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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不为棋(女尊)-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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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回门
农历腊月十四,楚言清携妻回门,楚故相闻,匆忙出门迎接,以尽君臣之礼。
楚府同庆王府不过几条街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楚言清出嫁五年,却还是第二次回门,第一次,那是新婚第三日的时候了,那时候他独自一人,受尽了非议嘲笑,不受宠的事实也是从那时就人尽皆知了。
楚言清怔怔的看着丞相府门口两座守门的石狮子,独属自己的儿时记忆翻卷而上,他小时候皮的很,老喜欢爬到这石狮子上玩,吓坏了一群侍从奴才,旁人怎样哄都无用,非得要楚故来抱,他才肯下来。
楚言清看着近在眼前的母亲,她同妻主正客套着,他努力的想从楚故的脸上看出些昔日的熟悉痕迹,却半分也找不到,母亲只是看了他一眼,公式化的喊了一声,眼神就半分没落到他身上了,眼中神色慢慢黯淡下来,却突觉手中一暖,迟迟对上的,是晏祁关切的眼。
一旁笑着的秦氏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半晌心中嗤笑,道是虚伪做作,就是不大顺眼,面上却是一片关怀,三两步上前:“言清,好些时候不见,看看,可是出落的愈发好看了。”
说着眼眶微红,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似是有着千般思念,就要拉他的手,楚言清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面上笑容十分得体,平静道:“有劳挂心。”
秦氏的手落了个空,一时尴尬的僵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扫了面子,直在心底将楚言清骂了个百八十遍,但见楚故压根就没往自己身上看,晏祁更是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反倒关切的看着楚言清。
“清儿可是累了?”关心的话低低说出,引得楚家众人侧目,心思不一,秦氏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面上还要笑:“瞧瞧,怎么在门口说话,快进来!”
晏祁开口,楚故的视线才再次落在楚言清身上,脸上看不出喜怒,平平淡淡一句:“你的房间这些年一直有清扫,若是累了,就先回房歇着吧。”
楚言清一怔,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一眼楚故,还未说话就听一旁的秦氏急急插话。
“对对对,让言娇领你去吧,说起来你们兄弟也有许些日子没见了,一道儿说说话也是好的。”秦氏见楚故开了口,面上热情了几分,眉开眼笑,俨然一副慈父模样,忙不迭的推搡着自己的儿子。
晏祁眯了眯眼,唇角轻弯,模样似笑非笑:“确是,来者是客,可不是需要人领着嘛。”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秦氏沁了一身冷汗,满脸的笑容僵在脸上,尴尬的笑了,这明明就是说他把楚言清当做了外人,虽然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绝不能承认的,还是心虚:“世…世女说笑…”又对上楚故平静的眼,心头一颤:“我不过是想着让他们兄弟两个多亲近亲近,说错了话,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自从楚言清嫁出去之后,秦氏这些年作威作福惯了,除了楚故,哪里还有人敢给他甩脸子,因而大大少了从前的谨慎,眼下被晏祁这样一句,脸色委实难看,心下却也警醒了几分。
晏祁嗤笑一声,眼角瞥他一眼,没有应话,至于他身边的楚言娇更是连相貌都没有留意,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折辱的模样让秦氏脸色骤变,却不得不咽下这口气,笑脸将一行人迎进去。
楚言娇死死的掐着自己一个内侍的的手臂,一双眼睛仿佛要吞人一般,狠狠的盯着同自家娘亲并肩的女子,气的身子颤抖。
他是丞相嫡子,从出生起就没有人这样敢对过他,晏祁的漠视无疑等同于在他脸上甩了一个大大的耳光,楚言娇的脸色慢慢扭曲起来:“不过是个世女,不过是个世女,败落的旁支,低贱…身份低贱的都不够看!”他垂着头,眼底风起云涌,慢慢平复下去。
“公子莫气,那个晏祁算什么东西,您是要做太女正夫的,等您做了太女正夫,也就是未来的皇夫,到时候她一个小小的旁系,咱们可不是想怎样拿捏都可以…”明珠鄙弃的看了一眼被自家主子掐着手的侍从,丝毫没有要为他求情的样子,反而是愤愤不平,仿佛已经看到了随着主子站上那尊贵之位的时候,满眼高傲。
被楚言清掐着的内侍疼的额上沁了冷汗,直落泪,却忍着皮肉中尖锐的疼痛,咬着唇,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有道理,还是明珠最称我的心意了。”听了自家侍从的一番话,楚言娇的脸上总算露出些得意的笑,嫌恶的收回自己的手:“蠢东西,还不给我滚?”
说完看着吓得屁滚尿流的侍从,心情明显好了几分,一扬下巴,跨进门槛。
再说这边的晏祁,同楚故一道儿进了正厅,翻来覆去也不过说了几句客套话,她的性子原就冷淡,对政事什么也没有半分兴趣,说不得几句,就随着楚言清回他的闺房。
晏祁的发现,楚言清自从见了楚家人之后,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心知他大约是想起了些从前的事儿,这些情绪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不大理解,但却知道他难受,一时也是无言,只是静静的陪着他。
眼见着越走越偏,晏祁的眉头也越皱越深,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奴才见过大公子,不,见过世君,见过世女殿下…”
周围时不时有下人路过,有些认识的,上来给楚言清行礼,也不敢多待,匆匆离开,竟是没一个敢抬头看晏祁的,可见她的名声真是差到了极点。
楚言清和善的受了他们的礼,被这些人一打岔,倒也没了什么伤怀感,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晏祁,她的眼染了些戏谑,慢慢又转成委屈:“可算注意到我了…”
“噗嗤。”楚言清被她逗的一笑,笑过后想起来又有些愧疚,垂下眼:“妻主…对…对不起…”
“傻瓜。”原就是有意要逗他高兴,怎生又惹得他愧疚,晏祁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戳他的脑门:“我知道,好了,清儿乖,莫要多想了,嗯?”
哄小孩子般的语气,惹的楚言清“唰”的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低应声,小脸都要垂到胸口了。
晏祁一贯冷硬的脸色慢慢柔和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软发,眼底的专注和温柔看的一旁的宿宣都有些脸红,更多的却是不适应,一时神色变得有些怪异。
晏祁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便猛的听见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咒骂痛苦声,远远的动静就十分大,依稀可以听出是一人在训斥另一人,内容依稀可以听见,晏祁听着,眉头就是一皱,回头想带着楚言清离开,却不想被他拉住了袖子,停住脚步。
第74章 青涟
猛的被拉住袖子,晏祁有些惊讶,向他投出一个征询的眼神,却没有再要走的意思:“怎么了?”她相信他肯定听到了那边的呵斥和哭声,也知她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有这样一个举动,也是出乎了她意料。
楚言清身子轻颤,那边的声音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尖叫声反而愈发惨烈起来,听着就让人心底发毛,但这声音对楚言清来说,却是熟悉而惊心,搅得心绪不宁。
拉住晏祁原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听到她问楚言清才迟缓的抬头,眼底有些茫然,更多却是黯然,踌躇了片刻,不知从何处说起,只是喃喃唤她:“妻主…”
“嗯,我在。”晏祁应他,眸间掩不住的担忧,看出他的踌躇犹豫,也不催促他,却从耳畔不断传来的只言片语猜出了个大概,倒是没有别的感觉,只是心疼他。
“他…那人…从前…是…我的侍…从,他伴我一起长大…本…是要…作为我的陪嫁,同我一起…进王府的,但…但是……”楚言清的声音有些艰涩,断断续续,才将这段自己不欲回想的往事说出来,最后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晏祁慢慢抱住他,感受着他不住颤抖的身子,心口微疼,安抚的轻吻落在他的眼睛上,眼底凝了几分冷色:“清儿莫要伤心了,这不是你的错。”
她如何不知道楚言清未说完的是什么,那边的骂声清晰入耳,便是将楚言清未说完的话说的一清二楚,那个奴才从前背主,爬上丞相床的光荣事迹,言辞比起自家夫郎所说难听百倍,经过却是对的上的。
“下贱东西,你怕是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还敢偷懒!”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还敢爬主子的床,真是不要脸!”
“要我说啊,当初他还不如跟着大公子嫁去王府,大公子待他那样好,说不准他还能帮衬着做个宠侍呢,那也是锦衣玉食,吃穿不愁的…”说话的男人一面嗑着瓜子一面讽刺道,目光轻蔑的落在蹲在脚边洗衣的小侍身上,透着一股子刻薄之意,说着还不忘拿手中的棍子招呼他,打的小侍疼的惨叫。
“你还别说,是这个理儿,只是那世女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宠侍灭夫的,听说也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这个小贱人当初可不就是听说了这些,才死不要脸的去勾引主子的?”
边上还有一个矮个子,看上去稍年长,便听他唏嘘感叹:“也是,想想大公子这些年怕是也过得不如人意,造孽啊…”仔细却能看到他眼底的幸灾乐祸。
“不是吧,我方才还在前厅见过世女呢…”旁边绿衣裳的忍不住反驳,说到一半故意不说了,待到所有人都好奇的追问才神神秘秘的说道,眼底掩不住的得意:“那模样…只应天上才有的,同我们大公子站在一处,也是半分不落下风,那一举一动,无不是宠着我们大公子的…”
越走越近,声音便也愈发清晰了,才发现是几个中年男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看他们的装扮,是楚府的家仆无疑。
“咳咳…”宿宣看着还不怕死说个不停的几个男人,终是不忍的出声提醒。
那嗑瓜子的正听的津津有味,猛的被人打断,眉头一竖,就要开骂:“哪个不长眼的……”未说完的话在看到楚言清的那一刻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吓得屁滚尿流:“大…大公子…”
楚言清紧紧泯着唇,脸色有些难看,远远看去十分骇人,竟让人说不出话来。
那嗑瓜子的一喊,顷刻间被吓得跪了一片,噤若寒蝉,见过晏祁的绿衣裳更是害怕的直发抖。
“奴,奴才见过世女殿下!”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大…大公子,大公子…”一身麻布衣裳的青涟跟着低喃两遍,原像一潭死水一般的眼底突然一亮,猛的抬起头盯着眼前的人影,突然疯了一般朝楚言清身上扑:“公子!公子!”声音尖利,带着偏执的狂喜,有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惊的楚言清连连退步,几乎是下一刻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微微蹙眉,晏祁毫不留情的将扑上来的男人推开,原本淡漠的目光霎时凌厉起来。
鸣乘见状,忙不迭的将他按在地上,原顾及着他是男子,未曾下死手,却不想他此时已经疯魔,小看了他的力气,猝不及防被他挠伤了手臂,终是恼了,手上再不顾及,霎时扭的他一身惨叫,安分下来,眼底清醒了几分,还要叫:“公子,我是青涟!我是青涟啊!你快让她放了我!”
对上晏祁森冷的目光,鸣乘一个哆嗦,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原是想让他闭嘴,却不想那青涟就是一声惨叫,反而因疼痛哭喊的更为厉害了。
……
“公子,救我,青涟知道错了,公子…”
因着这一折腾,楚言清的唇色明显有些白,晏祁的脸色更为阴翳,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楚言清扯了扯袖子,摇摇头,神色有些哀求:“妻主……”
晏祁何曾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心底却蓦地升起一股无名火来,气他太心软,太过慈悲,这人都做出这种事了,已经完全背弃了他,他居然还想着救他?
这样想着,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视线看向别处,原抱着他的手也慢慢松了,垂手而立,口气一时有些冷:“随你。”
楚言清身子一僵,脸色更白了几分,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急得一旁宿宣猛给楚言清使眼色,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青涟却是一下子看出了楚言清的意思,一阵狂喜,生怕他反悔,立马的磕头谢恩:“谢谢主子,谢谢主子!”这下连称呼都改了。
晏祁面无表情的看着感激涕零的小厮,再不说话,转身便走。
鸣乘愣了一下,又去看楚言清,只见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心中有些不忍,却也无甚办法。
再看跪着的一大圈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主子…这些人……”
见鸣乘再次提起他们,众人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额际冷汗淋淋:“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杖毙。”晏祁毫无起伏的声音清晰的从远处传来,寥寥数字,就决定了几人的命运。
“妻主!”楚言清急忙唤她,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睁着,她毫不留情的背影有如千斤的石鼎,砸在她的心上,只剩下脚底升起的,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楚言清好像今天才发现晏祁的残忍,这是四条人命啊,不能接受。
远远的人影听见他的声音,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的再次走远了。
青涟下意识的朝着楚言清挪动几分,眼底闪过劫后余生的狂喜,斜斜看过去,地上的几人早已吓得瘫软,哭喊起来,眼底泛起兴奋的光。
鸣乘默然,便是上去拖起一个,不顾他挣扎求饶,脸上也没有半点怜悯的意思。
常年杀戮的人,只有命令,没有怜悯,更何况,在她眼里,这些人背后议论主子,惘顾尊卑,虽罚的有些重,甚至带着些迁怒的成分,到底也是罪有应得罢了。
方要拖下去,面前却挡了一人,是楚言清,他的唇色泛白,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眼中却是坚定:“放下。”
“……”
“少君莫要为难奴才…”
第75章
忠心的属下是不可能惘顾主子的命令的。
楚言清到最后还是没能救成那几个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哭喊着被鸣乘带下去,楚言清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思想顷刻间被剥离下来,连身子都站不住,几人凄厉的哭喊声仿佛还在耳边,炸的耳膜轰隆作响,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那样无力,他想救她们,如何也抵不得晏祁一句话,就像九岁那年,他想救爹爹,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一般。
他左右不了任何人。
“少君…”多日的相处,宿宣已经对这位主子有了不少感情,见他如此,有些不忍,只非得尽力扶着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能说的。
晏祁的残忍暴戾,他从进瀚海阁那日就已一清二楚,若是从前,可能有过之而不及。
宿宣蓦地怨起自家主子来,为何要当着少君的面做这些事,他和他们是不同的。
楚言清一把推开宿宣的手,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你们怎么能这样!这是人命啊!”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无助,甚至有几分竭嘶底里,慢慢变成哽咽,呢喃:“怎么这样…怎么能这样呢…”
没有人回应他。
扶枝的脸色也有些担忧,几番想靠近,却踌躇不前,唯有一旁的青涟,低眉顺眼,静默不语,无人看见的地方露出个不屑的笑容。
愚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边楚言清终是力竭,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吓得宿宣两人惊呼,青涟忙敛去眼底神色,惊呼一声,跟着上前,眼底有了泪:“公子…”说全是虚情假意也不尽然,他可不能现在倒下,不然自己可就真的没人依傍了。
楚言清阖了下眼,挥开他们,不让扶,踉跄着吃力站起来,才寻对方向,摇摇晃晃的朝前走,他想静静,他想妻主了…他想回家…
纷杂的念头过了一遍,泪又怔怔落下来,哪里都有人,妻主不是妻主,家里也没了爹爹,没了会对他笑的娘。
他能干什么?茫然的四处看了看,不经意落在亦步亦趋跟着他的青涟身上,目光才慢慢聚了焦,只觉着浑身疲惫:“我们主仆一场,我会找娘给你安排个新差事,或给你些银两出府过活。”
一席话,说的毫无商量的余地,宿宣和扶枝两两相望,眼底都透着一股子惊讶来,所以…他原就没想留下他?只是……
宿宣心中“咯噔”一声,直觉着这下闹大了…
青涟也完全没料到这一出,直惊的愣了,半晌“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红了眼眶:“公子,青涟哪儿也不去,青涟知道错了,只求公子让青涟跟着,求您了!”说着“哐哐哐”就是几个响头。
他从小就被卖进了丞相府,做了楚言清的一等小厮,楚言清待人宽厚,更不用说对他的贴身小厮,吃穿用度,都是别人比不得的,也当成个公子养着,久而久之,他的眼界也高了,又没有一技之长,换差事还不是做奴才,出府过活,还不如杀了他!
“青涟…”楚言清的声音很轻,慢慢闭上眼:“你当初做了什么事儿,还用我说吗?”
“……”青涟一哽,想起从前千般来,他是利用了楚言清给楚故炖的鸡汤爬上她的床的…就在楚言清出嫁的前三天…可…可这怎么能怪他呢…大难临头各自飞啊…谁愿意同他进王府。
他已经跟着他受了这么多年冷落,贫苦的日子,也算是报恩了吧!
虽是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敢说:“青涟知错了…公子,青涟错了!你不要赶我走!”
见楚言清神色没有丝毫动摇,青涟终是一狠心,爬着靠近楚言清,身子狠狠的伏下去,一咬牙:“我知道…周奶爹的下落。”
周奶爹,是楚言清亲爹的陪嫁,楚言清的奶父,在楚言清的父亲去世后,一直守在楚言清身边,最后却因谋害丞相被逐出府。
“你说什么?”楚言清的脸色蓦地变化,青涟偷偷抬头瞄他一眼,悬在喉咙口的心完全放了下来,也不慌了,毫不避讳的对上他的眼,笑嘻嘻道:“你想知道?我要你一半嫁妆!”
“你别痴心妄想了!”宿宣气的身子发抖,狠狠的瞪他,仿佛要将他剥皮抽筋。
宿宣只觉着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楚言清的嫁妆,他虽然没有见过,却听人说起过,那时候他听闻主子娶亲,讶异之余便暗里关注着楚言清,他的嫁妆,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一时风光,无人能及。
而身为楚言清的贴身小厮,青涟甚至参与了嫁妆的整理,更是对其数额一清二楚,并且已惦记了许久。
楚言清也愣了一下,原本心底还残留的些许同情彻底变成了恼怒,厌恶。
倒不是说他舍不得他的嫁妆,只是觉得自己识人不清,才认识到他的心到底有多贪,那些大多都是父亲留给他的,他怎么能…
那些对他来说,不是钱财,而是其中的意义,哪怕饿死,楚言清也不会动一分一毫,这也是为什么他从前在王府,家中过的窘迫的缘故。
青涟毫不避讳的同楚言清对视,丝毫没受宿宣的影响,他自然知道这些东西对他的意义,但他可不在乎,他在赌,周奶爹在楚言清心中的分量。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所有的,但那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凭他自己是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转移的,未免节外生枝,才开口说了一半,也是自己慈悲,给他留一部分了。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楚言清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脑中一片空白,连连的打击让他的身子摇摇欲坠,被一只有力的手支住后背,靠在怀里,只听见身后一声冷笑,语气森冷:“那你是要死还是要活呢?”
晏祁离开后独自安静了许久,想了很多,她原是恼他太过心软,仔细想来却有些看不懂自己,她喜欢的,不就是这样单纯善良的他吗?想清楚便有些悔了,还是不放心,刚走进这儿就听见那奴才开口要一半嫁妆,他惨白的脸落在眼里,心口绞疼,恼怒心疼,这才出声。
见她去而复返,青涟吓得退了几步,眼前的女人,全身上下尽是阴翳的气息,竟让人忽视了她清绝的面貌,只觉着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遍布四肢百骸,被那深潭般平静目光一扫,再升不起除惊惧之外的任何念头,更不要说,他方才见到了她不眨眼杖毙了五条人命。
不知是否晏祁的怀抱太过熟悉安全,楚言清的心慢慢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儿却是猛的推开了环着他的晏祁,身子轻颤,不看她,却因用力过猛,眼前一阵发黑。
晏祁怔怔的看着空荡的怀抱,心口好似破了了口子,冷风灌进去,带着眼底也失了光亮,半抬起的手臂慢慢收回,无话可说。
“你……”强撑着从嗓子眼说出这句话,楚言清再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哐”的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场面一下子全乱了。
第76章
府内发生的事儿,楚故自然也听说了,几乎是在闻说楚言清昏厥的那一刻就赶了过来,陪着大夫看诊完,确定没事才出了屋子,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守在床前闷声不言的晏祁,声音有些冷硬:“出来,我有话问你。”
床边的人影却仿佛没听见一般,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楚故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被他压下去:“他就算是醒了,此时也是不愿意见你的。”
在来的路上,楚故就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弄清楚了大概,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不了解,因而才有这样一番话。
楚故推开房门,迈出门槛,正遇到匆匆赶来的秦氏父子,见了他,深深一个万福:“妻主。”眼睛不停的往屋里瞟,眉目间忧色难掩,俨然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又碍着楚故在着,不敢走开,还是要问:“妻主,清儿他还好吧?”
楚故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看了他一眼:“无碍。”见闻言松了一口气模样的秦氏,复开口:“府医已经看过了,说是要多休息,你就不要进去了,回去吧。”
急匆匆的赶来,却连个人影都没瞧到,秦氏心中自然不甘心,更多的是妒忌,心底将楚言清骂了个千百遍,却也知道分寸,不得不点头:“是。”
一群人来的快,去的也快,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楚故的视线淡淡的从秦氏远去的背影上偏开,落在院中开的正盛的白梅上,不意外听着身后动静,身后多了一人。
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谁也没有开口,不知多久,才听楚故说了话:“这白梅,是他父亲从前最喜欢的花。”似低叹,似追忆,似感慨。
晏祁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看也没看那花,无动于衷的看着她,等着她后面要说的话。
楚故看了她一眼:“你变了许多。”
“不过这也不是我要关心的,他和你不一样。”
“晏祁,你的身份就注定你的生活不会太平静,是非太多,我希望你能保护好他。”
提到楚言清,晏祁的神色才有了些变化,眼前又浮现出楚言清惨白的脸,眸子黯了黯:“嗯。”
他们确实是不一样的,他还是干净的,而她的手却已经沾满血腥了。
“你知道周意的下落吗?”楚故显然对她知道这事有些惊讶,却未曾多说什么,偏过头,眸色沉了沉,沉默了片刻,才点头“知道。”
周意,就是那位周奶爹的名字。
前因后果一串起来,楚故大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晏祁定定对上楚故的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多时才听楚故叹了口气,看不清脸上神色:“我让人带你去。”
“多谢。”晏祁颔首,达到目的,不再多做停留,朝着鸣乘吩咐了几句,拒
绝了楚故提出的下棋邀约,让鸣乘同楚故的人一同去了,自己又回到屋内守着。
他想不想见他是一回事,但她必须亲眼守着他醒来才放心。
只剩下楚故眼神复杂的站着,许久没有挪动位置。
*
*
楚言清醒了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晏祁的脸,她安静的坐在床边,还是那身装束,那双清冷的眸子宛如一滩死水,没有任何波澜,又像是茫然,落在他身上,却让人没有任何被注视着的感觉。
好容易四目相对,他清晰的看见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慢慢又恢复成一贯的平静,隐隐透出些担忧,他眼底方醒的迷糊慢慢散了,蓦地想起她不眨眼处死那几人的场面,睫毛颤了颤,掩在被子底下的手攥着身下的被单,缩成一团。
“……”晏祁垂眼,什么也没说,起了身,楚言清心尖一颤,身体比思想更快做出反应,伸手想拉住她,却在下一刻猛的收回,眼见着她推门出去,指头攥的发白,身子想被人抽走了力气,瘫倒在床上,两行清泪,蓦地听身后沧桑哽咽的声音:“小公子…”
心底想了千百回的声音蓦地在耳旁,楚言清惊的身子一颤,急切的循声望去,熟悉的身影印在眼中,一日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奶爹…”哽咽的再说不出话。
周奶爹也是掩不住满眼激动,颤着身子,将楚言清上上下下打量一颤,老泪纵横:“主子保佑,奴才此生还有机会见着小公子…哪怕此时闭眼去了,也没遗憾了!”
“奶爹!”楚言清听他此言,哭的愈发厉害,怪他胡说,主仆两个,抱成一团,哭的不成样子,直让一旁的扶枝也有些鼻酸。
过了许久,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哭出来以后,楚言清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欢喜的对着周氏,这一看不要紧,鼻尖又是一酸,奶爹老了许多,鬓边的发已经白了大半,一身麻布衣裳,腰背佝偻下去,看他的眼神再不像从前般清亮有神,却是愈发慈爱,鼻尖又是一酸,泪眼婆娑,咬着唇压下去,露出一抹笑,没安全感的确认到:“奶爹…你不会走了…对不对?”
周奶爹到底是见识过不少的人,很快就平静下来,眼底只剩下喜色,只是忧心楚言清的身子:“奶爹不走…不走了…丞相让人接了老身回来,说是可以让老身跟着公子回去呢!”
“真的?”楚言清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喜,扯着他的袖子,再三问,周奶爹知他是高兴,答了一遍又一遍,两人又抱作一团。
过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问了:“小公子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他自被诬陷逐出府,再没法得见他,心中却是没有一刻不记挂的,闻他当年被赐婚出嫁,没日没夜的打听,知晏祁为人混蛋,对他极其刻薄,更是心如刀绞,成日的睡不着,险些一次病了过去,终是忍不住,许多次去了王府,守着想见他,都被看门的赶了出来,算是坐实了他不受宠的事实,因而对庆王一家人没有半分好印象。
可自打他见了晏祁,才发现事情完全不是想他想的那般,从他来了的那一刻,晏祁就一时也不曾离开楚言清的床前,时刻关注着,连楚言清昏迷中皱个眉都要盘问大夫半天,周意自问,除了从前楚故,他从未见过如此爱夫之人,甚至更甚,一时颠覆,难不成传言有假?可方才之景,又不像恩爱模样,让他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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