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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传奇皇帝朱元璋-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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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说:“咱本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我朱元璋有今日,不全是岳父大人栽培的吗?对我有再生之恩,没齿难忘。”朱元璋说得也很动情。
张氏更感激的是,郭子兴他活着时想自立为滁阳王,没有办成,死后皇上不是真的封他为滁阳王了吗?又在滁阳立庙祭祀,连她的两个儿子也从祀庙中,她每次去庙上祭祀,一看见皇上亲笔题写的《敕赐滁阳王庙碑》,看见朱元璋称颂的“王之恩德,注在朕心”,张氏都忍不住要大哭一场。这是真心话。
说到此处,她又哭了。
朱元璋善解人意地递上面巾让她拭泪。
话题由军国大事、家事渐渐扯到了儿女情长上来。
朱元璋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中没有说出来,在滁阳王病危时,他曾拉着朕的手,说把小女儿郭惠托付给朕,不知他对岳母大人说过没有?”
由于此前郭惠已有铺垫,张氏总算没有感到过分吃惊和意外,她马上迎合,声称对皇上说,比对我说更好,更算数。但不知这遗嘱是几句什么话?怎么个托付法?
朱元璋告诉她,岳丈对他说,他死后最大的心事是郭惠,他认为女婿日后能成就大业,如果有那一天,希望朱元璋纳郭惠为妃子,共享富贵,岳母也有个依靠了。
张氏心里想,怪不得惠儿问这事……即有这念头,郭子兴怎么不对我说?
朱元璋说:“是头两天他清醒时说的,弥留之际,你们赶到床前时,他说话费力了,又当着很多人,这可能是他没说的原因。他本来要写一份遗嘱的,走得太匆忙,也没来得及。”
《朱元璋》第六十四章(2)
朱元璋的这几句解释听上去也说得过去,但事关女儿终身,张氏还是觉得突兀,没有任何精神准备,说不上是喜是忧,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张氏说:“那,这么多年你为什么没对我说起过,直拖到今天。”
朱元璋是这样解释的,岳父说得明白,只有朱元璋成大业,当了皇帝,他才肯把郭惠嫁他,登极以前,他怎敢提出此事?
张氏信以为真了,这是站得住的理由。她又发问,这就是皇上千方百计不准惠丫头嫁给蓝玉的原因吗?
朱元璋说:“正是。”
张氏问起朱元璋现在怎么办?皇上想怎么办?
朱元璋说,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自己做主的?而今岳父不在了,当然听凭岳母大人做主。这话说得张氏心里很舒服。让亲生女儿给人家“做小”,本非所愿,可这“小”不同于民间,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如不是前世修来,怎么可能有此殊荣!她想到与青灯古佛为伴的女儿,心情又沉重起来。
张氏说,亲上做亲,这是郭家的荣幸,谁家能出两个皇后呀!惠丫头跟了皇上,也是她的造化。只是,这事冷丁一张扬出去,朝野上下会不会有什么说法?更叫她忧虑的是郭惠。
朱元璋说:“别人议论还在其次,朕也担心惠妹会反感。”
“是呀,”张氏说,“她本来任性、倔强,心里又割舍不下那个蓝玉,这才任性地在家里带发修行。不瞒皇上说,老身怕是扭不过来她呀。”
朱元璋说:“这且不论。朕只想讨个明白,岳母大人是不是打算按岳父的遗嘱办?”
“瞧皇上说的,”张氏说,“别说是郭子兴临终前有话,就是没话,皇上提出来,老身会不答应吗?这得祖上积多大的德,才有这样的殊荣啊?”
“岳母这样说,朕就放心了。”朱元璋说,惠妹知书达理,劝动惠妹是有指望的,她不会不遵从父亲的遗命吧?
张氏还有另外的忧虑。父亲有遗嘱,郭惠一定会遵从,只是口说无凭啊。就怕惠丫头上来倔劲较真儿,倘真有个文字备在那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少费多少口舌。
与其说这话提醒了朱元璋,不如说伪造一份遗嘱的念头与他不谋而合,看来不费周折就水到渠成了。
朱元璋说:“岳母大人所说极是。朕也是这么想,岳父当时只是来不及写就是了,如果现在补一个,只要惠妹认可,朝野的舆论也就自然平息了。”
张氏先时有点吃惊:“弄个假的?”
朱元璋已稍显不悦,岳父有了遗言,只是没落到文字上,怎么能说是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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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明知无可挽回,不顺水推舟,不会有好结果,便说:“是这个理,那皇上就准备一份吧,让惠丫头心里过得去。”她不知为什么,眼中滴下泪来,总觉得有与人合伙蒙骗女儿的内疚感,但想想既可以结束惠儿的出家生涯,又可以跟着皇上享天下之福,也就释然了。
朱元璋加重语气说:“岳母何故伤心?如果不愿意,朕不勉强。”
张氏急忙换上笑脸:“皇上多心了。这是千家万户求之不得的事,我能不愿意吗?我只是想,惠丫头从小被我宠惯了,说不得碰不得的,陛下也都知道;我把她交给你,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也活不了几年了,希望陛下能对她好。”说着再次泪流双行。
朱元璋说:“岳母放心,这么多年朕是个什么品行,想必岳母也有耳闻,也是亲眼见。”
张氏说:“还有一宗,不知老身当说不当说。”
朱元璋说:“朕虽是君,你毕竟是长辈,有话尽管说。”
张氏说:“你虽当了皇帝,可以有成百上千的妃嫔宫女,我还是希望皇上能爱惜身子。”
朱元璋笑了,会说的不如会听的。朱元璋岂不知她的弦外之音?她未必有多么关心朱元璋的龙体,她劝朱元璋爱惜身子,是告诫他少纳几个妃嫔,少近女色,这样她的女儿才会独得专宠,才不会受冷落。
这个时候朱元璋当然不会违拗张氏的。
朱元璋笑了:“朕明白,朕不会耽于酒色的,充实后宫,不过是仪礼所需,更不会对惠妹冷落。”张氏要的就是这句承诺,她说:“这我心里一块石头就落了地了。”
朱元璋走后没多久,彩礼就神奇地来了。
云奇带着两个小太监,抬了一个很大的彩礼盒子进来了,盒子上的双喜字令张氏明白了,朱元璋把一切早都准备好了,她想不干也不行。
云奇说这是皇上叫送过来的彩礼。
张氏叫宫女打开看看。
盒子打开,里面放有很多个小盒,小盒子一一打开,是闪闪烁烁的珠宝,尽是张氏从前没有眼福见过的,又比白天朱元璋送来的礼物不同了。
张氏对宫女说:“放赏!”
宫女拿出几贯钱给了小太监。小太监们忙说:“谢谢老太君。”
送走了云奇,不知为什么,张氏发了好一阵子呆,才叫宫女们把彩礼收好,并嘱咐不要让郭惠知道。她犯愁的是怎么过女儿这一关。
她能借重的只有马秀英,马秀英虽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毕竟从小在她膝下长大,不隔心,有了大事小情,张氏总是去找马秀英讨主意,现在又必须去拜马秀英这个真神了。
《朱元璋》第六十四章(3)
张氏是在御膳房门口碰上马秀英的,知道她正伺候朱元璋吃饭。自从朱元璋登极以来,朱元璋的膳食都是由马秀英亲自过问,从定菜谱到尝试,全归她管,这当然是朱元璋自己的主意,马秀英是他最可信赖的人。
马秀英见张氏过来,就问她是不是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张氏有几分神秘地说:“有事。你先伺候皇上吃饭吧,回头我再来找你。”
马秀英却让她有事现在就说,有什么事这么难张口。
“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张氏想了想,又试探地问马秀英,皇上这几天没跟她提起惠丫头的事吗?
“没有啊。”马秀英说,“还是让我劝她吧?我昨天又跟惠妹长谈了一次。有说有笑的,也不再坚持出家的事了,时过境迁,会好的。”
“我不是说这事。”张氏说,“回头你到我宫里来吧。”
马秀英有几分狐疑地点点头。
三
马秀英今天在御膳房里格外费心张罗,是因为朱元璋要设便宴招待刘伯温。这是很不寻常的,朱元璋的节俭,不尚奢华是出了名的,他很少摆宴席,自己在吃饭上也是素荤搭配,从不忘把盘子里的菜汤用馒头片擦净吃掉。郭惠笑他,说朱元璋省了刷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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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里大雾腾腾,水雾中忙碌的身影中,有胡惟庸。胡惟庸被火烤得咳嗽着走到门口透透气,对跟过来的御厨领班说:“你可要仔细,这次再做不好珍珠翡翠白玉汤,你摸摸脖梗子,问问自己的脑袋还长得牢长不牢。”
朱元璋是念旧的人,他总是不忘讨饭路上少女那半罐珍珠翡翠白玉汤的美味,他固执地认定,那是世上珍馐美味中的极品。可是他一连撤换了几个御厨,也无济于事,没有人能烧出朱元璋记忆中的美味汤来。今天他关照胡惟庸和马秀英,再试一回,用以招待刘伯温,这实在是高看他一眼。
御厨领班诚惶诚恐,他问过师傅、师叔,他们从没听说过珍珠翡翠白玉汤,试过多少回,朱元璋都说不对,也不会是真的把珠宝放在汤里煮啊。
“傻瓜!”胡惟庸嘲笑他,再珍贵的宝石也是石头,能煮出味来吗?他想,是用宝石形容汤的色香味,就像霸王鸡不会是用西楚霸王的肉炖出来的一样。
领班带领御厨们备下了鲍翅汤、鳇鱼汤、甲鱼汤、燕窝汤,他就不信兑不出美味的汤来。
“你可小心点,”胡惟庸说,“今天皇上单请刘伯温一个人吃饭,这道菜可别现了丑啊。”
御厨领班央求胡惟庸说:“万一皇上吃了还说不对,您可得替我们说句话呀。”
“我马上得走。”胡惟庸说,“有刘伯温在,我不方便出面。”其实他是逃避干系,好在有马秀英顶着,朱元璋的火不发在他身上就行。
在御膳房餐厅里,云奇也在忙活。
云奇领着御厨在摆碗碟杯箸。马秀英进来,告诉他今天只摆两副,家人不在这儿吃。
云奇说我早知道了,是请刘基吃饭。
已经摆好了两份杯箸,马秀英又拿来一大堆勺子、筷子摆在了朱元璋位子上,还拿来了纸笔、砚台。
云奇很奇怪怎么拿这么多筷子?
马秀英说:“一会儿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朱元璋和刘基正沿着御花园甬道向御膳房缓步走来,朱元璋问:“你看李善长这人如何?”
刘基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就来了个推磨法,说他跟皇上多年,皇上还用问别人吗?
朱元璋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刘基据实而言,他才学不错,为人平和,善良,有韬略,也有人缘,很多事不好办的,他一张口,大家不再有异议,这是难得的威信。
朱元璋不大相信地看了他一眼:“你一口气说了李善长这么多好处,那他是个完人了?”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刘基说,“人岂能没有缺陷?他有时优柔寡断些,但不关大节。”这样的评价出自刘伯温之口,朱元璋多少有点意外。
朱元璋说:“他包庇李彬的事,你不是很恼火吗?他专门派陈宁到开封行在去找朕求情,你不也知道吗?”
刘基说,一个人一点私心没有,那是圣人了,岂能用圣人尺度去衡量常人?何况李丞相后来都没办成,他也没对他刘伯温加害,他是有能力为他设陷阱的。
朱元璋心里暗忖,刘基真是个君子呀,相比之下,李善长就逊色多了。朱元璋告诉刘基,他还是说了刘基不少坏话的。比如跋扈、怪异、乖张等等。
“我确有这些毛病,不怪人说。”刘基哈哈地笑了起来。朱元璋很欣赏地望着他,刘基的气度、潇洒和诡谲,都曾是朱元璋暗暗仿效的对象。
进了御膳房,朱元璋在主位坐了,让刘基坐在对面,拿起筷子之前,朱元璋像念经似的说了一串话,刘基只听清了“一粥一饭来之不易”一句。一个皇帝过着穿金裹银的膏粱锦绣生活时,仍能牢记贫寒的往事,刘基觉得这是天下苍生之幸。
这时,他已注意到了朱元璋碗筷旁多摆了那么多勺子、筷子,一时不知何故。
端上来的只有两素两荤四碟小菜,还有一个汤,侍者只给刘基倒了一杯酒。朱元璋则端起米饭喝汤。
刘基说:“皇上不用酒,臣怎么好喝。”
《朱元璋》第六十四章(4)
朱元璋说:“朕白天从不饮酒。这规矩不是给卿定的,你但喝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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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放下筷子,拿起餐桌旁的笔,写了几个字,把方才的筷子往旁边一丢,又拿起一双新筷子。
哦,刘伯温明白了,原来多余的匙、箸是备用品,他即使用餐时,脑子也不会休闲,一旦想起什么来,会立刻投箸提笔,写在纸条上。
刘基又一次投去敬佩的目光。
站在后面的云奇也才明白了奥妙。
刘基推开酒杯,说:“我也不喝。皇上平时也是四个菜,两荤两素吗?”
朱元璋说:“今天你来了,多了一荤,平时朕一个人用餐只是一荤两素而已。”
刘基说,这若说出去,也许会没有人相信。
朱元璋说,能吃饱便好,从前穷的时候,常常想,一旦有了钱,天天吃大鱼大肉,现在反倒吃不下了。
他又扔下筷子,在另一张印有龙纹的纸笺上写了几行字,手指头染了墨,云奇递上湿巾,他擦了去,又换了一双新筷子。
刘基说:“怪不得陛下面前多摆了这么多筷子,原来吃饭时也在操劳国事。”
朱元璋说他下的是笨功夫,有时半夜想起来什么事,也必定点上灯记下来,才能安枕。不像先生饱览史书,运用自如。他问刘基,古往今来,像他这么笨拙的皇上有吗?他又在写字了。
“前无古人,”刘基说,“怕也是后无来者。难怪皇上说自己食不甘味,这么吃东西,能吃出香味吗?还请陛下保重自己。”
朱元璋放下筷子又忆起了往事。那年讨饭路上饿昏在土地庙前,一个姑娘给了他半瓦罐汤,她告诉朱元璋,叫珍珠翡翠白玉汤,真是从来没品尝过的美味,他很想再尝尝,可叫御厨们做了几回,味道都不对。为了招待先生,今天特意又关照他们再商量着做一次,看有没有那个味道。
刘基说,陛下不忘根本,这是国家之福啊。这是他发自肺腑之言。
朱元璋最恨糟蹋粮食、暴殄天物的人。停了一下,他又忽然问:“朕想问问先生,你看汪广洋这人怎么样?可以当丞相吗?”
刘基回答,汪广洋为人胆小怕事,不敢担责任,小吏而已,非宰相之胸襟。
朱元璋又问:“杨宪呢?”
刘基的评价是,才干有余,品德不足,这种人如果当了丞相,会带坏中书省、六部。
朱元璋有些不以为然:“那么胡惟庸你总不至于贬得太过了吧?”他又一次扔下筷子写字。
刘基这次用语更苛,汪广洋、杨宪为相,尚不足以害国家,干不好也干不坏。惟这胡惟庸最不能用。
朱元璋一惊:“先生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吧?有何证据呢?”
“没有。”刘基坦诚道,只是凭直感,有时候看一个人正不正,完全凭第一眼,并不需要与他相处、深交。
朱元璋说:“哦,你是看面相、看卦象吧?”
“也不是”。刘基承认,胡惟庸是他见过的官员里面最聪明的一个,他聪明到可以让你完全不防备他的地步;他没有办不到的事,即使把白的说成黑的,别人还以为这是天经地义。这如同拉车,别人拉,或拉不动,或不用力,胡惟庸会把车给你拉翻了!
朱元璋哈哈大笑:“太玄了。在先生眼中,岂不是没好人了吗?”
“好人有。”刘基说好人不一定能当官,当了官也不一定当得好。像宋濂、章溢,都属于这一种。
“先生说了别人一大堆坏话,你不怕朕疑心你要当宰相吗?”朱元璋此言具有挑衅性。
刘基哈哈大笑说:“不会。陛下不会用我,陛下也知道我不会当的。”
朱元璋摇摇头,说他是最坦直、率真的人,只是有时失之于偏颇。他坦言,还真想过任他为相的事。不过没说为什么没用他。
刘基说自己是一根椽子的料,一定要当房梁来用,会坍了房子的,他说自己真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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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不禁叹息道,选贤难,选相尤难。
刘基说,宰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有贤相,皇上会省很多心,若选人不当,又相权过重,就会危及皇权。其实不设宰相也罢,把权力分给六部,由皇上直接掌管六部,不是一样吗?
朱元璋暂时还没有接受这个建议的心理准备,他说:“你是惟恐朕不累呀,设相虽有弊端,毕竟能为朕分解许多重任啊。”
这时侍者端了一个品锅上来,热气腾腾。
朱元璋嗅嗅鼻子:“珍珠翡翠白玉汤来了。来,我们尝尝,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侍者盛了两碗,放在二人面前。
刘基用汤匙在里面搅了搅,白的面粒,绿的菜叶,还有几种颜色,不知是什么,十分好看,他说:“不愧这个好名字,已是香味扑鼻了。”他舀了一匙放到口中,立刻说:“好鲜的汤,这里面有鲍翅汤味道。”
站在一旁的云奇说,这是胡大人亲自和御膳房几个厨子琢磨了半个月,改了十多次配方才烧出来的,是用鲍翅汤加上燕窝汤一起煨的。
朱元璋也舀了一勺,吃下去后含在口中,半闭起眼睛细细品味着,眼前浮现的是当年楚方玉的倩影。
刘基问:“是陛下当年吃的白玉汤味吗?”
朱元璋终于沮丧地叹气,连说差远了,根本不对。那个汤比这要好吃多了!”说着用手一推,推开了汤碗。
《朱元璋》第六十四章(5)
门外的御厨领班吓得连忙说:“我转告胡大人,请陛下容我们再重新琢磨。”忙着下去了。
当着刘基的面,朱元璋好歹没有处罚御厨。
《朱元璋》第六十五章(1)
一幅皇帝御影可让画师坐牢,也能解救同行。一大锭银子买一桶泔水,此人不疯不傻,是洪武皇帝的得意之笔,阴沟里的泔水可照出贪与廉的影子。
一
晚饭后,马秀英想起养母张氏找过自己,便径直去了永寿宫,张氏在客厅里等她呢。这阵势让马秀英纳闷,她知道,在后宫里将有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马秀英进来后,张氏对宫女们说:“都下去吧,不叫不用上来。”看她那严肃样,马秀英也对带来的几个小太监和宫女说:“你们也到园子里去等吧。”
众人走后,张氏亲自闩了门。
马秀英笑道:“娘,什么事这样神秘呀。”
张氏没说话,她打开上了锁的一个柜子,拿出一个珠宝匣,再打开锁,这才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来,郑重地送到马秀英手中。
马秀英展开看了,脸上现出无比惊疑的表情。原来是郭子兴的一份遗书,看字迹,倒也像父亲的手笔。她不由得想起从前郭惠说过的话,心里想,果然有这么个东西,难为她藏了这么久。她问:“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个遗嘱?娘从来没说过呀!”
张氏的解释也不无道理,这上头不是写得明白无误了吗?只有元璋当了皇帝才能将惠儿选作妃子。”
张氏说完,不断地在马秀英脸上找答案,并且试探地说:“事到如今,我不能不先告诉你呀。”
“惠丫头知道吗?”马秀英问。
张氏摇摇头,得四平八稳了才能叫她知道。
马秀英故意问:“皇上还不知道吧?”
张氏察言观色地问:“若皇上不知道,你的意思是把这事压下?”
“我看该这样。”马秀英说,“天下美女多的是,他一定要选,外面选去,干吗我们姐妹都得跟他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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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长长地叹了一声:“晚了。”
“你已经告诉他了?”马秀英故作惊疑地问。
“还用我告诉吗?”张氏说,“他压根儿就知道这回事。你爹写这份遗嘱的时候,他也在场。”
一丝无奈和忧虑的阴影掠过了马秀英的眸子。
张氏问:“不知你有什么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马秀英说,“有遗嘱,皇上又知道,那就办吧。”
张氏说:“你好像不痛快,能不能找个两全的办法,又顾全了面子,又不惹皇上生气呢?”
“除非元璋本人放弃。”马秀英说到了根上,是呀,他是皇上,他下一道谕旨,可以让江河倒流,不用说这点小事了。
张氏也在明知故问:“你看皇上能放手吗?”
马秀英说:“我们联起手来反对,也许行,可那有意思吗?再问问惠妹妹吧。”
张氏说:“我透过风了。”
“她怎么说?”马秀英存有一线希望地说。
张氏说郭惠先前不干,后来张氏亮出这份遗嘱来,她不说什么了,哭了,哭得很伤心。
马秀英不大满意地说:“既然你们都通了光,娶的愿意,嫁的高兴,我多余当这个仇人了。”
张氏听了有点讪讪的,她说:“好在,你妹妹不是外人,再不好,也不会同你争宠,你又是六宫之首……”
“没有事,娘我先回去了。”马秀英心里发堵,已无心听她唠叨了。
二
李醒芳到底叫胡惟庸拉来为朱元璋画像了,他并不担心自己会遭遇同行们一样的厄运,反倒有心用自己的画技救他们出水火,这也是一件善事,这也是楚方玉肯放他宫中一行的原因。
这天,他早早来到华盖殿等候,朱元璋散了朝,正好不用换衣服,就来到殿里,见了李醒芳,满脸笑容,优渥有加的样子。
朱元璋穿着上朝用的衮冕,端坐在金殿龙椅里,一动不动地让李醒芳为他画像。
李醒芳虽然钉好了画布?穴他是油画的画法?雪支好了画架,却不画。朱元璋说他的画法果然与众不同,这是什么画法?不是画在纸上,而是布上?他说这和民间的湘绣、苏绣差不多了。
胡惟庸在一旁敲边鼓,说李醒芳作画讲究神韵,讲究层次和光,别人画人像平平的,没有眼神。
李醒芳说那叫眼神光,有了眼神光,人才是活的。
朱元璋说:“怪不得先生给达兰画的像那么传神。早请到先生,就不劳那些庸才耗费朕那么多时光了。怎么样,可以画了吗?”朱元璋正襟危坐,摆好了姿势。
李醒芳手掐着画笔,抱着肩,说:“陛下,有一事不办,气难平,气不平不顺,没法作画,陛下该知道的,写字作画,全靠的是丹田一口气。”
朱元璋问他要怎么个气平、气顺法呢?
胡惟庸大约已经猜到李醒芳要说什么,忙借口去催茶点,下殿去了。
李醒芳说他来这里为皇上画像,是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的。
“这话什么意思?”朱元璋觉得他未免危言耸听。
李醒芳说同行们怕夺了他们的饭碗,因为画师们画不好陛下御影,连着关进牢里好几个了,他如果画不好关进去,就无所谓了,若画好了,别人怎么办?牢里的人还有出头之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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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的脸不自主地拉长了。他明白,这个画师是想救那几个关在牢中的画师,这令朱元璋恼火,这种要挟手段是朱元璋所不能容忍的,他尽量忍着没有发大脾气。
《朱元璋》第六十五章(2)
朱元璋对李醒芳说:“你画好了有封赏,关别人什么事!”
李醒芳说他不能只顾自己的封赏不管同行死活呀。
“你这人,又是一个刘伯温,朕受够了!”朱元璋不耐烦地说:“你想怎么样。说吧!”
李醒芳于是直言,请皇上颁御旨,把关在牢里的几位画师全放了,他说如果我画得好了,他们也不会怪罪我了。又会对皇上的宽宏大量感恩。
“你这么胸有成竹?”朱元璋说,“你画不好,不怕朕也把你关起来吗?”
“那一看本事,二看运气了。”李醒芳说,“既来了,也就不怨。”
朱元璋便说:“来人啊!”
走进来的是陈宁。朱元璋说:“传朕旨意,将那几个画师放掉。”
陈宁答应一声下去。
朱元璋这么痛快,令陈宁和躲在廊下的胡惟庸都暗自称奇。照理说,李醒芳如此要挟皇上,肯定会凶多吉少,没想到今天这样风和日丽,皇上不但没怪罪他,反倒做顺水人情,放了那几个人,难道这是李醒芳的才气所致吗?
李醒芳已在作画,他用炭笔三两下在画布上勾勒出朱元璋的头像轮廓来。他对朱元璋说:“皇上不必太拘束,走动走动也可,也可宽宽衣。”
朱元璋便首先卸去了平天冠。他活动一下腰腿,问:“朕听胡惟庸说,你这次是来应江南乡试的?”
李醒芳说:“是啊,早已报了名,单等后天进考场了,皇上却要我来画像,到时候耽误了考功名,我可亏了。”
朱元璋说:“你满可以不考,朕向来不把科举当成取士选贤的惟一途径。”
“这倒说到我心里去了。”李醒芳说,有的人,文章写得漂亮,却是纸上谈兵,我不信哪个治国的贤才是靠子曰诗云管理国家的。
这与朱元璋一拍即合,他说:“很合朕意。朕一向疑心,宋代名相赵普说没说过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话。”
李醒芳开始画眉眼。他也有高论,即使说了,也是口是心非,《论语》里有治国之道吗?不过是孔夫子和他的弟子们说几句话罢了。孔子只有一句话说得中肯:天下无道已久矣!
朱元璋很赏识他的真知灼见,认为不同凡响。
朱元璋说:“你不必去应乡试了,让朕想想,你先去翰林院,先做个侍讲,这已是四品了;你就是两榜出身,一开始能有个六品官也到头了。”
李醒芳却不愿意,考上进士,就是放个七品县令,也是凭本事,他不愿凭恩赐。
朱元璋有些不悦,却不勉强:“好,好啊,你果然清高。那朕等着点你的状元了。”这话却没有几分真诚了。
这时胡惟庸上来,说:“陛下,常大将军在军中暴卒了,郭兴将军赶回来报丧,在殿外。”
朱元璋大惊,说了句:“这不是损我长城之将吗?”眼里立时涌出泪来,不顾画像了,急步奔下殿去。
三
果然是郭兴带从人等在殿外台阶下。他是昼夜兼程从塞外赶回京城报丧的,人马俱着丧服,也都是全身汗湿,显得十分疲惫,脸是土黄色,颧骨突出,两腮也塌陷了。
见朱元璋降阶而下,郭兴大哭起来,跪下去叩过头,朱元璋拉起他来,问:“好好的,怎么会暴卒呢?”朱元璋也满眼是泪。
郭兴奏报,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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