。”
说完她又从大舅舅手中拿过纸张,点着最后落款日期处,对李氏冷哼着说:“你看看,阿爷早就已经休了你,什么父母之命?你既不是我生母也并非嫡母,根本就没资格代为说亲!”
“假的,假的!这是伪造的!”李氏如意算盘落空既惩治不了继女又自己陷入窘境,气恼之下竟状若癫狂。
她大吼之后忽然扑将过来,推开李茂拽住妍冰手腕,一把扯过休书塞进了嘴里,三咀五嚼的就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还有一份重量级的休书没展示。
☆、吞金自戕
妍冰被李氏面红目赤,如饿鬼吞食纸张的疯样吓了一跳,赶紧躲到大舅舅身后,这才敢继续开口嘲讽:“别死到临头不悔改,事实如此,吞了一份拓本又有何用?”
没等李氏吭声兴益又上前一步与舅舅并排挡住妹妹,扬起自己手里的另一份休书,冷眼看着继母火上浇油道:“你不认通|奸也好,谋|杀罪倒更合适。阿爷亲笔所写——李氏心比蛇蝎谋|害继子,致家翁亡故,为母不慈为妇不孝,当由官府审断义绝!”
说完兴益就将拓本递到了李茂手中,指着正震惊得暂时失了言语能力的李氏,跪地哀哭道:“求舅舅帮我们报官,严惩这恶妇!”
谋|杀罪倒是可以亲属相告,然而兴益未满十五岁不算成年,连报官的资格都没有。当然他和妍冰商议的并不是一定要报官,但必须撵李氏出门不能再做她儿女受“孝道”辖制。
至于究竟如何处置,得看她是否识趣,以及外祖家的意思。兄妹俩四目烁烁一致看向李茂。
接了手书的李茂则彻底懵逼,不守妇道在他而言已是天大的罪过,没想到居然还有谋害继子误杀公公这一条罪!
“兴益他,他不仅是你继子还是亲外甥啊!你,你,你竟然下得去手?!还有妍冰,你居然给她说那样的人家,起先我还当你是被蒙骗了,竟是有意为之?!你怎么一点都没慈爱怜悯之心?”李茂气得双手直哆嗦,指着李芳几乎语不成声。
李芳见坏事败露彻底无法再辩,索性破罐子破摔挺直了腰背,轻拂略显凌乱的衣裙,抬袖捋了捋额发。
随后才冷笑道:“她不能嫁得不好,那我呢?我是婢生子就没资格去求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枉你自诩君子,做事却只分亲疏不论道理。我是下毒了,因为我恨兴益四处招摇掩了兴盛的光华,想阻止他抢家业!我是故意坑你外甥女,她可怜,她有我可怜吗?”
“……”所以,李氏这是从嫁给阿爷起就一直满怀怨恨?妍冰看着她咄咄逼人质问大舅舅,忽然觉得一切真是荒诞。
这就是一报还一报吗?李芳婚事受阻因而要报复自己,因与长兄情投意合所以要毒杀挡路的兴益……可凭什么你不幸就能理所当然去害人?天下不幸福的人多得是,难道都会去杀|人放火?
想到此处,妍冰也是挺直脊梁不卑不亢目视李芳,义正言辞道:“你可怜就你有理?荒缪!按常理只有嫡长能继承权大半家业,阿益本就不是长子你害他做什么?即便他是,难不成谁规定了一家只能有一个出人头地?明明应当是同争上游大家相互提携才对。何况,真有本事的人是去外面闯荡自己挣家产,没本事的才只在自家锅里抢!”
“你身份所限说亲高不成低不就,续弦一位四品官嫁人就得诰命,难道不好?”李茂回应的却是李芳之前的质问,他觉得自己这庶妹怨得莫名其妙,家里已是竭尽所能为她着想了却还不满意。
李氏听罢却又怒了,忽略妍冰只抬高了嗓门冲李茂嘶吼道:“李芸当初死活要嫁给他,母亲极力反对说是一介粗鄙武夫根本配不上李家女,轮到我时,明明是要装作李芸去伺候她儿女,竟还说是天赐良缘、前世修来的福分!”
之后她又扭头看向病榻上枯骨似的丈夫,轻哼一下,拖长了声儿一字一顿冷笑道:“什么福分?我看着他都觉得恶、心。李芸她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么,只能轮到歪瓜裂枣。要真为了我好,当年又为何要让我与贾长史的弟弟退亲?害得那少年进士郁郁而终。”
兴益兄妹听到此处才恍然大悟:贾长史?这不就是定越郡王府的那个坑了荣家兄弟的白脸文士吗?难怪李芳能越过舅母去议亲,原来还有这渊源!
“退亲……这事你想错了,”李茂听罢不由长叹,原来一切恶事竟都源于误会!“那贾家二郎与你定亲是以为可借机在科考中获得阿爷提携,被拒之后他自己四处钻营投行卷,还颇多怨言,阿爷不屑其人品因而退亲。舒郎为儿女求娶是在那之后。”
看着李芳一脸震惊模样,李茂虽心生怜惜之意,却也恨她听信谗言暗害家人,因而继续直言相告:“贾二郎之死估计与你也没多大关系,他虽中了进士,关试却也因品性不佳未能通过,当年曾听同僚说他是借酒浇愁饮酒过量醉死的。”
“不,不可能!”李芳腿下一软,惶惶然抱住了双耳,想要拒绝倾听兄长的解释。
她脑海中时而是贾长史倾诉兄弟之死的沉痛模样,时而是舒兴盛风度翩翩的笑颜,最终却被李茂一句“你见我何时曾撒过谎?”给彻底击垮,踉跄了几步颓然扑跪在地。
还没等她定下心神,又见兴益、妍冰两兄妹齐齐迈步上前,一着深蓝长袍,一穿浅色衣裙,像黑白无常似的沉着脸逼问。
兴益指着休书追问:“你是打算认了通|奸被休离;还是认谋杀之罪,报官判义绝?总之这事儿不能善了。”
妍冰则言之凿凿用肯定的表情说了疑问句:“既然你恶心阿爷,那为何待他女儿妍清如珠似玉?六娘虽早产却身体健康甚至壮实。这都因为她是你和长兄的孩子,是还是不是?!”
李芳自然是两条罪都不想认。
一个犯了罪的亲娘,肯定会影响闺女终身,不论私|通亦或谋|杀,都会逼得妍清出不得门嫁不去好人家。
“我错了,真错了!”李芳忽的软了声儿,眼泪婆娑的伸手拽住了李茂的裤腿,哀求道,“阿兄,不要报官,求求你!别报官,我愿意削发为尼吃斋念佛一世来赎——”
李氏话音未落就忽然收了声儿,满目惊惧看向李茂身后的木榻,只见原本人事不知的舒弘阳,此刻竟侧了脸睁开黑乎乎的眼,正一眨不眨的瞪着她。
那灰白头发与枯瘦发黄的脸,还有那双鱼泡似的眼睛和当初死不瞑目的舒老太爷出奇的相似!当即便将李芳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中将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
舒弘阳努力张了张嘴,从喉头发出咕咕的喘气声,随即嘶哑着嗓子含糊不清的问道:“……恶、心?……兴、兴、盛、妍……清?”
“阿爷!你醒了?!”兴益完全没听清他在问什么,只一脸惊喜的扑了过去,想要扶舒弘阳坐起身。
妍冰心里则咯噔一下,估摸着这大概是回光返照?她奔向的人却是跪在地上的李芳,揪住继母胳膊便强笑道:“没事,阿爷你听错了!”
李芳也不知是惊呆了没接收到捏手臂的提示,还是故意为之,她竟与妍冰同时开口,木愣愣的回答道:“是,你一碰我就恶心。妍清是你儿子的骨肉,不用再伤感他死而无后。”
“……你!”舒弘阳脑子一炸,两眼圆瞪几欲溢出血泪,只觉自己顾及小女儿没早一步亲自休了李氏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又转了眼眸看向身边的幼子兴益,艰难地吐出了一个词:“mou ni”,随后就万分不甘的往后一仰,硬挺挺倒下了。
霎时屋内一片寂静,兴益颤抖着手摸向舒弘阳颈侧,丝毫没感觉到脉搏,妍冰含着泪搭了自己绢帕在他脸庞,也不见起伏。
“……”熬了这么久,居然就这么去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心头空了一下,就像是当初舒老太爷离世时一样,闷闷的发酸。
兴益呆愣了片刻,而后忽然转身扑向李芳,死死掐住了她脖子哭喊道:“毒妇!毒妇!你气死阿爷了!你认错,你认了什么错?!一面认错一面害人!念佛有什么用?我要你死!要你一命偿一命!去死啊你!”
李芳像是被拎鸡仔似的掐住脖子摇晃,没两下就脸色发青翻了眼白。
见状妍冰急得不行,死命锤着长兄的手臂,用力去掰他手指,同时高喊着:“松手,阿益,快松手!不能为她搭上你自己!”
最终,是大舅李茂强行拉开了兴益,扣着他的手不让其继续撕打李芳。
而后,他看着趴俯在地呛咳不止的庶妹,抖着唇斩钉截铁道:“你,自戕吧。”
毒害继子兴益为不睦,与继子兴盛私|通为内乱,皆是十恶不赦之大罪!妍冰、兴益说亲在即不能有这样的继母,李家不能出这种大丑闻,更容不得她苟活于世,否则百年世家一世清明全毁了!
李氏见舒弘阳活生生气死,便知此事再无回旋余地,她不甘不愿泪流不止,忽又忆起担了罪名黄泉路上无人相伴的兴盛,终究还是点了头。
李芳先是求了众人保守秘密,又让兴益发誓袭爵之后一定善待妍清。
而后,她哆哆嗦嗦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了一枚赤金梅花耳珰紧握手心,惨笑着呢喃低语:“他说,梅花幽香不在浓芳,却最是怡人……盛郎,我这就来寻你……”
……
待舅母卢氏与妍清出恭散步归来,推开门只见一地狼藉纸屑,舒氏夫妇双双平躺在床,交手闭目仿佛十分安详。
李茂垂首看向妍清,面无表情的沉声道:“你阿爷去了,阿娘吞金殉情,也去了。”
“……什么?”骗人的吧?不可能啊!妍清眨了眨凤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懵懂表情。
她想要上前查看,却被李茂一把拉住阻止,他听凭小娘子踢打哭喊,只看向自己妻子吩咐道:“把儿媳和二弟叫来,帮忙操办后事。”
妍冰看着眼前这一切只觉心力交瘁,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协助舅母操办丧事,毕竟这是舒家的事儿。
两日后,还没等她缓过气来,定越郡王府贾长史竟在这只接待亲朋不见外客时,突然登门吊唁。
席间,他甚至还咄咄逼人向李茂追问道:“舒侯伉俪去得突然,那五娘子的亲事该如何操办?热孝百日内出嫁可行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案子完结咯,下面要开启蓝田县新地图,进入第二个小案子。
☆、一女两嫁
舒县侯府,室外丧棚隐约传来绵绵不绝的诵经声,加之墙角鹤形铜炉中檀香袅袅,原本应当促人心平气和,茶室内的三人却近乎剑拔弩张,空中仿佛都凝固着火气。
李茂一脸铁青的看着贾长史,辩驳道:“居父母丧不行嫁娶之事,违者徒三年。民间或有热孝期间悄悄成亲的惯例,堂堂定越王府与舒县侯之女,怎能违《大齐律》?”
“什么亲事?哪里来的亲事?”听舅舅这么一说,陪坐的兴益却急了,觉得他没驳到点子上,自己直接开口想把整件事情给否决。
“莫不是李县君一去,你们就翻脸不认了?”贾长史嗤笑一声,抖了抖宝蓝细绸衣袖,微抬下颚昂首慢条斯理道,“李祭酒啊,许嫁悔婚,按律得杖六十。”心道,要谈律例那就谈吧,从前我奈何不了你们李家,今次难道你们还能欺压郡王府去?
未等大舅舅开口,兴益又抢白道:“缔定婚约三条件,是否互报婚书?是否签订婚约?我家是否受了聘礼?请问郡王府符合哪一条?”
他如今阿爷亡故虽未成年,但已是板上钉钉的家主与袭爵者,即便降一等只是县伯,也有了参与讨论的资格。
贾长史看了兴益一眼,并未介意他的插话,只底气十足地淡淡道:“有家主与李县君的书信为证,互报了婚书。”
“她——”没资格与人商议我妹妹的婚事!兴益差点便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却在舅舅的瞪眼阻拦之下讪讪闭嘴。家丑不可外扬,没被休的继母也是母,能说亲。
“贾长史是否带着书信?”李茂试探着问了一句,不料却当真得到了明确答复。
妍冰躲在茶室山水画屏之后,就着一小孔眼睁睁看到舅舅接过书信仔细查阅,而后见他眉头渐渐紧蹙,面色越来越凝重,她自己也不禁屏住呼吸,心跳越来越急促。
看样子,那信件真伪并不存在疑虑处,并且内容……堪忧啊。
半晌听不见舅舅搭话,妍冰更为紧张,手指下意识的用力揉着衣襟。她此刻因服斩衰而穿着白中泛黄的粗糙生麻衣,衣角本就露着毛边,再这么一扯更是脱了线,她却丝毫未曾发现,全神贯注中只觉满室寂静,仿佛能听见自己的砰砰心跳。
“这信,确实是愚妹亲笔。”李茂这话一出口,妍冰就恼得想跺脚——麻蛋,君子端方果然是从不曾说谎!这紧要关头居然还不肯放弃部分原则。
稍后,她又听见舅舅没什么气势的提议道:“然而内容却并非舒侯授意。既然贵府尚未下聘,那这婚事还可再商榷商榷。”
商榷,他怎么容得我们来商榷!妍冰暗道坏了,这吵架辩驳的事就不该交给大舅舅处理,换成赖皮些的小舅舅反倒更好,可惜此时已经箭在弦上没了后悔药吃。
果不其然,听李茂提议之后,贾长史立刻接话高声笑道:“那某明日便替郡王送聘礼来。”
“……”谁想要你聘礼啊?!妍冰抿唇而沉沉呼气,扭头就想自己冲出去看看那书信,若不能寻到破绽,干脆效仿李氏吃掉一了百了。
还没等她当真付诸于行动,就听见侧面雕花木门被人推得“哐当”一声巨响,她顺势侧目看了过去。
只见荣文渊那高大的身影正逆光而立,杵在门口。午后金色阳光自天井暖暖的洒落,伴着蒙蒙尘埃,似光似雾笼了他全身,瞧着竟像菩萨一般威严神圣。
“不必准备聘礼,你送来了舒家也没法接!”他目不斜视看向贾长史,张口就替兴益说了拒绝话。
“这事于你何干?”贾长史虽没将文渊这半大不小的年轻人看在眼里,但因忌惮其养父身份地位与自己此行目的,没敢直接出言讥讽咒骂。
只见文渊淡淡一笑,抬起握拳的右臂,忽然一松手,一只精致小巧的赤金平安锁便悬垂在了空中,由食指勾着荡荡悠悠的直晃眼。
“八年前,琵县驿馆,荣某养父知内侍省事镇军大将军段荣轩与舒侯很是投契,早已说定了五娘子与在下的婚事,只等五娘及笈以及某求得功名之后即可成亲。”文渊直截了当搬出了养父头衔仗势欺人。
说完他又晃了晃手中金锁,而后浅笑道:“平安锁为信物,聘礼是家母遗物——蝶恋花银钗一支。这事儿舒侯夫人应当知情,与定越郡王商议约莫只是想随便搞出点破事恶心人。”
“银,银钗算什么聘礼?!”没个十台八担的你好意思吗?贾长史顿时觉得自己脑壳生痛,明明是故意搅和,可偏偏他养父得罪不起,只能忍着。
“怎么不算?”文渊也是一声冷哼,而后义正言辞道,“律例中明确提出聘礼不论多寡,只要给了那就是事实。一女不可两嫁,若意外遇到这种情形,女子需判给先订婚者。因此,你这婚书根本就不成立,稍后即便真送来聘礼也于事无补!”
听了文渊掷地有声的话,妍冰喜得差点捧腹而笑,贾长史则气得不行,恼羞成怒似的蹦起来喝道:‘‘你说有下聘就有了吗?你说要娶就一定能娶到吗?待我回去就禀了郡王亲自寻你养父讨个说法。’’
说完贾长史便急匆匆的告辞离去——攀扯了今上跟前的大红人,这事儿他区区一个长史确实没法再谈下去。
待他离去后,妍冰呲溜一下便从屏风后窜了出来,又羞又乐的向荣家大郎致谢。
岂料文渊却苦笑着回答:“我这是拉大旗作虎皮哎,养父那里还没来得及去说。”
“……”妍冰顿时呆了一瞬,焦急道,“那,那定越郡王真去寻了他商议该怎么办?!”
文渊垂目而视,瞧着她的脸庞一时没吭声。那是一张在生麻衣服的映衬下显得特别憔悴的小脸,因刚在灵前哭过,眼圈儿泛红还稍微有些浮肿。衣裙虽粗鄙但那奶白的惨色与发髻间的小白绒花却反倒衬得她俏生生的,叫人挪不开眼,抑不住心跳。
他心知自己此刻是趁人之危,失了君子风度,虽犹豫纠结,但看着妍冰那惹人怜惜的样子,却再也无法抑制那澎湃情感,不由开口问道:“先给个准话儿吧,你愿不愿意嫁我?”
说完他又抬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不知在想什么仿佛神游天外的李茂,诚恳道:“先生愿不愿意将妍冰妹妹许配给某?若是你们都愿意,我这就回去跪求养父应下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恶少食指挑起小娘子下巴问:说吧,你嫁还是不嫁?
☆、求亲赐婚
古人的求婚竟能如此直白?能当面就这样问?妍冰整个人都蒙了,有些无措的看向大舅舅。
李茂方才本就在琢磨外甥女婚事这一问题,见荣文渊当真求娶,他不由长叹一声问:“你准备拿什么来娶五娘?总不能空口白话的我就同意将她许配给你。”
文渊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欲做清官,除了官俸只有养父赠予的田庄勉强糊口,给不了阿冰大富贵,但可许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穷尽一生怜她、护她、不离不弃。”
说完之后他又顿了顿,略有些忐忑的补充了一句:“三十无子需纳妾,但只典妾求子不长留家里。”
文渊本就做了段内侍嗣子必须有后,这一点没法逃避,短期典良家女为妾留子送走生母,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何况,距他三十岁还有十一年,如此漫长的时间说不定早就有了一堆嫡子嫡女。
听他主动提及纳妾,从不拈花惹草的李茂先是眉头皱了皱,又慢慢舒展,最终只问道:“你可保证一世清正廉明,不做佞臣?”
李茂身为国子监祭酒,教书育人一辈子见过不少士子,荣文渊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少年进士处事不惊一脸浩然正气,但他一直觉得这人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如此简单直白,或许,二十年后不是大忠便是大奸,嫁给他外甥女风险不小。
“是,我意欲两袖清风廉洁奉公。”文渊回答得坦坦荡荡,哪怕被李茂以审视目光打量,心中也没任何波澜,因为他答的是实话。唯一的忐忑处只在于对方到底信不信,信了又愿不愿应诺婚事。
“好,这句话你得一辈子记住,”李茂是信了,可他又看向妍冰垂询道,“如此大事舅舅不好擅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自己意下如何?”
皮球又踢回来啦?!妍冰被包括胞兄在内的三人齐刷刷看着,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她想要答应,因为觉得在这种蒙着盖头出嫁的年代,再没有比青梅竹马更靠谱的知根知底对象,何况文渊之前说的大白话确实挺打动她,没有华丽的辞藻但似乎听起来特别实际可靠。
唯独典妾之事让妍冰心里有些发堵。但在这三妻四妾横行的年代,文渊这相当于卖了身必须有后的嗣子盘算典妾想必已是最无奈的让步。
妍冰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俩人不会沦落到这一步。万一真的如此,合离约莫也是一条路,但此时还用不着讨论。
唯一的问题只是,怎样在阿爷葬礼上委婉含蓄的表达自己乐意嫁人。总不能跟教堂起誓一样大声答一句“我愿意”吧?太不淑女了。
“……”妍冰略一思量,埋下头扭着手指尖儿做娇羞状,然后用蚊子大的声音答复道,“将来,你做京兆尹,我开糕点铺,想必也蛮好的。”你清廉我赚钱,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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